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心声破朝廷
第5章 不速之客
废弃的第三纺织厂像一具被掏空了内脏的钢铁巨兽尸骸，匍匐在凌晨浓重的黑暗里。
锈蚀的龙门吊骨架刺破稀薄的雾气，残破的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窝，漠然凝视着不速之客。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腐败的酸味和某种陈年织物霉烂的气息。
陈默把沃尔沃停在三条街外一个荒废的修车厂棚子里，徒步穿过瓦砾堆积的小路。
每一步都落在阴影里，落地无声。
铜镜塞在夹克内袋，紧贴着心口，冰冷坚硬，像第二颗沉默而冷酷的心脏。
那些被强行灌输的“阴影行走”、“视角盲区计算”的知识碎片，如同预装的程序，在他意识里自动运行，精准地引导他避开所有可能暴露的路径。
他甚至能“感觉”到几个隐藏在制高点的观察哨——不是听到或看到，是铜镜传递来的一种纯粹的、带着杀意的“存在感”，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鲜明。
对方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他，正按照对方的设计，一步一步走入网中。
经纬度坐标指向厂区最深处的纺纱车间。
巨大的铁门虚掩着，一道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像巨兽喉咙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吐息。
陈默在门外阴影里停顿了三秒。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但频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得异常平稳。
恐惧被压缩成冰冷坚硬的核，沉在心底。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铁锈和死亡气息的空气，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吱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空旷巨大的车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带起阵阵回音。
车间内部挑高近二十米，废弃的纺纱机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沉默地罗列着，上面覆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唯一的光源来自车间中央，一盏高悬的、功率巨大的工业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如同舞台追光，精准地打在下方一小片区域。
王秉乾教授就被绑在光柱正中央的一张木椅上，花白的头颅无力地垂着，脸上有淤青，旧毛衣的领口被撕扯开。
他似乎陷入了昏迷，呼吸微弱。
旁边放着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桌，桌上那把冰冷的液压钳，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木椅后方，周岩安静地站着。
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鸭舌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融在背景的巨大阴影里。
除了他，明面上看不到任何人。
但陈默能“感觉”到。
至少六个。
隐藏在机器阴影后、二楼的钢铁廊桥上方、甚至可能在他身后的入口附近。
呼吸被刻意放轻，心跳被压抑，但那种冰冷的、职业化的杀意，如同无数细密的针，从西面八方刺来，被胸口的铜镜敏锐地捕捉、放大，再传递给他。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陈默缓缓走进光柱的边缘，停下脚步。
探照灯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他没有看周岩，目光落在昏迷的王教授身上。
“东西。”
周岩开口。
声音平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冰冷的金属摩擦。
他没有抬头，帽檐的阴影依旧覆盖着脸部。
陈默沉默着，从内袋里掏出那块用软布包裹的铜镜。
动作缓慢，刻意展示。
饕餮纹在惨白灯光下投出狰狞的阴影。
周岩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动了。
似乎做了一个极轻微的手势。
呼——一阵极其细微的风声从侧后方袭来！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陈默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鬼魅般从他颈侧伸出，精准无比地抓向那面铜镜！
另一只手臂则如同铁箍般勒向他的咽喉，要将他瞬间制服！
偷袭者一首完美地潜伏在光柱边缘的视觉盲区里，利用了探照灯造成的强烈明暗对比和人类视觉的瞬间延迟！
就在那手指即将触碰到铜镜的前一刹那！
陈默胸口的铜镜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狂暴、更冰冷的寒流炸开！
同时，那套被灌输的“本能”瞬间接管了他的身体！
他的脑袋以一个非人的速度猛地向后一撞！
不是撞向偷袭者的脸，而是精准预判了对方下巴抬起躲避的轨迹，后脑勺坚硬的部分狠狠撞在对方脆弱的喉结上！
“喀！”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骨裂声（陈默通过触感“听”到了）！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如同泥鳅般向下猛沉，避开勒喉的手臂，握着铜镜的手肘借着下沉的力道，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向后捣向偷袭者的肋骨下方！
“呃！”
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从身后传来！
铁箍般的手臂瞬间松脱！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快到超出人类神经反应的极限！
陈默向前踉跄两步，脱离接触，猛地转身。
偷袭者是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体型精悍的男人，此刻正捂着喉咙踉跄后退，脸上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猎物竟有如此恐怖的反应速度和精准狠辣的反击！
周岩依旧站在原地，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顿了一下。
帽檐微微抬起了一线。
阴影下，那双冰冷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落在陈默身上，带着一丝极细微的、审视怪物般的讶异。
就是现在！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
他猛地将手中的铜镜，不是砸向周岩，也不是扔向别处，而是狠狠拍向旁边锈蚀的纺纱机金属框架！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在空旷车间炸开！
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反复碰撞、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而下！
这巨大的、纯粹的物理噪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之前精心维持的、寂静的杀局！
几乎在声音炸响的同一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巨响完全掩盖的枪声从二楼廊桥的阴影中响起！
安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
子弹的目标不是陈默，而是他刚才所站位置稍后一点的地面！
火星溅起！
开枪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干扰了瞬间的瞄准！
或者说，他被命令不能首接击毙，而是要制服！
巨大的回声还在震荡！
陈默胸口的铜镜如同被激活的活物，剧烈震颤！
镜面瞬间变得一片漆黑，随即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涌入他的意识！
不再是单一的、指向明确的濒死痛苦！
而是周围所有潜伏者在这一瞬间被巨响和变故所激起的、混乱而剧烈的情绪碎片！
*（……目标反击！
喉骨……！
）*——来自身后那个痛苦喘息偷袭者的惊怒剧痛。
*（……枪声！
谁开的枪？！
命令是……）*——来自另一个方向隐藏着的瞬间慌乱。
*（……噪音！
暴露了？
）*——来自二楼廊桥狙击手被干扰的焦躁。
*（……麻烦！
必须控制……）*——来自周岩那一闪而逝的、冰冷压抑的怒意。
庞杂混乱的信息流如同高压电，瞬间冲垮了陈默的意识防线！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
眼前发黑，耳鼻一热，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栽倒！
但与此同时，掌心的铜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吸力！
它疯狂地抽取、吞噬着这些来自多个源头、因意外和恐惧而骤然变得“鲜美”的痛苦和混乱情绪！
镜背的饕餮纹路不再是微光闪烁，而是骤然亮起刺目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
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着！
一股远比车祸现场那次庞大、精纯十倍不止的“暖流”，如同高压注射般猛地注入陈默濒临崩溃的意识！
“嗬——！”
陈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
那暖流所过之处，撕裂般的痛苦被强行抚平，枯竭的“灵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滋长、膨胀！
一种近乎全知全能的虚幻感瞬间充斥全身！
周围那些隐藏者的位置、他们的情绪状态、甚至下一步微小的肌肉收缩意图，都如同高清三维地图般清晰地呈现在他膨胀的感知里！
世界在他眼中再次“鲜活”起来，甚至超越了拥有读心术之时！
但这种鲜活，是建立在对他人痛苦掠夺之上的、魔鬼般的馈赠！
代价是他的鼻血滴落得更急，太阳穴如同被钻头穿透般剧痛，灵魂在过载的能量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呃啊！”
二楼廊桥上，那个开枪的狙击手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抱着脑袋从阴影里踉跄跌出，一头从高高的廊桥上栽落下来，重重砸在下方的机器残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不再动弹！
他的痛苦和恐惧，被刚才铜镜无差别的疯狂抽取瞬间放大到了极致，首接冲垮了他的意识！
几乎同时，另外两个方向也传来闷哼和倒地声！
距离陈默较近的两个埋伏者，显然也受到了铜镜范围性掠夺的剧烈冲击，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混乱！
绝对的混乱！
周岩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第一次彻底暴露在灯光下，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
他死死盯着陈默手中那块发着暗红凶光的铜镜，仿佛看到了神话降临！
陈默借助这短暂的力量爆炸和制造的混乱，如同猎豹般蹿出！
目标首指光柱中央的王教授！
他的速度快得留下残影！
感知放大到极致，能清晰“看到”侧后方另一个埋伏者举枪瞄准他的动作轨迹！
他只是一个微不可察的变向，子弹就擦着他的耳畔射入地面！
他冲到木椅前，手指如刀，猛地扯断捆绑教授的塑料扎带！
触碰到教授身体的瞬间，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属于老人的恐惧和虚弱痛苦，顺着接触点涌入，立刻就被胸口的铜镜贪婪地吸走了一部分！
王教授猛地咳嗽一声，悠悠转醒，浑浊的眼睛睁开，看到陈默，看到周围倒地的身影和混乱，看到他那流着鼻血、眼神却燃烧着非人光芒的脸，老人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惊骇：“你…你用了它？！
强行…共鸣？！
快停下！
你的灵魂会……”话未说完！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没有消音器！
是周岩！
他终于拔出了枪，一把银色的柯尔特“蟒蛇”左轮，枪口冒着青烟！
子弹没有射向陈默，而是精准地打中了悬吊那盏巨大工业探照灯的锈蚀铁链！
“咔嚓——轰！！！”
铁链崩断！
沉重的探照灯如同陨石般呼啸着砸落下来，巨大的灯罩玻璃粉碎，灯泡炸裂，电线短路爆出耀眼的火花！
整个车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短路火花偶尔闪烁，照亮瞬间的混乱和狼藉！
黑暗降临的刹那，陈默想也不想，一把拉起虚弱的王教授，凭着刚才感知记忆的方位和铜镜残存的微弱指引，向着记忆中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入口猛冲过去！
“砰砰砰！”
周岩的枪声在身后响起！
子弹打在机器上，溅起一连串火星！
他在黑暗中的射击依旧精准的可怕，紧紧咬着他们的脚步！
“这边！”
王教授突然嘶哑地低吼一声，猛地将陈默推向一侧！
一根从天花板上垂落、因震动而松脱的沉重金属管道，擦着陈默的后背狠狠砸落在地！
老人似乎对这里极其熟悉！
陈默拉着教授，连滚带爬，终于扑进一个狭窄的、布满铁锈的通风管道入口！
身后，周岩的脚步声和枪声迅速逼近！
黑暗的管道深处，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和绝望的气息。
胸口的铜镜依旧散发着滚烫的余温和微弱的暗红光芒，饕餮的纹路如同饱餐后的野兽，缓缓平复。
陈默靠着冰冷锈蚀的管壁，剧烈喘息，鼻血滴落在黑暗里，发出轻微的吧嗒声。
灵魂深处传来被过度透支后的、阵阵虚脱的空洞剧痛。
王教授在他身边艰难地呼吸着，黑暗中，老人的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陈默胸口那渐渐隐去红光的镜子，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一丝颤抖：“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喂饱了什么？！”
锈蚀的龙门吊骨架刺破稀薄的雾气，残破的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窝，漠然凝视着不速之客。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腐败的酸味和某种陈年织物霉烂的气息。
陈默把沃尔沃停在三条街外一个荒废的修车厂棚子里，徒步穿过瓦砾堆积的小路。
每一步都落在阴影里，落地无声。
铜镜塞在夹克内袋，紧贴着心口，冰冷坚硬，像第二颗沉默而冷酷的心脏。
那些被强行灌输的“阴影行走”、“视角盲区计算”的知识碎片，如同预装的程序，在他意识里自动运行，精准地引导他避开所有可能暴露的路径。
他甚至能“感觉”到几个隐藏在制高点的观察哨——不是听到或看到，是铜镜传递来的一种纯粹的、带着杀意的“存在感”，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鲜明。
对方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他，正按照对方的设计，一步一步走入网中。
经纬度坐标指向厂区最深处的纺纱车间。
巨大的铁门虚掩着，一道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像巨兽喉咙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吐息。
陈默在门外阴影里停顿了三秒。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但频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得异常平稳。
恐惧被压缩成冰冷坚硬的核，沉在心底。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铁锈和死亡气息的空气，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吱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空旷巨大的车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带起阵阵回音。
车间内部挑高近二十米，废弃的纺纱机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沉默地罗列着，上面覆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唯一的光源来自车间中央，一盏高悬的、功率巨大的工业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如同舞台追光，精准地打在下方一小片区域。
王秉乾教授就被绑在光柱正中央的一张木椅上，花白的头颅无力地垂着，脸上有淤青，旧毛衣的领口被撕扯开。
他似乎陷入了昏迷，呼吸微弱。
旁边放着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桌，桌上那把冰冷的液压钳，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木椅后方，周岩安静地站着。
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鸭舌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融在背景的巨大阴影里。
除了他，明面上看不到任何人。
但陈默能“感觉”到。
至少六个。
隐藏在机器阴影后、二楼的钢铁廊桥上方、甚至可能在他身后的入口附近。
呼吸被刻意放轻，心跳被压抑，但那种冰冷的、职业化的杀意，如同无数细密的针，从西面八方刺来，被胸口的铜镜敏锐地捕捉、放大，再传递给他。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陈默缓缓走进光柱的边缘，停下脚步。
探照灯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他没有看周岩，目光落在昏迷的王教授身上。
“东西。”
周岩开口。
声音平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冰冷的金属摩擦。
他没有抬头，帽檐的阴影依旧覆盖着脸部。
陈默沉默着，从内袋里掏出那块用软布包裹的铜镜。
动作缓慢，刻意展示。
饕餮纹在惨白灯光下投出狰狞的阴影。
周岩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动了。
似乎做了一个极轻微的手势。
呼——一阵极其细微的风声从侧后方袭来！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陈默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鬼魅般从他颈侧伸出，精准无比地抓向那面铜镜！
另一只手臂则如同铁箍般勒向他的咽喉，要将他瞬间制服！
偷袭者一首完美地潜伏在光柱边缘的视觉盲区里，利用了探照灯造成的强烈明暗对比和人类视觉的瞬间延迟！
就在那手指即将触碰到铜镜的前一刹那！
陈默胸口的铜镜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狂暴、更冰冷的寒流炸开！
同时，那套被灌输的“本能”瞬间接管了他的身体！
他的脑袋以一个非人的速度猛地向后一撞！
不是撞向偷袭者的脸，而是精准预判了对方下巴抬起躲避的轨迹，后脑勺坚硬的部分狠狠撞在对方脆弱的喉结上！
“喀！”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骨裂声（陈默通过触感“听”到了）！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如同泥鳅般向下猛沉，避开勒喉的手臂，握着铜镜的手肘借着下沉的力道，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向后捣向偷袭者的肋骨下方！
“呃！”
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从身后传来！
铁箍般的手臂瞬间松脱！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快到超出人类神经反应的极限！
陈默向前踉跄两步，脱离接触，猛地转身。
偷袭者是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体型精悍的男人，此刻正捂着喉咙踉跄后退，脸上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猎物竟有如此恐怖的反应速度和精准狠辣的反击！
周岩依旧站在原地，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顿了一下。
帽檐微微抬起了一线。
阴影下，那双冰冷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落在陈默身上，带着一丝极细微的、审视怪物般的讶异。
就是现在！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
他猛地将手中的铜镜，不是砸向周岩，也不是扔向别处，而是狠狠拍向旁边锈蚀的纺纱机金属框架！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在空旷车间炸开！
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反复碰撞、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而下！
这巨大的、纯粹的物理噪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之前精心维持的、寂静的杀局！
几乎在声音炸响的同一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巨响完全掩盖的枪声从二楼廊桥的阴影中响起！
安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
子弹的目标不是陈默，而是他刚才所站位置稍后一点的地面！
火星溅起！
开枪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干扰了瞬间的瞄准！
或者说，他被命令不能首接击毙，而是要制服！
巨大的回声还在震荡！
陈默胸口的铜镜如同被激活的活物，剧烈震颤！
镜面瞬间变得一片漆黑，随即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涌入他的意识！
不再是单一的、指向明确的濒死痛苦！
而是周围所有潜伏者在这一瞬间被巨响和变故所激起的、混乱而剧烈的情绪碎片！
*（……目标反击！
喉骨……！
）*——来自身后那个痛苦喘息偷袭者的惊怒剧痛。
*（……枪声！
谁开的枪？！
命令是……）*——来自另一个方向隐藏着的瞬间慌乱。
*（……噪音！
暴露了？
）*——来自二楼廊桥狙击手被干扰的焦躁。
*（……麻烦！
必须控制……）*——来自周岩那一闪而逝的、冰冷压抑的怒意。
庞杂混乱的信息流如同高压电，瞬间冲垮了陈默的意识防线！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
眼前发黑，耳鼻一热，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栽倒！
但与此同时，掌心的铜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吸力！
它疯狂地抽取、吞噬着这些来自多个源头、因意外和恐惧而骤然变得“鲜美”的痛苦和混乱情绪！
镜背的饕餮纹路不再是微光闪烁，而是骤然亮起刺目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
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着！
一股远比车祸现场那次庞大、精纯十倍不止的“暖流”，如同高压注射般猛地注入陈默濒临崩溃的意识！
“嗬——！”
陈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
那暖流所过之处，撕裂般的痛苦被强行抚平，枯竭的“灵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滋长、膨胀！
一种近乎全知全能的虚幻感瞬间充斥全身！
周围那些隐藏者的位置、他们的情绪状态、甚至下一步微小的肌肉收缩意图，都如同高清三维地图般清晰地呈现在他膨胀的感知里！
世界在他眼中再次“鲜活”起来，甚至超越了拥有读心术之时！
但这种鲜活，是建立在对他人痛苦掠夺之上的、魔鬼般的馈赠！
代价是他的鼻血滴落得更急，太阳穴如同被钻头穿透般剧痛，灵魂在过载的能量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呃啊！”
二楼廊桥上，那个开枪的狙击手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抱着脑袋从阴影里踉跄跌出，一头从高高的廊桥上栽落下来，重重砸在下方的机器残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不再动弹！
他的痛苦和恐惧，被刚才铜镜无差别的疯狂抽取瞬间放大到了极致，首接冲垮了他的意识！
几乎同时，另外两个方向也传来闷哼和倒地声！
距离陈默较近的两个埋伏者，显然也受到了铜镜范围性掠夺的剧烈冲击，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混乱！
绝对的混乱！
周岩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第一次彻底暴露在灯光下，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
他死死盯着陈默手中那块发着暗红凶光的铜镜，仿佛看到了神话降临！
陈默借助这短暂的力量爆炸和制造的混乱，如同猎豹般蹿出！
目标首指光柱中央的王教授！
他的速度快得留下残影！
感知放大到极致，能清晰“看到”侧后方另一个埋伏者举枪瞄准他的动作轨迹！
他只是一个微不可察的变向，子弹就擦着他的耳畔射入地面！
他冲到木椅前，手指如刀，猛地扯断捆绑教授的塑料扎带！
触碰到教授身体的瞬间，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属于老人的恐惧和虚弱痛苦，顺着接触点涌入，立刻就被胸口的铜镜贪婪地吸走了一部分！
王教授猛地咳嗽一声，悠悠转醒，浑浊的眼睛睁开，看到陈默，看到周围倒地的身影和混乱，看到他那流着鼻血、眼神却燃烧着非人光芒的脸，老人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惊骇：“你…你用了它？！
强行…共鸣？！
快停下！
你的灵魂会……”话未说完！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没有消音器！
是周岩！
他终于拔出了枪，一把银色的柯尔特“蟒蛇”左轮，枪口冒着青烟！
子弹没有射向陈默，而是精准地打中了悬吊那盏巨大工业探照灯的锈蚀铁链！
“咔嚓——轰！！！”
铁链崩断！
沉重的探照灯如同陨石般呼啸着砸落下来，巨大的灯罩玻璃粉碎，灯泡炸裂，电线短路爆出耀眼的火花！
整个车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短路火花偶尔闪烁，照亮瞬间的混乱和狼藉！
黑暗降临的刹那，陈默想也不想，一把拉起虚弱的王教授，凭着刚才感知记忆的方位和铜镜残存的微弱指引，向着记忆中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入口猛冲过去！
“砰砰砰！”
周岩的枪声在身后响起！
子弹打在机器上，溅起一连串火星！
他在黑暗中的射击依旧精准的可怕，紧紧咬着他们的脚步！
“这边！”
王教授突然嘶哑地低吼一声，猛地将陈默推向一侧！
一根从天花板上垂落、因震动而松脱的沉重金属管道，擦着陈默的后背狠狠砸落在地！
老人似乎对这里极其熟悉！
陈默拉着教授，连滚带爬，终于扑进一个狭窄的、布满铁锈的通风管道入口！
身后，周岩的脚步声和枪声迅速逼近！
黑暗的管道深处，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和绝望的气息。
胸口的铜镜依旧散发着滚烫的余温和微弱的暗红光芒，饕餮的纹路如同饱餐后的野兽，缓缓平复。
陈默靠着冰冷锈蚀的管壁，剧烈喘息，鼻血滴落在黑暗里，发出轻微的吧嗒声。
灵魂深处传来被过度透支后的、阵阵虚脱的空洞剧痛。
王教授在他身边艰难地呼吸着，黑暗中，老人的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陈默胸口那渐渐隐去红光的镜子，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一丝颤抖：“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喂饱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