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人间灯火
第四章 清晨的豆浆机
清晨五点半，崔丽敏在闹钟响起前就睁开了眼睛。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她的身体比任何钟表都准确。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街道上偶尔传来的环卫车声音，像是这座城市沉睡中的呼吸。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
经过婆婆房间时，她特意放轻了脚步。
张玉兰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均匀的鼾声。
看来昨晚的止痛药起了作用，婆婆难得睡了个好觉。
厨房的灯亮起时，她眯了眯眼。
先烧上水，然后从冰箱里拿出昨晚泡好的黄豆。
豆浆机是结婚时买的，用了八年，外壳己经有些发黄，但工作起来依然卖力。
她把黄豆倒进去，按下启动键，机器立刻发出熟悉的嗡鸣声。
这声音曾经让她安心——代表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但现在，她只觉得刺耳。
趁着打豆浆的工夫，她开始和面。
婆婆虽然脚伤了，但对早餐的要求一点没降低：手擀面要筋道，汤汁要清淡，配菜要新鲜。
她系上围裙，在料理台前站定，双手熟练地揉搓着面团。
面粉在指尖流动，像细沙一样柔软。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在厨房里忙碌。
那时她觉得，能做出好吃的东西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可现在，她只觉得疲惫。
"丽敏！
"婆婆的喊声准时在六点响起，比闹钟还准。
她放下面团，小跑着过去："妈，怎么了？
""扶我起来。
"张玉兰靠在床头，脸色比昨天好些，"今天感觉好多了，就是石膏沉得很。
"她小心地扶婆婆坐起，把枕头垫在她背后："豆浆快打好了，面条一会儿就下锅。
""嗯。
"婆婆难得没挑剔，反而问了句，"你吃过了吗？
""还没，等您一起吃。
"张玉兰没再说话，但眼神柔和了些。
崔丽敏心里有些诧异，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回到厨房，豆浆己经打好了。
浓郁的豆香弥漫在空气中，她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每天早晨最让她感到慰藉的时刻——食物的香气总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
她把豆浆倒进碗里，撒上少许白糖。
这是婆婆习惯的吃法，虽然医生建议少糖，但她不敢擅自改动。
面条下锅时，水汽蒸腾，模糊了窗户。
她用手擦了擦，看见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今天是个阴天。
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伺候婆婆吃完早饭，己经七点半了。
张玉兰今天要去医院复查，她得提前准备。
先把婆婆的医保卡、病历本找出来，再把要吃的药分装好。
最后检查一遍包，确保该带的都带了。
"妈，我们八点出发。
"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急什么？
"张玉兰慢悠悠地喝着豆浆，"去早了也是等。
"她没反驳，但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宁可早到等着，也不能迟到挨说。
八点整，她们准时出门。
电梯里遇到楼下的李阿姨，看见张玉兰腿上的石膏，立刻关切地问："阿姨这是怎么了？
""摔了一跤。
"张玉兰叹气，"老了，不中用了。
""有丽敏这样的儿媳妇真是福气。
"李阿姨朝崔丽敏笑笑，"现在这么孝顺的年轻人不多了。
"崔丽敏勉强扯出个笑容。
这样的夸奖她听过太多次，每次都觉得像是在提醒她：你要做得更好，要更孝顺，要更忍耐。
去医院的路上，张玉兰难得地安静。
她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说："以前我婆婆在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伺候她的。
"崔丽敏有些惊讶。
婆婆很少提起往事，更少提起自己的婆婆。
"那时候建国他爸常出差，家里就我和婆婆两个人。
"张玉兰继续说，"她比你奶奶难伺候多了，咸了淡了都要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嗯"了一声。
"现在轮到你了。
"张玉兰转过头看着她，"这就是命。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崔丽敏心上。
命？
难道她的人生就是这样循环往复，从伺候婆婆的媳妇，变成被媳妇伺候的婆婆？
医院里人山人海。
挂号、排队、等候...整个过程和昨天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张玉兰的脾气好了很多，甚至在她去买水的时候，还说了句"慢慢来，不着急"。
复查结果不错，骨头愈合得很好。
医生建议再打两周石膏，期间可以适当活动。
从医院出来时，张玉兰明显松了口气："还好不用手术，我最怕动刀子。
"她扶着婆婆上车，心里却在想：如果真要手术，她是不是要这样伺候更久？
回家路上，她们去了趟超市。
张玉兰坐在轮椅上，指挥她买这买那："建国爱吃的薯片多买几包，他回来肯定想吃。
"她默默往购物车里放东西，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王建国还要西天才回来，婆婆却己经惦记着他爱吃的零食。
而她呢？
连生日都没人记得。
结账时，她看见收银台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巧克力。
鬼使神差地，她拿了一盒放进购物车。
张玉兰看见了，但没说什么。
到家己经中午了。
她简单做了个炒饭，婆婆吃得很香。
饭后，张玉兰说要睡午觉，她终于有了片刻清闲。
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打开新买的巧克力，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暂时驱散了心里的苦涩。
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敏敏，你爸的生日礼物我买好了，你说送皮带好还是钱包好？
"她听着母亲的声音，突然很想哭。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父母会永远记得她的生日，永远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都行，爸肯定都喜欢。
"她回复道，声音有些哽咽。
放下手机，她走到阳台上。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楼下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
她看见几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在散步，有说有笑。
那样的生活，离她很远很远。
曾经她也想过要孩子。
刚结婚那会儿，她和王建国还认真讨论过要男孩还是女孩。
可一年年过去，婆婆的挑剔越来越厉害，王建国的工作越来越忙，要孩子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现在她三十西岁了，想要孩子的心思也淡了。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是不是就要这样过一辈子？
伺候完婆婆伺候丈夫，伺候完丈夫伺候孩子，永远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厨房里的豆浆机还放在料理台上，外壳上的水珠己经干了。
她走过去，轻轻擦拭着机器表面。
这台豆浆机见证了她八年的婚姻生活，也见证了她从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女孩，变成现在这个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
"丽敏？
"婆婆的喊声从卧室传来，"我渴了。
"她放下抹布，去倒水。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明天早晨五点半，她依然要准时起床，依然要打豆浆，依然要手擀面。
这就是她的生活。
像那台豆浆机一样，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但至少，她还有巧克力。
虽然甜味很短暂，但至少是甜的。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她的身体比任何钟表都准确。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街道上偶尔传来的环卫车声音，像是这座城市沉睡中的呼吸。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
经过婆婆房间时，她特意放轻了脚步。
张玉兰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均匀的鼾声。
看来昨晚的止痛药起了作用，婆婆难得睡了个好觉。
厨房的灯亮起时，她眯了眯眼。
先烧上水，然后从冰箱里拿出昨晚泡好的黄豆。
豆浆机是结婚时买的，用了八年，外壳己经有些发黄，但工作起来依然卖力。
她把黄豆倒进去，按下启动键，机器立刻发出熟悉的嗡鸣声。
这声音曾经让她安心——代表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但现在，她只觉得刺耳。
趁着打豆浆的工夫，她开始和面。
婆婆虽然脚伤了，但对早餐的要求一点没降低：手擀面要筋道，汤汁要清淡，配菜要新鲜。
她系上围裙，在料理台前站定，双手熟练地揉搓着面团。
面粉在指尖流动，像细沙一样柔软。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在厨房里忙碌。
那时她觉得，能做出好吃的东西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可现在，她只觉得疲惫。
"丽敏！
"婆婆的喊声准时在六点响起，比闹钟还准。
她放下面团，小跑着过去："妈，怎么了？
""扶我起来。
"张玉兰靠在床头，脸色比昨天好些，"今天感觉好多了，就是石膏沉得很。
"她小心地扶婆婆坐起，把枕头垫在她背后："豆浆快打好了，面条一会儿就下锅。
""嗯。
"婆婆难得没挑剔，反而问了句，"你吃过了吗？
""还没，等您一起吃。
"张玉兰没再说话，但眼神柔和了些。
崔丽敏心里有些诧异，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回到厨房，豆浆己经打好了。
浓郁的豆香弥漫在空气中，她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每天早晨最让她感到慰藉的时刻——食物的香气总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
她把豆浆倒进碗里，撒上少许白糖。
这是婆婆习惯的吃法，虽然医生建议少糖，但她不敢擅自改动。
面条下锅时，水汽蒸腾，模糊了窗户。
她用手擦了擦，看见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今天是个阴天。
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伺候婆婆吃完早饭，己经七点半了。
张玉兰今天要去医院复查，她得提前准备。
先把婆婆的医保卡、病历本找出来，再把要吃的药分装好。
最后检查一遍包，确保该带的都带了。
"妈，我们八点出发。
"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急什么？
"张玉兰慢悠悠地喝着豆浆，"去早了也是等。
"她没反驳，但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宁可早到等着，也不能迟到挨说。
八点整，她们准时出门。
电梯里遇到楼下的李阿姨，看见张玉兰腿上的石膏，立刻关切地问："阿姨这是怎么了？
""摔了一跤。
"张玉兰叹气，"老了，不中用了。
""有丽敏这样的儿媳妇真是福气。
"李阿姨朝崔丽敏笑笑，"现在这么孝顺的年轻人不多了。
"崔丽敏勉强扯出个笑容。
这样的夸奖她听过太多次，每次都觉得像是在提醒她：你要做得更好，要更孝顺，要更忍耐。
去医院的路上，张玉兰难得地安静。
她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说："以前我婆婆在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伺候她的。
"崔丽敏有些惊讶。
婆婆很少提起往事，更少提起自己的婆婆。
"那时候建国他爸常出差，家里就我和婆婆两个人。
"张玉兰继续说，"她比你奶奶难伺候多了，咸了淡了都要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嗯"了一声。
"现在轮到你了。
"张玉兰转过头看着她，"这就是命。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崔丽敏心上。
命？
难道她的人生就是这样循环往复，从伺候婆婆的媳妇，变成被媳妇伺候的婆婆？
医院里人山人海。
挂号、排队、等候...整个过程和昨天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张玉兰的脾气好了很多，甚至在她去买水的时候，还说了句"慢慢来，不着急"。
复查结果不错，骨头愈合得很好。
医生建议再打两周石膏，期间可以适当活动。
从医院出来时，张玉兰明显松了口气："还好不用手术，我最怕动刀子。
"她扶着婆婆上车，心里却在想：如果真要手术，她是不是要这样伺候更久？
回家路上，她们去了趟超市。
张玉兰坐在轮椅上，指挥她买这买那："建国爱吃的薯片多买几包，他回来肯定想吃。
"她默默往购物车里放东西，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王建国还要西天才回来，婆婆却己经惦记着他爱吃的零食。
而她呢？
连生日都没人记得。
结账时，她看见收银台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巧克力。
鬼使神差地，她拿了一盒放进购物车。
张玉兰看见了，但没说什么。
到家己经中午了。
她简单做了个炒饭，婆婆吃得很香。
饭后，张玉兰说要睡午觉，她终于有了片刻清闲。
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打开新买的巧克力，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暂时驱散了心里的苦涩。
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敏敏，你爸的生日礼物我买好了，你说送皮带好还是钱包好？
"她听着母亲的声音，突然很想哭。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父母会永远记得她的生日，永远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都行，爸肯定都喜欢。
"她回复道，声音有些哽咽。
放下手机，她走到阳台上。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楼下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
她看见几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在散步，有说有笑。
那样的生活，离她很远很远。
曾经她也想过要孩子。
刚结婚那会儿，她和王建国还认真讨论过要男孩还是女孩。
可一年年过去，婆婆的挑剔越来越厉害，王建国的工作越来越忙，要孩子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现在她三十西岁了，想要孩子的心思也淡了。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是不是就要这样过一辈子？
伺候完婆婆伺候丈夫，伺候完丈夫伺候孩子，永远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厨房里的豆浆机还放在料理台上，外壳上的水珠己经干了。
她走过去，轻轻擦拭着机器表面。
这台豆浆机见证了她八年的婚姻生活，也见证了她从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女孩，变成现在这个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
"丽敏？
"婆婆的喊声从卧室传来，"我渴了。
"她放下抹布，去倒水。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明天早晨五点半，她依然要准时起床，依然要打豆浆，依然要手擀面。
这就是她的生活。
像那台豆浆机一样，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但至少，她还有巧克力。
虽然甜味很短暂，但至少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