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古代言情《前世你护白月光,今生我自赴黄泉》,讲述主角陆砚之昭儿的爱恨纠葛,作者“山奈”倾心编著中,本站纯净无广告,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庶妹奉旨入宫选秀后,我和夫君成了最恨彼此的人。他恨我拆散了他和庶妹,我恨他心中永远装着另一个女人。婚后三年,我们对彼此说的最多的便是不得善终。尤其在宫中传来陛下听信国师谗言,将所有秀女赐死祭祀的消息后。他在院里枯坐了一夜,留给我一句:“我愿意挫骨扬灰,换你万劫不复。”可当流民攻入京城,他将我推上出城的马车,持刀挡在追兵必经之路上。临死之际,他回头看我,嘴角竟噙着笑:“楚明昭,今生之情,业已还清。”...
庶妹奉旨入宫选秀后,我和夫君成了最恨彼此的人。
他恨我拆散了他和庶妹,我恨他心中永远装着另一个女人。
婚后三年,我们对彼此说的最多的便是不得善终。
尤其在宫中传来陛下听信国师谗言,将所有秀女赐死祭祀的消息后。
他在院里枯坐了一夜,留给我一句:
“我愿意挫骨扬灰,换你万劫不复。”
可当流民攻入京城,他将我推上出城的马车,持刀挡在追兵必经之路上。
临死之际,他回头看我,嘴角竟噙着笑:
“楚明昭,今生之情,业已还清。”
“若有来生,你我恩断义绝。”
逃出城后,我踩着故国的尸骨前行。
昔日繁华的都城已成焦土,护城河里漂满浮尸,百姓在乱世中无处求生。
直到一支流箭穿透我的胸膛时。
再睁眼,我回到了侯府接到圣旨,要选秀女入宫的那天。
1.
“我去吧。”
我接下圣旨。
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向我,以为是听错了。
毕竟,谁都知道,皇帝选秀是假,用秀女给国师祭祀才是真。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庶妹也停止了哭泣,泛着泪花的看向我:“真的吗?”
母亲急急抓住我的手腕,说道:“昭儿,别犯傻,你下个月就要和陆砚之成婚了。”
我垂眸。
是啊,下个月就要和陆砚之成婚了。
然后开始那场持续三年的怨偶生活,那些相看两厌的日子。
这一世,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女儿心意已决。”
我捧着圣旨,亲自送传旨太监出府。
刚踏出门槛,就看见陆砚之匆匆赶来。
他一身月白锦袍,衣袂翻飞,额间还带着薄汗,显然是跑过来的。
那张脸依旧俊朗如初,眉目如画,和前世那个颓废阴郁、终日酗酒的男人判若两人。
我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可下一秒,他看见我手中的圣旨,脸色骤变,几步冲到我面前,开口便是质问:“楚明昭,你又把明蕊推出去接旨了,是不是?”
一句话,瞬间将我拉回现实。
前世,他根本不知道圣旨的事,直到楚明蕊入宫前一晚才得知消息,那时已无力回天。
可这一世,他竟提前赶来……
我自嘲一笑。
原来,他也重生了。
“我把她推出去?”
我冷笑一声。
“一个月后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皇帝选秀,本就不会选已有婚约之人。”
也就是说,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该入宫的也是楚明蕊。
“你——”
他一时语塞。
“婚期早就定下,选秀却是最近才开始的,难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故意害她不成?”我继续争辩。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总是学不会忍气吞声的那一套。
他让我不开心,我就要让他也痛苦。
陆砚之脸色微变,却仍固执道:“你一向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明明不是你说不过我,是你心里早就认定我是个恶人。
但我懒得再与他争辩,转身恭敬地将传旨太监送走。
待太监走远,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圣旨,手指无意识地搓着那明黄的绸面。
朦胧的雨水滴落在脸上,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我真的重活了一世。
前世,我和陆砚之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成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待我极好,温柔体贴,我曾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直到楚明蕊入宫后,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对我冷淡,我们争吵不断,互相怨怼。
在楚明蕊被赐死祭祀的那一日,他红着眼对我说:“楚明昭,我愿挫骨扬灰,换你万劫不复。”
那一刻我才明白。
原来我以为的水到渠成的感情,不过是如履薄冰。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我。
这个念头像根刺,狠狠扎进心里。
我闭了闭眼,
转身往回走时,脚步比想象中沉重许多。
陆砚之还站在原地没动,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来。
见我走近,他目光死死盯着我手里的圣旨,突然伸手就要夺。
“给我!”
我迅速侧身,把圣旨紧紧护在胸前:“这是楚家的圣旨,与你何干?”
“你没资格看。”
实际上,我是不想他看到圣旨上入宫秀女的名字。
他越担心楚明蕊会进宫,我就越要让他多担心一段时间。
谁让他上辈子为了楚明蕊跟我吵了三年?
他眼底闪过一丝恼怒:“楚明昭,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冷笑,“倒是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我熟悉的嘲讽:“你还是这副样子,永远觉得自己最有道理。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得顺着你、哄着你才行?”
这话像刀子一样捅进心窝。
我恍惚想起从前,他也是这样说我,只是那时候他的眼神是温柔的,还会无奈地揉我的头发说:“你这张嘴啊,迟早要吃亏。”
现在呢?
同样的毛病,在他眼里就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是啊,我就是要人哄着。”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所以现在,带我去望月楼。”
“你疯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这么大的雨,去望月楼?明蕊的事还没……”
“去不去?”
我打断他。
雨幕中,我们僵持着。
他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想我为什么永远都这样任性,永远不分轻重缓急。
可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等着,我去叫马车。”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我鼻尖突然发酸。
就是这样,前世今生,不管我怎么胡闹,怎么不讲理,只要我坚持,他最后总会妥协。
记得十四岁那年我非要吃城南的桂花糕,他骑马跑了大半个城;十七岁时我赌气说要天上的月亮,他就在院子里给我搭了个秋千,说这样就能离月亮近一点。
这些回忆像钝刀子割肉,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明知他恨我,我还是执意要嫁给他。
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会这样纵着我了。
“还愣着干什么?”他已经撑着伞走回来,语气还是那么不耐烦,“不是要去望月楼吗?”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快步跟了上去。
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2.
马车在青石道上缓慢前行,雨势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
透过纱帘,我看见路上的行人匆匆避雨,脸上却带着喜色:“这雨下得好啊,今年庄稼肯定大丰收。”
我死死攥着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只有我知道,这场看似吉兆的春雨会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灾难。
它会接连下一个月,冲垮堤坝,淹没农田,让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更可怕的是,为了平息这场天灾,皇帝会听信国师的谗言,用活人祭祀。
可这根本无济于事,雨水会持续三个月之久,最终导致天下大乱。
盗匪横行,战火四起,到处都是烧杀抢掠。
三年后,连京城也会沦陷。
我抬眼看向对面的陆砚之,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打湿了衣襟。
他俊朗的侧脸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我忽然想起前世城破那日,他浑身是血地挡在我面前,用命换我逃生的场景。
“为什么……”
为什么那时的他明明已经恨透了我,却还要拼死相救?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我险些撞到车窗。
“怎么回事?”
陆砚之皱眉问道。
车夫慌张的声音传来:“二小姐……二小姐不见了!她慌慌张张的就从家里逃了出去。”
陆砚之猛地掀开车帘,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衣袖:“什么时候的事?往哪个方向去了?”
“就、就刚才……没人看见往哪去了……”
我看着他瞬间绷紧的后背,轻声道:“骑马去找吧,这样快些。”
他回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若是从前,我定会闹着不许他走。
“那望月楼……”
他犹豫着开口。
“改日吧。”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
他明显松了口气,跳下车前又回头:“下次一定带你去。”
我点点头,看着他利落地翻身上马。
他还不知道,没有下次了。
明日我就要入宫,等待我的可能是和庶妹一样的结局。
抬脚继续往望月楼走去。
有没有人陪已经不重要了,我必须去那里看看。
站在高处望一望这座城,想想前世那些流离失所的日子,才能鼓起勇气面对未知的命运。
3.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
我盯着帐顶的绣花出神,不知道入宫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狠狠踹开。
“楚明昭!”陆砚之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眼睛通红,“你到底要恶毒到什么地步?”
我慢慢坐起身,看着他这副模样,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我们互相憎恨的日子。
可现在的我,真的没力气再和他吵了。
“怎么了?”
我轻声问。
他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但很快又怒火中烧:“你还装?明蕊割腕了!现在大夫说……说可能救不回来了!”
我心头一跳。
前世庶妹确实闹过这么一出,但那只是为了吓唬我们不去选秀。
可这次我都答应入宫了,她怎么还闹这一出?
“她一向矫情。”
我掀开被子下床,问道:“她这次又闹的什么?”
“你!”陆砚之气得发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跟我去看!看看是不是矫情!”
楚明蕊的闺房里弥漫着血腥味。
她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手腕包着厚厚的纱布,还在渗血。
嘴里不停的喊着:“不要烧我……祭祀……”
大夫在一旁摇头叹气。
“看到了吗?你还敢说她是矫情?”
陆砚之紧紧的攥着我的手腕,声音发颤:“她要是死了,入宫的就只能是你,你知不知道?”
我忽然想笑。
他这副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担心我进宫受苦呢!
其实不过是怕他的心上人死了罢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救她吗?”
我直接戳破。
只有至亲之人才能换血,爹娘年纪大了,最好的人选就是我。
陆砚之的表情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大夫,”我平静地挽起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腕,“用我的血吧。”
匕首划破皮肤的刹那,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陆砚之突然伸手握住我另一只手,温暖的掌心紧紧包裹住我冰凉的指尖。
“忍一忍,”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手背,“很快就好了。”
我怔怔地抬头,月光透过窗棂斜斜地落在他脸上。
他眉宇间的戾气不知何时消散了,此刻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角抿成一条温柔的弧度。
这样小心翼翼的神情,恍若回到了我们最要好的年少时光。
这样也好,我在心里说,至少最后记住的不是他厌恶我的样子。
血一滴滴流出去,我的视线渐渐模糊。
昏迷前,我听见陆砚之在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4.
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我望着熟悉的床帐,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
看看天色,距离我入宫选秀只剩半个时辰了。
“昭儿……”
听到声音,我转头。
看到陆砚之趴在床边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说着梦话。
他眼下挂着两片青黑,显然守了一夜。
我有些诧异,按理说他该守着楚明蕊才对。
或许是愧疚吧,毕竟昨晚那样凶我,我还给楚明蕊换了血。
我轻轻伸手,指尖刚碰到他的发梢,他就惊醒了。
“你醒了?”他声音还带着睡意,眼神却立刻清明起来,“还疼不疼?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我摇摇头,只是看着他。
突然很想问他:“陆砚之,上辈子你那么恨我,为什么最后还要救我?”
我也确实是问出口了。
他身子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我们对视良久,他终于意识到。
原来我也重生了。
“我……”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丫鬟急促的脚步声。
“陆公子!二小姐醒了!”
陆砚之明显犹豫了一下,起身时轻轻握住我的手:“等我回来再跟你说,我们……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我苦笑了一下,在他转身时突然喊住他:“陆砚之。”
“怎么了?”
他回头看我。
我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想把此刻他不恨我的样子刻进心里。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是快步出去了。
我瞧了瞧时辰,还是等不到他回来了,得入宫选秀了。
让人给我梳妆后,我便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而此时陆砚之正坐在楚明蕊的床前,轻声安慰着:“别怕,已经没事了。”
随后,他愧疚地低下头:“只是……还是没能阻止你入宫。”
楚明蕊虚弱地靠在床头,闻言却露出困惑的神色:“砚之哥哥在说什么?入宫的不是长姐吗?”
陆砚之猛地抬头,脸色瞬间煞白:“你说什么?”
5.
怎么会是楚明昭,怎么可能是楚明昭?
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楚明蕊后面说的话全都变成了模糊的杂音。
他从未想过楚明昭会离开自己,从未想过。
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袖喊“砚之哥哥”的小姑娘,那个会因为他一句夸奖就笑弯了眼睛的姑娘,那个明明怕黑却还要嘴硬说“我才不怕”的未婚妻会离开他。
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是那些互相折磨的日子,他潜意识里都认定,楚明昭就该在他身边。
哪怕是互相憎恨的时候,她也是他的妻。
除了死别,他从未想过他们会生离。
可现在,楚明昭入宫了!
“备马!立刻备马!”
陆砚之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吓人。
他翻身上马时差点踩空,一路疾驰到宫门前,却只看到朱红的宫门缓缓关闭的最后景象。
那辆载着楚明昭的马车已经消失在了宫墙深处。
前世他也曾这样追着楚明蕊的马车,那时的感觉是懊悔,是愧疚。
可现在,看着紧闭的宫门,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若是就这样失去楚明昭,他宁可现在就死在这里。
“开门!”陆砚之翻身下马,直接往宫门冲去,“把楚明昭还给我!”
侍卫们认出是陆家公子,不敢下死手,只是拼命拦着:
“陆公子,使不得啊!”
“滚开!”陆砚之双目赤红,一拳打翻一个侍卫。
“昭儿!楚明昭!”
他大声的喊着。
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混乱中,一记手刀重重劈在他后颈。
陆砚之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听见父亲沉重的声音:“把他带回去。”
6.
陆砚之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
他盯着床帐上熟悉的纹样,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
“醒了?”父亲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你睡了三天。”
三天?
他下意识就要撑起身子,却被一阵眩晕击中。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陆砚之猛地坐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完整——朱红的宫门,紧闭的城门,还有那个决绝的背影。
“昭儿……”
他猛地掀开锦被,赤着脚就要往外冲。
“站住!”
父亲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陆砚之这才看清父亲通红的双眼和颤抖的嘴唇。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进宫,他要去找楚明昭!
“啪!”
一记耳光重重落下。
陆砚之偏着头,脸颊火辣辣地疼。
父亲的手在发抖,却还是强撑着威严:“看看这个!”
一叠泛黄的纸张被摔在他面前。
陆砚之低头看去,熟悉的字迹让他心头一颤——是昭儿的笔迹。
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治水方略,哪里容易决堤,哪些官员可用,甚至还有治水的具体方案。
“她说这雨要连下三个月……”父亲的声音突然哽咽,“你这混账东西,人家姑娘临走前还惦记着天下苍生,你却只想着儿女情长!”
陆砚之怔怔地看着那叠纸。
“你现在闯进宫去能怎样?”陆父红着眼睛质问,“让皇上把你们一起赐死?你愿意死,人家昭丫头愿意跟你一起死吗?”
陆砚之攥着那叠纸的手指缓缓用力,纸张边缘都被他捏皱了。
他想起前世那场持续三个月的大雨,想起被洪水冲毁的村庄,想起后来人间地狱般的乱世。
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他重生以来满脑子只想着救楚明蕊,却忘了这场灾难才是万恶之源。
若不是洪水肆虐,皇帝也不会听信国师用活人祭祀的谗言,那些秀女也不会……
“爹,”陆砚之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要去治水。”
他缓缓抬头,透过朦胧的泪眼,他看见父亲斑白的鬓角。
前世父亲就是在这场水患中积劳成疾,最后……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纸张小心地叠好,又重复了一遍,说道:“我要去青龙堰。”
他想明白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楚明昭的用意。
她不是在赌气,不是在逃避,而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
救她的方法,从来都不是闯宫抢人,而是阻止那场生灵涂炭的灾难。
7.
入宫的第五日,我终于被传唤侍寝。
鎏金香炉里飘着龙涎香,我跪坐在锦垫上,打量着这座本该庄严肃穆的寝殿。
殿内陈设奢华得过分,四处悬挂着古怪的符咒,连龙榻两侧都摆着炼丹炉。
这哪里像是一国之君的居所?
“爱妃,过来。”
沙哑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
我缓步上前,心跳如擂。
前世楚明蕊入宫月余就香消玉殒,连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能传出来。
她太柔弱了,根本不适合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周旋。
撩开纱帐的瞬间,我险些惊叫出声。
龙榻上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真的是当年那个勤政爱民的陛下吗?
他眼窝深陷,面色青白,枯瘦的手指上还沾着丹砂的痕迹。
“陛下……”
我强压下震惊,轻轻握住他的手。
触手冰凉,脉象紊乱。
这分明是中毒之症!
“国师说……再炼七七四十九日……朕就能得道成仙……”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涣散。
我心头一震。
难怪朝政荒废,难怪会听信用活人祭祀的谗言。
这哪里是追求长生,分明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连神智都不清醒了!
我悄悄从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清心丹,趁着服侍皇帝喝水的工夫,将药丸送入他口中。
“陛下,这是养心凝神的药。”
我轻声哄着,手指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不多时,皇帝浑浊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突然道:“你是……楚家的丫头?”
“是,家父楚远。”
我连忙应道,心头微松。
看来这药见效了。
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帕子上又见了黑血。
他苦笑着摇头:“朕糊涂啊……你跟朕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将连日暴雨和选秀女祭祀的事一一道来。
每说一句,皇帝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最后他死死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
“去找……陆将军……他手上有兵符……”
我心头一跳。
陆砚之的父亲?
“陛下,如今宫门内外消息断绝,”我压低声音,“自从臣妾入宫那日起,就发现整座皇城都被控制在国师的手里了。”
皇帝颤抖着从枕下摸出半块玉佩塞给我:“拿着这个……想法子……”
我将身上剩下的清心丹都留给了他:“是,臣妾定会想办法。”
第二日,离开寝殿时,我的后背已经湿透。
风一吹,冷得刺骨。
抬头望着被乌云遮住的太阳,我攥紧了那半块玉佩。
这深宫里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之后半个月,皇帝日日传唤我侍寝。
我的位份从才人一路晋到妃位,惹得其他妃嫔眼红不已。
可只有我知道,每次侍寝不过是在给皇帝送药,让他能够保持清醒。
8.
窗外的雨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二十日,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宫檐,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割着我的神经。
我站在窗前,雨水顺着琉璃瓦滚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了前世的景象——被冲垮的堤坝,漂浮在洪水中的尸体,还有灾民们绝望的哭喊。
按照前世的轨迹,不出十日,国师就要提出用活人祭祀了。
入宫前,我虽然已经将治水的方略交给了父亲和陆将军。
可这二十天来,宫墙内外音讯全无,我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万一……万一他们根本没把我的话当真?万一父亲觉得那只是女儿家的胡言乱语?万一陆将军忙于军务,根本无暇顾及?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若是如此,十日之后,国师就会提出用活人祭祀。
而我,很可能就是第一个被送上祭坛的祭品。
“必须把消息传出去……”
我咬着下唇,在殿内来回踱步。
皇帝给我的半块玉佩在手中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我心慌。
该怎么传?
宫门被国师的人把守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每日的饮食都要经过三道查验,更别提往外递东西了。
我停下脚步,突然想起今早听到的闲话——贵妃又处置了一个妃嫔,理由是私通外男。
很可笑的理由。
因为这就是贵妃栽赃陷害的。
而她现在敢在宫里横行霸道,就是因为是她将国师引荐入宫。
现如今国师控制住了皇城,贵妃也便是唯一一个可以与外界通信的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
既然正路走不通,或许……可以借贵妃的手,把消息送出去?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一颤。
可转念一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提前走上那条老路。
而且,这些日子我位份升得太快,早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若是有除掉我的法子,她肯定不会放过。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唯有眼睛亮得惊人。
9.
我提笔蘸墨,在信笺上写下缠绵悱恻的情话,明面上字字句句都在诉说对陆砚之的思念,但实际上却是将宫中现在的处境传了出去。
写到最后一行时,我的笔尖微微发抖——“三更时分,西角门梧桐树下,不见不散”。
但愿,他能看明白我说的话。
将信折好时,我把那半块玉佩悄悄塞了进去。
手指碰到冰凉的玉面时,我忍不住想:他会懂吗?会明白这封信里藏着怎样的生死攸关吗?
“春桃!”我唤来最机灵的小宫女,吩咐她把这封信‘不小心’让贵妃宫里的人瞧见。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半个时辰后,春桃躲在廊柱后,亲眼看着贵妃宫里的嬷嬷揪着买通的小太监的耳朵进了殿。
又过了片刻,那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直奔宫门方向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三更时分,我独自站在西角门的梧桐树下。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每一片叶子晃动的声音都让我心惊肉跳。
突然,一个黑影利落地翻过宫墙,稳稳落在我面前。
“昭儿……”
这声呼唤让我浑身一颤。
月光下,陆砚之的眼睛红得厉害,下巴上还带着青黑的胡茬。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敢动,仿佛生怕一碰对方就会消失。
我刚要开口问他有没有看懂信里的玄机,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10.
“拿下这对奸夫淫妇!”
贵妃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
陆砚之猛地将我拉到身后,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让我想起前世城破那日,他也是这样护着我。
“陆公子好大的胆子!”贵妃冷笑道,“竟敢私会宫妃……”
话音未落,宫墙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火把的光亮瞬间映红了半边天空。
陆砚之嘴角勾起一抹笑:“贵妃娘娘,该束手就擒的是你。”
话音未落,宫门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陆将军率领的精兵如潮水般涌来,转眼间就将贵妃的人马团团围住。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侍卫,在真正的将士面前就像纸糊的一般,没几下就被缴了械。
“陛下有旨!”陆将军声如洪钟,“缉拿妖道与奸妃!”
我们押着二人来到寝殿时,经过太医诊治的皇帝已经清醒许多。
他靠在龙榻上,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爱卿……做得好。”皇帝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久违的威严。
贵妃突然尖笑起来:“陛下可知道,您这位宠妃方才还在与陆家公子私会?他们……”
“闭嘴!”陆砚之厉声喝道,却被皇帝抬手制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皇帝的目光在我和陆砚之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竟轻轻笑了:“朕还没糊涂到分不清忠奸。”
贵妃的脸色瞬间惨白。
三日后,国师被处以极刑,贵妃被打入冷宫。
父亲和陆将军都加官进爵,我的位份更是直接晋为贵妃,执掌六宫大权。
我站在御花园里,看着雨过天晴的碧空,终于敢大口呼吸。
皇帝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将年仅五岁的三皇子交到我膝下抚养。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孩子,将会是下一任君王。
又过了两个月,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歇。
得益于提前修筑的堤坝和疏通的水道,这场本该酿成大祸的水患,最终只造成了轻微的损失。
又是一个月,皇帝病逝,留下遗诏让我辅佐三皇子登基,让陆家用兵权镇压住蠢蠢欲动的势力。
11.
幼帝登基那日,朝阳格外明亮。
陆将军率领铁甲军肃立在金銮殿外,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看着那个不及我腰高的小人儿,穿着明黄色龙袍摇摇晃晃地走上台阶,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他培养成明君。
从那天起,我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亲自为小皇帝挑选老师。
文治武功,经史子集,一样都不能落下。
有时候批阅奏折到深夜,烛火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陆砚之偶尔会托人送来各地的新鲜果子,却从不在人前露面。
岁月如流水般过去。
小皇帝渐渐长成了挺拔的少年,处理朝政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在他十六岁生辰那天,陆老将军亲自将虎符奉还,告老还乡。
皇帝亲自将他扶起,赐下无数珍宝。
没过多久,我父亲也告老还乡。
离京那日,我站在城楼上,看着父母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
让我意外的是,陆砚之始终没有娶楚明蕊。
听说楚明蕊后来嫁了个六品小官,跟着外放去了江南。
而陆砚之就这么孑然一身,守着陆府偌大的宅院。
如今我就老老实实的当我的太后,每日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日该戴哪支簪子。
皇帝虽非我亲生,却比亲儿子还孝顺。
今早他还特意来请安,说江南进贡了一批新茶,要亲自给我沏。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我眯着眼睛抿了口茶。
这一生,终究是圆满的。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我会想起那个总爱揪我辫子的少年,那个大婚时掀开盖头满眼温柔的夫君,也是城破那日用命护住我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