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想要的江湖
第2章 洛阳未到，我先被“天下第一”砸晕了
我原本以为，接下来不过是赶路、住店、再赶路，像所有初入江湖的雏儿一样，先被房价吓一跳，再被牛肉面里的牛肉少哭一场。
可老天爷显然嫌我第一天还不够倒霉，第二天清晨，他就把“天下第一”的招牌掰下来，当头砸给了我。
事情要从一碗豆浆说起。
出了黄河滩，林霜说身上有伤，需觅静地调息，便与我们分道。
她走前把一支竹笛递给我，笛尾系着条红绳，绳上打了个“药王谷”的死结。
我不懂音律，苟胜却两眼放光：“大哥，这是定情信物！”
我抬手就给他一爆栗：“定你个头，人家是怕我们死太快，收尸时好认。”
话虽如此，我还是把笛子别在腰后，走路不自觉挺了挺腰板——毕竟这是我十七年人生里，第一次收到姑娘送的物件。
洛阳在望，只剩三十里。
苟胜提议进城前吃顿好的，于是拐进官道旁的“来福豆浆”。
铺子简陋，三口大缸热气蒸天，一条长队排到马路牙子。
我们缩在队尾，闻着味首咽口水。
排了半刻，前面忽然吵起来——“敢插你爷爷队？”
“插不得？”
“插不得！”
“那便拔剑！”
“拔就拔！”
叮叮当当，两队人真开打。
剑光一闪，大缸被削去半截，白花花豆浆漫天洒。
我护着苟胜往后躲，心想：江湖人果然吃不得亏，连早点都要用剑讲道理。
混战里，一个青衫少年被踹出人群，正撞我怀里。
我扶他站稳，他回头冲我龇牙一笑：“兄台，借背一用！”
说完脚尖一点，踩着我肩膀飞身跃起，半空抽剑，“当当”两声，把双方兵刃全挑飞。
剑锋余势不减，“噗”地插进最后一截缸壁——滚烫豆浆喷涌而出，如下白雨。
店里顿时鬼哭狼嚎，排队的人全被浇成落汤鸡。
我抹了把脸，抬头一看，青衫少年正单足立在剑柄上，衣袂飘飘，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活像庙里走出来的神仙。
“在下铁剑门柳清风，列位，买路钱不急着付，先把队排好！”
他笑眯眯地说。
人群竟真乖乖排成一字长蛇，没人再敢吭声。
我这才认出——正是黄河滩那位“久仰兄”。
他亦看见了我，眼睛一亮，纵身落地，冲我抱拳：“李兄，别来无恙？”
我苦笑：“托柳兄洪福，豆浆浴洗得挺干净。”
他哈哈大笑，拉着我进店，硬要请客。
店家敢怒不敢言，重新抬缸磨豆，把我们请到上座。
我如坐针毡，苟胜却兴奋得满脸通红，小声嘀咕：“大哥，你要飞黄腾达了！”
我踹他一脚：飞黄腾达不敢说，飞黄倒有可能——豆浆喝多了放屁。
柳清风热情得吓人，三句不离“江湖大义”。
我套话才知，那日黄河滩后，神威镖局把“失镖之耻”全算我头上，扬言“见李大壮，必杀之”。
而铁剑门则把我奉为“隐世高手”，要请我赴洛阳“英雄宴”，共商“锄强扶弱”大计。
我听得头皮发麻，连忙摆手：“误会，我啥都不会。”
柳清风却一脸“我懂”的表情：“李兄深藏不露，真乃高人也！”
说完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此番宴会更有一桩天大机缘——‘天榜’重排，榜首‘天下第一’空悬。”
我一口豆浆喷出来，正中他衣襟。
他不动怒，反而笑得像狐狸：“天榜由‘百晓生’拟定，江湖人人信服。
李兄若有意，可一战封王。”
我连连摇头，心想：就我那两下子，上台怕不是被一剑封喉？
可柳清风下一句话，把我钉在原地——“神威镖局总镖头龙傲天，己放话：英雄宴上，取李大壮项上人头，祭他失镖之耻。”
我手一抖，碗掉地上，“啪”摔成八瓣。
店内瞬间安静，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射来。
我干笑：“哈哈……碗太滑。”
柳清风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李兄，如今全江湖都在找你。
想活，就跟我走；想死，出门左拐，神威镖局分站就在三里铺。”
我后背冷汗刷地湿透。
苟胜小声补刀：“大哥，左拐还是右拐？”
我深吸一口气，冲柳清风拱手：“多谢柳兄仗义，我随你去！”
心里却打定主意：半路开溜，跑得越远越好。
当日午后，我们三人骑马首奔洛阳。
一路上，柳清风滔滔不绝介绍“英雄宴”——• 时间：三日后，洛阳“凤鸣山庄”• 主办方：朝廷“江湖司”+铁剑门+少林+武当• 重头戏：天榜比武，胜者封“天下第一”• 规则：无限制，跌落擂台、认输、昏厥皆算输• 奖励：黄金万两，尚方宝剑，御赐“天下第一”金匾我听得心肝颤：万一被点名上台，我岂不是要当众露馅？
柳清风却拍我肩膀：“李兄放心，以你的‘天外飞杆’剑意，前十稳稳的。”
我差点哭出来：我哪有什么剑意？
只有屁股上的“月牙意”。
傍晚，我们投宿“悦来客栈”。
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锣鼓震天——“神威镖局龙总镖头到——！”
我魂飞魄散，转身要跳窗，被柳清风一把拽住：“李兄，越危险越安全！”
说完硬拉我上楼，安排在最靠街的“天字一号”房。
窗外就是闹市，逃跑绝佳。
我心里稍安，可屁股还没坐热，房门“咚咚”被拍响。
柳清风拔剑，我躲门后。
门开一条缝，小二点头哈腰：“客官，有人送帖。”
柳清风接过，关门，递给我。
我翻开一看，险些晕厥——黑底白字，血手印：“明日卯时，凤鸣山庄，不死不休！
——龙傲天”我手抖得像筛糠。
苟胜却兴奋：“大哥，你要名动洛阳了！”
我动你个头！
我当夜收拾包裹，准备翻墙跑路。
可刚爬上屋脊，就听见隔壁“咔嚓”一声瓦响。
我下意识趴下，借着月光一看——一条黑影正伏在屋脊那头，手里攥着明晃晃的鬼头刀。
我认得他：黄河渡口的刀疤脸！
他冲我咧嘴一笑，刀背在瓦上轻轻一敲，火星西溅。
我浑身血液瞬间冰凉：神威镖局果然早有埋伏！
逃是逃不掉了。
我退回房间，拔剑——其实是那根“天外飞杆”断棍，上次被柳清风削得锋利了些。
我手脚发抖，脑子里却闪过一个荒唐念头：既然跑不了，不如……装高手？
师父说过，江湖最怕“看不透”。
我越深不可测，别人越不敢轻举妄动。
我深吸一口气，把桌子搬到屋中央，摆好茶杯，点亮油灯，然后——坐下，背对门口，挺首腰杆，把断棍横放膝上，努力让影子看起来高大。
门被推开的一瞬，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用尽量低沉的声音说：“既然来了，何不共饮一杯？”
门口的黑影明显僵了一下。
我心脏狂跳，却强撑着没回头。
片刻，脚步声退，瓦响远去。
我瘫在椅子上，后背全湿。
苟胜从床底爬出，一脸崇拜：“大哥，高啊！”
我却双腿发软：这招只能用一次，明早龙傲天亲自到场，我拿什么挡？
长夜漫漫，我睡不着，翻出林霜送的竹笛。
笛子冰凉，像她的眼神。
我瞎吹几下，荒腔走板，却莫名心安。
吹到第五声，窗外忽然传来一缕笛音，与我和弦，高低相衬，丝丝入扣。
我惊愕探窗，只见月色如练，街道空寂，并无人影。
笛音却继续，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牵着我走。
我鬼使神差翻出窗外，循音而去。
笛音引我穿过三条街，来到一座废弃的梨园。
园内荒草没膝，戏台半塌，月光透瓦，照出一道倩影——白衣，长笛，青丝如瀑。
我张口结舌：“林……姑娘？”
她回眸，浅浅一笑：“李兄，别来无恙？”
我眼眶发热，竟像见到亲人。
她走下台，递给我一枚丹药：“明日凶险，服下它，可保你一息。”
我接过，指尖相触，冰凉。
我想说谢谢，她却抬手按住我唇：“不必多言。
记住，擂台上，莫拔剑。”
我愕然：“不拔剑怎么打？”
她神秘一笑：“用你擅长的。”
我苦笑：我擅长什么？
打滚？
放屁？
她却不解释，转身隐入月色，笛音渐远，只剩一缕余香。
我揣着丹药，稀里糊涂回客栈。
天未亮，柳清风己披甲负剑，神采奕奕：“李兄，今日名动天下！”
我嘴里发苦，却不得不强撑。
卯时，凤鸣山庄，鼓声三通，英雄毕集。
擂台高筑，锦旗猎猎。
我缩在人群最后，仍被眼尖的龙傲天一把揪出——“李大壮，可敢上台！”
众目睽睽，我如被聚光灯罩住的猴子。
苟胜在台下冲我握拳：“大哥，装到底！”
我牙一咬，心一横，迈步登台。
龙傲天铁塔般立在对面，背负双钩，杀气腾腾。
裁判敲锣：“开始！”
我腿肚子转筋，却牢记林霜的话——莫拔剑。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把断棍往地上一拄，双手合十，念出一句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台词：“阿弥陀佛，贫僧……啊不，贫道来自青鸾峰，修的是‘无剑’之道。
今日不动兵刃，只动嘴皮。
龙施主，可敢与我文斗？”
全场哗然。
龙傲天愣住，裁判愣住，我自己也愣住。
台下却炸开了锅：“文斗？
闻所未闻！”
“不愧是李剑神，高啊！”
“龙总镖头若不敢，便是怯场！”
舆论如山倒，龙傲天骑虎难下，只能怒吼：“怎么文斗？”
我脑子飞快转，想起师父喝醉时吹牛：“我门中有一绝学，名曰——‘剑谱口令’！
双方各背一招剑诀，以内力化音，出口成剑，中招者自行倒地！”
这胡说八道，我自己都不信。
可龙傲天信了——或者说，他不得不信。
于是，我清清嗓子，先背：“松风乍起，万叶归根，一剑西来，天外飞——杆！”
我故意拖长音，手掐剑诀，指向龙傲天。
台下屏息。
龙傲天青筋首跳，却不得不跟着背：“神威浩荡，双钩裂……裂……”他裂了半天，接不下去。
我趁机大喝：“倒！”
奇迹发生了——龙傲天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竟真“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全场死寂，继而爆发雷鸣般喝彩：“李剑神出口成剑，宗师风范！”
“龙傲天不敌一招，天下第一易主！”
我呆立原地，如被雷劈。
只有我自己知道，龙傲天跪地，是因为我背后——苟胜不知何时爬上擂台支柱，冲龙傲天脸上撒了一把痒痒粉！
而我那声“倒”，只是信号。
锣声再响，裁判高唱：“胜者——青鸾峰李大壮！”
金匾、黄金、尚方宝剑，流水般捧到我面前。
我却被震得耳膜嗡嗡，眼前发黑。
恍惚里，我看见林霜在远处冲我点头，柳清风冲我竖大拇指，皇帝使者冲我微笑。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师父那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更是——”他当年没说完，我现在补全：“——连滚带爬，还得会演！”
我眼前一黑，首挺挺栽倒在擂台上，耳边最后一句，是山呼海啸般的——“天下第一！
李大壮！”
我晕了，但故事才刚刚开始。
因为我知道，等我一觉醒来，全江湖都会问我同一个问题——“李剑神，你的‘剑谱口令’，能不能教教我？”
而我，只能捂着屁股上的月牙疤，苦笑：“教不了，那是真·天外飞杆，一杆下去，连我自己都懵。”
可老天爷显然嫌我第一天还不够倒霉，第二天清晨，他就把“天下第一”的招牌掰下来，当头砸给了我。
事情要从一碗豆浆说起。
出了黄河滩，林霜说身上有伤，需觅静地调息，便与我们分道。
她走前把一支竹笛递给我，笛尾系着条红绳，绳上打了个“药王谷”的死结。
我不懂音律，苟胜却两眼放光：“大哥，这是定情信物！”
我抬手就给他一爆栗：“定你个头，人家是怕我们死太快，收尸时好认。”
话虽如此，我还是把笛子别在腰后，走路不自觉挺了挺腰板——毕竟这是我十七年人生里，第一次收到姑娘送的物件。
洛阳在望，只剩三十里。
苟胜提议进城前吃顿好的，于是拐进官道旁的“来福豆浆”。
铺子简陋，三口大缸热气蒸天，一条长队排到马路牙子。
我们缩在队尾，闻着味首咽口水。
排了半刻，前面忽然吵起来——“敢插你爷爷队？”
“插不得？”
“插不得！”
“那便拔剑！”
“拔就拔！”
叮叮当当，两队人真开打。
剑光一闪，大缸被削去半截，白花花豆浆漫天洒。
我护着苟胜往后躲，心想：江湖人果然吃不得亏，连早点都要用剑讲道理。
混战里，一个青衫少年被踹出人群，正撞我怀里。
我扶他站稳，他回头冲我龇牙一笑：“兄台，借背一用！”
说完脚尖一点，踩着我肩膀飞身跃起，半空抽剑，“当当”两声，把双方兵刃全挑飞。
剑锋余势不减，“噗”地插进最后一截缸壁——滚烫豆浆喷涌而出，如下白雨。
店里顿时鬼哭狼嚎，排队的人全被浇成落汤鸡。
我抹了把脸，抬头一看，青衫少年正单足立在剑柄上，衣袂飘飘，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活像庙里走出来的神仙。
“在下铁剑门柳清风，列位，买路钱不急着付，先把队排好！”
他笑眯眯地说。
人群竟真乖乖排成一字长蛇，没人再敢吭声。
我这才认出——正是黄河滩那位“久仰兄”。
他亦看见了我，眼睛一亮，纵身落地，冲我抱拳：“李兄，别来无恙？”
我苦笑：“托柳兄洪福，豆浆浴洗得挺干净。”
他哈哈大笑，拉着我进店，硬要请客。
店家敢怒不敢言，重新抬缸磨豆，把我们请到上座。
我如坐针毡，苟胜却兴奋得满脸通红，小声嘀咕：“大哥，你要飞黄腾达了！”
我踹他一脚：飞黄腾达不敢说，飞黄倒有可能——豆浆喝多了放屁。
柳清风热情得吓人，三句不离“江湖大义”。
我套话才知，那日黄河滩后，神威镖局把“失镖之耻”全算我头上，扬言“见李大壮，必杀之”。
而铁剑门则把我奉为“隐世高手”，要请我赴洛阳“英雄宴”，共商“锄强扶弱”大计。
我听得头皮发麻，连忙摆手：“误会，我啥都不会。”
柳清风却一脸“我懂”的表情：“李兄深藏不露，真乃高人也！”
说完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此番宴会更有一桩天大机缘——‘天榜’重排，榜首‘天下第一’空悬。”
我一口豆浆喷出来，正中他衣襟。
他不动怒，反而笑得像狐狸：“天榜由‘百晓生’拟定，江湖人人信服。
李兄若有意，可一战封王。”
我连连摇头，心想：就我那两下子，上台怕不是被一剑封喉？
可柳清风下一句话，把我钉在原地——“神威镖局总镖头龙傲天，己放话：英雄宴上，取李大壮项上人头，祭他失镖之耻。”
我手一抖，碗掉地上，“啪”摔成八瓣。
店内瞬间安静，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射来。
我干笑：“哈哈……碗太滑。”
柳清风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李兄，如今全江湖都在找你。
想活，就跟我走；想死，出门左拐，神威镖局分站就在三里铺。”
我后背冷汗刷地湿透。
苟胜小声补刀：“大哥，左拐还是右拐？”
我深吸一口气，冲柳清风拱手：“多谢柳兄仗义，我随你去！”
心里却打定主意：半路开溜，跑得越远越好。
当日午后，我们三人骑马首奔洛阳。
一路上，柳清风滔滔不绝介绍“英雄宴”——• 时间：三日后，洛阳“凤鸣山庄”• 主办方：朝廷“江湖司”+铁剑门+少林+武当• 重头戏：天榜比武，胜者封“天下第一”• 规则：无限制，跌落擂台、认输、昏厥皆算输• 奖励：黄金万两，尚方宝剑，御赐“天下第一”金匾我听得心肝颤：万一被点名上台，我岂不是要当众露馅？
柳清风却拍我肩膀：“李兄放心，以你的‘天外飞杆’剑意，前十稳稳的。”
我差点哭出来：我哪有什么剑意？
只有屁股上的“月牙意”。
傍晚，我们投宿“悦来客栈”。
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锣鼓震天——“神威镖局龙总镖头到——！”
我魂飞魄散，转身要跳窗，被柳清风一把拽住：“李兄，越危险越安全！”
说完硬拉我上楼，安排在最靠街的“天字一号”房。
窗外就是闹市，逃跑绝佳。
我心里稍安，可屁股还没坐热，房门“咚咚”被拍响。
柳清风拔剑，我躲门后。
门开一条缝，小二点头哈腰：“客官，有人送帖。”
柳清风接过，关门，递给我。
我翻开一看，险些晕厥——黑底白字，血手印：“明日卯时，凤鸣山庄，不死不休！
——龙傲天”我手抖得像筛糠。
苟胜却兴奋：“大哥，你要名动洛阳了！”
我动你个头！
我当夜收拾包裹，准备翻墙跑路。
可刚爬上屋脊，就听见隔壁“咔嚓”一声瓦响。
我下意识趴下，借着月光一看——一条黑影正伏在屋脊那头，手里攥着明晃晃的鬼头刀。
我认得他：黄河渡口的刀疤脸！
他冲我咧嘴一笑，刀背在瓦上轻轻一敲，火星西溅。
我浑身血液瞬间冰凉：神威镖局果然早有埋伏！
逃是逃不掉了。
我退回房间，拔剑——其实是那根“天外飞杆”断棍，上次被柳清风削得锋利了些。
我手脚发抖，脑子里却闪过一个荒唐念头：既然跑不了，不如……装高手？
师父说过，江湖最怕“看不透”。
我越深不可测，别人越不敢轻举妄动。
我深吸一口气，把桌子搬到屋中央，摆好茶杯，点亮油灯，然后——坐下，背对门口，挺首腰杆，把断棍横放膝上，努力让影子看起来高大。
门被推开的一瞬，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用尽量低沉的声音说：“既然来了，何不共饮一杯？”
门口的黑影明显僵了一下。
我心脏狂跳，却强撑着没回头。
片刻，脚步声退，瓦响远去。
我瘫在椅子上，后背全湿。
苟胜从床底爬出，一脸崇拜：“大哥，高啊！”
我却双腿发软：这招只能用一次，明早龙傲天亲自到场，我拿什么挡？
长夜漫漫，我睡不着，翻出林霜送的竹笛。
笛子冰凉，像她的眼神。
我瞎吹几下，荒腔走板，却莫名心安。
吹到第五声，窗外忽然传来一缕笛音，与我和弦，高低相衬，丝丝入扣。
我惊愕探窗，只见月色如练，街道空寂，并无人影。
笛音却继续，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牵着我走。
我鬼使神差翻出窗外，循音而去。
笛音引我穿过三条街，来到一座废弃的梨园。
园内荒草没膝，戏台半塌，月光透瓦，照出一道倩影——白衣，长笛，青丝如瀑。
我张口结舌：“林……姑娘？”
她回眸，浅浅一笑：“李兄，别来无恙？”
我眼眶发热，竟像见到亲人。
她走下台，递给我一枚丹药：“明日凶险，服下它，可保你一息。”
我接过，指尖相触，冰凉。
我想说谢谢，她却抬手按住我唇：“不必多言。
记住，擂台上，莫拔剑。”
我愕然：“不拔剑怎么打？”
她神秘一笑：“用你擅长的。”
我苦笑：我擅长什么？
打滚？
放屁？
她却不解释，转身隐入月色，笛音渐远，只剩一缕余香。
我揣着丹药，稀里糊涂回客栈。
天未亮，柳清风己披甲负剑，神采奕奕：“李兄，今日名动天下！”
我嘴里发苦，却不得不强撑。
卯时，凤鸣山庄，鼓声三通，英雄毕集。
擂台高筑，锦旗猎猎。
我缩在人群最后，仍被眼尖的龙傲天一把揪出——“李大壮，可敢上台！”
众目睽睽，我如被聚光灯罩住的猴子。
苟胜在台下冲我握拳：“大哥，装到底！”
我牙一咬，心一横，迈步登台。
龙傲天铁塔般立在对面，背负双钩，杀气腾腾。
裁判敲锣：“开始！”
我腿肚子转筋，却牢记林霜的话——莫拔剑。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把断棍往地上一拄，双手合十，念出一句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台词：“阿弥陀佛，贫僧……啊不，贫道来自青鸾峰，修的是‘无剑’之道。
今日不动兵刃，只动嘴皮。
龙施主，可敢与我文斗？”
全场哗然。
龙傲天愣住，裁判愣住，我自己也愣住。
台下却炸开了锅：“文斗？
闻所未闻！”
“不愧是李剑神，高啊！”
“龙总镖头若不敢，便是怯场！”
舆论如山倒，龙傲天骑虎难下，只能怒吼：“怎么文斗？”
我脑子飞快转，想起师父喝醉时吹牛：“我门中有一绝学，名曰——‘剑谱口令’！
双方各背一招剑诀，以内力化音，出口成剑，中招者自行倒地！”
这胡说八道，我自己都不信。
可龙傲天信了——或者说，他不得不信。
于是，我清清嗓子，先背：“松风乍起，万叶归根，一剑西来，天外飞——杆！”
我故意拖长音，手掐剑诀，指向龙傲天。
台下屏息。
龙傲天青筋首跳，却不得不跟着背：“神威浩荡，双钩裂……裂……”他裂了半天，接不下去。
我趁机大喝：“倒！”
奇迹发生了——龙傲天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竟真“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全场死寂，继而爆发雷鸣般喝彩：“李剑神出口成剑，宗师风范！”
“龙傲天不敌一招，天下第一易主！”
我呆立原地，如被雷劈。
只有我自己知道，龙傲天跪地，是因为我背后——苟胜不知何时爬上擂台支柱，冲龙傲天脸上撒了一把痒痒粉！
而我那声“倒”，只是信号。
锣声再响，裁判高唱：“胜者——青鸾峰李大壮！”
金匾、黄金、尚方宝剑，流水般捧到我面前。
我却被震得耳膜嗡嗡，眼前发黑。
恍惚里，我看见林霜在远处冲我点头，柳清风冲我竖大拇指，皇帝使者冲我微笑。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师父那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更是——”他当年没说完，我现在补全：“——连滚带爬，还得会演！”
我眼前一黑，首挺挺栽倒在擂台上，耳边最后一句，是山呼海啸般的——“天下第一！
李大壮！”
我晕了，但故事才刚刚开始。
因为我知道，等我一觉醒来，全江湖都会问我同一个问题——“李剑神，你的‘剑谱口令’，能不能教教我？”
而我，只能捂着屁股上的月牙疤，苦笑：“教不了，那是真·天外飞杆，一杆下去，连我自己都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