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文购得病王妻

第2章 二十文买来的新娘

二十文购得病王妻 秃然想开的自嚼士 2025-11-16 16:23:38 古代言情
西厢房的夜,比北境的寒夜更显刺骨。

霉味混着尘土的气息,从墙角的枯草堆里钻出来,钻进陆北辰的鼻腔。

他躺在铺着薄稻草的破木板床上,身下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进骨头里,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冷意。

这一夜,他醒了三次 —— 第一次是被院外野狗的吠声惊醒,手本能地摸向腰间,指尖只触到空荡荡的布带,才想起那柄伴随他十年的 “饮雪” 剑,早己在突围时留在了北境的尸堆里;第二次是毒素发作,脏腑传来一阵绞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咬着牙蜷起身子,额角的冷汗浸湿了枕上的稻草;第三次,是天快亮时,听见灶房传来陆王氏拉风箱的声音,那 “呼嗒呼嗒” 的声响,混着淡淡的焦糊味,衬得这破败的院落愈发冷清。

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只泛着一点鱼肚白,陆北辰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边,盘膝而坐,尝试运转内息 ——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即便在沙场最艰难的日子里,也从未间断。

可如今,原本如江河奔涌的内力,却像被冻住的溪流,在经脉里艰难地挪动。

才走了半圈,胸口就传来一阵闷痛,喉头泛起腥甜,他赶紧收了气息,捂着嘴低咳起来,指缝间渗出的冷汗,落在手背上冰凉一片。

“碧落黄泉……” 他低声念着这毒的名字,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当初军医说这毒无药可解,只能靠内力压制,可现在,他连压制的力气都快没了。

避世在这靠山屯,或许能躲开朝堂上的追杀,却躲不过体内这步步紧逼的毒素。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陆王氏刻意拔高的尖嗓,像指甲刮过陶碗,刺耳得很。

陆北辰皱了皱眉,挪到窗边,透过窗纸破洞往外看 —— 那破洞是他昨晚用手指戳开的,方便观察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站着三个人:陆王氏叉着腰,脸上满是不耐烦;陆老爷子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枣木烟杆,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还有个穿着水红绸衫的胖妇人,领口绣着俗气的牡丹,手里甩着块粉蓝帕子,帕子上沾着些碎花瓣,风一吹,飘来一股廉价的香粉味。

是村里有名的刘牙婆,专做媒婆和人口买卖的勾当。

刘牙婆身后,站着两个精瘦的汉子,穿着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黝黑的小腿。

两人抬着一副简陋的担架,用两根粗木杆架着旧草席,席子上躺着个人,盖着一床灰扑扑的薄被,被角磨得发毛,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只有一缕干黄的头发从被角垂下来,像枯草似的,随着汉子的动作轻轻晃动。

“刘家妹子,你这就不实在了!”

陆王氏的声音尖得能穿透院墙,“就这么个病秧子,你也好意思要三十文?

前阵子东头李家买的媳妇,又壮又能干,才花了二十五文!

你这丫头,出气多进气少,指不定今晚就咽气了,我买回去还得搭副棺材,十文!

最多十文!”

刘牙婆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帕子在手里打了个转,走到担架边,用帕子轻轻碰了碰被角:“老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

这丫头是去年灾荒从南边逃来的,家里就剩她一个了。

前阵子染了风寒,才病成这样,底子好着呢!

你瞧瞧这眉眼 ——” 她伸手掀开一点被角,露出少女半边苍白的脸颊,“多俊的姑娘,养好了肯定是个能生养的!

要不是她急着找个落脚处,哪能这个价?

二十五文,少一文都不行!”

陆老爷子这时才慢悠悠地开口,烟杆在门槛上磕了磕,震落一地烟灰:“十五文。

她这病要是传染,我们老两口可经不起折腾。

再说,铁柱刚回来,身子也弱,哪有精力照顾她?”

他说这话时,眼神都没往担架上瞟,仿佛在讨论一件不值钱的物件。

刘牙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帕子甩得慢了:“老哥哥,您这价压得也太狠了。

我这来回跑了三趟,才把人带来,总不能让我亏本吧?

这样,二十文,一口价!”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却刚好能让屋里的陆北辰听见,“您老两口的心思,我还不知道?

不就是想给铁柱找个媳妇,把名分定下来,好顺理成章分了他爹娘的老房嘛!

这丫头虽病,却是个正经人,办了文书就是合法的,村里人也说不出闲话。

二十文,买个名正言顺,值了!”

这话像针一样戳中了陆老爷子和陆王氏的心事。

陆王氏的眼睛亮了亮,拉着陆老爷子走到一边,低声嘀咕:“二十文也不算多,办了文书,就能让他们搬去老房,这西厢房和院子就能归咱们了……” 陆老爷子点了点头,烟杆又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

“行,二十文就二十文!”

陆王氏从怀里摸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用麻线串着的铜钱。

她数了二十枚,一枚枚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的,然后 “啪” 地拍在刘牙婆手里,“人留下,你赶紧走!

别在这儿晦气!”

刘牙婆掂了掂铜钱,叮当作响的声音在清晨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她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得嘞!

老姐姐就是爽快!

这丫头我就交给您了,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造化!”

说完,冲那两个汉子使了个眼色,两人放下担架,转身就走,脚步匆匆,像是怕多待一秒就会沾上什么麻烦。

陆王氏围着担架转了两圈,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草席,嘴里嘟囔着:“真是个赔钱货,还得给你找药吃……” 她抬头看向西厢房,嗓门又高了起来:“铁柱!

死在屋里干啥呢?

赶紧出来!

把你媳妇领进去!”

陆北辰在屋里看得真切,听得明白。

这场如同买卖牲畜般的交易,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寒意,又有些可笑。

他所谓的爷奶,为了几间破房,竟能如此轻贱一条人命 —— 也轻贱他的 “人生”。

他推开房门,冷风灌进来,让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阳光刚好照在他脸上,苍白的肤色更显虚弱。

陆王氏指着担架,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命令:“喏,花了二十文给你买的媳妇。

以后你就有自己的家了,别再指望我们给你饭吃!

赶紧把她抱进去,收拾收拾,下午就去村长那儿办文书!”

陆北辰没说话,走到担架边。

被角处,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手垂在外面,手指蜷缩着,皮肤是青白色的,没有一点血色。

他弯下腰,动作有些迟缓 —— 体内的毒素还在隐隐作痛,弯腰时牵扯到胸口,又是一阵闷咳。

他轻轻掀开薄被,露出少女的整张脸。

少女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覆在眼睑上,却干枯得没有光泽。

脸颊凹陷,嘴唇干裂起皮,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细微的喘息。

陆北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她的额头,就被滚烫的温度惊了一下 —— 是高烧。

他又将手指放在她的脖颈处,感受着她的脉搏:浮而乱,弱得几乎摸不到,除了风寒引发的高热,还有长期饥饿导致的体虚。

“磨蹭啥呢?

还不快抱进去!

真当自己是以前的大少爷了?”

陆王氏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伸手推了他一把。

陆北辰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眼底掠过一丝嘲讽 —— 这就是他的亲人,连一点基本的怜悯都没有。

他俯身,双臂穿过少女的膝弯和后背,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入手的分量轻得惊人,仿佛抱着一捧晒干的稻草。

少女的身体很软,却没有一点力气,头歪在他的臂弯里,干黄的头发蹭过他的手腕,粗糙得像砂纸。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冰凉,只有胸口还有一点微弱的温度,还有那滚烫的呼吸,落在他的衣襟上,带着一丝病态的灼热。

陆北辰抱着她往西厢房走,脚步很慢,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咳嗽一声。

他自己的身体也很虚弱,抱着少女,手臂很快就酸了,额角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身后传来陆王氏的唠叨:“下午必须去办文书!

办了文书就把你爹娘的老房腾出来,你们搬过去住,别在这儿占着西厢房!”

他没回头,径首走进西厢房,将少女放在破木板床上。

床上的稻草有些硌人,少女躺上去时,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像受伤的幼猫。

陆北辰拉过那床硬得像木板的旧棉被,轻轻盖在她身上,尽量把被角掖好,挡住从窗洞灌进来的冷风。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少女。

阳光透过窗纸的破洞,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她清秀的眉眼 —— 若是健康时,想必是个好看的姑娘。

可现在,她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陆北辰想起自己的处境,想起北境的沙场,想起朝堂的阴谋,又想起刚才那场二十文的交易,突然觉得,他和这少女,都是被命运抛弃的人。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少女脸颊上的一缕头发。

指尖触到她的皮肤,冰凉得让人心疼。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小时候母亲也常常这样拂去他脸上的灰尘,眼神里满是温柔。

可现在,他身边只剩下算计和冷漠。

“罢了。”

他低声呢喃,转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老枣树。

陆王氏还在和陆老爷子商量着什么,声音不大,却能隐约听见 “分房文书粮食” 几个字眼。

风从窗洞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吹动了床上少女的睫毛。

陆北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体内的毒素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而这个用二十文买来的少女,能不能活过今天,还是个未知数。

两个深陷绝境的人,被二十枚冰冷的铜钱捆绑在一起,这场荒唐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阳光穿过灰蒙蒙的云层,照在土坯院墙上,泛起一点微弱的暖意。

可西厢房里,依旧是一片阴冷,只有床上少女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这廉价交易背后,还有一丝未熄的生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