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海与无忆之月
第一章 黄昏的归处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穿透海水，在灵汐的眼前投下摇曳的波纹。
她睁开双眼，鲜红的瞳孔在昏暗的海底微微收缩，适应着这熟悉的光线。
海底的废墟静静地立在她周围——那是族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贝壳屋和长满藻类的石柱。
“公主醒了。”
一簇散发着微光的水母从她头顶缓缓漂过，用它们特有的、如同涟漪般的精神波动传递着信息。
灵汐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其中最小的一只水母，它立即欢快地绕着她的指尖旋转。
“今天的海流很温柔呢。”
她在心中回应，不需要出声，这些古老的海洋居民就能感知她的思绪。
“我们要去西边的珊瑚园了，” 水母群传递来告别的信息，“那里的污染昨天被净化了不少。”
她舒展身体，银白的长发随着水流轻轻飘动。
每一天，都以同样的方式开始——在与这些海洋邻居的问候中苏醒。
浮出水面时，都市的喧嚣己然传来。
灵汐站在那块被海浪磨平了的礁石后面，正准备换上制服，一只年迈的海龟缓缓游到礁石边。
“又要去那边了吗，小公主？”
海龟的精神波动沉稳而厚重，像是深海的低吟。
灵汐点点头，继续系着制服的纽扣。
“很快就会回来。”
“小心那些两足生物，” 海龟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他们总是带着奇怪的金属和刺鼻的气味。
昨天又有一群人在岸边扔下好多透明的碎片，小卡洛被割伤了鳍。”
灵汐的眉头微微皱起。
“卡洛还好吗？”
“嗯，蓝藻医生己经处理过了。
不过它很生气，说下次要在那些人的渔网上咬几个洞。”
海龟慢悠悠地说，“快去快回吧，傍晚时分东边会有好景色，荧光藻开花了，我们都希望公主能来看看。”
这个温柔的邀约让灵汐心中一暖。
她系好最后一颗纽扣，轻轻拍了拍海龟粗糙的背甲。
“我一定会回来的。”
步行十五分钟，穿过嘈杂的码头区和逐渐拥挤起来的街道，灵汐抵达了她工作的便利店。
自动门开启时发出的“叮咚”声让她微微蹙眉，这种人造的声音永远比不上海浪的韵律或是海洋生物们的精神低语。
“早上好，灵汐。”
店长头也不抬地打着招呼，正清点着刚送来的香烟。
灵汐只是点点头，走到员工区放下自己的物品，系上围裙，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负责早班，从七点到下午西点，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在黄昏前回到海里。
便利店的日常工作简单而重复——整理货架，加热便当，收银，补充饮料。
灵汐喜欢这种不需要太多交流的工作，也庆幸店长是个不爱说话的中年男人，只要她把工作完成，就不会过问其他。
上午的客流稀稀拉拉，灵汐站在收银台后，目光透过玻璃门望向街道。
行人来来往往，有的匆忙，有的悠闲，每个人都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一个年轻母亲牵着孩子的手走过，孩子兴奋地指着天空中的飞鸟；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聚在街角分享着一支电子烟；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向公园方向。
这些景象曾经是她幻想中的陆地生活——自由，多彩，充满可能性。
可现在，当她真正置身其中，却只觉得像隔着水族馆的玻璃观看另一个世界。
她能在水中呼吸，却在这人潮中感到窒息。
“喂，结账。”
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她的出神。
灵汐熟练地扫描商品，装袋，收钱，找零，全程没有抬眼与顾客对视。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不接触，不深入，不期待。
午休时间，她坐在便利店后门外的台阶上，小口吃着过期的饭团——这是店长允许她带走的临期食品。
阳光透过高楼间的缝隙洒下来，温暖着她的皮肤。
她卷起袖子，观察着手臂上几乎看不见的细小鳞片，它们在光照下会闪烁出微弱的珠光。
这是她与这片陆地最格格不入的证明之一。
“你不热吗？”
同事美香曾经问她，“总是穿着长袖。”
灵汐只是摇头。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皮肤不能长时间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就像她无法解释为什么每天黄昏时分都必须离开。
几只海鸥落在后巷的围墙上，歪头看着她。
这些长着翅膀的生物处在海洋与陆地的边界，偶尔也会成为她在两个世界之间的信使。
“东边的荧光藻己经开始酝酿开花了，” 一只胆大的海鸥跳近几步，“老龟让我们提醒公主，别忘了傍晚的约定。”
灵汐掰下一小块饭团，放在地上。
“我记得的。”
“还有，卡洛让我告诉你，它今天在浅滩看到几个奇怪的箱子，上面画着红色的符号，它觉得不对劲。”
海鸥叼起饭团，迅速吞下。
“我回去后会去看看的。”
灵汐在心中回应。
这些零碎的信息，这些来自海洋居民的依赖，是她每日往返于两个世界之间的意义之一。
下午两点，天色突然转暗，乌云聚集，很快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水敲打着便利店的门窗，发出急促的声响。
顾客们匆匆跑进店里避雨，原本安静的空间顿时拥挤起来。
灵汐不喜欢雨天。
雨水让她想起海洋，却又不是真正的海洋。
这种被污染过的、带着酸味的液体与她熟悉的家园相去甚远。
“不好意思，能借把伞吗？”
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女子问道。
灵汐指了指门口的伞架，那里有几把售卖的雨伞。
女子挑选了一把，付款时对灵汐笑了笑：“这天气说变就变呢。”
灵汐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完成交易。
人类的社交对她而言依然困难，那些寒暄和笑容背后似乎藏着复杂的规则，她始终学不会。
雨渐渐小了，顾客们也陆续离开。
灵汐拿着抹布擦拭被雨水弄湿的地面，门口的感应器不时发出“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那个站在街对面的身影。
一个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站在逐渐消散的雨幕中，那头与自己一样白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的装束与周围的现代建筑格格不入，像是从另一个时空误入此地的访客。
灵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被那个身影吸引。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能隐约感受到一种情绪的波动——不是通过海洋生物那种清晰的精神链接，而是一种模糊的、却无比强烈的孤独感，与她自己内心的空洞如此相似。
女孩站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一张电影海报。
自动门突然打开，一位顾客走进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当灵汐再次望向街对面时，那个女孩己经不见了。
她摇摇头，继续擦拭地面，试图将那个奇怪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
这只是又一个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人，就像她自己一样。
下午三点半，交接班的时刻到了。
晚班员工准时到来，灵汐默默交接收银台，回到员工室脱下制服，仔细地折叠好放进自己的柜子。
“明天见，灵汐。”
店长在她离开时说。
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头。
明天见——这三个字对她而言从来不是客套，而是奇迹。
每一天，她都能准时返回海洋；每一天，她都能再次踏上陆地。
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走出便利店，西斜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黄昏将近，她感到皮肤开始微微发紧，这是海洋在召唤她的信号。
她加快了脚步，沿着熟悉的路线返回海岸。
途中，她经过一家乐器行的橱窗，里面陈列着一把古老的三味线。
她停下脚步，注视着乐器光滑的表面和紧绷的琴弦。
皮肤上的紧致感越来越明显，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她继续前行，穿过越来越稀疏的建筑，终于来到了那片熟悉的海岸。
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潮水轻轻拍打着沙滩。
一群银色的小鱼跃出水面，在夕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公主回来了！”
小鱼们用欢快的精神波动迎接她，“东边的荧光藻己经开始发光了，快来看啊！”
灵汐走到那块礁石后面，脱下便服，换上浸满海水的薄纱。
当海水没过脚踝时，她感到一种熟悉的舒缓感传遍全身。
一只小章鱼从礁石缝中探出头来，递给她一枚光滑的白色贝壳。
“给公主的礼物。
今天潮水带来的。”
灵汐接过贝壳，用手指轻轻抚摸它光滑的表面。
“谢谢您，八爪先生。”
她回头望了一眼陆地方向，城市的灯火己经开始点亮。
然后，她缓缓走入海中，让温暖的海水拥抱自己。
一群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簇拥着她，引领她向深海游去。
“这边，公主，荧光藻在这边开花啦！”
海水完全淹没了她的头顶，灵汐闭上眼睛，任由身体沉向海底的废墟。
明天，她还会再次踏上陆地，重复着同样的日常。
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有些相遇，注定会改变潮汐的轨迹。
她睁开双眼，鲜红的瞳孔在昏暗的海底微微收缩，适应着这熟悉的光线。
海底的废墟静静地立在她周围——那是族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贝壳屋和长满藻类的石柱。
“公主醒了。”
一簇散发着微光的水母从她头顶缓缓漂过，用它们特有的、如同涟漪般的精神波动传递着信息。
灵汐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其中最小的一只水母，它立即欢快地绕着她的指尖旋转。
“今天的海流很温柔呢。”
她在心中回应，不需要出声，这些古老的海洋居民就能感知她的思绪。
“我们要去西边的珊瑚园了，” 水母群传递来告别的信息，“那里的污染昨天被净化了不少。”
她舒展身体，银白的长发随着水流轻轻飘动。
每一天，都以同样的方式开始——在与这些海洋邻居的问候中苏醒。
浮出水面时，都市的喧嚣己然传来。
灵汐站在那块被海浪磨平了的礁石后面，正准备换上制服，一只年迈的海龟缓缓游到礁石边。
“又要去那边了吗，小公主？”
海龟的精神波动沉稳而厚重，像是深海的低吟。
灵汐点点头，继续系着制服的纽扣。
“很快就会回来。”
“小心那些两足生物，” 海龟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他们总是带着奇怪的金属和刺鼻的气味。
昨天又有一群人在岸边扔下好多透明的碎片，小卡洛被割伤了鳍。”
灵汐的眉头微微皱起。
“卡洛还好吗？”
“嗯，蓝藻医生己经处理过了。
不过它很生气，说下次要在那些人的渔网上咬几个洞。”
海龟慢悠悠地说，“快去快回吧，傍晚时分东边会有好景色，荧光藻开花了，我们都希望公主能来看看。”
这个温柔的邀约让灵汐心中一暖。
她系好最后一颗纽扣，轻轻拍了拍海龟粗糙的背甲。
“我一定会回来的。”
步行十五分钟，穿过嘈杂的码头区和逐渐拥挤起来的街道，灵汐抵达了她工作的便利店。
自动门开启时发出的“叮咚”声让她微微蹙眉，这种人造的声音永远比不上海浪的韵律或是海洋生物们的精神低语。
“早上好，灵汐。”
店长头也不抬地打着招呼，正清点着刚送来的香烟。
灵汐只是点点头，走到员工区放下自己的物品，系上围裙，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负责早班，从七点到下午西点，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在黄昏前回到海里。
便利店的日常工作简单而重复——整理货架，加热便当，收银，补充饮料。
灵汐喜欢这种不需要太多交流的工作，也庆幸店长是个不爱说话的中年男人，只要她把工作完成，就不会过问其他。
上午的客流稀稀拉拉，灵汐站在收银台后，目光透过玻璃门望向街道。
行人来来往往，有的匆忙，有的悠闲，每个人都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一个年轻母亲牵着孩子的手走过，孩子兴奋地指着天空中的飞鸟；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聚在街角分享着一支电子烟；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向公园方向。
这些景象曾经是她幻想中的陆地生活——自由，多彩，充满可能性。
可现在，当她真正置身其中，却只觉得像隔着水族馆的玻璃观看另一个世界。
她能在水中呼吸，却在这人潮中感到窒息。
“喂，结账。”
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她的出神。
灵汐熟练地扫描商品，装袋，收钱，找零，全程没有抬眼与顾客对视。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不接触，不深入，不期待。
午休时间，她坐在便利店后门外的台阶上，小口吃着过期的饭团——这是店长允许她带走的临期食品。
阳光透过高楼间的缝隙洒下来，温暖着她的皮肤。
她卷起袖子，观察着手臂上几乎看不见的细小鳞片，它们在光照下会闪烁出微弱的珠光。
这是她与这片陆地最格格不入的证明之一。
“你不热吗？”
同事美香曾经问她，“总是穿着长袖。”
灵汐只是摇头。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皮肤不能长时间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就像她无法解释为什么每天黄昏时分都必须离开。
几只海鸥落在后巷的围墙上，歪头看着她。
这些长着翅膀的生物处在海洋与陆地的边界，偶尔也会成为她在两个世界之间的信使。
“东边的荧光藻己经开始酝酿开花了，” 一只胆大的海鸥跳近几步，“老龟让我们提醒公主，别忘了傍晚的约定。”
灵汐掰下一小块饭团，放在地上。
“我记得的。”
“还有，卡洛让我告诉你，它今天在浅滩看到几个奇怪的箱子，上面画着红色的符号，它觉得不对劲。”
海鸥叼起饭团，迅速吞下。
“我回去后会去看看的。”
灵汐在心中回应。
这些零碎的信息，这些来自海洋居民的依赖，是她每日往返于两个世界之间的意义之一。
下午两点，天色突然转暗，乌云聚集，很快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水敲打着便利店的门窗，发出急促的声响。
顾客们匆匆跑进店里避雨，原本安静的空间顿时拥挤起来。
灵汐不喜欢雨天。
雨水让她想起海洋，却又不是真正的海洋。
这种被污染过的、带着酸味的液体与她熟悉的家园相去甚远。
“不好意思，能借把伞吗？”
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女子问道。
灵汐指了指门口的伞架，那里有几把售卖的雨伞。
女子挑选了一把，付款时对灵汐笑了笑：“这天气说变就变呢。”
灵汐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完成交易。
人类的社交对她而言依然困难，那些寒暄和笑容背后似乎藏着复杂的规则，她始终学不会。
雨渐渐小了，顾客们也陆续离开。
灵汐拿着抹布擦拭被雨水弄湿的地面，门口的感应器不时发出“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那个站在街对面的身影。
一个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站在逐渐消散的雨幕中，那头与自己一样白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的装束与周围的现代建筑格格不入，像是从另一个时空误入此地的访客。
灵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被那个身影吸引。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能隐约感受到一种情绪的波动——不是通过海洋生物那种清晰的精神链接，而是一种模糊的、却无比强烈的孤独感，与她自己内心的空洞如此相似。
女孩站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一张电影海报。
自动门突然打开，一位顾客走进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当灵汐再次望向街对面时，那个女孩己经不见了。
她摇摇头，继续擦拭地面，试图将那个奇怪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
这只是又一个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人，就像她自己一样。
下午三点半，交接班的时刻到了。
晚班员工准时到来，灵汐默默交接收银台，回到员工室脱下制服，仔细地折叠好放进自己的柜子。
“明天见，灵汐。”
店长在她离开时说。
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头。
明天见——这三个字对她而言从来不是客套，而是奇迹。
每一天，她都能准时返回海洋；每一天，她都能再次踏上陆地。
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走出便利店，西斜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黄昏将近，她感到皮肤开始微微发紧，这是海洋在召唤她的信号。
她加快了脚步，沿着熟悉的路线返回海岸。
途中，她经过一家乐器行的橱窗，里面陈列着一把古老的三味线。
她停下脚步，注视着乐器光滑的表面和紧绷的琴弦。
皮肤上的紧致感越来越明显，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她继续前行，穿过越来越稀疏的建筑，终于来到了那片熟悉的海岸。
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潮水轻轻拍打着沙滩。
一群银色的小鱼跃出水面，在夕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公主回来了！”
小鱼们用欢快的精神波动迎接她，“东边的荧光藻己经开始发光了，快来看啊！”
灵汐走到那块礁石后面，脱下便服，换上浸满海水的薄纱。
当海水没过脚踝时，她感到一种熟悉的舒缓感传遍全身。
一只小章鱼从礁石缝中探出头来，递给她一枚光滑的白色贝壳。
“给公主的礼物。
今天潮水带来的。”
灵汐接过贝壳，用手指轻轻抚摸它光滑的表面。
“谢谢您，八爪先生。”
她回头望了一眼陆地方向，城市的灯火己经开始点亮。
然后，她缓缓走入海中，让温暖的海水拥抱自己。
一群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簇拥着她，引领她向深海游去。
“这边，公主，荧光藻在这边开花啦！”
海水完全淹没了她的头顶，灵汐闭上眼睛，任由身体沉向海底的废墟。
明天，她还会再次踏上陆地，重复着同样的日常。
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有些相遇，注定会改变潮汐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