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豫东平原的九月,空气里还残留着暑气的尾巴。悬疑推理《青麦与荒草》,由网络作家“方小荃”所著,男女主角分别是张铁山林青麦,纯净无弹窗版故事内容,跟随小编一起来阅读吧!详情介绍:豫东平原的九月,空气里还残留着暑气的尾巴。林青麦被一耳光扇倒在院子里时,手里刚剥了一半的玉米棒子飞出去老远,金黄的籽粒在月光下洒了一地。她没喊,只是下意识护住头,蜷缩成一只虾米——这是多年挨打养成的本能姿势,护住要害,等待风暴过去。“妈的,老子娶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张铁山的声音混着劣质白酒的酸臭味劈头盖脸砸下来,“看看人家刘老三媳妇,娘家陪嫁一辆电动三轮!你呢?你爹死的时候连个棺材板都要老子出...
林青麦被一耳光扇倒在院子里时,手里刚剥了一半的玉米棒子飞出去老远,金黄的籽粒在月光下洒了一地。
她没喊,只是下意识护住头,蜷缩成一只虾米——这是多年挨打养成的本能姿势,护住要害,等待风暴过去。
“妈的,老子娶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张铁山的声音混着劣质白酒的酸臭味劈头盖脸砸下来,“看看人家刘老三媳妇,娘家陪嫁一辆电动三轮!
你呢?
你爹死的时候连个棺材板都要老子出钱!”
青麦的耳朵嗡嗡作响,左脸颊火辣辣地烧,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知道,只要开口,哪怕是求饶,都会招来更狠的殴打。
经验告诉她:沉默是最好的盾牌。
屋里传来儿子小树的哭声,稚嫩的嗓音撕扯着夜:“妈——妈——”青麦浑身一颤,想爬起来,却被张铁山一脚踹在腰眼上。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哭!
哭什么哭!”
张铁山转身朝屋里吼,“再哭老子连你一起揍!”
哭声戛然而止,变成压抑的抽噎。
青麦的心像被钝刀子割。
她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里,指甲缝里塞满了潮湿的、带着玉米须和鸡粪味道的土。
院子那头,公婆的房间灯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了——这是他们一贯的态度:听见了,但不出来。
家丑不可外扬,儿媳妇挨打,那是儿子管教老婆,老两口管不了,也不想管。
张铁山又骂了十来分钟,大概是酒劲上来了,摇摇晃晃进了屋,甩上门。
片刻后,鼾声如雷。
青麦这才慢慢爬起来。
她扶着院里的枣树站首,低头检查自己:胳膊上有几处淤青,腰上那一脚估计明天会紫一大片,但好在没伤到骨头。
她习惯了,真的。
结婚八年,这样的夜晚数不清有多少次。
她蹑手蹑脚走到西屋窗下,小声说:“小树,睡吧,妈没事。”
窗户里传来细碎的声响,一只小手从窗缝伸出来,递出来一块手绢——洗得发白,但叠得整整齐齐。
青麦接过,借着月光看见手绢上绣着一棵歪歪扭扭的小树,那是儿子七岁生日时,她教他绣的。
“妈,你流血了。”
小树的声音带着哭腔。
青麦这才摸到嘴角,湿漉漉的。
她用手绢按了按,低声说:“妈去柴房睡,你锁好门,明天还要上学。”
“妈——听话。”
脚步声远去前,青麦听见儿子小声说:“妈,等我长大……”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青麦懂。
她懂。
柴房堆着去年冬天剩下的麦秸,己经发霉,散发着一股陈年的、腐败的甜味。
青麦抱了一捆相对干燥的铺在地上,躺上去。
腰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侧着身子,睁眼看着门缝里漏进来的、被切割成细条的月光。
隔壁王婶家传来电视剧的声音,是那种哭哭啼啼的家庭伦理剧。
更远处,村东头的狗叫了几声,很快又安静下去。
这个叫张庄的村子在夜晚呈现出一种虚假的宁静——所有人都听见了刚才的动静,但没有一个人会来敲门问问。
家暴在这里不是新闻,是家常便饭,是“别人家的事”。
青麦想起白天在针织厂门口看到的公告:因环保整顿,工厂即日起停产,所有员工暂时回家待岗。
厂长老刘搓着手对一群女工说:“大家理解一下,等过了这阵风头……”她没敢告诉张铁山。
他要是知道她连每个月一千八的工资都没了,怕是今晚就不是一巴掌一脚的事了。
月光慢慢移动,从门缝爬到墙壁,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青麦在疼痛和绝望中,迷迷糊糊睡去。
梦里,她回到了十六岁,骑着自行车穿过刚抽穗的麦田,风是暖的,天空蓝得像水洗过。
那时她还不叫青麦——她叫林小麦,爹说生她那年麦子长得特别好,就起了这么个名。
后来嫁人,张铁山说“小麦”太土,硬给改成了“青麦”,说听起来有点文化。
可青麦也是麦子,熟了要收割,碾碎了磨成粉,做成馒头面条,喂饱一家老小,然后自己也变成一捧灰。
柴房外传来鸡鸣时,青麦醒了。
她迅速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麦秸,走到院里的压水井边,用凉水洗了把脸。
嘴角的伤口沾了水,刺痛。
她对着水盆里晃动的倒影看了看——左脸肿了,眼睛下面有块淤青,但用头发遮一遮,还能见人。
她得在张铁山醒来前做好早饭。
玉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时,堂屋的门开了。
张铁山揉着太阳穴走出来,脸色灰败,眼白里布满血丝。
他看了青麦一眼,眼神里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每次打完人,第二天他都会这样。
但青麦知道,那愧疚持续不到一顿饭的时间。
“饭好了?”
他的声音沙哑。
“马上。”
青麦低头搅粥。
小树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怯生生地看了父亲一眼,贴着墙根溜到厨房,小声说:“妈,我帮你端碗。”
“不用,你快吃,别迟到。”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喝粥的吸溜声。
公公婆婆也来了,婆婆看了青麦脸上的伤,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公公闷头喝粥,偶尔咳嗽两声。
“今天我去趟县城,”张铁山突然开口,“刘老三说工地招保安,我去看看。”
青麦心里一紧:“哪个工地?”
“你管哪个工地?
有钱拿就行。”
张铁山不耐烦地摆摆手,“给我拿两百块钱。”
青麦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家里……没那么多现钱。”
“没钱?”
张铁山的声音提高了,“老子每个月给你那么多,你都花哪儿去了?”
“小树的学费、家里的化肥钱、还有上个月妈看病……”青麦声音越来越小。
张铁山把碗重重一放,粥溅到桌子上。
小树吓得一哆嗦。
“我这儿有。”
婆婆突然开口,从兜里摸出个手绢包,一层层打开,抽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你先拿去用。”
张铁山接过钱,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瞪了青麦一眼:“晚上我回来前,把钱给我凑齐了。
听见没?”
青麦点头。
张铁山骑上那辆破摩托走了。
青麦收拾碗筷时,婆婆走过来,低声说:“青麦啊,铁山脾气是暴了点,但心眼不坏。
你多忍忍,等小树大了就好了。”
青麦没说话,只是用力刷着锅。
忍。
这个字她听了八年。
娘家人说忍,公婆说忍,连妇联那个戴眼镜的女干部也说“夫妻之间要互相忍让”。
可没人告诉她,要忍到什么时候,忍到什么程度才算够。
小树背上书包出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不像个七岁孩子——太沉,太重。
“妈,”他说,“晚上我要吃面条。”
“好,妈给你做。”
孩子走了,院子空了。
青麦站在院子里,看着东边升起的太阳。
阳光很好,把枣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邻居王婶出来喂鸡,隔着矮墙跟她打招呼:“青麦,做饭呢?”
“嗯。”
青麦挤出一个笑容。
王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今天镇上赶集,你不去转转?”
“要去的。”
青麦说。
她得去镇上,想办法凑那两百块钱。
针织厂关门了,她得找点别的活计。
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出门时,青麦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家——三间平房,一个院子,院墙还是红砖垒的,没抹水泥,露出砖缝里枯死的草茎。
这是张铁山退伍那年盖的,用的是他的退伍费和她从娘家带来的三万块钱。
那时张铁山还不是这样,他会笑,会在她生日时买一小块蛋糕,会在她怀孕时笨拙地给她洗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他去县城打工被骗了钱?
还是他那个战友做生意发了财,刺激了他?
青麦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第一巴掌落下来时,她懵了,他跪下来求她原谅,说是一时冲动。
她信了。
然后是第二巴掌,第三巴掌……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理首气壮。
自行车在土路上颠簸,路两边的杨树叶子己经开始泛黄。
远处,收割后的麦田裸露着黄褐色的土地,像一块巨大的、正在结痂的伤疤。
青麦突然很想哭。
但她忍住了。
哭有什么用呢?
眼泪换不来钱,也换不来安宁。
她只是用力蹬着自行车,朝镇子的方向,朝那个或许有活路的方向,一下,又一下。
车轮碾过路面,扬起细细的尘土,在晨光中,像一场迷蒙的、永远下不完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