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我叫张伟。小说《我于新世界做死梦》一经上线便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关注,是“恍惚中的夏天”大大的倾心之作,小说以主人公白砚砚砚之间的感情纠葛为主线,精选内容:我叫张伟。 我是白砚的同班同学,也是……他最后救下的人。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白砚,在我们所有人眼里,他大概就像一座灯塔。一座永远明亮、从不偏移的灯塔。你远远看着,就知道方向在哪,安全在哪,标准答案在哪。清晨六点半,宿舍里还一片鼾声和磨牙声,混着昨晚泡面没散尽的味道。白砚的床铺己经空了。 他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棱角分明。走到水房,他肯定己经刷完牙,毛巾都拧得干干爽爽挂得一丝不苟。你信吗?他连挤牙...
我是白砚的同班同学,也是……他最后救下的人。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白砚,在我们所有人眼里,他大概就像一座灯塔。
一座永远明亮、从不偏移的灯塔。
你远远看着,就知道方向在哪,安全在哪,标准答案在哪。
清晨六点半,宿舍里还一片鼾声和磨牙声,混着昨晚泡面没散尽的味道。
白砚的床铺己经空了。
他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棱角分明。
走到水房,他肯定己经刷完牙,毛巾都拧得干干爽爽挂得一丝不苟。
你信吗?
他连挤牙膏的长度都好像量过。
他的书桌,啧,那更是一绝。
书本按高矮站队,颜色都差不多挨在一起,笔筒里的笔,笔尖朝同一个方向,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校服?
穿在他身上就跟刚熨过一样,领子挺括,没有一点褶皱。
老师爱他爱到骨子里。
自律、优秀、省心,永远是年级第一的钉子户。
同学也离不开他,尤其数学物理课下课,他座位旁边立马围一圈人。
他讲题时耐心得可怕,步骤清晰,逻辑分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不会不耐烦。
女生们偷偷给他塞零食饮料,感谢他讲题。
他从不拒绝,礼貌道谢,但隔天绝对会还一份字迹工整到吓人的笔记,或者一块等价的好巧克力。
不欠人情,也绝不让你多想半分。
我们都觉得,白砚就该是这样。
他那个名字——白色的砚台,听着就干净、规矩,注定了他人生的画卷只能是工工整整的楷书,不能有半点出格的墨点,更不能有狂草的肆意。
我和他算是一起长大的。
一个家属院里跑过,小学初中都同班。
只不过后来,他越来越像那座灯塔,而我,就是灯塔下面那片海里,最普通不过的一条小鱼,跟着他的光,才不至于在作业和考试的浪潮里迷路。
我隐约知道点他家里的事。
他爸妈都是普通工人,厂子效益一般,人生所有的指望和光彩,好像都压在了这个过分出色的儿子身上。
他们当然以他为傲,但那种骄傲里,掺着一种很别扭的东西。
好像必须反复强调,儿子的优秀,全是他们“把握方向”的功劳。
他妈总给他夹菜,嘴里念叨:“砚砚,多吃点,听妈的没错,我们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他爸更沉默严厉些。
白砚拿了什么奖状回家,他爸从报纸上方抬起眼,敲打两句:“一次成功不算什么,戒骄戒躁。
未来的路怎么走,还得我们给你规划。”
白砚呢?
他从不反驳。
他就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下次继续交回无可挑剔的“标准答案”。
他完美地活成了父母期待的样子,以至于那对夫妻都深信不疑:看,全是咱管教得好。
但我有时候会觉得……累。
不是为我,是替他累。
有一次,大概是高二下学期,模拟考砸了,我心情糟透,趴在走廊栏杆上吹风。
白砚走过来,递给我一瓶冰水。
“一次考试而己。”
他说,声音还是那么平稳。
我苦笑:“砚哥,跟你比不了啊。
你当然不在乎。
你以后肯定是要干大事的,清华北大抢着要。
我呢?
能考个一本我爸妈都得放鞭炮。”
他沉默了一下,看着楼下打篮球的人群,忽然说:“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有自己想做的事,挺好的。”
他转过头看我,眼神很深,像一口古井,看不出波澜,“你不是喜欢画画吗?
坚持下去。”
我愣住了。
我喜欢瞎画几笔,从来没当正经事跟人说过,也就是课间涂鸦被他看见过一两次。
“嗨,瞎画,混口饭吃都难。”
我摆摆手。
“能做喜欢的事,本身就很好了。”
他很认真地说,那种语气不像鼓励,更像……陈述一个他观察到的结论。
当时我没多想,只觉得学霸的安慰方式都这么特别。
后来我才慢慢琢磨过来,他鼓励过很多人。
想学摄影的、想写小说的、甚至想开奶茶店的……他总会说“挺好的,坚持下去”。
那时候我觉得,白砚真好啊,他自己那么牛逼,还总是鼓励别人的梦想。
现在我才懂,那或许不是鼓励。
那可能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好奇,甚至是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因为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我想我喜欢”,只有“我应该我必须”。
他是一座为别人发光的灯塔,自己却永远困在冰冷的塔楼里。
岁月大概还是会带来一些改变的吧。
我偶尔去他家找他问题目,能感觉到一点微妙的不同。
他妈递牛奶过来,手有时会顿一下,看着儿子己经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的背影,那句“听妈妈的”在嘴边滚几下,最后可能变成“趁热喝”。
他爸抖报纸的声音依旧,但说起未来大学和专业,那斩钉截铁的指令,偶尔也会掺进一点试探性的商量,虽然别扭得很。
好像……他们也开始有点意识到,儿子长大了,他们的那套规则,也许快要罩不住他了。
我甚至偷偷幻想过,也许再熬一熬,等到大学,白砚就能在那缓慢而自然的退让里,呼吸到一丝真正自由的空气。
也许他也能找到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而不是永远做着“应该”做的事。
他那么聪明,只要给他一点点缝隙,他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但是,那天放学后,我把我自己,连同白砚那一点点可能的未来,一起撞碎了。
那几个校外混混堵了我好几次了。
领头那个黄毛,脸上有道疤,看人的眼神像毒蛇。
他们逼我交一笔我根本拿不出的“保护费”,说不给就给我放血。
我吓得要死,几天没睡好,黑眼圈快掉到下巴。
那天放学,我磨磨蹭蹭不敢走,在校门口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要回家的白砚。
他太显眼了,人群里永远身姿挺拔,步子稳定,像有固定程序。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几乎是扑过去,语无伦次,眼泪都快飙出来:“砚哥!
救救我……他们又来了……说要弄死我……” 白砚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他听完,点了点头,只说了句:“按你平时路线走,我在后面。”
同时,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
后来警察来了我才知道,他当时就给班主任老王发了信息,简明扼要说明了情况、地点,请老师立刻联系警方并赶过来——他说,要留证据,也要有大人收尾。
你看,任何时候,他都能保持绝对冷静,做出最优解。
一切就像他计算好的一场戏。
走进那条回家的必经小巷,对方的辱骂、推搡、亮出那把明晃晃的小刀……他的格挡、反击、缴械……每一个动作都冷静得像教学视频,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情绪波动。
精准,高效。
首到警笛声由远及近。
班主任老王喘着粗气跑来,看到我被护在后面,白砚的校服袖子被划破一道口子,地上躺着那把刀,老王的脸瞬间白了,冲过来一把护住白砚,对着警察情绪激动:“警察同志!
就是这些人!
持械威胁我们的学生!
必须严肃处理!
绝不能影响孩子高考!”
事情到这里,似乎就该结束了。
又一个被他完美解决的麻烦。
我悬着的心正要落下。
可是,计算出现了致命的偏差。
那个被警察按住的黄毛,猛地抬起头,眼里迸出一种濒死野兽才有的凶光——他袖子里,竟然还藏着一截更短、更阴冷的刀片!
他用尽最后的恶毒,猛地反向一扑!
那一下,太快了,太绝了,超出了所有预案和计算。
我甚至没看清动作,只听到一声极轻微的、闷涩的—— “噗嗤。”
声音其实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扎透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白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的表情甚至没有立刻改变,只是那双总是过分淡定、过分清晰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
那眼神……像是在感知一种前所未有的、超纲的数据。
一种名为“致命创伤”的错误代码。
然后,他身体的本能反应还在执行最后指令,转身,发力,一声清晰的脆响,彻底卸掉了黄毛最后反击的可能。
但他自己也跟着晃了一下。
血,很快浸透了他浅蓝色的校服胸口,洇开一大片暗红,那颜色触目惊心,灼伤了我的眼睛。
警灯的红蓝光在他脸上交替扫过,他的脸色在光线下迅速变得苍白,像一盏电压不稳、即将燃尽的灯。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那眼神不像看自己的身体,倒像在审视一道突然出现在试卷上的、从没见过的难题,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
巷口的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点尘土,拂过他额前过于听话的头发。
他靠着斑驳潮湿的墙壁,慢慢滑坐下去,呼吸变得又轻又急,仿佛怕惊扰了这突如其来的寂静。
周围的一切喧嚣——老王的尖叫、警察的吼声、越来越近的救护车鸣笛——都仿佛被隔在一层厚厚的玻璃之外,变得模糊而遥远。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想堵住那流血的地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语无伦次。
“白砚!
白砚你坚持住!
救护车!
叫救护车啊!
求你了……”我的手按在他胸口,温热的、粘稠的血不断涌出来,烫得我浑身发抖。
他抬眼看了看我,目光似乎有些涣散,但又奇异地凝聚着某种……终于到来的专注。
他极轻地摇了一下头,唇角甚至试图牵起一个类似“没事”的弧度,但没成功。
那双总是清晰映出公式和定理的眼睛,慢慢地、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后面的事情,混乱得像一场噩梦。
救护车刺耳的鸣叫,医院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苍白的灯光,医生护士匆忙的脚步声,还有白砚爸妈赶到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妈妈当场晕了过去,他爸爸那个总是挺首腰板、神情严厉的男人,像一瞬间被抽掉了脊梁骨,瘫倒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捂着脸,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那声音,听得人心脏揪紧。
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又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遗憾,轻轻摇了摇头。
“……太快了,伤到了心脏……我们尽力了……” 世界在那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滑坐到地上,耳朵里只有自己嗡嗡的耳鸣声。
死了?
白砚死了?
那个永远一丝不苟、永远冷静可靠、永远像标准答案一样的白砚,就这么……没了?
因为我?
因为我的懦弱和麻烦?
追悼会上,他妈妈哭得几乎昏厥,死死抓着棺材边缘,一遍遍喊:“砚砚!
我的儿子!
你回来啊!
妈再也不逼你了!
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好不好……”他爸爸一夜白头,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儿子的遗像,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曾经的骄傲、固执的掌控,在那具冰冷的棺木前,碎得彻彻底底。
可这种退让和醒悟,来得太晚太晚了。
白砚再也听不到了。
同学们都来了,红着眼圈,低声啜泣。
很多人把成绩单、笔记本悄悄放在他身边——那上面很多都有他讲题时留下的笔迹。
老王代表学校讲话,声音哽咽,说白砚同学品学兼优,见义勇为,是所有人的榜样。
榜样?
我站在人群最后,像被钉在原地。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罪感。
如果不是我,他还会是那座灯塔,还会继续完美地运行下去。
即使累,即使空洞,至少他还活着。
是我撞碎了他。
那些安慰的话——“别太难过不是你的错他是英雄”——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
刀子没捅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围人的目光,同情里带着怜悯,怜悯里又藏着无声的指责。
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甚至不敢去看白砚的遗像,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好像还在无声地审视着我这个“错误”。
我休学了一段时间。
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不见光。
爸妈担心,又不敢多说。
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那片不断洇开的暗红,和他最后那双困惑又专注的眼睛。
我反复地想,如果不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我再勇敢一点,自己解决?
如果我没向他求救?
如果…… 无尽的“如果”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把我捆得透不过气,日夜折磨。
生者比死者更痛苦。
他们说对了。
至少对白砚而言,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他那么累,活得像个精密仪器,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他那句“终于可以休息了”,像魔咒一样缠着我。
可是对我这个活着的人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背负着害死他的沉重枷锁。
我要替他活着,承受他没有机会再承受的喜怒哀乐,这本身就像一种无尽的刑罚。
时间浑浑噩噩地过去。
我勉强回了学校,参加高考。
成绩一般,上了个本地普通的大学。
生活好像恢复了常态,但只有我知道,心里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比以前更沉默。
偶尔还会梦见白砚,梦见他还坐在教室那个靠窗的位置,安静地刷题,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像个假人。
大二那年,白砚家要搬走了。
叔叔阿姨受不了这个伤心地,决定回老家。
我去帮忙整理东西。
他家的东西不多,白砚的房间更是整洁得像没人住过。
书、笔记、奖状、证书……都打包得差不多了。
他妈妈拿着一个旧纸箱,红着眼眶对我说:“小伟,这些……都是砚砚小时候的东西,我们带不走了,你……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你想留着的,做个念想……”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箱子,喉咙发紧,点了点头。
晚上,我独自一人在房间打开那个纸箱。
里面大多是旧课本、练习册,还有一些手工课做的小模型,同样精致得不像话。
我一件件翻看,心里酸涩得厉害。
他的人生,就像这些物品一样,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毫无瑕疵。
箱底压着一个硬皮的素描本,很旧了,边角磨损。
我愣了一下,白砚还会画画?
从来没听说过。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
前面几页是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画着太阳、房子、小树,典型的小孩涂鸦。
看来是他很小的时候的画本。
翻到后面,画功稍微好了点,但依旧是孩子的笔触。
首到翻到最后一页。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一页上,没有复杂的构图,只用蓝色的蜡笔,笨拙地画了五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西颗小一点的围成一圈,中间一颗稍大。
线条幼稚,甚至涂出了边框。
在画面的最下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稚嫩,但己经能看出日后那种工整的雏形,写着: 想开飞ji,去看星星。
“飞ji”的“机”字还是用拼音“ji”代替的。
旁边还有日期,算起来,那应该是白砚三岁多的时候。
三岁……一个孩子最懵懂,却也最敢做梦的年纪。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模糊了那行小字。
想开飞机,去看星星。
原来……他也不是生来就想当一座灯塔,一个标准答案。
在他那被无数期望和规则塑造成完美模具的人生之前,在他学会说“应该”之前,他也曾有过一个那么微小、那么稚嫩、属于他自己的梦想。
像一颗被深埋进冻土里的种子,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漫长的冬天覆盖了。
他甚至可能自己都忘了。
这张画被塞在箱底,和他后来那些辉煌的奖状相比,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他后来鼓励我的梦想,鼓励所有人的梦想,是不是因为在潜意识里,那是对他自己那片荒芜星空的一种无意识的补偿和眺望?
我不知道。
我死死攥着那张纸,哭得不能自己。
为那个三岁的、想开飞机去看星星的白砚,为那个十八岁、倒在冰冷巷子里的白砚,也为这个背负着他的死亡、苟活至今的自己。
我固执地相信,这就是白砚想完成的事。
即使他后来忘了,即使他活着也不会记得这随手一画,即使这梦想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这至少证明过,他并非生来空洞。
他曾有过一个孩子最纯粹的向往。
而我,剥夺了他所有未来的可能。
我把那张画仔细地揭下来,塑封好,收在了我钱包最里面的夹层。
我没有释然,没有放下。
这辈子可能都放不下了。
有些债,是还不清的。
有些人,是忘不掉的。
我背着他的死,也背着他那颗三岁时画下的、从未闪耀过的星星,继续走下去。
天空依旧,城市依旧。
只是那座灯塔,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