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梅雨过后

我蜷缩在潮湿的尿渍之上，脸色涨红。

我不怕嘲笑，我怕给外婆丢人了，她会赶我走。

爸妈已经在城里找了活计，没时间照顾我这个拖油瓶。

奶奶本来嫌弃我是个不带把的，又生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

我听她悄悄劝爸爸。

“妞是个没把的，我看进气儿不多，送北坡上，你正好再生一个。”

北坡是埋人的地方，我们小孩儿放牛放养都不敢上去。

奶奶走后的几天，我夜夜做噩梦，梦见自己在阴冷漆黑的北坡上跑，到处是坟头和野草，我怎么逃都逃不掉。

外婆招呼着人往里走，我的面色逐渐死灰。

“我们妞就是生了场病，喝点药就过来了。”

一群老老少少走进来，手里拎着布袋和筐子。

和我的紧张不同，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没有人嘲弄我的光头，大家似乎也没有发现空气中弥散的刺鼻味道。

“我就听说妞来了，这不家里还有一把去年晒干的枣子，给娃淡淡嘴。”

“我家大笨鹅下了几个蛋，补得很，妞这么瘦得多补补。”

不一会，外婆的木桌上就堆了一大堆吃食。

花生、瓜子、麻糖，还有一包去年的老月饼。

大人们都很忙，放下东西，没有停留。

反而是俩脏兮兮的小男孩，本来藏在大人身后打量，现在人走了，他们才到我床边。

我瑟缩地躲了躲，谁知他们往我被子上放了一本小画书。

“俺们听说你下不来床，你要急得慌，就看看这个。”

两人走的时候，又回头交代。

“可别弄破了，这可是借来的。”

众人彻底离开，我才从无措中回过神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

我想兴许是外婆的药起作用了。

从那往后外婆几乎天天上山，上山前会在桌子上给我留好早饭。

半包方便面、两颗枣或者一把瓜子儿，一小捧花生，有时候还会出现一个大大的鹅蛋。

为了不给外婆添麻烦，我也撑着身体，下床方便。

日复一日，从上炕要踩着小木凳，到我费劲儿的自个儿爬上来。

从困住我的一方火炕到偶尔被外婆扶着，坐在院子里看公鸡斗架。

外婆怕我一个人在家里着急，从隔壁邻居家抓了一只刚断奶的小猫。“妞，我照看你，你照看它，我们都要做好自己的事儿。”

小奶猫是一只虎头虎脑的梨花，黑油油的眼珠子格外有神儿。

我抚摸着它的脑袋，它会舒服地发出呼噜声，这声音让我格外安宁。

本来我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可忽然有一天，进城的邻家婶儿过来跟外婆报信儿。

“天大的喜，妞她妈又有身子了，听说不用交罚款，说是妞的病符合生二胎的政策。”

我低下头抚摸长大了一倍的梨花百岁，百岁是我给梨花起的名字。

这政策我知道，大概我活不成了，爸妈就能生一个新的孩子。

我清楚的，这孩子不是来救我的命，是救我爸妈命的。

外婆手下摘药草的动作没有停，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淡淡地说。

“隔壁村来了个半仙儿，听说看事的本事厉害得紧，我打算带妞儿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