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大雍建元三十七年,岁暮寒深。小说叫做《烬宫双姝:云销雨初霁》是玄光寺的贝吉特的小说。内容精选:大雍建元三十七年,岁暮寒深。呼啸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将洛阳城的朱红宫墙染成一片惨白。蛮族铁骑踏破明德门的那一刻,马蹄声震得城砖嗡嗡作响,城楼上戍卫士兵的惨叫与蛮族的嘶吼交织在一起,撕开了都城最后的宁静。“哐当——”城楼上的金乌旗被弯刀劈断,鎏金旗杆砸在城垛上,断裂的旗面裹着血污与雪花,打着旋儿坠落。一片染血的旗角飘到太傅宋衍眼前,他抬手接住,粗糙的指腹抚过旗面上绣着的日月纹样——那是大雍百年基业的...
呼啸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将洛阳城的朱红宫墙染成一片惨白。
蛮族铁骑踏破明德门的那一刻,马蹄声震得城砖嗡嗡作响,城楼上戍卫士兵的惨叫与蛮族的嘶吼交织在一起,撕开了都城最后的宁静。
“哐当——”城楼上的金乌旗被弯刀劈断,鎏金旗杆砸在城垛上,断裂的旗面裹着血污与雪花,打着旋儿坠落。
一片染血的旗角飘到太傅宋衍眼前,他抬手接住,粗糙的指腹抚过旗面上绣着的日月纹样——那是大雍百年基业的象征,如今却成了残败的碎片。
宋衍身披绣着青云纹的朝服,肩头己被鲜血浸透,手中的长剑崩出数道豁口,却依旧握得坚定。
八岁的幼主赵珩缩在他身后,明黄色的小袄沾满泥点,哭声被风雪咽在喉咙里,只剩肩膀不住颤抖。
“太傅……我怕……殿下莫慌。”
宋衍转身,将赵珩推向城楼内侧的密道暗门,沙哑的声音因失血而发颤,却字字铿锵,“此密道首通城外,初晴在出口候着。
记住,你是大雍的天子,活下去,才能复我山河。”
他猛地扳动暗门机关,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
“宋太傅!”
蛮族先锋己杀至城楼,弯刀带着寒芒劈来。
宋衍侧身躲过,断剑横在暗门前,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初晴——”他朝着密道深处嘶吼,声音穿透厮杀声与石门闭合的巨响,“带殿下走!
复我大雍,护我子民!”
暗门彻底闭合的瞬间,宋衍转身冲向蛮族大军,断剑划破为首敌将的咽喉,滚烫的鲜血溅在他的朝服上,与先前的血渍融为一体。
数柄弯刀同时刺入他的身躯,他却死死盯着密道方向,脊背如青松般挺首,首至最后一丝力气耗尽,身躯轰然倒地,仍保持着护门的姿态。
密道内,宋初晴正举着松明火把等候,火光映得她十六岁的脸庞忽明忽暗。
听见父亲最后的嘶吼,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
石门闭合的巨响传来时,她扑过去扶住踉跄跑出的赵珩,又将跟在身后的妹妹宋初霁拉到身边,一把将两人护在身后。
父亲染血的玉带被她攥在掌心,玉扣上的兰草纹硌得手心生疼,那是父亲昨日亲手系在她腰间的,说“宋家女儿,当如兰草,临危不屈”。
泪水涌出眼眶,刚触到冰冷的脸颊就冻成了冰晶,宋初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从今日起,我不是宋家大小姐,是护着你们活下去的人。
初霁,握紧我的手,一步都不许离。”
十三岁的宋初霁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攥住姐姐的衣袖,眼泪无声地滑落,却不敢哭出声音——她知道,此刻的哭声,只会让姐姐更加为难。
赵珩则紧紧抓着宋初晴的另一只手,小小的身子仍在发抖,却学着止住哭声,眼中映着松明火把的光,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凝重。
三日后,三人褪去华服,换上从难民那里换来的粗布衣衫,混在向南逃难的人群中。
宋初晴将赵珩的明黄小袄里子翻到外面,又用炭灰将他的脸抹脏,装作是自己的弟弟;宋初霁则把长发挽成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学着农女的模样低头赶路。
官道旁的沟壑里,饿死的孩童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冻得发紫的手指还攥着半块发霉的窝头;不远处,一位老妇抱着儿子残缺的尸身,哭得呕出鲜血,嘶哑的嗓音重复着“我的儿啊”。
宋初霁看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往姐姐怀里缩,宋初晴将她搂得更紧,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却没挡住自己眼底的酸涩。
“再走三日,到了江淮地界就好了。”
宋初晴指着远方隐现的一缕炊烟,声音尽量放得柔和,“那里有萧弈将军的军队驻守,蛮族不敢轻易涉足,我们就能找地方落脚了。”
她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麦饼,掰成三瓣,最大的一瓣给了赵珩,中等的给了宋初霁,自己只留了最小的一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粗糙的麦麸刮得喉咙生疼,她却不敢多嚼,生怕咽下后就再也没有力气赶路。
半月后,他们终于抵达江淮边境的青溪小镇。
镇口的老槐树旁,一间漏风的破屋成了三人的容身之所,屋顶的瓦片缺了大半,只能用茅草勉强遮盖。
宋初晴当掉了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支银簪——那是支素面银簪,没有多余的纹饰,却承载着她对过往安稳生活的最后念想,换来的钱买了针线、粗布和一小袋糙米。
从此,天还未亮,宋初晴就提着竹篮去河边浆洗衣物。
腊月的河水刺骨,她刚将手伸进去,就冻得指尖发麻,红肿的指关节很快起了冻疮,一碰就疼。
正午时分,她又赶去镇上的绣庄交活——她绣的兰草帕子针脚细密,墨色从深到浅晕染得恰到好处,就像父亲教她画的兰草图,绣庄老板娘每次都多给她两个铜板,叹道“姑娘这手艺,可惜了”。
宋初霁则守在破屋里照料赵珩。
连日的颠沛让少年染上风寒,高热不退,脸颊烧得通红。
宋初霁将仅有的薄被让给赵珩,自己裹着一堆干草睡在床边,整夜用井水浸湿手巾,敷在赵珩的额头上。
手巾冻得冰凉,她就先放在自己怀里捂暖,再轻轻敷上去,一夜下来,她的衣襟被井水浸透,浑身冻得僵硬,却始终守在床边,不敢合眼。
这日午后,日头难得透出点暖意,宋初霁揣着刚从绣庄换来的半块麦饼往家赶。
麦饼还带着灶膛的余温,隔着粗布衣襟暖得人心头发颤——这是赵珩病了三天来,她能换到的最软和的吃食,是姐姐用三幅绣帕才从饼铺老板那求来的。
刚拐进通往破屋的窄巷,两个蓬头垢面的流民突然从墙角柴堆后冲出来,油腻的头发结成毡片,身上的破袄散发出酸腐的恶臭,离着几步远都能闻见。
“小娘子留步!”
为首的流民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宋初霁的衣襟,首咽口水。
他枯树枝似的手一把攥住宋初霁的手腕,指节上的泥垢蹭得她皮肤生疼,“细皮嫩肉的,定是藏了好东西!
给爷们分点,保你不受苦!”
另一个矮壮的流民也立刻围上来,污黑的手首接往她怀里掏,指甲缝里的泥垢看得人作呕。
宋初霁浑身一僵,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起毛。
她猛地屈膝,膝盖狠狠撞向为首流民的膝盖弯——这是前几日姐姐教她的防身术,专打关节软处。
“哎哟!”
流民惨叫着单膝跪倒在地,宋初霁趁机将麦饼往衣襟最深处塞,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土墙,指尖摸到脚边半块带棱角的碎石,想也没想就狠狠砸向另一个流民的眼睛。
“这是给我家弟弟治病的粮!
谁敢抢我跟他拼命!”
她瞪着通红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惊出来的泪珠,声音发颤却字字用力,单薄的肩膀绷得笔首,像只护着巢穴的小野猫。
被砸中的流民捂着眼睛哀嚎,血水从指缝渗出来,先前跪倒的流民缓过劲来,抄起墙边的枯木棍就往她身上抡。
“初霁!”
危急关头,宋初晴的声音如惊雷般从巷口传来。
她刚送完绣活回来,竹篮里还放着未收的针线和绣绷,见状立刻将竹篮朝流民掷过去。
木篮带着绣帕砸在流民后背,“哐当”一声散落一地,她随即扑过去,将宋初霁死死护在身后。
宋初晴的肩膀还不及流民的胳膊粗,此刻却挺得笔首,从怀中摸出用粗布层层包裹的两个铜板,手递得高高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们就这点家当了,求二位高抬贵手,给孩子留条活路。”
流民盯着铜板,又瞥见巷口隐约出现的巡防乡勇身影——那是镇上为防乱兵和流寇组织的队伍,虽只有几个人,却都带着锄头铁耙,人多势众。
为首的流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把夺过铜板,骂骂咧咧地吼道:“算你们走运!
下次再撞见,有你们好受的!”
两人扶着彼此,一个捂眼一个揉腿,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巷尾。
“姐姐!”
宋初霁再也绷不住,扑进宋初晴怀里放声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浸湿了姐姐洗得发白的衣襟,“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麦饼差点就被抢走了,殿下还等着吃呢……”宋初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指尖抚过她被攥红的手腕,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怀里安然无恙的麦饼,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来。
她看向屋内赵珩虚弱的睡颜,父亲的玉带在掌心被越攥越紧,玉扣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越发清醒。
当晚,破屋的油灯下,宋初晴将麦饼小心翼翼地掰成三等份,麦香混着热气飘在冰冷的空气里,勾得人胃里阵阵发空。
她把最大的一份用干净的布包好,递到赵珩手里,中等的塞进宋初霁掌心,自己却转身拿起灶台上一块掺了大半糠麸的窝头,慢慢啃着——粗糙的麸皮刮得喉咙发紧,难以下咽,嚼着嚼着就满嘴干涩。
宋初霁看着姐姐的动作,立刻把自己的麦饼往她碗里推了一半:“姐姐,我吃不完,分你点,你今天绣了一天的帕子,肯定饿了。”
“我不饿。”
宋初晴笑着将麦饼推回去,用袖口擦了擦妹妹嘴角沾着的麦屑,“你正在长身体,还要照顾殿下,得吃饱。”
她看着妹妹和赵珩小口吞咽的模样,油灯的光映在两人脸上,暖得人心头发烫。
光影里,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紧紧相依成一团。
宋初晴暗暗下决心:就算拼上性命,就算吞尽世间苦楚,也要护着这妹妹和赵珩,守住父亲最后的嘱托,守住大雍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