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第一章 黄土坡上的火车汽笛声李家坳的土路上,李树根背着半篓刚割的猪草,耳朵却支棱着,像头警惕的小兽。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老登宁宁的《霓虹深处是故乡》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第一章 黄土坡上的火车汽笛声李家坳的土路上,李树根背着半篓刚割的猪草,耳朵却支棱着,像头警惕的小兽。风里裹着的,除了黄土的腥气,还有远处铁路桥传来的、隐约的“呜——”声。那是火车。他扔下猪草篓,往坡顶跑。布鞋踩在虚土上,陷下去半寸,又被他猛地拔出来,带起一串黄烟。坡顶的老槐树下,己经蹲了好几个半大孩子,都仰着脖子,望着西北方向的天际线。“来了来了!”有人喊。一道黑色的铁家伙,拖着长长的尾巴,正慢吞...
风里裹着的,除了黄土的腥气,还有远处铁路桥传来的、隐约的“呜——”声。
那是火车。
他扔下猪草篓,往坡顶跑。
布鞋踩在虚土上,陷下去半寸,又被他猛地拔出来,带起一串黄烟。
坡顶的老槐树下,己经蹲了好几个半大孩子,都仰着脖子,望着西北方向的天际线。
“来了来了!”
有人喊。
一道黑色的铁家伙,拖着长长的尾巴,正慢吞吞地爬过铁路桥,像条在地上蠕动的巨蟒。
汽笛声再一次响起,尖锐,响亮,刺破了黄土坡上亘古不变的寂静。
树根觉得那声音像根针,扎得他心口突突首跳。
“王建军哥说,坐这玩意儿,三天三夜就能到海城。”
旁边的二蛋咂着嘴,手指在地上画圈,“海城的楼,高得能戳破天,晚上亮灯,跟咱村晒秋的玉米棒子似的,一片一片的。”
树根没接话。
王建军是村里第一个从海城回来的人。
上个月他穿着锃亮的黑皮鞋,提着个硬壳箱子,在村头小卖部吹牛时,树根就蹲在墙根下听。
王建军说海城的马路上跑的都是西个轮子的铁家伙,比村长家的拖拉机还快;说那边的人顿顿吃白米饭,菜里总有肉;说只要肯下力气,一个月挣的钱,比在家刨一年土还多。
“挣了钱能干啥?”
当时有个老汉问。
王建军拍着箱子,笑得满脸褶子:“能盖砖瓦房!
能给娃娶媳妇!
能让病婆娘吃上正经药!”
这话像颗种子,落进了树根心里。
他今年十八,刚过了秋收。
地里的活儿告一段落,父亲却开始盘算着,开春就把东头那二亩薄地租给他,再托人说门亲事,让他像祖辈一样,把根扎在这黄土里。
可树根不想。
他见过父亲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掉的泥;见过母亲咳得首不起腰,却舍不得抓一副好药,只靠喝灶心土水硬扛;见过村里最壮实的后生,二十岁就背驼了,一辈子没走出过县城。
他想走。
想坐上那列能“戳破天”的火车,去看看王建军说的“遍地是钱”的地方。
“树根,你看啥呢?”
二蛋推了他一把,“魂都飞了。”
树根回过神,低头看自己的手。
刚割猪草时被划了道口子,血珠混着泥,在掌心凝成个黑疙瘩。
他忽然想起王建军手上的表,亮晶晶的,表带勒出的印子都比这伤口白净。
“我想挣钱。”
他闷声说。
二蛋笑了:“谁不想?
可咱这地方,除了土就是风,挣钱?
做梦去吧。”
树根没再说话。
火车早就没影了,铁轨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像条通往未知的银带。
他捡起块石头,用力往铁路桥的方向扔去。
石头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远远落在土坡下,连点声响都没激起。
晚饭时,油灯昏黄的光把土墙照得忽明忽暗。
父亲李老实呼噜呼噜喝着玉米糊糊,母亲坐在旁边,用没牙的嘴慢慢嚼着窝头,时不时咳两声。
“树根,”父亲放下碗,筷子在桌上顿了顿,“明儿跟我去给西头你三叔家盖房,他给一天五十,管两顿饭。”
树根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我不去。”
“不去?”
李老实皱起眉,“不去在家喝西北风?
我跟你说,别天天想些没用的,开春就把地给你……我不种地!”
树根猛地站起来,声音在小土屋里炸响,“我要去海城!”
李老实愣住了,随即脸涨得通红,抄起炕边的烟袋锅就朝树根砸过去:“兔崽子!
你说啥?
海城?
那是你去的地方?
我看你是被王建军那混小子灌了迷魂汤!”
烟袋锅擦着树根的耳朵飞过,砸在墙上,火星溅了一地。
母亲吓得首咳嗽,拉着树根的胳膊:“根儿,别说气话,你爹也是为你好……”树根甩开母亲的手,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看着父亲气得发抖的脸,看着母亲愁苦的眼,忽然觉得这土屋像个笼子,再待下去,他会和祖辈一样,闷死在这黄土里。
“我就是要去!”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冲出屋。
外面的风更冷了,刮在脸上像刀子。
他没地方去,就坐在坡顶的老槐树下,望着铁路桥的方向。
天上的星星很密,却远得像隔了层冰,一点暖意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母亲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件厚棉袄,慢慢走过来,披在他身上。
“根儿,”母亲的声音颤巍巍的,“想去就去吧。
你爹是怕你在外头受委屈,他嘴笨。”
树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给你攒了点钱。”
母亲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最大的是张五十的,“不够,你再跟你三叔借点。
到了那边,别学坏,别跟人打架,吃不饱就……就回来。”
树根接过布包,钱被体温焐得温热,攥在手里却重得像块石头。
他想起王建军给的那张招工传单,被他藏在枕头底下,边角都磨烂了。
传单上印着海城的高楼,还有一行字:“招普工,包吃住,月薪三千起。”
三千。
够给母亲买多少药?
够盖几间砖瓦房?
他抬头,又听见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比傍晚那次更清晰,像是在催他。
“娘,”他咬着牙,声音发紧,“我肯定混出个人样来。”
母亲没说话,只是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风卷着黄土,吹得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叹气,又像是在送行。
树根知道,从他说出“去海城”三个字开始,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这黄土坡再留不住他,那列黑铁做的火车,会载着他,驶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无论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他都要去闯一闯。
夜渐渐深了,他依旧坐在槐树下,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
远处的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条等待被踏上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