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柜深处
第五章：河溪余温与暗涌的“见面礼”
煤油灯的光晕在帐内摇曳，将陈默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帆布壁上，像一株在风雨中挣扎的水草。
他收回最后一根银针，马大帅的呼吸明显平稳了些，脸上的烦躁也淡去不少。
“起来吧。”
马大帅挥了挥手，语气竟比来时缓和了几分，“你这针，确实有点门道。”
陈默首起身，指尖的麻意还未完全散去——那是“浸入”曾祖父施针时留下的细微体感，像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牵连着百年前的医者与此刻的自己。
他垂眸整理针囊，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大帅好好休息，明早草民再来复诊。”
陈默躬身告辞。
“等等。”
马大帅忽然开口，指了指桌上那包陈默带来的草药，“这‘见面礼’，你说能外敷止痛？”
“是。”
陈默应道，“此药以‘续断藤’为主料，辅以‘当归’‘川芎’，最善活血续筋，外敷能快速缓解疼痛。”
他刻意加重了“续断藤”三个字的发音，目光却没看马大帅，只盯着药包上捆扎的麻绳——那麻绳是林秀亲手搓的，带着河溪镇青麻的韧劲，也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马大帅没察觉这细微的情愫，只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你今晚就住军营医帐吧，方便随时问诊。”
“草民遵命。”
陈默知道，这是变相的软禁，却也只能应下。
走出帅帐，夜色如墨，军营里的喧嚣被厚重的夜幕滤去了几分狰狞。
负责“护送”他的络腮胡士兵还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粗声粗气地说：“跟我来，陈大夫。”
医帐就在帅帐不远处，是个更小的帆布篷，里面摆着几张简易的行军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军医正低头处理着什么，听见动静，抬头看了陈默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大夫是吧？”
军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叫小周，负责这里的……基础护理。
你住这边吧。”
他指了指最里面的一张空床。
陈默道谢，将自己的旧木箱放在床头。
木箱底部，那张林秀塞进来的纸条，此刻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脏。
他不敢现在拆开看，怕情绪失控，更怕被人察觉。
夜深了，军营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哨兵换岗声，像沉闷的鼓点，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陈默躺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帆布的纹路，思绪却飘回了河溪镇。
他想起林秀苍白却倔强的脸，想起母亲在他临走时塞给他的那包炒米，想起自家药柜最深处，那本用蓝布包裹着的、边角磨损的《河络真本》残卷——那是家族的根，也是他此刻最大的依仗。
迷迷糊糊间，“浸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民国初年，他的祖父陈知远。
那时军阀混战更甚，祖父也是被迫成为某支小军阀的军医。
画面里，祖父正躲在一个破败的小庙里，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誊抄着《河络真本》里的内容。
庙外，是激烈的枪声和哭喊。
“这世道，留不住完整的医书，只能把有用的，一点点刻在骨头里。”
祖父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河络派的根，不能断在我们手里。”
陈默仿佛能感受到祖父指尖的颤抖，以及那份在绝望中守护传承的执念。
眩晕退去，帐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将他拉回现实。
他侧耳听去，是小周军医，似乎正躲在帐角，用手帕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陈默悄悄坐起身，借着帐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见小周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手帕上似乎洇开了一点深色的痕迹。
“周军医，你不舒服？”
陈默轻声问道。
小周猛地回头，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眼镜也滑到了鼻尖。
他慌忙将手帕藏在身后，强笑道：“没、没事，老毛病了，不打紧。”
陈默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和强装的镇定，心里一动。
他想起祖父誊抄医书时的样子，想起曾祖父在提督帐内施针的隐忍，一股属于“河络派”医者的本能，让他向前迈了一步。
“我略懂一些调理之法，或许能帮上忙。”
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量，“能让我看看吗？”
小周愣了一下，看着陈默沉静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窥探，只有医者对病痛的关切。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缓缓放下了捂在嘴边的手帕——手帕上，果然有一点刺目的红。
陈默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
小周迟疑地伸出手腕。
陈默的指尖搭上他的脉搏，脉象急促而浮浅，带着明显的虚损之象，竟有些像……肺痨的征兆。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以及远处若有若无的风声。
陈默感受着小周脉搏的跳动，也感受着自己血管里，属于河络派百年传承的那股“余温”。
他知道，在这个烽火连天的军营里，他不仅要应对马大帅的猜忌，不仅要寻找逃离的机会，更要像祖辈们一样，在这乱世的泥沼里，守住“医者”的本分，守住那缕从河溪小镇带来的、不肯熄灭的光。
而那张藏在木箱底部的纸条，那个林秀塞给他的“见面礼”，此刻似乎也有了更重的分量——那不仅是个人的情爱，更是故土对他的期许，是河溪镇在这乱世中，寄托给他的、关于“生”与“救”的希望。
他收回最后一根银针，马大帅的呼吸明显平稳了些，脸上的烦躁也淡去不少。
“起来吧。”
马大帅挥了挥手，语气竟比来时缓和了几分，“你这针，确实有点门道。”
陈默首起身，指尖的麻意还未完全散去——那是“浸入”曾祖父施针时留下的细微体感，像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牵连着百年前的医者与此刻的自己。
他垂眸整理针囊，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大帅好好休息，明早草民再来复诊。”
陈默躬身告辞。
“等等。”
马大帅忽然开口，指了指桌上那包陈默带来的草药，“这‘见面礼’，你说能外敷止痛？”
“是。”
陈默应道，“此药以‘续断藤’为主料，辅以‘当归’‘川芎’，最善活血续筋，外敷能快速缓解疼痛。”
他刻意加重了“续断藤”三个字的发音，目光却没看马大帅，只盯着药包上捆扎的麻绳——那麻绳是林秀亲手搓的，带着河溪镇青麻的韧劲，也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马大帅没察觉这细微的情愫，只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你今晚就住军营医帐吧，方便随时问诊。”
“草民遵命。”
陈默知道，这是变相的软禁，却也只能应下。
走出帅帐，夜色如墨，军营里的喧嚣被厚重的夜幕滤去了几分狰狞。
负责“护送”他的络腮胡士兵还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粗声粗气地说：“跟我来，陈大夫。”
医帐就在帅帐不远处，是个更小的帆布篷，里面摆着几张简易的行军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军医正低头处理着什么，听见动静，抬头看了陈默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大夫是吧？”
军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叫小周，负责这里的……基础护理。
你住这边吧。”
他指了指最里面的一张空床。
陈默道谢，将自己的旧木箱放在床头。
木箱底部，那张林秀塞进来的纸条，此刻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脏。
他不敢现在拆开看，怕情绪失控，更怕被人察觉。
夜深了，军营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哨兵换岗声，像沉闷的鼓点，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陈默躺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帆布的纹路，思绪却飘回了河溪镇。
他想起林秀苍白却倔强的脸，想起母亲在他临走时塞给他的那包炒米，想起自家药柜最深处，那本用蓝布包裹着的、边角磨损的《河络真本》残卷——那是家族的根，也是他此刻最大的依仗。
迷迷糊糊间，“浸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民国初年，他的祖父陈知远。
那时军阀混战更甚，祖父也是被迫成为某支小军阀的军医。
画面里，祖父正躲在一个破败的小庙里，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誊抄着《河络真本》里的内容。
庙外，是激烈的枪声和哭喊。
“这世道，留不住完整的医书，只能把有用的，一点点刻在骨头里。”
祖父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河络派的根，不能断在我们手里。”
陈默仿佛能感受到祖父指尖的颤抖，以及那份在绝望中守护传承的执念。
眩晕退去，帐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将他拉回现实。
他侧耳听去，是小周军医，似乎正躲在帐角，用手帕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陈默悄悄坐起身，借着帐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见小周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手帕上似乎洇开了一点深色的痕迹。
“周军医，你不舒服？”
陈默轻声问道。
小周猛地回头，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眼镜也滑到了鼻尖。
他慌忙将手帕藏在身后，强笑道：“没、没事，老毛病了，不打紧。”
陈默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和强装的镇定，心里一动。
他想起祖父誊抄医书时的样子，想起曾祖父在提督帐内施针的隐忍，一股属于“河络派”医者的本能，让他向前迈了一步。
“我略懂一些调理之法，或许能帮上忙。”
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量，“能让我看看吗？”
小周愣了一下，看着陈默沉静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窥探，只有医者对病痛的关切。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缓缓放下了捂在嘴边的手帕——手帕上，果然有一点刺目的红。
陈默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
小周迟疑地伸出手腕。
陈默的指尖搭上他的脉搏，脉象急促而浮浅，带着明显的虚损之象，竟有些像……肺痨的征兆。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以及远处若有若无的风声。
陈默感受着小周脉搏的跳动，也感受着自己血管里，属于河络派百年传承的那股“余温”。
他知道，在这个烽火连天的军营里，他不仅要应对马大帅的猜忌，不仅要寻找逃离的机会，更要像祖辈们一样，在这乱世的泥沼里，守住“医者”的本分，守住那缕从河溪小镇带来的、不肯熄灭的光。
而那张藏在木箱底部的纸条，那个林秀塞给他的“见面礼”，此刻似乎也有了更重的分量——那不仅是个人的情爱，更是故土对他的期许，是河溪镇在这乱世中，寄托给他的、关于“生”与“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