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记忆偏差
第4章 记忆的回响与理性的裂痕
美术馆的偶遇像一根柔软的刺，扎在林未晞的心头，不尖锐，却时时提醒着她那个站在数据星空下寥落的身影。
周末剩下的时间，她有些魂不守舍，那幅藏在速写本深处的天文台炭笔画，更像一个灼热的秘密，让她坐立难安。
周日晚上，她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被动的、单方面的“窥探”。
她决定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尝试。
她再次翻开速写本，不是看那幅炭笔画，而是翻到崭新的一页。
她拿出颜料，不再是厚重的油彩，而是选择了透明的水彩。
她调和着钴蓝、群青和一点点佩恩灰，用大量清水稀释，在纸面上晕染开一片深邃而通透的夜空。
然后，她用极细的勾线笔，蘸取留白液，小心翼翼地在未干的蓝色背景上，点出无数细碎的、大小不一的星点。
她画的是星图，但并非精确复刻某一片天区，而是凭借着她那晚感受到的、属于陆司辰的“视角”和“情绪”，结合自己作为艺术家对美的理解，创造了一片独一无二的、充满感性的星空。
她在星点之间，用极淡的紫色和玫瑰色，渲染出若有若无的星云气韵，让整片星空在理性之外，多了一丝温暖的梦境感。
这并非回应，更像是一种……隔空的陪伴。
一种来自感性世界，对那个理性孤岛的无声问候。
画完后，她轻轻吹干纸面，看着那片静谧而温柔的蓝色星空，心中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她将这幅水彩星空也小心地收好，与那幅炭笔画放在一起。
周一清晨，《天文学概论》课。
林未晞走进教室时，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刻意选了一个中排靠过道的位置，既不显得刻意接近，也不至于太远。
陆司辰依旧坐在他惯常的前排靠窗位置。
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正低头翻阅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姿态与以往并无不同。
林未晞收回目光，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开始的课程上。
然而，她很快发现，今天萦绕在她心间的，不再是冰冷的知识碎片，也不是那沉重的孤寂感，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带着困惑的扰动。
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圈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涟漪。
讲师今天讲解的是“恒星演化末期”，提到了超新星爆发和中子星。
当展示出一张中子星的艺术构想图——一个密度极高、疯狂自转、不断喷射辐射的诡异天体时，林未晞清晰地“感觉”到，前排那个身影的思维，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
紧接着，一段并非视觉、也非听觉的信息流，如同被干扰的无线电波，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意识。
不是公式，而是一个……疑问。
一个带着某种…色彩的疑问。
……稳定……？
……引力与简并压的平衡点…………如此极致的力量与秩序……为何会联想到……[意象：一片在风中旋转着坠落的、带着淡金色边缘的梧桐叶]……？
林未晞猛地怔住。
中子星……和秋天的梧桐叶？
这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联想，带着一种近乎诗意的违和感，绝对不属于陆司辰那理性至上的思维模式！
这更像是她，林未晞，一个画家，才会产生的跳跃性联想！
难道……难道她之前的感受并非单向的？
难道她强烈的情绪和思维，也会像无线电波一样，偶尔“泄漏”到他的意识里？
这个猜想让她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偷偷抬眼望去。
陆司辰依旧保持着记录的姿势，但笔尖在笔记本上停顿的时间，似乎比平时长了零点几秒。
他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PPT上，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像是在思考一个令他感到困惑的问题。
他感觉到了！
他一定感觉到了那片不该出现在他理性世界里的、带着诗意的梧桐叶！
课间休息的铃声解救了几乎要窒息的林未晞。
她几乎是立刻起身，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空间，去走廊透透气。
就在她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的前方。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
陆司辰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他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墨水笔。
他的表情依旧平淡，但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正清晰地、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审慎的、探究的锐利光芒，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清楚。
“林未晞同学。”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她听清。
“……有事吗？”
林未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
陆司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不是摊开给她看，而是他自己垂眸，快速地浏览着某一页上的内容。
林未晞眼尖地看到，那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整齐的字迹、公式和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但其中有一小片区域，似乎被用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打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他的指尖在那片区域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抬眸，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锁定她的眼睛。
“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他开口，语调平稳得像是在做实验报告，“我的思维记录中，出现了三次无法用现有逻辑链解释的、非线性的感性意象干扰。
发生概率低于基准值0.003%。”
林未晞的呼吸一滞。
他继续说着，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同时，我注意到你近期出现在我观测范围内的频率，存在统计学上的显著升高。
包括画室、教学楼出口、市美术馆，以及本课程。”
他合上笔记本，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一点距离。
雪松与书卷的气息淡淡传来，此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基于以上数据，”他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否，对我使用了某种……我所不了解的‘干扰源’？”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林未晞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冰凉的西肢。
她看着陆司辰那双充满理性探究、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冷意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察觉了。
但他将这一切归结为“干扰源”。
他像对待一个异常的实验数据一样对待她，试图找出背后的变量和原理。
委屈、慌乱、以及一种被误解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微微发酸。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告诉他不是干扰，是连接，是某种他们都无法控制的、诡异的记忆或者说思维交换！
可是，怎么说？
谁会信？
最终，她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有……干扰你。”
她的否认苍白无力。
陆司辰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那双能洞悉星辰运行规律的眼睛，此刻却似乎无法看透她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也没有继续逼问。
他只是首起身，恢复了那礼貌而疏离的姿态。
“如果后续还有类似‘异常’，希望你能如实告知。”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很重要。”
说完，他微微颔首，与她擦肩而过，走向了讲台方向，似乎是去询问讲师问题。
林未晞独自站在原地，周围的喧闹重新涌入耳中，却让她感到更加孤立无援。
她看着他走向讲台的背影，挺拔，冷静，如同精密运行的仪器。
他称那些共感的瞬间为“干扰源”，将她的出现视为“统计学异常”。
林未晞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急促跳动的心口。
那里，不仅残留着被他质问的惊慌，更清晰地烙印着之前感受到的、属于他的孤寂，以及……那片刻的，关于中子星与梧桐叶的、带着她个人色彩的“干扰”。
一个更令人不安的疑问，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头：如果连接是双向的，那么，在她感受到他孤独的同时，他是否……也窥见了她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的，关于他的、悄然滋生的在意？
周末剩下的时间，她有些魂不守舍，那幅藏在速写本深处的天文台炭笔画，更像一个灼热的秘密，让她坐立难安。
周日晚上，她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被动的、单方面的“窥探”。
她决定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尝试。
她再次翻开速写本，不是看那幅炭笔画，而是翻到崭新的一页。
她拿出颜料，不再是厚重的油彩，而是选择了透明的水彩。
她调和着钴蓝、群青和一点点佩恩灰，用大量清水稀释，在纸面上晕染开一片深邃而通透的夜空。
然后，她用极细的勾线笔，蘸取留白液，小心翼翼地在未干的蓝色背景上，点出无数细碎的、大小不一的星点。
她画的是星图，但并非精确复刻某一片天区，而是凭借着她那晚感受到的、属于陆司辰的“视角”和“情绪”，结合自己作为艺术家对美的理解，创造了一片独一无二的、充满感性的星空。
她在星点之间，用极淡的紫色和玫瑰色，渲染出若有若无的星云气韵，让整片星空在理性之外，多了一丝温暖的梦境感。
这并非回应，更像是一种……隔空的陪伴。
一种来自感性世界，对那个理性孤岛的无声问候。
画完后，她轻轻吹干纸面，看着那片静谧而温柔的蓝色星空，心中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她将这幅水彩星空也小心地收好，与那幅炭笔画放在一起。
周一清晨，《天文学概论》课。
林未晞走进教室时，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刻意选了一个中排靠过道的位置，既不显得刻意接近，也不至于太远。
陆司辰依旧坐在他惯常的前排靠窗位置。
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正低头翻阅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姿态与以往并无不同。
林未晞收回目光，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开始的课程上。
然而，她很快发现，今天萦绕在她心间的，不再是冰冷的知识碎片，也不是那沉重的孤寂感，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带着困惑的扰动。
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圈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涟漪。
讲师今天讲解的是“恒星演化末期”，提到了超新星爆发和中子星。
当展示出一张中子星的艺术构想图——一个密度极高、疯狂自转、不断喷射辐射的诡异天体时，林未晞清晰地“感觉”到，前排那个身影的思维，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
紧接着，一段并非视觉、也非听觉的信息流，如同被干扰的无线电波，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意识。
不是公式，而是一个……疑问。
一个带着某种…色彩的疑问。
……稳定……？
……引力与简并压的平衡点…………如此极致的力量与秩序……为何会联想到……[意象：一片在风中旋转着坠落的、带着淡金色边缘的梧桐叶]……？
林未晞猛地怔住。
中子星……和秋天的梧桐叶？
这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联想，带着一种近乎诗意的违和感，绝对不属于陆司辰那理性至上的思维模式！
这更像是她，林未晞，一个画家，才会产生的跳跃性联想！
难道……难道她之前的感受并非单向的？
难道她强烈的情绪和思维，也会像无线电波一样，偶尔“泄漏”到他的意识里？
这个猜想让她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偷偷抬眼望去。
陆司辰依旧保持着记录的姿势，但笔尖在笔记本上停顿的时间，似乎比平时长了零点几秒。
他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PPT上，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像是在思考一个令他感到困惑的问题。
他感觉到了！
他一定感觉到了那片不该出现在他理性世界里的、带着诗意的梧桐叶！
课间休息的铃声解救了几乎要窒息的林未晞。
她几乎是立刻起身，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空间，去走廊透透气。
就在她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的前方。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
陆司辰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他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墨水笔。
他的表情依旧平淡，但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正清晰地、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审慎的、探究的锐利光芒，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清楚。
“林未晞同学。”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她听清。
“……有事吗？”
林未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
陆司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不是摊开给她看，而是他自己垂眸，快速地浏览着某一页上的内容。
林未晞眼尖地看到，那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整齐的字迹、公式和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但其中有一小片区域，似乎被用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打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他的指尖在那片区域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抬眸，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锁定她的眼睛。
“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他开口，语调平稳得像是在做实验报告，“我的思维记录中，出现了三次无法用现有逻辑链解释的、非线性的感性意象干扰。
发生概率低于基准值0.003%。”
林未晞的呼吸一滞。
他继续说着，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同时，我注意到你近期出现在我观测范围内的频率，存在统计学上的显著升高。
包括画室、教学楼出口、市美术馆，以及本课程。”
他合上笔记本，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一点距离。
雪松与书卷的气息淡淡传来，此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基于以上数据，”他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否，对我使用了某种……我所不了解的‘干扰源’？”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林未晞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冰凉的西肢。
她看着陆司辰那双充满理性探究、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冷意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察觉了。
但他将这一切归结为“干扰源”。
他像对待一个异常的实验数据一样对待她，试图找出背后的变量和原理。
委屈、慌乱、以及一种被误解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微微发酸。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告诉他不是干扰，是连接，是某种他们都无法控制的、诡异的记忆或者说思维交换！
可是，怎么说？
谁会信？
最终，她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有……干扰你。”
她的否认苍白无力。
陆司辰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那双能洞悉星辰运行规律的眼睛，此刻却似乎无法看透她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也没有继续逼问。
他只是首起身，恢复了那礼貌而疏离的姿态。
“如果后续还有类似‘异常’，希望你能如实告知。”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很重要。”
说完，他微微颔首，与她擦肩而过，走向了讲台方向，似乎是去询问讲师问题。
林未晞独自站在原地，周围的喧闹重新涌入耳中，却让她感到更加孤立无援。
她看着他走向讲台的背影，挺拔，冷静，如同精密运行的仪器。
他称那些共感的瞬间为“干扰源”，将她的出现视为“统计学异常”。
林未晞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急促跳动的心口。
那里，不仅残留着被他质问的惊慌，更清晰地烙印着之前感受到的、属于他的孤寂，以及……那片刻的，关于中子星与梧桐叶的、带着她个人色彩的“干扰”。
一个更令人不安的疑问，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头：如果连接是双向的，那么，在她感受到他孤独的同时，他是否……也窥见了她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的，关于他的、悄然滋生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