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眼山河
第五章 初涉瓷海与修复奇缘
林老爷子的居所并非什么豪华别墅，而是一座藏在老城区胡同里的西合院。
青砖灰瓦，朱漆木门，门楣上悬着一块朴素的匾额，上书“格古斋”三字，笔力苍劲。
推开厚重的木门，仿佛穿越了时空，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院内花木扶疏，一架紫藤虽己过花期，但枝叶繁茂，投下大片荫凉。
正堂被改造成了书房兼客厅，西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古籍、图录和文献。
多宝阁上陈列着各式古玩，以瓷器为主，间或有几件青铜、玉器，井然有序，却透着一股沉静厚重的历史气息。
陈砚青踏入此间，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都带着书卷和古物的醇香。
“来了？”
林老爷子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明式书案后，戴着老花镜，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见陈砚青进来，他放下书，指了指旁边的紫檀木圈椅，“坐。”
没有过多寒暄，林老爷子首接进入正题。
他从书案底下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件青花缠枝莲纹玉壶春瓶。
“看看。”
林老爷子言简意赅。
陈砚青知道，考验来了。
他净手后，小心地拿起瓶子。
入手温润，胎体轻盈，釉面莹亮。
青花发色沉稳，深入胎骨，缠枝莲纹画工流畅，布局疏密有致。
底足露胎处，火石红自然，款识“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书，工整有力。
单凭“肉眼”观察，这件玉壶春瓶几乎无可挑剔，是一件开门的乾隆官窑精品。
但陈砚青没有轻易下结论。
林老爷子绝不会拿一件毫无争议的真品来“考”他。
他凝神静气，调动起前世的知识和林老爷子这几日灌输的要点，更加细致地观察。
胎质……似乎过于细腻均匀了？
乾隆官窑胎质精良，但手工淘洗，难免有细微杂质和颗粒感，这件却完美得像是现代机械加工。
青花……颜色是不是过于“老实”了？
乾隆青花虽有呈色稳定之称，但仍有深浅变化，尤其是纹饰线条交汇处，会有自然的积淀。
这件青花的颜色却像是被一个模子印上去的，缺乏层次和活性。
釉面……光泽是不是太“新”了？
虽然莹亮，却少了那种历经岁月形成的温润内敛的宝光，反而带着一丝“贼光”，只是被刻意打磨淡化过。
最关键的是……陈砚青心中一动，他轻轻用手指关节叩击瓶身。
声音清越，悠长。
不对！
乾隆官窑瓷器，因其胎釉结合紧密，叩击声应该是清脆而短促，如金石之音。
而这剑的声音，虽然好听，却显得过于悠长，少了那份硬朗。
一个名词瞬间跳入他的脑海——高仿“广东瓷”！
这是近代，尤其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广东地区利用先进工艺仿制官窑瓷器的统称，其特点就是胎质过于细腻，青花发色呆板，叩击声有异。
这件，无疑是其中的精品，几乎可以乱真！
他没有动用“灵触”，仅凭经验和观察，己然心中有数。
他放下瓶子，看向林老爷子，平静地说道：“林老，这件玉壶春瓶，画工、款识都几可乱真，足以唬住大多数藏家。
但胎质过于完美，青花发色缺乏活性，釉光带‘贼’，最关键的是，这叩击声……太绵了。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上世纪广东地区的高仿品，而且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林老爷子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激赏。
他抚掌赞叹：“好！
好小子！
眼力毒，心思更细！
连叩听辨音都想到了！
没错，这正是我当年交过学费的‘教材’之一！
你能看出来，说明基础打得牢，没被表象迷惑！”
他看向陈砚青的目光，充满了欣慰。
“古玩这一行，真品固然要懂，但更要懂赝品。
知假方能识真。
从今天起，我这‘格古斋’的书，你随时可以来看，东西，也可以随时上手。
有什么疑问，随时来问。”
这相当于正式承认了陈砚青作为他“学生”的身份，给予了极大的权限和信任。
“多谢老师！”
陈砚青起身，郑重行礼。
这一步，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更扎实。
自此，陈砚青的生活进入了规律的节奏。
白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格古斋”，如饥似渴地阅读那些珍贵的古籍图录，上手林老爷子收藏的真赝实物，理论知识飞速积累。
林老爷子倾囊相授，从历代窑口特征、瓷土配方，到画风演变、做旧手法，无所不包。
同时，他也没有放下对现代科技鉴定的研究，通过赵虎的关系，弄到了一些国内外关于热释光测年、X射线荧光分析等技术的前沿论文，结合传统经验，相互印证。
期间，他也通过赵虎，出售了几件用小额资金捡漏来的小玩意儿，进一步扩充了资金池。
他行事越发低调谨慎，每次去市场都变换装束，尽量不引起注意。
刀疤刘那伙人似乎也偃旗息鼓，没再出现。
这天，赵虎神神秘秘地找上门来。
“陈少，有个活儿，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赵虎搓着手，脸上带着兴奋，“有个老藏家，祖上是官宦人家，家里传下来一件唐三彩马，可惜啊，早年动乱的时候摔坏了，马腿断了，身上也有好几道裂纹，品相惨不忍睹。
老爷子想修复，找了好几个师傅，都说修复难度太大，要么就是报价高得吓人。
他经人介绍，找到我这儿，想请您给看看，能不能修，或者……值不值得修。”
“唐三彩？”
陈砚青心中一动。
唐三彩是低温釉陶，胎质疏松，修复难度极大，不仅要恢复外形，更要处理釉色的衔接和做旧，对修复师的要求极高。
“东西对吗？”
他首先关心的是真伪。
“我远远看了一眼，胎、釉、造型，感觉是开门老。
但破损太严重，不敢百分百确定。”
赵虎实话实说。
“修复师呢？
你提到的那位苏晚晴……”陈砚青想起了方案中的这个重要角色。
“苏师傅？”
赵虎眼睛一亮，“嘿！
您要不说我都快忘了！
这位苏师傅手艺是没得说，祖传的本事，就是性格有点……冷。
而且她接活儿挑剔，不是珍品或者有特殊意义的，给再多钱也不一定接。
要不，我先带您去看看那件三彩马？
如果您觉得值，咱们再想办法请苏师傅出山？”
这是一个机会。
不仅能接触高古陶瓷，更能借此结识顶尖修复师苏晚晴。
“好，去看看。”
在赵虎的带领下，陈砚青来到城北一处老小区。
屋主是一位姓吴的退休老教师，家里陈设简朴，却透着书香气息。
那件破损的唐三彩马被小心地放在铺着软布的桌上，旁边还放着几个之前修复师留下的、不尽人意的修复方案。
正如赵虎所说，这件三彩马体型硕大，超过半米，造型雄健，马首昂扬，通体以褐、绿、白三色釉为主，流淌自然，釉光温润，即便残破，也能感受到盛唐的气象。
可惜，一条后腿完全断裂，马身有多道可怕的裂纹，马鞍部分也有缺失。
陈砚青净手后，上前仔细查看。
胎质洁白略微泛红，是唐代典型特征；釉色深沉，开片自然老化；破碎的断面，胎土氧化痕迹明显。
最重要的是，当他指尖轻轻拂过马身完好处时，一种强烈的历史沉淀感传来。
灵触鉴宝，启！
（今日次数：1/3）景象碎片闪过：喧嚣的驼铃，黄沙古道，匠人虔诚地为马身施釉，窑火熊熊……以及最后，兵荒马乱中，它从高处坠落的破碎瞬间。
真品！
而且是唐代三彩马中的精品！
他心中有了决断。
此物，必须修！
“吴老师，这件三彩马是真品，而且艺术价值很高。”
陈砚青肯定地说道，“值得修复。”
吴老师浑浊的眼睛里燃起希望：“真的？
小陈先生，您认识能修复它的高人？”
陈砚青看向赵虎。
赵虎会意，连忙道：“吴老师，我们认识一位苏师傅，手艺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就是请她出手比较难……不过有陈少在，应该没问题！”
离开吴老师家，陈砚青对赵虎说：“虎哥，想办法联系苏晚晴师傅，就说……我们发现了一件值得她出手的盛唐遗珍，请她务必一见。”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她，修复材料和对历史原貌的尊重，我们无条件支持。”
赵虎应声而去。
陈砚青则回到格古斋，开始查阅所有关于唐三彩制作工艺和修复技术的资料，他要确保在与苏晚晴见面时，能展现出足够的专业和诚意，打动这位技艺高超却性格清冷的修复师。
他知道，如果能成功拉苏晚晴入伙，他的团队将补上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
而修复这件盛唐的三彩马，本身也是一次极好的扬名机会。
新的挑战与机遇，就在眼前。
---第五章 完
青砖灰瓦，朱漆木门，门楣上悬着一块朴素的匾额，上书“格古斋”三字，笔力苍劲。
推开厚重的木门，仿佛穿越了时空，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院内花木扶疏，一架紫藤虽己过花期，但枝叶繁茂，投下大片荫凉。
正堂被改造成了书房兼客厅，西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古籍、图录和文献。
多宝阁上陈列着各式古玩，以瓷器为主，间或有几件青铜、玉器，井然有序，却透着一股沉静厚重的历史气息。
陈砚青踏入此间，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都带着书卷和古物的醇香。
“来了？”
林老爷子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明式书案后，戴着老花镜，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见陈砚青进来，他放下书，指了指旁边的紫檀木圈椅，“坐。”
没有过多寒暄，林老爷子首接进入正题。
他从书案底下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件青花缠枝莲纹玉壶春瓶。
“看看。”
林老爷子言简意赅。
陈砚青知道，考验来了。
他净手后，小心地拿起瓶子。
入手温润，胎体轻盈，釉面莹亮。
青花发色沉稳，深入胎骨，缠枝莲纹画工流畅，布局疏密有致。
底足露胎处，火石红自然，款识“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书，工整有力。
单凭“肉眼”观察，这件玉壶春瓶几乎无可挑剔，是一件开门的乾隆官窑精品。
但陈砚青没有轻易下结论。
林老爷子绝不会拿一件毫无争议的真品来“考”他。
他凝神静气，调动起前世的知识和林老爷子这几日灌输的要点，更加细致地观察。
胎质……似乎过于细腻均匀了？
乾隆官窑胎质精良，但手工淘洗，难免有细微杂质和颗粒感，这件却完美得像是现代机械加工。
青花……颜色是不是过于“老实”了？
乾隆青花虽有呈色稳定之称，但仍有深浅变化，尤其是纹饰线条交汇处，会有自然的积淀。
这件青花的颜色却像是被一个模子印上去的，缺乏层次和活性。
釉面……光泽是不是太“新”了？
虽然莹亮，却少了那种历经岁月形成的温润内敛的宝光，反而带着一丝“贼光”，只是被刻意打磨淡化过。
最关键的是……陈砚青心中一动，他轻轻用手指关节叩击瓶身。
声音清越，悠长。
不对！
乾隆官窑瓷器，因其胎釉结合紧密，叩击声应该是清脆而短促，如金石之音。
而这剑的声音，虽然好听，却显得过于悠长，少了那份硬朗。
一个名词瞬间跳入他的脑海——高仿“广东瓷”！
这是近代，尤其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广东地区利用先进工艺仿制官窑瓷器的统称，其特点就是胎质过于细腻，青花发色呆板，叩击声有异。
这件，无疑是其中的精品，几乎可以乱真！
他没有动用“灵触”，仅凭经验和观察，己然心中有数。
他放下瓶子，看向林老爷子，平静地说道：“林老，这件玉壶春瓶，画工、款识都几可乱真，足以唬住大多数藏家。
但胎质过于完美，青花发色缺乏活性，釉光带‘贼’，最关键的是，这叩击声……太绵了。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上世纪广东地区的高仿品，而且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林老爷子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激赏。
他抚掌赞叹：“好！
好小子！
眼力毒，心思更细！
连叩听辨音都想到了！
没错，这正是我当年交过学费的‘教材’之一！
你能看出来，说明基础打得牢，没被表象迷惑！”
他看向陈砚青的目光，充满了欣慰。
“古玩这一行，真品固然要懂，但更要懂赝品。
知假方能识真。
从今天起，我这‘格古斋’的书，你随时可以来看，东西，也可以随时上手。
有什么疑问，随时来问。”
这相当于正式承认了陈砚青作为他“学生”的身份，给予了极大的权限和信任。
“多谢老师！”
陈砚青起身，郑重行礼。
这一步，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更扎实。
自此，陈砚青的生活进入了规律的节奏。
白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格古斋”，如饥似渴地阅读那些珍贵的古籍图录，上手林老爷子收藏的真赝实物，理论知识飞速积累。
林老爷子倾囊相授，从历代窑口特征、瓷土配方，到画风演变、做旧手法，无所不包。
同时，他也没有放下对现代科技鉴定的研究，通过赵虎的关系，弄到了一些国内外关于热释光测年、X射线荧光分析等技术的前沿论文，结合传统经验，相互印证。
期间，他也通过赵虎，出售了几件用小额资金捡漏来的小玩意儿，进一步扩充了资金池。
他行事越发低调谨慎，每次去市场都变换装束，尽量不引起注意。
刀疤刘那伙人似乎也偃旗息鼓，没再出现。
这天，赵虎神神秘秘地找上门来。
“陈少，有个活儿，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赵虎搓着手，脸上带着兴奋，“有个老藏家，祖上是官宦人家，家里传下来一件唐三彩马，可惜啊，早年动乱的时候摔坏了，马腿断了，身上也有好几道裂纹，品相惨不忍睹。
老爷子想修复，找了好几个师傅，都说修复难度太大，要么就是报价高得吓人。
他经人介绍，找到我这儿，想请您给看看，能不能修，或者……值不值得修。”
“唐三彩？”
陈砚青心中一动。
唐三彩是低温釉陶，胎质疏松，修复难度极大，不仅要恢复外形，更要处理釉色的衔接和做旧，对修复师的要求极高。
“东西对吗？”
他首先关心的是真伪。
“我远远看了一眼，胎、釉、造型，感觉是开门老。
但破损太严重，不敢百分百确定。”
赵虎实话实说。
“修复师呢？
你提到的那位苏晚晴……”陈砚青想起了方案中的这个重要角色。
“苏师傅？”
赵虎眼睛一亮，“嘿！
您要不说我都快忘了！
这位苏师傅手艺是没得说，祖传的本事，就是性格有点……冷。
而且她接活儿挑剔，不是珍品或者有特殊意义的，给再多钱也不一定接。
要不，我先带您去看看那件三彩马？
如果您觉得值，咱们再想办法请苏师傅出山？”
这是一个机会。
不仅能接触高古陶瓷，更能借此结识顶尖修复师苏晚晴。
“好，去看看。”
在赵虎的带领下，陈砚青来到城北一处老小区。
屋主是一位姓吴的退休老教师，家里陈设简朴，却透着书香气息。
那件破损的唐三彩马被小心地放在铺着软布的桌上，旁边还放着几个之前修复师留下的、不尽人意的修复方案。
正如赵虎所说，这件三彩马体型硕大，超过半米，造型雄健，马首昂扬，通体以褐、绿、白三色釉为主，流淌自然，釉光温润，即便残破，也能感受到盛唐的气象。
可惜，一条后腿完全断裂，马身有多道可怕的裂纹，马鞍部分也有缺失。
陈砚青净手后，上前仔细查看。
胎质洁白略微泛红，是唐代典型特征；釉色深沉，开片自然老化；破碎的断面，胎土氧化痕迹明显。
最重要的是，当他指尖轻轻拂过马身完好处时，一种强烈的历史沉淀感传来。
灵触鉴宝，启！
（今日次数：1/3）景象碎片闪过：喧嚣的驼铃，黄沙古道，匠人虔诚地为马身施釉，窑火熊熊……以及最后，兵荒马乱中，它从高处坠落的破碎瞬间。
真品！
而且是唐代三彩马中的精品！
他心中有了决断。
此物，必须修！
“吴老师，这件三彩马是真品，而且艺术价值很高。”
陈砚青肯定地说道，“值得修复。”
吴老师浑浊的眼睛里燃起希望：“真的？
小陈先生，您认识能修复它的高人？”
陈砚青看向赵虎。
赵虎会意，连忙道：“吴老师，我们认识一位苏师傅，手艺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就是请她出手比较难……不过有陈少在，应该没问题！”
离开吴老师家，陈砚青对赵虎说：“虎哥，想办法联系苏晚晴师傅，就说……我们发现了一件值得她出手的盛唐遗珍，请她务必一见。”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她，修复材料和对历史原貌的尊重，我们无条件支持。”
赵虎应声而去。
陈砚青则回到格古斋，开始查阅所有关于唐三彩制作工艺和修复技术的资料，他要确保在与苏晚晴见面时，能展现出足够的专业和诚意，打动这位技艺高超却性格清冷的修复师。
他知道，如果能成功拉苏晚晴入伙，他的团队将补上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
而修复这件盛唐的三彩马，本身也是一次极好的扬名机会。
新的挑战与机遇，就在眼前。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