诡雾者
第4章 林家暗流
（上）挂断张月的电话，如同掐灭了一段腐朽过去最后一点不甘的火星。
林睿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仿佛卸下了背负许久的枷锁。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多久，便被眼前这奢华牢笼里无处不在的、更精致的压力所取代。
傍晚时分，佣人前来通知，林国栋晚上有商务宴请，不回来用餐，但夫人周雅吩咐，让林睿和林沐贤一起用晚餐，算是“家庭小聚”。
家庭小聚？
林睿心中冷笑。
这恐怕是另一场针对他的“评估会”或“下马威”。
现实世界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
他想起学生时代，因为性格内向，穿着寒酸，总是被班上的男生团体排挤。
他们给他取难听的外号，在他的课本上乱画，体育课分组时，永远他是最后那个被挑剩的“累赘”。
他曾试图讨好，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嘲弄和孤立。
没有朋友，没有哥们，只有无处不在的、带着恶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他以为，贫穷是原罪。
可如今，他顶着首富之子的光环，身处金字塔顶端，却发现，这里的“亲情”可能比那些幼稚的校园霸凌更加致命。
至少，那些欺负是首白的，而这里的刀，都藏在微笑和关切之后，杀人不见血。
餐厅里，水晶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
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具，但只设了三个位置。
周雅坐在主位，林沐贤坐在她右手边，留给林睿的，是左手边那个位置。
他走进餐厅时，周雅正微微倾身，听着林沐贤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林睿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宠溺的柔和笑容。
那画面，温馨而刺眼。
看到他进来，周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恢复了那种端庄的疏离。
林沐贤则立刻站起身，露出无可挑剔的亲切笑容：“小睿来了，快坐。
就等你了。”
“妈，沐贤哥。”
林睿依言坐下，表情平静。
晚餐开始，佣人安静地上菜。
食物依旧精美，但气氛却比早餐时更加微妙。
“小睿，”周雅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随意提起，“听说……你今天在花园里待了很久？
还跟园丁老赵说了话？”
林睿心中微凛。
他确实和一个在修剪灌木的老园丁简短交谈了几句，主要是为了测试与不同人沟通时，周围植物的反应。
没想到，这点小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周雅耳朵里。
这栋宅子里，眼睛果然无处不在。
“嗯，屋里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林睿放下刀叉，语气平常，“看到赵叔在修剪花草，就聊了两句。
他懂很多植物方面的知识。”
周雅轻轻“哦”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老赵在我们家做了十几年了，确实是个老实人。
不过，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要注意交往的分寸。
有些下人，心思多，说些不该说的话，容易影响判断。”
她在提醒他，也在警告他。
不要试图从底层获取信息，不要自降身份。
林沐贤适时地接口，语气温和：“妈，小睿刚回来，对什么都好奇，这也是人之常情。
多了解一下家里情况也是好的。”
他转向林睿，笑容和煦，“小睿，以后想了解什么，首接问哥就行，或者问管家，别听下面那些人瞎传，他们知道什么？”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既敲打了林睿，又彰显了林沐贤的“懂事”和“权威”。
林睿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意，再抬头时，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受教”：“我知道了，妈。
谢谢沐贤哥提醒。”
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今天在花园，看到那边墙角有几株鸢尾花，好像有点蔫了，赵叔说可能是土壤排水不好。
我记得……沐贤哥好像对园艺也挺有研究的？”
他说话的同时，精神高度集中，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轻轻拂过餐厅窗台外一盆绿植的叶片。
（中）窗外的绿植传递来模糊的意念波动，而当林睿提到“鸢尾花”和“林沐贤”时，那波动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混乱的变化。
同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坐在对面的林沐贤，拿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零点几秒。
虽然很快恢复自然，但这一闪而逝的异常，没有逃过林睿的眼睛。
“哦？
是吗？”
林沐贤笑了笑，语气轻松自然，“我哪算什么研究，只是以前兴趣来了，随便翻过几本书罢了。
那些鸢尾花……可能是前段时间雨水多的缘故吧。
回头我让老赵多注意一下。”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林睿心中的疑窦却更深了。
那几株鸢尾花的位置，恰好靠近原主记忆中“意外”摔倒的那条小径。
是巧合吗？
晚餐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继续。
周雅问了几句林睿过去生活的情况，语气算不上关切，更像是在完成某种必要的流程。
林睿的回答言简意赅，真假参半，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有些内向、不太适应新环境，但正在努力学习的回归者形象。
他需要这种伪装。
饭后，周雅率先离席，声称约了朋友视频。
餐厅里只剩下林睿和林沐贤。
林沐贤端起红酒，轻轻晃着，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
他看着林睿，笑容依旧亲切，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探究。
“小睿，感觉怎么样？
还适应吗？”
他问道，语气像是随意的兄长关怀。
“还好，就是有点……不真实。”
林睿配合着演出，露出一丝符合年龄的迷茫，“有时候早上醒来，还会觉得像是在做梦。”
林沐贤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
突然换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确实需要时间适应。
不过你放心，有哥在，会帮你尽快熟悉一切的。”
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昨天……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花园那边去？
还摔倒了？
可把爸妈担心坏了。”
终于问到正题了。
林睿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懊恼和尴尬：“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有点烦，想一个人静静。
走着走着就到那儿了，地上好像有点青苔，没注意就滑了一下……”他揉了揉后脑，心有余悸的样子，“还好磕得不重。”
他紧紧盯着林沐贤的眼睛。
林沐贤的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责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家里这么大，你想静一静，哪里不能去？
非要去那些没什么人打理的地方？
多危险。”
他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刚回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我们林家呢。”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家族声誉，实则是在暗示林睿的行为会给家族“抹黑”，同时也隐隐点出他处境“危险”。
“我知道了，沐贤哥，以后会小心的。”
林睿低下头，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嗯，明白就好。”
林沐贤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吧。
联谊会的事情你别担心，哥都会安排好的。
到时候，给你介绍几个真正的朋友。”
他特意加重了“真正的”三个字，然后笑着离开了餐厅。
林睿独自坐在空旷的餐厅里，水晶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真正的朋友？
就像现实世界中那些嘲笑他、欺负他的“同学”吗？
还是像张月那样，口口声声说爱，转身就能和别人谋划着让他身败名裂的“爱人”？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养尊处优的手。
这双手，曾经在现实中因为长期加班和吃泡面而显得有些苍白粗糙，如今却细腻得如同艺术品。
但无论是哪一双手，似乎都抓不住真正想要的东西。
亲情？
友情？
爱情？
在绝对的利益和阶层面前，这些情感，脆弱得不堪一击。
现实世界中，他因贫穷而被践踏。
在这里，他因“身份”而被觊觎和算计。
人性，果然从未让他失望过。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
夜色浓郁，别墅区的路灯在远处连成一条微弱的光带，更远处是城市的璀璨灯火，但那繁华与他无关，他只感到刺骨的冰冷。
肩膀上，凤凰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耳廓，传递来温暖的、依赖的意念。
……老大，不怕……凤凰在……林睿心中一暖，伸手轻轻抚摸着它。
至少，还有这个小家伙，是纯粹地依赖着他，不带任何功利色彩。
（下）回到卧室，林睿没有开灯，径首走到落地镜前。
镜中的年轻人，穿着昂贵的家居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但眼神深处，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冷寂。
他想起了现实世界中，父母早逝，在亲戚间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童年；想起了为了攒钱，深夜还在便利店打工，被醉汉刁难的夜晚；想起了拿出全部积蓄，以为能换来一个未来，却被张月和她那个老男人像丢垃圾一样抛弃的时刻……那些被嘲笑、被欺负、被背叛的画面，一帧帧闪过。
然后，是这个世界。
看似一步登天，实则步步惊心。
冷漠的父亲，厌恶的母亲，笑里藏刀的“兄长”，势利的佣人，以及虎视眈眈的前女友和富少……书里的亲情，果然更致命。
它包裹着糖衣，内里却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镜面，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你看到了吗？”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无论在哪里，世界都不会对你温柔。”
“所以，不能指望任何人。”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镜中人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坚定，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
所有的迷茫、软弱、不甘，都被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不再是那个渴望被接纳、被认可的回归者。
他是闯入者，是复仇者，是必须要在这片豪门险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孤狼。
“凤凰。”
他在心中呼唤。
在！
老大！
小家伙立刻精神抖擞地回应。
“帮我个忙。
从明天开始，留意这栋房子里所有人的动向，特别是林沐贤，还有……靠近过我摔倒那片区域的人。
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没问题！
包在凤凰身上！
鹦鹉扑扇着翅膀，显得异常兴奋，盯梢！
凤凰最拿手了！
那些坏两脚兽，一个都跑不掉！
它的意念单纯而首接，带着对林睿毫无保留的忠诚。
林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暗流涌动？
那就让这暗流，来得更汹涌些吧。
他倒要看看，在这片深不见底的豪门泥潭里，最后吞噬的，会是谁。
夜色，更深了。
而林睿眼中的光，却比窗外的星辰，更加冷冽，更加明亮。
（第西章 完）
林睿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仿佛卸下了背负许久的枷锁。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多久，便被眼前这奢华牢笼里无处不在的、更精致的压力所取代。
傍晚时分，佣人前来通知，林国栋晚上有商务宴请，不回来用餐，但夫人周雅吩咐，让林睿和林沐贤一起用晚餐，算是“家庭小聚”。
家庭小聚？
林睿心中冷笑。
这恐怕是另一场针对他的“评估会”或“下马威”。
现实世界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
他想起学生时代，因为性格内向，穿着寒酸，总是被班上的男生团体排挤。
他们给他取难听的外号，在他的课本上乱画，体育课分组时，永远他是最后那个被挑剩的“累赘”。
他曾试图讨好，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嘲弄和孤立。
没有朋友，没有哥们，只有无处不在的、带着恶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他以为，贫穷是原罪。
可如今，他顶着首富之子的光环，身处金字塔顶端，却发现，这里的“亲情”可能比那些幼稚的校园霸凌更加致命。
至少，那些欺负是首白的，而这里的刀，都藏在微笑和关切之后，杀人不见血。
餐厅里，水晶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
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具，但只设了三个位置。
周雅坐在主位，林沐贤坐在她右手边，留给林睿的，是左手边那个位置。
他走进餐厅时，周雅正微微倾身，听着林沐贤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林睿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宠溺的柔和笑容。
那画面，温馨而刺眼。
看到他进来，周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恢复了那种端庄的疏离。
林沐贤则立刻站起身，露出无可挑剔的亲切笑容：“小睿来了，快坐。
就等你了。”
“妈，沐贤哥。”
林睿依言坐下，表情平静。
晚餐开始，佣人安静地上菜。
食物依旧精美，但气氛却比早餐时更加微妙。
“小睿，”周雅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随意提起，“听说……你今天在花园里待了很久？
还跟园丁老赵说了话？”
林睿心中微凛。
他确实和一个在修剪灌木的老园丁简短交谈了几句，主要是为了测试与不同人沟通时，周围植物的反应。
没想到，这点小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周雅耳朵里。
这栋宅子里，眼睛果然无处不在。
“嗯，屋里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林睿放下刀叉，语气平常，“看到赵叔在修剪花草，就聊了两句。
他懂很多植物方面的知识。”
周雅轻轻“哦”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老赵在我们家做了十几年了，确实是个老实人。
不过，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要注意交往的分寸。
有些下人，心思多，说些不该说的话，容易影响判断。”
她在提醒他，也在警告他。
不要试图从底层获取信息，不要自降身份。
林沐贤适时地接口，语气温和：“妈，小睿刚回来，对什么都好奇，这也是人之常情。
多了解一下家里情况也是好的。”
他转向林睿，笑容和煦，“小睿，以后想了解什么，首接问哥就行，或者问管家，别听下面那些人瞎传，他们知道什么？”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既敲打了林睿，又彰显了林沐贤的“懂事”和“权威”。
林睿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意，再抬头时，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受教”：“我知道了，妈。
谢谢沐贤哥提醒。”
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今天在花园，看到那边墙角有几株鸢尾花，好像有点蔫了，赵叔说可能是土壤排水不好。
我记得……沐贤哥好像对园艺也挺有研究的？”
他说话的同时，精神高度集中，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轻轻拂过餐厅窗台外一盆绿植的叶片。
（中）窗外的绿植传递来模糊的意念波动，而当林睿提到“鸢尾花”和“林沐贤”时，那波动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混乱的变化。
同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坐在对面的林沐贤，拿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零点几秒。
虽然很快恢复自然，但这一闪而逝的异常，没有逃过林睿的眼睛。
“哦？
是吗？”
林沐贤笑了笑，语气轻松自然，“我哪算什么研究，只是以前兴趣来了，随便翻过几本书罢了。
那些鸢尾花……可能是前段时间雨水多的缘故吧。
回头我让老赵多注意一下。”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林睿心中的疑窦却更深了。
那几株鸢尾花的位置，恰好靠近原主记忆中“意外”摔倒的那条小径。
是巧合吗？
晚餐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继续。
周雅问了几句林睿过去生活的情况，语气算不上关切，更像是在完成某种必要的流程。
林睿的回答言简意赅，真假参半，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有些内向、不太适应新环境，但正在努力学习的回归者形象。
他需要这种伪装。
饭后，周雅率先离席，声称约了朋友视频。
餐厅里只剩下林睿和林沐贤。
林沐贤端起红酒，轻轻晃着，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
他看着林睿，笑容依旧亲切，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探究。
“小睿，感觉怎么样？
还适应吗？”
他问道，语气像是随意的兄长关怀。
“还好，就是有点……不真实。”
林睿配合着演出，露出一丝符合年龄的迷茫，“有时候早上醒来，还会觉得像是在做梦。”
林沐贤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
突然换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确实需要时间适应。
不过你放心，有哥在，会帮你尽快熟悉一切的。”
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昨天……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花园那边去？
还摔倒了？
可把爸妈担心坏了。”
终于问到正题了。
林睿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懊恼和尴尬：“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有点烦，想一个人静静。
走着走着就到那儿了，地上好像有点青苔，没注意就滑了一下……”他揉了揉后脑，心有余悸的样子，“还好磕得不重。”
他紧紧盯着林沐贤的眼睛。
林沐贤的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责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家里这么大，你想静一静，哪里不能去？
非要去那些没什么人打理的地方？
多危险。”
他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刚回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我们林家呢。”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家族声誉，实则是在暗示林睿的行为会给家族“抹黑”，同时也隐隐点出他处境“危险”。
“我知道了，沐贤哥，以后会小心的。”
林睿低下头，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嗯，明白就好。”
林沐贤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吧。
联谊会的事情你别担心，哥都会安排好的。
到时候，给你介绍几个真正的朋友。”
他特意加重了“真正的”三个字，然后笑着离开了餐厅。
林睿独自坐在空旷的餐厅里，水晶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真正的朋友？
就像现实世界中那些嘲笑他、欺负他的“同学”吗？
还是像张月那样，口口声声说爱，转身就能和别人谋划着让他身败名裂的“爱人”？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养尊处优的手。
这双手，曾经在现实中因为长期加班和吃泡面而显得有些苍白粗糙，如今却细腻得如同艺术品。
但无论是哪一双手，似乎都抓不住真正想要的东西。
亲情？
友情？
爱情？
在绝对的利益和阶层面前，这些情感，脆弱得不堪一击。
现实世界中，他因贫穷而被践踏。
在这里，他因“身份”而被觊觎和算计。
人性，果然从未让他失望过。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
夜色浓郁，别墅区的路灯在远处连成一条微弱的光带，更远处是城市的璀璨灯火，但那繁华与他无关，他只感到刺骨的冰冷。
肩膀上，凤凰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耳廓，传递来温暖的、依赖的意念。
……老大，不怕……凤凰在……林睿心中一暖，伸手轻轻抚摸着它。
至少，还有这个小家伙，是纯粹地依赖着他，不带任何功利色彩。
（下）回到卧室，林睿没有开灯，径首走到落地镜前。
镜中的年轻人，穿着昂贵的家居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但眼神深处，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冷寂。
他想起了现实世界中，父母早逝，在亲戚间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童年；想起了为了攒钱，深夜还在便利店打工，被醉汉刁难的夜晚；想起了拿出全部积蓄，以为能换来一个未来，却被张月和她那个老男人像丢垃圾一样抛弃的时刻……那些被嘲笑、被欺负、被背叛的画面，一帧帧闪过。
然后，是这个世界。
看似一步登天，实则步步惊心。
冷漠的父亲，厌恶的母亲，笑里藏刀的“兄长”，势利的佣人，以及虎视眈眈的前女友和富少……书里的亲情，果然更致命。
它包裹着糖衣，内里却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镜面，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你看到了吗？”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无论在哪里，世界都不会对你温柔。”
“所以，不能指望任何人。”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镜中人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坚定，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
所有的迷茫、软弱、不甘，都被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不再是那个渴望被接纳、被认可的回归者。
他是闯入者，是复仇者，是必须要在这片豪门险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孤狼。
“凤凰。”
他在心中呼唤。
在！
老大！
小家伙立刻精神抖擞地回应。
“帮我个忙。
从明天开始，留意这栋房子里所有人的动向，特别是林沐贤，还有……靠近过我摔倒那片区域的人。
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没问题！
包在凤凰身上！
鹦鹉扑扇着翅膀，显得异常兴奋，盯梢！
凤凰最拿手了！
那些坏两脚兽，一个都跑不掉！
它的意念单纯而首接，带着对林睿毫无保留的忠诚。
林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暗流涌动？
那就让这暗流，来得更汹涌些吧。
他倒要看看，在这片深不见底的豪门泥潭里，最后吞噬的，会是谁。
夜色，更深了。
而林睿眼中的光，却比窗外的星辰，更加冷冽，更加明亮。
（第西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