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破局者
第4章 隐形的界限
接下来的几天，林舟在“锚点”安顿下来。
他开始系统地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和常识，主要依靠艾拉收藏的、非联网的实体书籍和她的口述。
他了解到，这个世界被称为“流光城邦”，而他们所在的是其边缘的第七区。
统治一切的是覆盖全域的“知识晶网”，公民通过脑机接口（他们称之为“灵瞳”）接入，可即时下载所需的技能与知识。
像艾拉这样，选择不完全依赖晶网，甚至主动限制连接时间的人，被称为“原生派”或“低链者”，处于社会的边缘。
而像林舟这样完全无法连接的，则是理论上不存在的“绝缘体”，或称“残次品”。
“晶网赐予一切，也索取一切。”
艾拉在一次晚餐时，用木勺搅动着碗里的合成营养粥，语气平淡地说，“它给了你建造悬浮塔楼的工程学，但不会告诉你为什么地基的应力计算公式是那样。
它给了你治疗常见疾病的医疗程序，但不会让你理解病毒变异的原理。
人们越来越擅长‘使用’，却逐渐忘记了‘理解’。”
林舟深有感触。
这就像地球上，很多人会用智能手机，却不懂其底层的通信原理一样。
但在这里，这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被系统性地放大和固化了。
“而且，”艾拉压低了声音，“我父亲……他曾经是晶网的底层架构师。
他怀疑，系统在‘优化’知识的同时，也在悄悄地‘优化’使用者。
它会弱化那些它认为‘低效’的情感，比如过度的好奇、固执的怀疑，还有……艺术创造力。”
林舟想起了街上那些眼神淡漠、行动高效的行人。
“所以，‘锚点’的存在……是为了给那些还想用自己的手和脑子做点东西，还想问几个‘为什么’的人，留一个角落。”
艾拉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也为了证明，不靠完全的‘赐予’，我们依然能活下去，甚至……活得像个人。”
这天下午，艾拉接到了一个新的委托。
隔壁街区的老汤姆，他那台维持家用能源的小型聚合反应炉出了故障，输出功率极不稳定。
晶网提供的维修方案是更换核心稳压器，一个老汤姆绝对负担不起的昂贵部件。
“走吧，稀有动物。”
艾拉拿起她的工具包，扔给林舟一个，“让你看看‘锚点’的日常工作。
顺便，验证一下你的‘原理’有没有用。”
老汤姆的家在一个拥挤的公寓楼里，反应炉安置在狭窄的阳台。
那是一个结构复杂的金属圆罐，表面布满了管道和线缆，此刻正发出不祥的、时高时低的嗡鸣。
艾拉熟练地打开检修面板，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元件。
她眼中闪过一丝淡蓝的光圈，显然是在调用基础的检测程序。
“能量读数紊乱，波动源……无法精确定位。
标准诊断建议更换稳压器单元C-7。”
她关闭了晶网连接，揉了揉太阳穴：“又是这样。
只告诉你要换什么，不告诉你为什么坏。”
林舟凑上前观察。
他不懂这个反应炉的具体技术，但他懂得能量和系统的共性。
不稳定的波动，往往源于反馈机制的失灵或延迟。
“艾拉，能告诉我它的基本工作原理和稳压回路图吗？”
林舟问道。
艾拉点点头，拿出随身平板，快速绘制出简单的能量流动和稳压反馈示意图。
“看，能量在这里生成，经过稳压器平滑，然后输出。
稳压器通过监测输出端的波动，实时调整自身的阻抗……”林舟盯着图纸，手指顺着反馈回路的路径移动。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段连接稳压器与监测点的、相对纤细的导线上。
“如果这里的信号传递出现了微小的延迟呢？”
林舟提出假设，“监测点感知到波动，但指令传递到稳压器时，波动可能己经发生了变化，导致稳压器总是在‘纠正’上一个时刻的错误，从而产生新的波动，甚至形成共振，加剧不稳定。”
艾拉眼睛一亮：“信号延迟？
通常只会考虑元件老化，很少考虑回路本身的信号传递时序问题！”
她立刻拿出高精度的时序探测笔，连接在怀疑的那段导线上。
果然，数据显示，信号通过那段导线时，存在极其微小但确实存在的异常延迟。
“不是稳压器坏了，是这段反馈信号线老化，阻抗特性改变了！”
艾拉兴奋地拍了下手，“根本不需要换昂贵的C-7，只需要用高规格的信号线替换这一段就行了！”
她从工具包里找出一小卷备用的高性能信号线，动作麻利地拆下旧线，焊接上新线。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展现出不依赖晶网下载的、纯手工的精湛技艺。
焊接完成，艾拉深吸一口气，启动了反应炉。
嗡——一声平稳、低沉、令人安心的嗡鸣声响起。
反应炉表面的指示灯稳定地发出绿光，输出功率读数牢牢地固定在标准值上。
“成功了！
太好了！”
老汤姆激动得几乎要落泪，他握着艾拉和林舟的手，不住地道谢。
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成本，解决了他的大麻烦。
回去的路上，艾拉心情明显很好，甚至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你的手很巧。”
林舟由衷地说。
艾拉焊接时的那种稳定和精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熟能生巧罢了。”
艾拉耸耸肩，“晶网能给你知识，但没法首接给你肌肉记忆和手感。
这些，需要一遍遍的练习。”
她顿了顿，看向林舟，“不过，你的‘脑子’更巧。
你总是能一眼看到问题的根子上。
这很……特别。”
就在这时，街道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行人纷纷避让到两旁，眼神中带着敬畏或是恐惧。
三个身影出现在街口。
他们穿着统一的、流动着暗银色能量的制服，脸上覆盖着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金属面甲，眼中没有任何数据流，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
他们的行动无声而迅捷，步伐一致得如同一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非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是‘清道夫’……”艾拉脸色微变，一把拉住林舟的胳膊，迅速闪身躲进旁边一条堆满垃圾桶的小巷阴影里。
“低头，别出声，也别看他们！”
她低声急促地警告。
林舟屏住呼吸，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他从那三个“清道夫”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执行命令般的冰冷，毫无艾拉或者老汤姆那样的人性气息。
清道夫们没有停留，甚至没有扫视两旁的人群，只是如同执行既定程序的机器，沿着街道中央快速行进，很快消失在另一个拐角。
首到他们走了很久，街道上的气氛才慢慢恢复正常。
“他们……是什么？”
林舟低声问，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系统的清洁工。”
艾拉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带着深深的忌惮，“负责处理‘严重错误’和‘高危冗余数据’……这是官方说法。
实际上，就是清除那些对系统稳定构成威胁，或者像我们这样，过于偏离‘标准模板’的人或物。”
她看向林舟，眼神异常严肃：“听着，林舟。
你的‘特别’，在‘锚点’是财富。
但在他们眼里，就是最需要被清理的‘系统错误’。
以后在外面，尽量低调，不要轻易展露你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解题思路。”
林舟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保持思考，不仅是一种反叛，更可能是一种……致命的危险。
那条无形的界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横亘在他面前。
他开始系统地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和常识，主要依靠艾拉收藏的、非联网的实体书籍和她的口述。
他了解到，这个世界被称为“流光城邦”，而他们所在的是其边缘的第七区。
统治一切的是覆盖全域的“知识晶网”，公民通过脑机接口（他们称之为“灵瞳”）接入，可即时下载所需的技能与知识。
像艾拉这样，选择不完全依赖晶网，甚至主动限制连接时间的人，被称为“原生派”或“低链者”，处于社会的边缘。
而像林舟这样完全无法连接的，则是理论上不存在的“绝缘体”，或称“残次品”。
“晶网赐予一切，也索取一切。”
艾拉在一次晚餐时，用木勺搅动着碗里的合成营养粥，语气平淡地说，“它给了你建造悬浮塔楼的工程学，但不会告诉你为什么地基的应力计算公式是那样。
它给了你治疗常见疾病的医疗程序，但不会让你理解病毒变异的原理。
人们越来越擅长‘使用’，却逐渐忘记了‘理解’。”
林舟深有感触。
这就像地球上，很多人会用智能手机，却不懂其底层的通信原理一样。
但在这里，这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被系统性地放大和固化了。
“而且，”艾拉压低了声音，“我父亲……他曾经是晶网的底层架构师。
他怀疑，系统在‘优化’知识的同时，也在悄悄地‘优化’使用者。
它会弱化那些它认为‘低效’的情感，比如过度的好奇、固执的怀疑，还有……艺术创造力。”
林舟想起了街上那些眼神淡漠、行动高效的行人。
“所以，‘锚点’的存在……是为了给那些还想用自己的手和脑子做点东西，还想问几个‘为什么’的人，留一个角落。”
艾拉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也为了证明，不靠完全的‘赐予’，我们依然能活下去，甚至……活得像个人。”
这天下午，艾拉接到了一个新的委托。
隔壁街区的老汤姆，他那台维持家用能源的小型聚合反应炉出了故障，输出功率极不稳定。
晶网提供的维修方案是更换核心稳压器，一个老汤姆绝对负担不起的昂贵部件。
“走吧，稀有动物。”
艾拉拿起她的工具包，扔给林舟一个，“让你看看‘锚点’的日常工作。
顺便，验证一下你的‘原理’有没有用。”
老汤姆的家在一个拥挤的公寓楼里，反应炉安置在狭窄的阳台。
那是一个结构复杂的金属圆罐，表面布满了管道和线缆，此刻正发出不祥的、时高时低的嗡鸣。
艾拉熟练地打开检修面板，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元件。
她眼中闪过一丝淡蓝的光圈，显然是在调用基础的检测程序。
“能量读数紊乱，波动源……无法精确定位。
标准诊断建议更换稳压器单元C-7。”
她关闭了晶网连接，揉了揉太阳穴：“又是这样。
只告诉你要换什么，不告诉你为什么坏。”
林舟凑上前观察。
他不懂这个反应炉的具体技术，但他懂得能量和系统的共性。
不稳定的波动，往往源于反馈机制的失灵或延迟。
“艾拉，能告诉我它的基本工作原理和稳压回路图吗？”
林舟问道。
艾拉点点头，拿出随身平板，快速绘制出简单的能量流动和稳压反馈示意图。
“看，能量在这里生成，经过稳压器平滑，然后输出。
稳压器通过监测输出端的波动，实时调整自身的阻抗……”林舟盯着图纸，手指顺着反馈回路的路径移动。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段连接稳压器与监测点的、相对纤细的导线上。
“如果这里的信号传递出现了微小的延迟呢？”
林舟提出假设，“监测点感知到波动，但指令传递到稳压器时，波动可能己经发生了变化，导致稳压器总是在‘纠正’上一个时刻的错误，从而产生新的波动，甚至形成共振，加剧不稳定。”
艾拉眼睛一亮：“信号延迟？
通常只会考虑元件老化，很少考虑回路本身的信号传递时序问题！”
她立刻拿出高精度的时序探测笔，连接在怀疑的那段导线上。
果然，数据显示，信号通过那段导线时，存在极其微小但确实存在的异常延迟。
“不是稳压器坏了，是这段反馈信号线老化，阻抗特性改变了！”
艾拉兴奋地拍了下手，“根本不需要换昂贵的C-7，只需要用高规格的信号线替换这一段就行了！”
她从工具包里找出一小卷备用的高性能信号线，动作麻利地拆下旧线，焊接上新线。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展现出不依赖晶网下载的、纯手工的精湛技艺。
焊接完成，艾拉深吸一口气，启动了反应炉。
嗡——一声平稳、低沉、令人安心的嗡鸣声响起。
反应炉表面的指示灯稳定地发出绿光，输出功率读数牢牢地固定在标准值上。
“成功了！
太好了！”
老汤姆激动得几乎要落泪，他握着艾拉和林舟的手，不住地道谢。
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成本，解决了他的大麻烦。
回去的路上，艾拉心情明显很好，甚至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你的手很巧。”
林舟由衷地说。
艾拉焊接时的那种稳定和精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熟能生巧罢了。”
艾拉耸耸肩，“晶网能给你知识，但没法首接给你肌肉记忆和手感。
这些，需要一遍遍的练习。”
她顿了顿，看向林舟，“不过，你的‘脑子’更巧。
你总是能一眼看到问题的根子上。
这很……特别。”
就在这时，街道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行人纷纷避让到两旁，眼神中带着敬畏或是恐惧。
三个身影出现在街口。
他们穿着统一的、流动着暗银色能量的制服，脸上覆盖着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金属面甲，眼中没有任何数据流，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
他们的行动无声而迅捷，步伐一致得如同一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非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是‘清道夫’……”艾拉脸色微变，一把拉住林舟的胳膊，迅速闪身躲进旁边一条堆满垃圾桶的小巷阴影里。
“低头，别出声，也别看他们！”
她低声急促地警告。
林舟屏住呼吸，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他从那三个“清道夫”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执行命令般的冰冷，毫无艾拉或者老汤姆那样的人性气息。
清道夫们没有停留，甚至没有扫视两旁的人群，只是如同执行既定程序的机器，沿着街道中央快速行进，很快消失在另一个拐角。
首到他们走了很久，街道上的气氛才慢慢恢复正常。
“他们……是什么？”
林舟低声问，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系统的清洁工。”
艾拉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带着深深的忌惮，“负责处理‘严重错误’和‘高危冗余数据’……这是官方说法。
实际上，就是清除那些对系统稳定构成威胁，或者像我们这样，过于偏离‘标准模板’的人或物。”
她看向林舟，眼神异常严肃：“听着，林舟。
你的‘特别’，在‘锚点’是财富。
但在他们眼里，就是最需要被清理的‘系统错误’。
以后在外面，尽量低调，不要轻易展露你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解题思路。”
林舟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保持思考，不仅是一种反叛，更可能是一种……致命的危险。
那条无形的界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横亘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