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总是想着跑路
第4章 动摇
夜色渐深，周显告辞离去，书房里只剩下谢珩一人。
烛火摇曳，在他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暗的光影。
他并未立刻起身回房，只是靠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扶手，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
白日里云皎皎在库房看到那支旧笛子时，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怔忡，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还有晚膳时，周显提及他生辰，她那一瞬间的茫然与无措。
她在动摇。
像一只小心翼翼试探水温的猫儿，伸出爪子，又飞快地缩回。
那些他刻意铺陈在她面前的“证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激起了圈圈涟漪。
这很好。
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些许。
他并不指望那些陈年旧物和近乎剖白心迹的日记，能让她立刻放下所有戒备，投怀送抱。
那不现实，也非他所愿。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具温顺的傀儡。
他要的，是那个鲜活的、会闹会跑、眼睛里有光的云皎皎，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所以，他需要给她一点时间，一点空间，让她自己去想，去琢磨，甚至……去继续她那笨拙得可爱的“反抗”。
只是，这等待的滋味，于他而言，亦是煎熬。
每多看她一眼，那压抑在冰冷外表下的炽热，便灼烧他一分。
但他必须忍耐。
狩猎需要耐心，尤其是，面对一只警惕性极高、却又对他至关重要的小兽。
谢珩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势在必得的暗芒。
他起身，吹熄书案的烛火，踏着月色，走向卧房。
云皎皎几乎是一夜未眠。
谢珩回房时，她紧闭着眼，装作熟睡。
她能感觉到他在床边站了片刻，目光似乎落在她脸上，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躺下。
同榻而眠，呼吸可闻，她却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片无形的海。
接下来的两日，云皎皎明显有些神思不属。
“夫人，这匹云锦的颜色可好？
眼看入夏了，该给您和将军裁几身新衣了。”
管家捧着布料样子请示。
云皎皎盯着那匹水蓝色的缎子，脑子里想的却是谢珩日记里写过，她某次逃跑时穿了件类似颜色的披风，他说“衬得她肤白似雪，跑起来像只受惊的蝶”。
她烦躁地摆摆手：“你看着办吧。”
“夫人，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正好，是否要设个小宴，请几位相熟的夫人过府赏花？”
赏花？
云皎皎想起那幅及笄礼的画，背景就是侯府花园的繁花似锦。
谢珩在三年前，是如何隔着千山万水，想象出她及笄时的模样？
“没空。”
她生硬地拒绝。
她试图用忙碌来填充思绪，主动揽过更多府务，甚至开始核对枯燥的账本。
可那些数字在她眼前跳动，总会幻化成日记里的一行行字迹。
他记得她爱吃的菜，留意她蹙眉的小动作，默不作声地为她扫平“跑路”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险……这种无孔不入的、细腻到令人心惊的关注，比首接的禁锢更让她感到窒息。
她就像一只撞进蛛网的飞蛾，越是挣扎，那些柔软的、坚韧的丝线就缠绕得越紧。
这日午后，她心烦意乱，屏退左右，独自在府后的花园里散步。
暮春时节，花香馥郁，蜂蝶飞舞，她却无心欣赏。
走到一处假山旁，隐约听到两个小丫鬟躲在后面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
前儿夫人又去库房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不会是又想着……”另一个小丫鬟声音压低，带着促狭的笑意，“咱们将军看得紧着呢，夫人哪次成功过？
要我说，夫人就是太闲了，将军那般人物，京城多少贵女求都求不来，夫人怎的还总想着跑？”
“嘘！
小声点！
主子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不过……我倒是听前院的小厮说，将军对夫人那是顶好的，只是不爱说出来。
就上次夫人染风寒，将军夜里亲自去小厨房看药，守了半宿呢……”声音渐渐远去。
云皎皎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原来，她所有的举动，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一场徒劳的笑话。
而谢珩的“好”，竟是连底下人都能窥见一二？
那夜她发烧，迷迷糊糊，只记得有人给她喂药，擦拭额头，她还以为是梦境……竟是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既然对她有意，为何从不首言？
非要这般弯弯绕绕，用这种近乎戏弄的方式，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上蹿下跳？
她转身想走，却差点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谢珩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悄无声息。
云皎皎惊得后退一步，心跳如鼓。
他穿着墨色常服，身姿挺拔，日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肩头洒下斑驳的光点。
他垂眸看着她，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情绪。
“慌什么？”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谁慌了！”
云皎皎强自镇定，别开脸，“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谢珩不答，只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又落在她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拳头上。
“后日我生辰，”他忽然道，“周显他们闹着要过来，在府里用顿便饭。”
云皎皎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他的生辰宴……他这是在通知她，还是……？
“你若不想应付，届时称病在房即可。”
谢珩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云皎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称病？
他这是体贴，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疏远？
他是不是也听到了那些丫鬟的议论，觉得她这个夫人上不得台面？
一股莫名的涩意堵在喉咙口。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在意他的看法。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更加慌乱无措。
“我……我累了，先回去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从谢珩身边快步走过，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拂动他腰间的玉佩流苏。
谢珩站在原地，看着她近乎仓惶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了一下。
鱼儿，终于开始咬钩了。
只是，这挣扎的力道，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他负手而立，目光掠过假山，投向远处湛蓝的天空。
是时候，该收一收线了。
不过，在收线之前，或许还可以再添一把火，让这场追逐，变得更加……印象深刻。
当夜，云皎皎辗转反侧时，谢珩在书房，铺开宣纸，蘸饱了墨。
他写的不是军报，也不是日记，而是一封简短的请柬。
落款处，是力透纸背的“谢珩”二字。
请柬的内容，是邀请安定侯夫人，他的岳母，明日前来将军府一叙。
有些戏，看客越多，才越精彩。
烛火摇曳，在他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暗的光影。
他并未立刻起身回房，只是靠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扶手，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
白日里云皎皎在库房看到那支旧笛子时，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怔忡，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还有晚膳时，周显提及他生辰，她那一瞬间的茫然与无措。
她在动摇。
像一只小心翼翼试探水温的猫儿，伸出爪子，又飞快地缩回。
那些他刻意铺陈在她面前的“证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激起了圈圈涟漪。
这很好。
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些许。
他并不指望那些陈年旧物和近乎剖白心迹的日记，能让她立刻放下所有戒备，投怀送抱。
那不现实，也非他所愿。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具温顺的傀儡。
他要的，是那个鲜活的、会闹会跑、眼睛里有光的云皎皎，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所以，他需要给她一点时间，一点空间，让她自己去想，去琢磨，甚至……去继续她那笨拙得可爱的“反抗”。
只是，这等待的滋味，于他而言，亦是煎熬。
每多看她一眼，那压抑在冰冷外表下的炽热，便灼烧他一分。
但他必须忍耐。
狩猎需要耐心，尤其是，面对一只警惕性极高、却又对他至关重要的小兽。
谢珩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势在必得的暗芒。
他起身，吹熄书案的烛火，踏着月色，走向卧房。
云皎皎几乎是一夜未眠。
谢珩回房时，她紧闭着眼，装作熟睡。
她能感觉到他在床边站了片刻，目光似乎落在她脸上，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躺下。
同榻而眠，呼吸可闻，她却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片无形的海。
接下来的两日，云皎皎明显有些神思不属。
“夫人，这匹云锦的颜色可好？
眼看入夏了，该给您和将军裁几身新衣了。”
管家捧着布料样子请示。
云皎皎盯着那匹水蓝色的缎子，脑子里想的却是谢珩日记里写过，她某次逃跑时穿了件类似颜色的披风，他说“衬得她肤白似雪，跑起来像只受惊的蝶”。
她烦躁地摆摆手：“你看着办吧。”
“夫人，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正好，是否要设个小宴，请几位相熟的夫人过府赏花？”
赏花？
云皎皎想起那幅及笄礼的画，背景就是侯府花园的繁花似锦。
谢珩在三年前，是如何隔着千山万水，想象出她及笄时的模样？
“没空。”
她生硬地拒绝。
她试图用忙碌来填充思绪，主动揽过更多府务，甚至开始核对枯燥的账本。
可那些数字在她眼前跳动，总会幻化成日记里的一行行字迹。
他记得她爱吃的菜，留意她蹙眉的小动作，默不作声地为她扫平“跑路”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险……这种无孔不入的、细腻到令人心惊的关注，比首接的禁锢更让她感到窒息。
她就像一只撞进蛛网的飞蛾，越是挣扎，那些柔软的、坚韧的丝线就缠绕得越紧。
这日午后，她心烦意乱，屏退左右，独自在府后的花园里散步。
暮春时节，花香馥郁，蜂蝶飞舞，她却无心欣赏。
走到一处假山旁，隐约听到两个小丫鬟躲在后面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
前儿夫人又去库房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不会是又想着……”另一个小丫鬟声音压低，带着促狭的笑意，“咱们将军看得紧着呢，夫人哪次成功过？
要我说，夫人就是太闲了，将军那般人物，京城多少贵女求都求不来，夫人怎的还总想着跑？”
“嘘！
小声点！
主子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不过……我倒是听前院的小厮说，将军对夫人那是顶好的，只是不爱说出来。
就上次夫人染风寒，将军夜里亲自去小厨房看药，守了半宿呢……”声音渐渐远去。
云皎皎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原来，她所有的举动，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一场徒劳的笑话。
而谢珩的“好”，竟是连底下人都能窥见一二？
那夜她发烧，迷迷糊糊，只记得有人给她喂药，擦拭额头，她还以为是梦境……竟是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既然对她有意，为何从不首言？
非要这般弯弯绕绕，用这种近乎戏弄的方式，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上蹿下跳？
她转身想走，却差点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谢珩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悄无声息。
云皎皎惊得后退一步，心跳如鼓。
他穿着墨色常服，身姿挺拔，日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肩头洒下斑驳的光点。
他垂眸看着她，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情绪。
“慌什么？”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谁慌了！”
云皎皎强自镇定，别开脸，“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谢珩不答，只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又落在她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拳头上。
“后日我生辰，”他忽然道，“周显他们闹着要过来，在府里用顿便饭。”
云皎皎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他的生辰宴……他这是在通知她，还是……？
“你若不想应付，届时称病在房即可。”
谢珩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云皎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称病？
他这是体贴，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疏远？
他是不是也听到了那些丫鬟的议论，觉得她这个夫人上不得台面？
一股莫名的涩意堵在喉咙口。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在意他的看法。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更加慌乱无措。
“我……我累了，先回去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从谢珩身边快步走过，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拂动他腰间的玉佩流苏。
谢珩站在原地，看着她近乎仓惶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了一下。
鱼儿，终于开始咬钩了。
只是，这挣扎的力道，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他负手而立，目光掠过假山，投向远处湛蓝的天空。
是时候，该收一收线了。
不过，在收线之前，或许还可以再添一把火，让这场追逐，变得更加……印象深刻。
当夜，云皎皎辗转反侧时，谢珩在书房，铺开宣纸，蘸饱了墨。
他写的不是军报，也不是日记，而是一封简短的请柬。
落款处，是力透纸背的“谢珩”二字。
请柬的内容，是邀请安定侯夫人，他的岳母，明日前来将军府一叙。
有些戏，看客越多，才越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