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之晚来的救赎

第楔子 他与他章

查理九世之晚来的救赎 天真无邪失天真 2025-12-06 11:13:46 都市小说
雨落得像一场迟到的审判。

夜太黑,连墓碑都失了棱角,只剩一排排模糊的灰影,像被丢弃的旧齿,咬不住任何名字。

男人从泥路上走来,靴子陷进积水,吱呀一声,血从他袖口滴下,顺着指缝,落在雨里,转眼就被冲淡,仿佛他从未带伤。

他走得很慢,背却挺得笔首,像一根钉进黑暗的桩。

风把雨丝横着抽在他脸上,他没眨眼,血和雨混在一起,顺着他颈侧滑进衣领,温的,冷的,他都分不清了。

远处有盏路灯,灯罩破了,电线裸露,雨点打上去,滋啦一声亮一下,像极了他胸腔里那点火。

男人抬手摸向怀里,那里藏着半包被血浸湿的烟,还有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照片。

他不敢掏出来,怕雨水把最后的轮廓也冲走。

他只用拇指轻轻蹭了蹭,隔着衣料,像蹭过谁的眉骨。

墓碑近了。

没有花,没有香,只有雨水把名字洗得发白。

男人跪下时,膝盖撞在砖沿,钝响被雨声吞没。

他伸手去擦那行字,指腹却沾了青苔,越擦越脏。

于是他停住,把额头抵上去,像抵着一扇再也不会开的门。

血从他发梢滴落,在石碑上蜿蜒成细小的河,终于把名字填得鲜红。

“我好累,您们可以来接我吗?”

他的声音被雨砸碎,散在空气里,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面,他们站在火影里,说——“走!

别回头。”

他真没回头,如今他浑身是血,却再也换不回一句责骂。

雨更大了,男人从背包里掏出半截酒瓶,瓶口缺了齿,酒混着血流进喉咙,烧得他眼眶发烫。

他仰头喝,也仰头忍,把呜咽咽成一声闷雷。

酒瓶空了,他把它放在碑前,轻轻碰了碰,像碰杯。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笑到伤口裂开,又涌出鲜血。

笑声和雨声缠在一起,分不清谁在哭。

夜更深,风开始往骨头里钻。

男人站起来,最后一次抚摸那两行名字,指尖顺着笔画游走,像在读一封迟到的信。

然后他转身,把背留给墓碑,把血留给雨水,一步一步往回走。

靴子拔起时,带起一串泥水,像谁在身后伸手挽留。

路灯闪了两下,彻底灭了。

黑暗合拢,只剩雨声。

他没有回头。

*夜里十一点零七分,医院走廊尽头的灯光闪了两下,像被谁轻轻呵了一口气,便不再挣扎。

整层楼只剩值班台后面塑料杯里泡着的菊花茶,热气缓慢上升,又缓慢消散。

病房门牌“617”三个数字在铜钉固定的金属牌上泛着冷光,门内没有开顶灯,只有壁灯在床头投下一圈柠檬色的薄晕,像被时间遗忘的月亮。

男子躺在床中央,薄被拉到胸口,露出的锁骨在灯光下像两片折起的白纸,棱角分明,却随时可能碎裂。

输液架立在右侧,高过床沿一尺,透明液体沿着软管一滴、一滴、一滴,节奏稳定。

他的左手背贴着胶布,肤色近乎透明,能看见青紫血管从指尖蜿蜒到腕骨,像一条不肯干涸的暗河。

心电监护仪在左侧床头柜上,屏幕闪着幽绿,波形起伏微弱,每一次跳动都伴随极轻的“哔”。

护士在十点五十分最后一次推门进来,把体温计塞进他腋下,三十七秒后再取出,对着光甩了两下,记录,无声地退出。

门缝合拢的瞬间,病房重归寂静,只剩仪器与呼吸交错,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被命运强行钉在同一坐标。

他的脸在枕上显得过分小,睫毛在灯下投出细长的影,随呼吸微微抖动。

唇色淡得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唯有唇角一点干裂的血丝,像被遗忘的朱砂,提醒旁人他仍被疼痛攥在手里。

额角的发被汗水黏成几缕,黑得与脸色形成刺目的反差,像墨落在宣纸上,晕不开,也擦不掉。

床头卡写着——姓名:唐晓翼。

年龄:二十五岁。

走廊外有推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水。

随后是电梯到达的“叮”,门开合,再归于更深的静。

这静不是空无,而是所有声音都被吸进海绵般的夜色,留下轻微的耳鸣,贴在耳膜内侧,像不肯离去的低语。

唐晓翼的胸口缓慢起伏,每一次吸气,鼻翼轻张,锁骨便随之隆起一道浅浅的沟壑;呼气时,那沟壑又平复,仿佛潮水退后不留痕迹的沙。

被单下的右手微微蜷着,指尖偶尔抽动一下,像梦里抓住什么,又松开。

指甲剪得极短,边缘略发白,掌心却有几道新鲜的月牙形掐痕,血己结痂,暗红,像小小的干涸湖泊。

窗户关着,双层玻璃外是十二层高的夜,霓虹被雨幕晕成一片模糊的湿光。

雨声细密,敲在玻璃上,像无数指尖在叩门,却无人应答。

唐晓翼的眉心蹙起一道极浅的褶,像被极细的线勒了一下,又松开。

五点零九分,雨停了。

唐晓翼的睫毛随之轻颤,像被风拂过的蝶翅,随即缓缓掀开。

他刚睁开眼,世界还没来得及清晰,眼皮就像被铅坠着,再一次沉沉合上。

五点三十二分,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风,吹得窗帘轻轻扬起。

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站在门口,帽檐滴着水,发梢贴在额角,眼底布满血丝。

他垂着手,血从指缝间渗出,滴得极慢,却极重,砸在水泥地上绽开细小的花。

他喘得厉害,是一路跑上来的。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目光温柔的看着唐晓翼,首到手机铃响起。

他慢半拍地掏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后备箱里亮得刺眼。

来电显示跳动着“虎鲨”两个字,字体边缘被呼吸凝出的雾气模糊了一瞬。

指尖在接听键上悬了半秒,最终按了下去。

“来了。”

他挂掉电话,闭眼三秒,再睁开时己面无表情。

下一刻,他转身,帽檐甩出一串细小的血珠,落在雨里立刻被冲散。

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每一步都像把什么留在原地。

门外的黑暗很快吞掉他的轮廓,只剩雨声继续,仿佛他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