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列传

第1章 青铜吞雨

时渊列传 离墨丶 2025-11-15 06:18:43 现代言情
暴雨在子时降临骊山,千万道雨鞭抽打山脊的声音里混着金属嗡鸣。

陈柏舟教授第三次扶正被狂风吹歪的防护镜,探照灯扫过泥浆翻涌的挖掘坑时,青铜兽首的饕餮纹正在虹吸雨水——那些本应静止的古老纹路,此刻像无数条交尾的蝮蛇般蠕动。

"放射性剂量超标!

"苏洛的尖叫刺破雨幕。

女研究生跌坐在泥水里,腕间的盖革计数器疯狂跳动,荧绿数字从3.6μSv/h暴涨至4700。

她颤抖着举起强光手电,光束穿透雨帘的瞬间,二十米外的山体开始分泌青铜光泽。

雷虎扯开战术背包的防水层,军用匕首咬在齿间。

这个退役侦察兵的眼角抽搐着——作为参与过三星堆抢救性发掘的安保专家,他从未见过青铜器在暴雨中生长。

山岩表面正渗出青灰色黏液,凝结成枝状突起的瞬间硬化,发出类似骨骼生长的脆响。

"后退!

全部后退!

"陈教授嘶吼着拽住想要上前的老吴。

设备组组长的防护服袖口擦过青铜枝桠,纳米纤维立刻碳化成飞灰。

在他们头顶,二十八宿星图正在雷云中具象化,天蝎座α星的位置裂开血色瞳孔。

地动山摇的刹那,七道探照灯同时熄灭。

苏洛闻到浓重的铜锈味,有冰凉粘稠的液体顺着防护服领口渗入后背。

当她重新点亮冷光棒时,瞳孔因震惊剧烈收缩——方圆百米的暴雨定格成悬浮水珠,每颗水珠核心都漂浮着微型青铜编钟。

"这是...量子纠缠态?

"老吴的声带像生锈的齿轮。

他手中的磁力计表盘炸开火花,十二根指针同时指向不同方位。

陈教授颈间的龟甲吊坠突然发烫,那是1934年长沙子弹库楚帛书出土时,他祖父用染血的丝绦系上的护身符。

青铜巨树刺破山体的轰鸣声中,雷虎率先看清了地狱般的景象:三人合抱的青铜树干表面布满人面瘿瘤,每个凸起的五官都在嘶吼。

枝桠间悬挂的编钟内封印着发光人形,那些半透明的躯体正在重复自刎、坠崖、服毒的动作,如同被困在永恒死亡瞬间的鬼魂。

"别碰那些雨水!

"雷虎的警告迟了半秒。

实习生姜小满伸手接住悬浮水珠的刹那,她的防护手套连同皮下脂肪一起汽化。

少女盯着白骨毕现的右手,疼痛信号尚未抵达大脑,整条手臂己碎成量子尘埃。

飘散的荧光中,青铜编钟齐声鸣响,奏出《诗经·小雅》的变调旋律。

陈教授跌坐在青铜树根上,后背隔着防护服仍能感受到金属的寒意。

他颤抖着掏出激光测距仪,红色光点扫过树干时,仪器显示的数字开始倒流——这株青铜巨树正在吞噬空间维度。

"不是树..."他嘶哑地呢喃,"这是某种文明的脊椎骨。

"苏洛的考古刷无意间刮开树干青苔,露出阴刻的鸟虫篆。

当她念出"荧惑守心,葬墨者于骊山阴"时,整株青铜树突然渗出黑色血液。

雷虎的夜视仪里,树根正化作无数青铜蜈蚣,口器开合间啃食着时空结构。

"跑!

往断崖跑!

"雷虎拽起瘫软的姜小满。

五人在青铜蜈蚣群的追击中跃过裂隙,落地瞬间集体僵住——他们站在首径三丈的青铜圆环中央,环内浮刻的北斗七星泛着幽蓝冷光。

老吴的防护镜映出诡异画面:每个人的影子都摆出不同的古代祭祀姿势,苏洛的影子甚至正在用骨刀剖开自己的腹腔。

青铜圆环开始顺时针旋转,陈教授看到自己苍老的倒影在环壁上分裂成十二个不同年龄的自我。

当转速突破临界点时,悬浮的暴雨珠同时爆炸,飞溅的液体在接触青铜表面时凝结成甲骨文字。

雷虎的军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癸"字,铜汁溅落处滋生出青铜苔藓。

时空撕裂的剧痛中,苏洛最后看到的是《史记》残卷在量子场燃烧。

火焰没有温度,却将书页上的文字重构为陌生的历史:"始皇三十六年,荧惑守心,天降陨铁。

墨者林氏以身为祭,镇归墟于骊山阴。

"当众人坠入青铜地宫时,最先恢复意识的是雷虎。

战术手电扫过青铜穹顶,光束在镶嵌的夜明珠阵列中折射成星图。

他闻到浓重的腐殖质气息,其间混杂着檀香与血锈味——就像有人把博物馆库房和屠宰场同时塞进鼻腔。

"我们...在青铜内部?

"苏洛摸着变成素纱襌衣的衣物,声音发颤。

地宫西壁的青铜血管正输送着发光液体,穹顶垂下须状物,末端连接的卵形舱体内沉睡着穿中山装的干尸。

老吴的盖革计数器彻底沉默,取而代之的是怀表般的心跳声——来自地宫深处某个巨型器官。

雷虎的匕首突然脱手飞出,钉在十丈外的青铜棺椁上。

棺椁表面的星图用陨铁镶嵌,西象浮雕的眼珠由翡翠雕成,此刻全部转向闯入者。

当陈教授靠近观察时,青龙浮雕突然吐出蛇信,在他防护面罩上留下腐蚀性黏液。

"别动!

"雷虎按住想要触碰棺椁的苏洛,"看锁链。

"西条青铜锁链贯穿棺体,链节上的咒文用朱砂混合汞液书写,却在众人注视下渗出新鲜血液。

苏洛突然跪倒在地,她的影子自动施展出汉代祭祀禹步,每一步都在地砖上烙下冒烟的卦象。

姜小满的惨叫打破死寂。

这个失去右手的姑娘正被青铜地砖吞噬,她的左腿己经与地面长成一体。

雷虎挥刀斩向地砖的瞬间,整座地宫响起编钟悲鸣。

青铜棺椁的盖板轰然炸裂,黑雾凝结成上百只枯手,将姜小满残躯撕成碎片。

"三千年了..."沙哑的叹息从棺中溢出,黑雾幻化成秦篆字体。

苍白手指搭上棺沿的刹那,西象浮雕同时爆裂,翡翠眼珠滚落脚边时还在转动。

林墨坐起的瞬间,陈教授的龟甲吊坠裂成两半——一半迅速风化,另一半长出肉芽。

活死人空洞的眼窝里跃动着量子火花,胸口的饕餮纹章正在虹吸光线。

雷虎连开三枪,弹头在接触黑雾的瞬间老化成铜锈。

当林墨的指尖划过虚空时,青铜地宫突然展开成莫比乌斯环状回廊,每个转角都映照出被篡改的历史残片:阿房宫大火里起舞的方士浑身缠绕光纤,郑和宝船的蒸汽轮机由龙脉驱动,太和殿龙椅上坐着脊椎连接数据线的赛博格皇帝...苏洛的断臂处突然生长出青铜义肢,齿轮咬合声与编钟共鸣。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改写——父亲的面容正被替换成穿长衫的墨者。

老吴尖叫着抓挠面部,皱纹里钻出青铜鳞片。

而陈教授的白发正逆转为青丝,防护服下隆起的身躯却逐渐佝偻如猿猴。

林墨踏出棺椁的瞬间,青铜巨树从地宫穹顶贯入。

树冠绽放的铜花里传出诸子百家的论道声,却在绽放的刹那全部化为惨叫。

当他的手掌按上苏洛新生的机械臂时,少女视网膜上闪过八十一种未来图景:有自己头戴冕旒在量子云中封禅,也有林墨抱着她的尸骸在黑洞视界徘徊。

青铜棺椁内壁此刻浮现血字,甲骨文与量子符号杂交而成的警告:”归墟开,熵魇现,九重天崩,八荒寂灭“。

地砖缝隙涌出青铜蚁群,每只工蚁背上都刻着微型《论语》。

雷虎抱起神智错乱的苏洛冲向出口,身后传来陈教授癫狂的笑声——这位考古学家正用长出骨刃的手指,在青铜壁上刻写错误的《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