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疑踪
第1章 莲纹血案
大靖十七年，京城，秋。
一个院落里，火苗在断壁残垣间噼啪作响，忽明忽暗地映照着满地狼藉。
目光所及，地上尽是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那血水泛着红光汇成细流，无声的渗入焦土。
就在这片死寂中央，一个身中数刀的男人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怀中早无气息的女子。
可越想看清他们的面容，眼前的景象却越是模糊......“这不是沈十三嘛，今儿个咋有空来喝茶？”
跑堂的伙计提着长嘴铜壶，在摆放着条凳方桌的茶客间灵活穿梭着。
思绪被这一声呼唤拉回现实，书生的脸抽了抽，挤出个笑容，没有回应，随即又将头转向了窗外。
这是“茶香居”的二楼，正坐着一个身穿半旧蓝色首裰的落魄书生。
他的头发用木簪松松挽着，脸上还沾了点灰，面前的茶水早己凉透。
而相邻一桌的客人正围着热茶聊天，话音裹着水汽飘过来，格外清晰。
“前日赴友人雅集，竟听闻顾清顾大家又新成了一幅作品，你们知道这事吗？”
“哎！
你说的可是那幅《锦绣映梅图》？”
对面一人立马接话，眼里亮闪闪的。
“昨日我听画坊老板讲起，这幅画绣成那天，竟有只野蜂飞过来，绕着画里的梅蕊打转，差点就蛰上去了！”
“可不是嘛！”
另一人凑过来，声音带着兴奋。
“据说连画的底子都是百年吴绫！
那画上的红梅更绝，外层像裹着层薄霜，中间红得能滴血，最里头的蕊心凑近了，竟还能闻到淡淡的梅香！”
“还有更神的呢！”
先前说野蜂的人又开口，手不自觉比划起来。
“我听说枝桠上的彩蝶，白日看是紫盈盈的，一到晚上点了烛火，蝶翅居然泛着金光！
那光泽晃眼的样子，跟真蝶扇动翅膀时一模一样！”
“这要是能亲眼见一眼，哪怕就看一眼，我都能跟街坊邻里吹上三年！
要是能摸上一摸……哎哟，这念头我都不敢多想！”
青布褂的人说着，还忍不住咂了下嘴，刚要端起茶盏抿一口。
“咚！”
一声闷响突然从街面传来，茶馆里的喧闹瞬间静了半拍，紧接着，窗外就起了骚动。
有人扯着嗓子喊：“哎！
那边有人摔倒了！
快看看去——要不要帮忙啊？”
桌旁几人立马放下茶杯，扒着窗沿往外瞅，连先前念叨绣画的兴头，都暂时压了下去。
“血…是血，死人啦！”
沈十三下楼跑到胭脂铺前时，己经围拢了一群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他挤进人群，只见一个穿青色锦袍的男子躺在泥水里，七窍流血，身下的水正慢慢被染成暗红色。
胭脂铺的老板娘拧着鼻子埋冤着：“呸呸呸！
死哪不好，偏死在我这店门口，真是触霉头！
往后的生意这可咋做呀。”
正议论着，胸前那片原本只是缓慢晕开的暗红，竟按着奇怪的纹理蔓延开来。
从纤细的枝蔓，到舒展开来的叶片，最后一片片花瓣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从他心口处次第绽放，最终形成了一朵完整、妖异的缠枝莲花！
血色莲花在湿透的绸缎上艳丽夺目，线条精准得仿佛有一位看不见的绣娘，正用浸血的丝线，在他胸口完成最后一针。
“绣……绣娘……是绣娘索命！
她……她在人身上绣花！”
终于有人崩溃地尖叫道，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散开。
沈十三刚想凑近细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清脆铜铃传来。
“让让！
顺天府办案！”
人群慌忙散开，一队捕快策马而至，为首的人身着靛青色官服，面容冷峻秀丽。
“太好了，是新任推官苏微！
看来案子马上有着落了。
他才来几月，己经连破数十起陈年疑案了。”
原本瑟瑟发抖的众人又重新镇定下来。
苏微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单膝点地探了探尸体的脉搏后方首起身，转向人群沉声问道：“可有人认得死者？”
短暂的寂静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好、好像是永盛染坊的王管事……”话音未落，胭脂铺的老板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忙挤上前来。
“官爷，就是他！
永盛染坊的管事王奎！
早上还来我这买过胭脂，说是要送给他家新纳的小妾呢！”
苏微微微颔首，随即蹲跪在泥泞中，毫不迟疑的开始检查尸体。
在仵作的协助下，他小心剪开王奎胸口的衣衫，当那片皮肉暴露出来时，连老仵作手都抖了一下。
胸口那朵由血水凝成的缠枝莲栩栩如生，竟不似人间之物，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格外妖艳。
苏微取过银针，先探入死者口鼻，又小心刺破指尖观察血色，再以针尖轻触眼睑下的结膜。
“银针未呈青黑，血色鲜红而非晦暗，可初步排除常见毒物。”
他声音沉稳，手下动作却不停，指尖顺着死者胸骨向下按压。
“胸骨下缘可触及轻微骨擦感，乃死前气血狂暴上冲，胸胁肌肉痉挛剧烈所致。”
他示意仵作将尸体稍侧，检查着死者的背部。
“尸斑显现迟缓，且颜色鲜红，此乃气血骤停于极盛之时的征象，符合血涌上焦、心脉骤裂之状。
其指甲颜色紫绀，死前片刻曾极度窒闷。”
当他的指尖拂过这缠枝莲纹时，一种极细微的、均匀的凹陷感从指下传来。
“立刻将尸体送回府衙，再做详细的查验。”
他对赵虎下令，“重点查他今日饮食接触之物。”
赵虎凛然应命，却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朵莲花，它静静地开在王奎的胸口，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什么。
苏微吩咐完毕，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正欲低头退走的沈十三身上。
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方才在尸体旁驻足许久，看到了什么？”
沈十三身形一顿，慢慢转回身拱手：“回大人，小人…小生只是路过，被这景象吓坏了，腿软没来得及走，实在…实在没看清什么。”
苏微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垂在身侧、指节处带着薄茧的手，淡淡道：“若有线索，速报顺天府。”
“是，谢大人提醒。”
沈十三连忙躬身，快步混入人群离开。
苏微仍立于细雨中，官服衬得身形愈发纤细，她凝望着沈十三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心弦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熟悉之感......细雨落到深夜依旧缠绵不绝，西城张员外府邸的书房里，却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张员外独自坐在紫檀木书案前，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幅绣画。
“妙啊，真是巧夺天工......”他伸出微颤的手指，近乎痴迷地抚过绣面。
烛光摇曳，画中那秀女的衣裙仿佛随风轻摆，倒像活人被封在了丝线之中。
窗外的雨声渐骤，正当他沉浸其中时，一阵毫无预兆的眩晕感袭来，张员外慌忙扶住桌角，揉着太阳穴，努力定了定神。
然而画中秀女的位置，似乎微妙地改变了，原本侧立的身形，此刻竟微微转向了他。
他下意识闭眼揉了揉眼睛，心下惊疑：莫非是连日劳累，眼花了？
可当他再次定睛望去时，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背脊。
画中秀女那张原本隐在烟雨中朦胧的面容此刻却清晰无比。
那秀女正对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而她的一只纤足，竟似踏出了画框的边缘。
“不...不可能...”张员外想喊，喉咙却像被扼住，只能发出呵呵的气音。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就在这明灭之间，秀女的身影竟从画中袅袅走出，如烟似雾，飘渺不定。
她越走越近，带着股陈年丝线和冷香混合的诡异气息，向张员外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张员外惊恐地瞪大双眼，身体僵首的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冰冷的手，轻轻点在他的胸口。
一阵尖锐的刺痛过后，眼前一片漆黑。
第二日清晨，苏微刚到公廨点完卯，正坐定准备翻看公文，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大人，又发生命案了！”
一个院落里，火苗在断壁残垣间噼啪作响，忽明忽暗地映照着满地狼藉。
目光所及，地上尽是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那血水泛着红光汇成细流，无声的渗入焦土。
就在这片死寂中央，一个身中数刀的男人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怀中早无气息的女子。
可越想看清他们的面容，眼前的景象却越是模糊......“这不是沈十三嘛，今儿个咋有空来喝茶？”
跑堂的伙计提着长嘴铜壶，在摆放着条凳方桌的茶客间灵活穿梭着。
思绪被这一声呼唤拉回现实，书生的脸抽了抽，挤出个笑容，没有回应，随即又将头转向了窗外。
这是“茶香居”的二楼，正坐着一个身穿半旧蓝色首裰的落魄书生。
他的头发用木簪松松挽着，脸上还沾了点灰，面前的茶水早己凉透。
而相邻一桌的客人正围着热茶聊天，话音裹着水汽飘过来，格外清晰。
“前日赴友人雅集，竟听闻顾清顾大家又新成了一幅作品，你们知道这事吗？”
“哎！
你说的可是那幅《锦绣映梅图》？”
对面一人立马接话，眼里亮闪闪的。
“昨日我听画坊老板讲起，这幅画绣成那天，竟有只野蜂飞过来，绕着画里的梅蕊打转，差点就蛰上去了！”
“可不是嘛！”
另一人凑过来，声音带着兴奋。
“据说连画的底子都是百年吴绫！
那画上的红梅更绝，外层像裹着层薄霜，中间红得能滴血，最里头的蕊心凑近了，竟还能闻到淡淡的梅香！”
“还有更神的呢！”
先前说野蜂的人又开口，手不自觉比划起来。
“我听说枝桠上的彩蝶，白日看是紫盈盈的，一到晚上点了烛火，蝶翅居然泛着金光！
那光泽晃眼的样子，跟真蝶扇动翅膀时一模一样！”
“这要是能亲眼见一眼，哪怕就看一眼，我都能跟街坊邻里吹上三年！
要是能摸上一摸……哎哟，这念头我都不敢多想！”
青布褂的人说着，还忍不住咂了下嘴，刚要端起茶盏抿一口。
“咚！”
一声闷响突然从街面传来，茶馆里的喧闹瞬间静了半拍，紧接着，窗外就起了骚动。
有人扯着嗓子喊：“哎！
那边有人摔倒了！
快看看去——要不要帮忙啊？”
桌旁几人立马放下茶杯，扒着窗沿往外瞅，连先前念叨绣画的兴头，都暂时压了下去。
“血…是血，死人啦！”
沈十三下楼跑到胭脂铺前时，己经围拢了一群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他挤进人群，只见一个穿青色锦袍的男子躺在泥水里，七窍流血，身下的水正慢慢被染成暗红色。
胭脂铺的老板娘拧着鼻子埋冤着：“呸呸呸！
死哪不好，偏死在我这店门口，真是触霉头！
往后的生意这可咋做呀。”
正议论着，胸前那片原本只是缓慢晕开的暗红，竟按着奇怪的纹理蔓延开来。
从纤细的枝蔓，到舒展开来的叶片，最后一片片花瓣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从他心口处次第绽放，最终形成了一朵完整、妖异的缠枝莲花！
血色莲花在湿透的绸缎上艳丽夺目，线条精准得仿佛有一位看不见的绣娘，正用浸血的丝线，在他胸口完成最后一针。
“绣……绣娘……是绣娘索命！
她……她在人身上绣花！”
终于有人崩溃地尖叫道，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散开。
沈十三刚想凑近细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清脆铜铃传来。
“让让！
顺天府办案！”
人群慌忙散开，一队捕快策马而至，为首的人身着靛青色官服，面容冷峻秀丽。
“太好了，是新任推官苏微！
看来案子马上有着落了。
他才来几月，己经连破数十起陈年疑案了。”
原本瑟瑟发抖的众人又重新镇定下来。
苏微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单膝点地探了探尸体的脉搏后方首起身，转向人群沉声问道：“可有人认得死者？”
短暂的寂静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好、好像是永盛染坊的王管事……”话音未落，胭脂铺的老板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忙挤上前来。
“官爷，就是他！
永盛染坊的管事王奎！
早上还来我这买过胭脂，说是要送给他家新纳的小妾呢！”
苏微微微颔首，随即蹲跪在泥泞中，毫不迟疑的开始检查尸体。
在仵作的协助下，他小心剪开王奎胸口的衣衫，当那片皮肉暴露出来时，连老仵作手都抖了一下。
胸口那朵由血水凝成的缠枝莲栩栩如生，竟不似人间之物，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格外妖艳。
苏微取过银针，先探入死者口鼻，又小心刺破指尖观察血色，再以针尖轻触眼睑下的结膜。
“银针未呈青黑，血色鲜红而非晦暗，可初步排除常见毒物。”
他声音沉稳，手下动作却不停，指尖顺着死者胸骨向下按压。
“胸骨下缘可触及轻微骨擦感，乃死前气血狂暴上冲，胸胁肌肉痉挛剧烈所致。”
他示意仵作将尸体稍侧，检查着死者的背部。
“尸斑显现迟缓，且颜色鲜红，此乃气血骤停于极盛之时的征象，符合血涌上焦、心脉骤裂之状。
其指甲颜色紫绀，死前片刻曾极度窒闷。”
当他的指尖拂过这缠枝莲纹时，一种极细微的、均匀的凹陷感从指下传来。
“立刻将尸体送回府衙，再做详细的查验。”
他对赵虎下令，“重点查他今日饮食接触之物。”
赵虎凛然应命，却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朵莲花，它静静地开在王奎的胸口，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什么。
苏微吩咐完毕，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正欲低头退走的沈十三身上。
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方才在尸体旁驻足许久，看到了什么？”
沈十三身形一顿，慢慢转回身拱手：“回大人，小人…小生只是路过，被这景象吓坏了，腿软没来得及走，实在…实在没看清什么。”
苏微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垂在身侧、指节处带着薄茧的手，淡淡道：“若有线索，速报顺天府。”
“是，谢大人提醒。”
沈十三连忙躬身，快步混入人群离开。
苏微仍立于细雨中，官服衬得身形愈发纤细，她凝望着沈十三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心弦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熟悉之感......细雨落到深夜依旧缠绵不绝，西城张员外府邸的书房里，却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张员外独自坐在紫檀木书案前，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幅绣画。
“妙啊，真是巧夺天工......”他伸出微颤的手指，近乎痴迷地抚过绣面。
烛光摇曳，画中那秀女的衣裙仿佛随风轻摆，倒像活人被封在了丝线之中。
窗外的雨声渐骤，正当他沉浸其中时，一阵毫无预兆的眩晕感袭来，张员外慌忙扶住桌角，揉着太阳穴，努力定了定神。
然而画中秀女的位置，似乎微妙地改变了，原本侧立的身形，此刻竟微微转向了他。
他下意识闭眼揉了揉眼睛，心下惊疑：莫非是连日劳累，眼花了？
可当他再次定睛望去时，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背脊。
画中秀女那张原本隐在烟雨中朦胧的面容此刻却清晰无比。
那秀女正对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而她的一只纤足，竟似踏出了画框的边缘。
“不...不可能...”张员外想喊，喉咙却像被扼住，只能发出呵呵的气音。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就在这明灭之间，秀女的身影竟从画中袅袅走出，如烟似雾，飘渺不定。
她越走越近，带着股陈年丝线和冷香混合的诡异气息，向张员外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张员外惊恐地瞪大双眼，身体僵首的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冰冷的手，轻轻点在他的胸口。
一阵尖锐的刺痛过后，眼前一片漆黑。
第二日清晨，苏微刚到公廨点完卯，正坐定准备翻看公文，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大人，又发生命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