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1983

第2章 投名状

暗涌1983 怪人張 2025-11-15 09:21:11 现代言情
暴雨在凌晨三点二十七分骤然停歇。

林默站在西堂口生锈的铁皮门前,湿透的白衬衫紧贴脊背,伤口渗出的血渍在布料上晕染出诡异的花纹。

他数着门缝里漏出的第西声惨叫,舌尖抵住后槽牙藏着的刀片——那是从巡警腰间顺来的吉列剃须刀,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

铁门突然洞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刀疤刘踩着人字拖晃出来,肥硕的肚腩上沾着几滴新鲜血珠:"还真敢来啊?

"林默的视线越过他肩头。

仓库中央的钨丝灯下,十三岁的林玥被捆在木椅上,校服领口撕开一道裂痕,嘴角凝固的血渍像朵枯萎的玫瑰。

"钱呢?

"刀疤刘的砍刀拍打着掌心。

林默举起塑料袋,三十捆大团结在透明薄膜下泛着油光。

这是他撬开父亲藏在马桶水箱里的铁盒找到的,那些被酒精浸泡得发胀的钞票,此刻正散发出刺鼻的腐臭。

刀疤刘突然大笑,金牙在幽光里闪烁:"你爹押的是活当,逾期三天,利息翻倍。

"砍刀尖挑起林玥的下巴,"现在得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早该想到,当那张青龙名片出现在码头时,刀疤刘的眼线就己经把消息传遍整个地下钱庄。

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局,从他接下名帖那刻就悄然启动的绞索。

"或者..."刀疤刘的刀尖缓缓下移,挑开林玥的第二颗纽扣,"你妹妹可以去皇后舞厅上班,听说红姐那儿缺......"林玥的呜咽声被胶带闷在喉咙里。

林默看到妹妹脖颈处的瘀青,那是半个月前催债人留下的印记。

他忽然想起母亲化疗时攥着的那串佛珠,108颗檀木珠子在她指间数了整整三夜,首到护士拔掉输液管。

"我选第三条路。

"林默扯开衬衫,露出少年单薄的胸膛。

钨丝灯在他锁骨处投下摇晃的阴影,那道被警棍击中的淤伤正泛着紫红。

刀疤刘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黑道规矩里,这叫"开堂口"。

若是新人能受住三刀六洞不死,旧债便一笔勾销。

仓库突然陷入死寂,连老鼠啃噬墙角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林玥疯狂摇头,泪水冲开脸上的血污。

林默却笑了,笑得像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他看见墙角的监控探头闪着红光,那是陈九最爱的松下M7,此刻正将画面实时传送到青龙茶楼的液晶屏上。

"有种!

"刀疤刘甩掉人字拖,砍刀在水泥地上擦出火星。

六个马仔呈扇形围拢,匕首寒光刺痛视网膜。

第一刀捅进左肩时,林默听见锁骨断裂的脆响。

疼痛像高压电流窜过后颈,他死死咬住刀片,咸腥的血顺着喉管倒灌。

第二刀扎入右腹的瞬间,他想起两个月前的雨夜——父亲跪在催债人面前,酒瓶碎片扎进掌心,却换不来半分怜悯。

"第三刀!

"刀疤刘的咆哮带着颤音。

匕首悬在心口半寸时,仓库顶棚突然传来引擎轰鸣。

钢化玻璃应声爆裂,五道速降索破空而下,戴着夜视镜的黑影如蝠群突袭。

林默在血泊中眯起眼睛。

他看见陈九的鳄鱼皮鞋踏过满地玻璃碴,深灰色中山装纤尘不染。

老六的蝴蝶刀架在刀疤刘脖子上,血珠顺着刀槽滴落,在地面绽开细小的红花。

"动我的人?

"陈九的翡翠扳指叩击着桌面,"你当青龙戒是摆设?

"刀疤刘的肥脸瞬间惨白。

当陈九掀开袖口露出那枚青铜戒指时,整个仓库的空气仿佛凝固。

林默强撑着眼皮——那戒指的龙纹竟与自己贴身戴着的家传古戒一模一样,只是龙睛处嵌着翡翠而非红宝石。

"九爷...我不知道他是..."刀疤刘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陈九俯身拔出林默胸口的匕首,血浆喷溅在定制西装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记住,青龙帮的债,"刀尖抵住刀疤刘的喉结,"得用血来偿。

"林玥的呜咽声突然拔高。

林默用最后一丝力气转头,看见妹妹惊恐的瞳孔里映出漫天血雨。

老六的蝴蝶刀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六个马仔的喉管同时绽开,喷涌的血柱在墙面泼洒出抽象画作。

"别...别让她看..."林默的指尖抠进地面裂缝。

陈九的手掌突然覆上他双眼。

在坠入黑暗前的刹那,林默听见佛珠擦过耳垂的声响,还有那句飘忽如烟的耳语:"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林默在消毒水的气味中苏醒时,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旋转的青铜吊扇。

暗红色帷幔随风轻摆,檀香混着血腥味在鼻腔翻涌。

他试图抬手,发现右腕连着输液管,透明液体正缓缓注入青紫的血管。

"肋骨折了两根,脾脏破裂,失血1500cc。

"陈九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换成别人早死了。

"林默转动僵硬的脖颈。

黄花梨雕花屏风上,八仙过海的鎏金纹路间隐约透出人影。

陈九正在把玩他的家传戒指,翡翠扳指与青铜戒相碰,发出细微的金属颤音。

"宣统三年,关东军从恭王府抢走十二枚龙纹戒。

"陈九的剪影举起戒指,"你爷爷林青山带走了第十三枚。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的那本《金石录》,泛黄书页间夹着泛着铜绿的拓片,那些扭曲的铭文此刻在记忆深处发出尖啸。

屏风突然被推开。

陈九将两枚戒指并排放在紫檀案几上,翡翠与红宝石在晨光中交相辉映。

林默这才发现两条龙纹竟能严丝合缝地咬合,组成完整的太极阴阳图。

"当年你爷爷带着红瞳戒叛逃,害得青龙帮折了二十七个弟兄。

"陈九的指尖划过林默胸口的绷带,"现在他的孙子又戴着这枚戒指回来,你说是不是天意?

"林默的喉结艰难滚动。

输液管突然剧烈晃动,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

陈九却笑了,从描金漆盒里取出一支吗啡针剂:"别激动,我给你讲个故事。

"1943年的雨夜随着陈九低沉的嗓音在病房漫开。

十六岁的林青山背着古董箱穿越封锁线,青龙戒在月光下泛着血光;1967年的武斗现场,红卫兵砸碎青龙茶楼的牌匾,陈九抱着账本躲进防空洞;首到1981年那个宿命的清晨,林默父亲在澳门赌场签下第一张借据..."你父亲输掉的不是钱,"陈九将针头扎进输液管,"是林青山藏在赌场保险柜里的秘密账本。

"林默的视线开始涣散。

吗啡带来的暖流中,他看见陈九展开泛黄的照片——父亲醉倒在葡京酒店的赌桌下,身后站着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那人手中账本的封皮上,赫然印着关东军的樱花徽记。

"现在,"陈九的声音忽远忽近,"该你做出选择了。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满身是血的老六跌进来:"九爷!

越南帮的人砸了西堂口,说要拿红瞳戒换人!

"林默在眩晕中听见金属碰撞声。

陈九将青铜戒套上他无名指,翡翠扳指在晨光中泛起冷芒:"去会会老朋友吧,带着你的投名状。

"担架抬出病房时,林默看见走廊镜面墙上的倒影。

染血的绷带下,那枚沉寂多年的红瞳戒正泛着妖异的血光,宛如苏醒的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