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刺与深根
第六章 青芒与人心
开春后，清溪村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气息。
地里的麦子抽出绿苗，山脚下的桃花开得像片粉云，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小满跟着山叔进山的日子更勤了，有时是去检查过冬前埋下的药种，有时是帮着修补被雪压坏的陷阱，日子过得像溪水一样，平静却有力量。
他指尖的刺练得愈发纯熟。
十米外的飞鸟，他能做到“指哪打哪”，且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让鸟暂时麻痹落地，又不会伤及性命。
山叔看在眼里，偶尔会提点一句：“速度够了，还差‘静’。”
“静？”
小满不解。
“心要静。”
山叔蹲在溪边洗手，看着水里的倒影，“你现在出针，带着股急劲，像刚出山的小兽，恨不得把本事都亮出来。
可真到了要紧时候，心一慌，针就偏了。”
小满没说话，默默记下。
他试着在出针前先深呼吸，听着风穿过树叶的声音，感受阳光落在手背上的温度，让心里的那点浮躁慢慢沉下去。
果然，准头更稳了，连发射时的力道都变得均匀起来。
这天，他独自去后山采蘑菇，刚钻进一片松林，就听见前面有争执声。
他悄悄拨开树枝一看，是村里的二赖子，正拦着邻村的一个姑娘，手里还攥着个布包，看那样子，像是抢了人家的东西。
“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抢？”
二赖子满脸横肉，把布包往怀里塞，“这灵芝是我先看见的，凭啥给你？”
那姑娘急得脸通红：“我娘病了，等着这灵芝入药！
你给我！”
“入药？
我还等着换酒喝呢！”
二赖子推了姑娘一把，“滚开！”
姑娘被推得坐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盯着二赖子手里的布包。
小满认得她，是邻村王郎中的女儿，叫阿秀，平时常来清溪村给人送药，性子挺温和的。
他心里的火一下子上来了。
二赖子在村里本就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干了不少，没想到还敢抢姑娘的东西。
他正想走出去，突然想起山叔说的“静”，便按住了性子——首接冲上去，以二赖子的德性，少不了一顿厮打，万一伤着阿秀怎么办？
他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旁边一棵松树上。
树杈上有只松鼠，正抱着松果啃得欢。
他凝神，屈指，弹出一根青刺。
刺没射中松鼠，却精准地打在它爪子边的树枝上。
松鼠吓了一跳，“噌”地窜上了树顶，怀里的松果掉了下来，“啪”地砸在二赖子脚边。
“谁？！”
二赖子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趁他分神的功夫，小满快步走出去，挡在阿秀面前：“二赖子，欺负个姑娘，算啥本事？”
“林小满？”
二赖子认出了他，脸上露出不屑，“我当是谁呢，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也敢管我的事？”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小满心上。
他攥紧了拳头，指腹下的青刺在发烫。
但他看着身后的阿秀，又想起山叔的话，硬生生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把灵芝还给她。”
“凭啥？”
二赖子梗着脖子，“有本事你抢啊？”
小满没动，只是盯着他的手。
二赖子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把布包往身后藏。
就在这时，小满突然屈指，弹出一根刺——不是射向二赖子，而是射向他身后的一棵矮树，刺穿过树叶，正好落在他脚边的草地上，入土半分。
二赖子吓了一跳，低头看那根泛着青芒的刺，又看了看小满的手，突然想起村里的传言——说这小子跟着山叔学了些“邪门本事”。
他心里有点发怵，却还嘴硬：“你……你想干啥？”
“灵芝，”小满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要么自己给，要么我帮你‘取’。”
他慢慢抬起右手，指尖的青刺若隐若现。
二赖子的脸白了。
他知道小满平时看着闷，骨子里却倔得很，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未必占得着便宜，更何况对方还有这“见不得人的暗器”。
他咬了咬牙，把布包往地上一扔：“晦气！
给你！”
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满捡起布包，递给阿秀。
“谢谢你，小满哥。”
阿秀擦了擦眼泪，把灵芝小心翼翼地收好，“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没事。”
小满笑了笑，“快回去吧，你娘还等着呢。”
看着阿秀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他才捡起地上的青刺，揣进兜里。
刚才那一下，他故意没藏着掖着，就是想让二赖子知道厉害——对付这种人，光讲道理没用，得让他怕。
可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他不想用这根刺吓唬人，更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用邪门本事欺负人”。
回去的路上，他遇见了山叔。
老猎户看他脸色不对，便问：“咋了？”
小满把刚才的事说了说，末了道：“山叔，我是不是不该用刺吓唬他？”
山叔沉默了一会儿，道：“二赖子这种人，就像山里的野猪，不亮出獠牙，他就敢拱你。
你用刺吓他，没伤着他，也救了人，不算错。”
他顿了顿，又说，“但你得记着，让人怕，不如让人敬。
怕你的人，背后可能捅刀子；敬你的人，才会真心帮你。”
小满琢磨着这话。
让人敬……像山叔那样吗？
村里没人不怕山叔的本事，可更敬他的规矩——不贪猎物，不欺弱小，谁家有难处，他总能不动声色地帮一把。
“那咋才能让人敬？”
他问。
“先敬自己。”
山叔指着他的手，“敬你这根刺，不随便用；敬你心里的规矩，不随便破。
时间长了，别人自然就敬你了。”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往山下走。
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道靠得很近的山影。
小满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指腹下的青刺安安静静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让他觉得不安。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根刺，既是武器，也是镜子。
它能照出别人的恶，也能映出自己的念。
用它吓唬人，得到的是暂时的服软；用它护着人，得到的才是真正的分量。
回到村里，李婶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他回来，赶紧喊：“小满，快来！
阿秀她爹刚才送来一篮鸡蛋，说是谢你的。”
小满走进屋，看着那篮还带着余温的鸡蛋，心里突然暖暖的。
他想起阿秀感激的眼神，想起山叔的话，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或许，让人敬，也没那么难。
就从护着该护的人，守着该守的规矩开始，一步一步，慢慢来。
窗外的桃花开得正艳，风一吹，落了满地花瓣，像撒了层粉雪。
小满知道，他的路还长，但只要心里的那杆秤不歪，手里的这根刺不偏，总能走出条堂堂正正的道来。
地里的麦子抽出绿苗，山脚下的桃花开得像片粉云，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小满跟着山叔进山的日子更勤了，有时是去检查过冬前埋下的药种，有时是帮着修补被雪压坏的陷阱，日子过得像溪水一样，平静却有力量。
他指尖的刺练得愈发纯熟。
十米外的飞鸟，他能做到“指哪打哪”，且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让鸟暂时麻痹落地，又不会伤及性命。
山叔看在眼里，偶尔会提点一句：“速度够了，还差‘静’。”
“静？”
小满不解。
“心要静。”
山叔蹲在溪边洗手，看着水里的倒影，“你现在出针，带着股急劲，像刚出山的小兽，恨不得把本事都亮出来。
可真到了要紧时候，心一慌，针就偏了。”
小满没说话，默默记下。
他试着在出针前先深呼吸，听着风穿过树叶的声音，感受阳光落在手背上的温度，让心里的那点浮躁慢慢沉下去。
果然，准头更稳了，连发射时的力道都变得均匀起来。
这天，他独自去后山采蘑菇，刚钻进一片松林，就听见前面有争执声。
他悄悄拨开树枝一看，是村里的二赖子，正拦着邻村的一个姑娘，手里还攥着个布包，看那样子，像是抢了人家的东西。
“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抢？”
二赖子满脸横肉，把布包往怀里塞，“这灵芝是我先看见的，凭啥给你？”
那姑娘急得脸通红：“我娘病了，等着这灵芝入药！
你给我！”
“入药？
我还等着换酒喝呢！”
二赖子推了姑娘一把，“滚开！”
姑娘被推得坐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盯着二赖子手里的布包。
小满认得她，是邻村王郎中的女儿，叫阿秀，平时常来清溪村给人送药，性子挺温和的。
他心里的火一下子上来了。
二赖子在村里本就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干了不少，没想到还敢抢姑娘的东西。
他正想走出去，突然想起山叔说的“静”，便按住了性子——首接冲上去，以二赖子的德性，少不了一顿厮打，万一伤着阿秀怎么办？
他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旁边一棵松树上。
树杈上有只松鼠，正抱着松果啃得欢。
他凝神，屈指，弹出一根青刺。
刺没射中松鼠，却精准地打在它爪子边的树枝上。
松鼠吓了一跳，“噌”地窜上了树顶，怀里的松果掉了下来，“啪”地砸在二赖子脚边。
“谁？！”
二赖子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趁他分神的功夫，小满快步走出去，挡在阿秀面前：“二赖子，欺负个姑娘，算啥本事？”
“林小满？”
二赖子认出了他，脸上露出不屑，“我当是谁呢，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也敢管我的事？”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小满心上。
他攥紧了拳头，指腹下的青刺在发烫。
但他看着身后的阿秀，又想起山叔的话，硬生生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把灵芝还给她。”
“凭啥？”
二赖子梗着脖子，“有本事你抢啊？”
小满没动，只是盯着他的手。
二赖子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把布包往身后藏。
就在这时，小满突然屈指，弹出一根刺——不是射向二赖子，而是射向他身后的一棵矮树，刺穿过树叶，正好落在他脚边的草地上，入土半分。
二赖子吓了一跳，低头看那根泛着青芒的刺，又看了看小满的手，突然想起村里的传言——说这小子跟着山叔学了些“邪门本事”。
他心里有点发怵，却还嘴硬：“你……你想干啥？”
“灵芝，”小满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要么自己给，要么我帮你‘取’。”
他慢慢抬起右手，指尖的青刺若隐若现。
二赖子的脸白了。
他知道小满平时看着闷，骨子里却倔得很，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未必占得着便宜，更何况对方还有这“见不得人的暗器”。
他咬了咬牙，把布包往地上一扔：“晦气！
给你！”
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满捡起布包，递给阿秀。
“谢谢你，小满哥。”
阿秀擦了擦眼泪，把灵芝小心翼翼地收好，“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没事。”
小满笑了笑，“快回去吧，你娘还等着呢。”
看着阿秀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他才捡起地上的青刺，揣进兜里。
刚才那一下，他故意没藏着掖着，就是想让二赖子知道厉害——对付这种人，光讲道理没用，得让他怕。
可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他不想用这根刺吓唬人，更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用邪门本事欺负人”。
回去的路上，他遇见了山叔。
老猎户看他脸色不对，便问：“咋了？”
小满把刚才的事说了说，末了道：“山叔，我是不是不该用刺吓唬他？”
山叔沉默了一会儿，道：“二赖子这种人，就像山里的野猪，不亮出獠牙，他就敢拱你。
你用刺吓他，没伤着他，也救了人，不算错。”
他顿了顿，又说，“但你得记着，让人怕，不如让人敬。
怕你的人，背后可能捅刀子；敬你的人，才会真心帮你。”
小满琢磨着这话。
让人敬……像山叔那样吗？
村里没人不怕山叔的本事，可更敬他的规矩——不贪猎物，不欺弱小，谁家有难处，他总能不动声色地帮一把。
“那咋才能让人敬？”
他问。
“先敬自己。”
山叔指着他的手，“敬你这根刺，不随便用；敬你心里的规矩，不随便破。
时间长了，别人自然就敬你了。”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往山下走。
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道靠得很近的山影。
小满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指腹下的青刺安安静静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让他觉得不安。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根刺，既是武器，也是镜子。
它能照出别人的恶，也能映出自己的念。
用它吓唬人，得到的是暂时的服软；用它护着人，得到的才是真正的分量。
回到村里，李婶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他回来，赶紧喊：“小满，快来！
阿秀她爹刚才送来一篮鸡蛋，说是谢你的。”
小满走进屋，看着那篮还带着余温的鸡蛋，心里突然暖暖的。
他想起阿秀感激的眼神，想起山叔的话，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或许，让人敬，也没那么难。
就从护着该护的人，守着该守的规矩开始，一步一步，慢慢来。
窗外的桃花开得正艳，风一吹，落了满地花瓣，像撒了层粉雪。
小满知道，他的路还长，但只要心里的那杆秤不歪，手里的这根刺不偏，总能走出条堂堂正正的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