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温州生煎包的盖尔的新书

第3章 进城

永州城的城墙在暮色中显出血痂般的暗红色。

护城河里漂浮着发胀的牲畜尸体,守城卫兵用长矛挑开流民的褴褛衣衫,刀尖沾着可疑的褐斑。

"满脸麻子的卫兵拦住我们,目光黏在我束胸布勒出的曲线上。

萧公子往他掌心塞了块碎银,那人的拇指立刻在银锭边缘的朱砂印上重重一蹭。

我后背沁出冷汗。

这是官银特有的标记,三日前萧公子在茶摊用的也是这种银锭。

果然见卫兵眯起眼睛,突然吹响铜哨。

"抓住他们!

太守有令——"萧公子揽住我的腰腾空而起,足尖点过城垛时,我瞥见城墙内张贴的海捕文书。

画师竟将我的眉眼描摹得栩栩如生,只是旁边赫然写着"妖女惑世"。

我们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奔逃,瓦片在脚下碎裂如琴弦崩断。

追兵的火箭擦着耳畔掠过,点燃了东市绸缎庄的招幡。

火光照亮街角蜷缩的流民,他们凹陷的眼窝里映着跳动的赤焰,竟无人起身救火。

萧公子带我翻进一座荒宅。

枯井里飘出腐臭味,他掀开地窖暗门时,我摸到木板上深深的抓痕。

"这是漕帮的暗桩。

"他点燃火折子,地窖里堆满贴着封条的樟木箱。

撬开的箱缝中露出霉变的稻谷,鼠群正在啃噬结块的漕粮。

我突然想起离宫那夜,父皇搂着新晋的昭仪娘娘醉笑:"江南今年又是大丰年。

"而此刻蠕动的米虫正从箱底钻出,掉在萧公子肩头。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按在樟木箱上:"殿下可知道,这些本该赈灾的漕粮,最后都变成了后宫的鲛绡帐?

"我猛地抽回手,腕骨被他捏得生疼。

这是他第一次唤我殿下,火光在他眼中烧出两个幽深的洞。

地窖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用刀鞘敲击着青石板,三长两短。

萧公子松了力道,转而将匕首抵在我腰间:"劳烦殿下当回人质。

"木门轰然洞开。

锦衣公子摇着洒金折扇跨进来,腰间羊脂玉佩与萧公子那块一模一样。

当他看到我时,扇骨突然合拢挑起我的下巴:"萧明渊,你送来的这份大礼,可比十船私盐值钱。

"说罢锦衣公子的折扇在我喉间压出血痕,萧明渊的匕首却突然调转方向。

寒光闪过,扇骨应声而断的瞬间,我袖中藏着的毒簪己抵住锦衣公子颈动脉——这是王嬷嬷当年从冷宫带出来的保命之物。

"林二公子好眼力。

"萧明渊踢开地窖暗门,月光漏进来照亮他手中玄铁令牌,上面盘踞着五爪蟠龙,"只是认错了主子。

"锦衣男子瞳孔骤缩。

他腰间玉佩被我用鞋尖挑起,借着月光清晰照见背面的"叁"字纹——这是三皇子府的旧物。

去年清点殉葬品时,我亲眼见大公主把这对龙凤玉佩中的凰佩收入妆奁。

"看来林氏己经投靠新主了。

"我转动毒簪,满意地看着血珠渗出,"不知大公主许给你们多少盐引?

"地窖陷入死寂。

萧明渊收刀入鞘的声响惊醒了僵局,他忽然抓起霉变的漕粮洒在樟木箱上:"永州十六仓的账簿在哪儿?

""在...在刺史书房暗格..."林二公子喉结滚动,"但钥匙在..."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萧明渊拽着我扑向角落时,淬毒的弩箭钉满了我们方才站立之处。

林二公子喉咙插着支小箭,手中还攥着半块摔碎的虎符。

"是皇后的人。

"我掰开死者手指,露出他掌心朱砂痣——这是凤仪殿暗卫特有的标记。

萧明渊用匕首剖开尸体的胃囊,捞出一枚裹着血丝的蜡丸。

火折子照亮蜡丸里的密信时,我们同时倒吸冷气。

泛黄的宣纸上画着漕运路线,每条河道都标注着奇怪的符号。

我蘸着血迹在掌心复原了几个字符,突然想起幼时在钦天监偷看的星象密文。

"这是军粮转运图。

"我碾碎染血的纸片,"他们在把漕粮运往北境。

"萧明渊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你怎么会懂西辽文字?

"地窖突然剧烈摇晃,霉变的粮垛轰然倒塌。

我们冲出暗门时,整座荒宅己陷入火海。

对街酒楼上,大公主的贴身宫女正在收起弩机,她耳垂上的东珠耳珰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去码头!

"萧明渊撕下染血的衣摆替我裹住烧伤的手腕,"子时三刻有粮船出港。

"我们穿过暴动的流民群时,听见有人在传唱新编的童谣:"金凤凰,银凤凰,宫墙里头吃人粮..."我捂住溃烂的伤口,这分明是母妃生前教我的安眠曲改编的。

粮船扬帆时,我藏在装满麸皮的麻袋间。

萧明渊正与船老大对切口,他说的竟是西辽边境的土话。

当他的手掌按上我后背示意噤声时,我摸到他脊椎处凹凸不平的疤痕——那是皇室暗卫烙印的位置。

江风送来追兵的号角声,甲板下忽然传来孩童呜咽。

我顺着腥臭的血迹撬开暗舱,二十多个铁笼里关着浑身溃烂的流民。

最里面的笼子锁着个锦衣男童,他脖颈挂着的长命锁刻着"陆"字——这正是去年被满门抄斩的御史中丞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