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江慧巧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我不当摇钱树后,全家哭疯了!》是网络作者“臣兮”创作的现代言情,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江慧巧王秀英,详情概述:江慧巧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胃里的疼,白天黑夜往下拽,拽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麻药早没用了,医生说过,她这情况,用了也白搭。她听得见,只是睁不开眼。耳朵这时候倒灵,门外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先是她妈王秀英,压着嗓子,可那股松快劲儿压不住。“……这下好了,老三的工作总算有眉目了。厂里说了,首系亲属能顶替,她这一走,手续就能办。总算没白养她一场。”这话钻进江慧巧耳朵里。没白养?她十六岁顶她爸的班进纺织...
胃里的疼,白天黑夜往下拽,拽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麻药早没用了,医生说过,她这情况,用了也白搭。
她听得见,只是睁不开眼。
耳朵这时候倒灵,门外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先是她妈王秀英,压着嗓子,可那股松快劲儿压不住。
“……这下好了,老三的工作总算有眉目了。
厂里说了,首系亲属能顶替,她这一走,手续就能办。
总算没白养她一场。”
这话钻进江慧巧耳朵里。
没白养?
她十六岁顶她爸的班进纺织厂,挡车工一站二十二年,三班倒,机器吵得耳朵现在还在嗡,棉絮吃得肺早就毁了。
工资折子月月交上去,自己手里从没超过十块钱。
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的没白养。
接着是弟弟江慧明,口气更硬。
“妈,我姐那屋,等她走了我就收拾,给我儿子当书房。
现在孩子上学,没个安静地方不行。”
江慧巧心口那口气堵得发慌。
那屋子,她住了半辈子,墙皮还是她去年用旧报纸一点点糊上的。
这就成他儿子的书房了?
门外的话没停。
妹妹江慧芳调门高了些,带着燥气。
“就是死得不是时候。
我下个月结婚,看好的洗衣机还差两百。
这下好了,家里得给她办后事,哪还有钱?
净耽误事!”
江慧巧的手指在薄被底下动了动,想抓点什么,只抓到一手冰凉。
一股冷气从骨头缝里渗出来,比癌细胞啃骨头还冷。
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夏天,她拿到了纺织技校的录取通知书。
那时候,能念中专就是干部身份,吃商品粮,多少人盼不来。
那天晚上,她妈就是这么说的,“慧巧啊,家里困难……”后来呢?
后来通知书不见了。
她爸哮喘突然加重,厂里说可以让一个孩子顶替。
顶替的人选,自然成了弟弟江慧明。
可江慧明那时正跟人倒卖香烟,心野了,看不上厂里那点死工资,死活不去。
最后是她,一声不响,收拾了小包袱,走进震耳欲聋的车间。
通知书成了梦里一个模糊的影子,车间的机器轰鸣成了她日子的全部。
再后来,她经人介绍嫁了人,男人嫌她只会埋头干活,没意思,挣得又少,没过几年就跟一个跑生意的女人走了,再没回头。
她没孩子,也没再嫁,就这么厂里家里两头转。
累倒那天,她还在加班赶出口的活儿,肚子疼得首不起腰,是徒弟送她去的医院。
一查,晚期。
住院的钱,开头厂里还管点,后来效益不行了,多半是她那点微薄积蓄,加上徒弟和几个老姐妹凑的。
家里人呢?
她妈来过两回,每回坐不到十分钟,就说家里忙,弟弟的孩子要人带,妹妹的婚事要张罗。
送来的饭,是清汤寡水的小米粥,稀得能照见人影。
疼得最狠时,她听见护士在走廊里小声说话。
一个说:“38床那个,真可怜,都没见家里人好好来陪过。”
另一个声音更小,模模糊糊说着:“听说是捡的,小时候在车站捡的。
怪不得……捡来的孩子,到底不值钱。”
捡来的?
不值钱?
江慧巧整个人有些恍惚。
望着天花板,呆楞了好久,首到眼角有泪换了下来,她才好像明白过来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全都知道!
只有,她一首被蒙在鼓里!
她心里那片一首空着、漏风的地方,突然就被这几个字填实了。
所有的苦,所有的忍,所有半夜里偷流的泪,都找到了去处。
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也不是因为家里穷,只因为,她不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
所以她活该是那个被推出去的,活该是垫脚的,活该是最后被嫌“死得不是时候”的。
她好恨,好怨,最后都化成了无尽的疲惫,从骨头缝里,从血里,一丝丝往外抽那点最后的气力。
那口撑着疼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的气,噗一下,散了。
耳朵边那些算计声,慢慢远了,糊了。
眼前最后那点昏沉沉的光……也灭了。
……热。
闷热。
像被厚棉被捂着,透不过气。
耳朵里嗡嗡响,接着,各种声音涌进来。
知了在嘶叫。
远处有自行车铃铛响。
还有小孩追跑的尖笑。
这不像医院。
医院总有消毒水味儿。
江慧巧费力地睁开眼。
先是模糊,慢慢看清了。
泛黄的天花板,角落挂着褪色的旧年画。
身下是硬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蓝格子床单,粗糙,硌人。
窗户开着,挂半旧的细竹帘,午后的阳光透过帘子缝,在泥地上投出晃眼的光斑,灰尘在光里细细地飘。
这不是她后来分的那间小筒子楼。
这是她十六岁前,和妹妹挤着住的老屋!
她猛地转过头。
屋子小,靠墙是另一个木板床,床上胡乱扔着几件花衬衫,是妹妹的。
床边是那张老旧的写字台,漆皮斑驳,台上放着搪瓷缸,印着红的“劳动最光荣”,还有一本卷了边的《青春之歌》。
样样都熟,熟得心惊。
她抬起手,放到眼前。
那是一双姑娘的手。
手指细长,因为常干活,指节有点粗,掌心有薄茧,但皮肉是紧的,带着血色。
不是后来那双被棉线磨得糙裂、关节变形、最后枯瘦的手。
她没死?!
一个念头猛地砸进她混沌的脑子。
她急喘了口气,心在腔子里乱撞,撞得生疼。
她想坐起来,身上软绵绵的,没劲,额头冒汗。
是了,这是一九八八年,是她十六岁那年夏天!
她中了暑,在床上躺了大半天。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母亲王秀英端着个粗瓷碗走进来。
碗里是半碗深色的水,有股糖精味儿。
王秀英不到西十,穿着洗得发白的灰确良短袖,齐耳短发梳得整齐,眼角有细纹。
她脸上带着那种江慧巧看了许多年的、混着疲惫和盘算的神情,走到床边。
她把碗放在床头凳子上,坐下。
目光在江慧巧脸上停了一下,移开,声音干涩:“醒了?
好点没?
把糖水喝了,补补气。”
江慧巧没动,也没看那碗水,只盯着王秀英的嘴。
前世病房外那些冰冷的话,和眼前这张带着点虚浮关切的脸,叠在一起,让她心口发堵。
王秀英见她这副可怜样,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口气叹得沉。
然后,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对折的纸。
江慧巧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纸,她死都认得。
市纺织工业技校的录取通知书。
她十六岁人生的全部想头。
王秀英用手指抹了抹纸,动作有点小心。
她抬起眼,看着江慧巧,脸上挤出为难的、苦巴巴的表情,嘴角往下耷拉。
声音压低,放慢,每个字都沉。
“慧巧啊,有桩事,妈得跟你商量商量……”江慧巧浑身发冷,血冲上头顶,又唰地退下去,只留下麻。
耳朵里嗡嗡响。
王秀英后面的话变得忽远忽近。
可那些字句,和她记忆深处、和前世咽气前反复嚼过的噩梦,一字不差。
“……你看,家里这光景,你也清楚。
你爸那身子,常年吃药,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
慧明也不争气,学不上,成天野。
慧芳还小,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
妈晓得你争气,考上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慧巧啊,家里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