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暗面
第4章 流沙河。
高老庄的素斋没滋没味，猪八戒扒拉了几大碗，嘟囔着嘴里能淡出鸟来。
天没亮透，唐三藏就催着上路。
高太公千恩万谢，塞了一包袱干粮。
出了庄子，气氛有些沉闷。
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瞅着高老庄的炊烟，小眼睛里全是舍不得。
孙悟空牵着马，走在最前，时不时斜眼看那夯货，嘴角挂着讥诮。
“瞅啥瞅？”
猪八戒被看得发毛，瓮声瓮气，“那庄子里有酒有肉，不比风餐露宿强？”
“强？”
孙悟空嗤笑，“强的是你那猪窝吧？
忘了被人当妖怪撵着打的德性了？”
猪八戒脸涨成猪肝色，梗着脖子：“你……你懂个屁！
那高小姐……唉！”
他重重叹口气，不说话了。
唐三藏坐在马上，闭着眼，手里捻着佛珠，像没听见。
只有白马打了个响鼻，喷出团团白气。
越往西，地势越开阔，荒凉得厉害。
枯黄的草甸子一望无际，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走了大半日，不见人烟，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
“师父，歇会儿吧，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猪八戒最先熬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干粮啃起来。
孙悟空耳朵一动，停下脚步：“有动静。”
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无数面破鼓在敲。
空气也变得潮湿，带着一股子河腥气。
“是水声。”
唐三藏睁开眼，望向前方，“地图上标着，前面是流沙河。”
听到“流沙河”三个字，猪八戒啃干粮的动作停了停，小眼睛眯了起来：“流沙河？
俺老猪在天上时好像听过这地方，邪性得很。”
又走了几里地，一条大河横亘眼前，浊浪滔天，黄浆似的河水翻滚着，看不到对岸。
那水声震耳欲聋，河面上雾气昭昭，透着一股不祥。
最奇的是，这河水仿佛没有浮力，岸边看不到一根水草，连鸟儿都远远避开。
“这河……”猪八戒凑到河边，用钉耙往水里探了探，脸色变了，“乖乖，这水鹅毛都浮不起，如何过得去？”
孙悟空走到岸边，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去。
那石头连个水花都没溅起，首接沉底，像被什么东西拖下去一样。
他眉头皱了起来。
唐三藏下马，看着茫茫河水，眉头紧锁。
“悟空，可能寻到船家或者浅滩？”
孙悟空火眼金睛运起，朝对岸望去，只见一片混沌，妖气弥漫，比那鹰愁涧还浓烈几分。
“师父，这河不对劲，妖气冲天，怕是又有硬点子。”
话音未落，河心突然炸开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水里射出，带起漫天黄水！
那影子快得只剩一道残影，首扑站在河边的白马！
目标又是马！
这次孙悟空早有防备，几乎在黑影出现的瞬间，金箍棒己握在手中，迎风一晃，拦腰扫去！
“铛！”
一声刺耳巨响，如同打铁！
金箍棒砸在那黑影举起的一件兵器上，迸射出一溜火星！
那黑影被巨力震得倒飞回河面，踉跄站定。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个极其魁梧的汉子，身高过丈，一头赤发如火，眼如铜铃，面目狰狞可怖。
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骷髅头，足足九个，白森森的，看着就瘆人。
手里提着一根宝光闪闪的降妖宝杖，刚才就是这东西挡住了金箍棒。
“哪来的毛脸和尚！
敢挡你沙爷爷的路！”
那赤发汉子声如洪钟，带着水汽的回音，震得人耳膜发麻。
他目光扫过三人一马，最后落在白马上，闪过一丝贪婪。
孙悟空用金箍棒指着他，冷笑：“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个河里的水鬼！
抢东西抢到俺老孙头上来了？”
“呸！”
赤发汉子啐了一口，黄浊的唾沫星子飞溅，“这流沙河八百里，就是老子的地盘！
雁过拔毛，人过留命！
那匹马龙气充沛，正好给老子打牙祭！”
猪八戒一听，抡起钉耙就骂：“你个红毛水怪！
敢打你猪爷爷……师父坐骑的主意！
吃你猪爷爷一耙！”
他仗着孙悟空在旁边，壮起胆子冲了过去。
那赤发汉子见猪八戒来得凶猛，也不示弱，降妖宝杖一挥，迎了上去。
钉耙对宝杖，在水边沙滩上斗在一处。
钉耙势大力沉，宝杖诡异刁钻，两人你来我往，卷起漫天沙尘，一时竟难分高下。
孙悟空抱着棒子在旁边看，没插手。
他看出这红毛汉子武艺不俗，不在天蓬元帅之下，而且招式里隐隐带着天兵天将的路子，不是寻常野怪。
斗了二三十回合，猪八戒渐渐气力不支，他本就惫懒，疏于修炼，哪比得上这常在河中搏杀的水怪？
一个不慎，被宝杖扫中后背，哎呦一声，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沙。
赤发汉子得势不饶人，举杖就要结果猪八戒性命。
“够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大，却让赤发汉子的动作僵在半空。
唐三藏不知何时走到了战圈附近，平静地看着他。
“你可是卷帘大将？”
赤发汉子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雷击中，难以置信地看向唐三藏：“你……你怎么知道？”
“你颈上骷髅，可是过往取经人的头骨？”
唐三藏继续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卷帘大将（沙僧）脸色变幻，有羞愧，有愤怒，更有无尽的悲凉。
他放下宝杖，仰天惨笑：“是又如何！
玉帝老儿！
我不过失手打碎个琉璃盏，便将我贬下凡间，日日受这飞剑穿胸之苦！
困在这流沙河，永世不得超生！
我恨！
我吃人！
我吃尽天下取经人！
又如何！”
他状若疯癫，脖子上九个骷髅头随着他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空洞的响声。
孙悟空眼神微动，原来是玉帝老儿身边的卷帘将，也是个倒霉蛋。
唐三藏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有千斤重，压过了滔滔河水声。
“怨恨，解决不了问题。
飞剑穿胸之苦，比得上灵山脚下聆听佛音之乐吗？
玉帝罚你，菩萨却让我来渡你。
沙悟净，你可愿放下屠刀，皈依我佛，保我西去，挣个前程？”
沙悟净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和尚。
那眼神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他几百年的痛苦和挣扎。
那句“沙悟净”，像一道光，刺破了他心中的黑暗。
他手中的降妖宝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个在流沙河兴风作浪、吃人不眨眼的魔头，竟像孩子一样，扑通跪倒，号啕大哭。
“菩萨……弟子……弟子愿意！
弟子愿意啊！”
哭声在空旷的河岸上传出老远，混着水声，分外凄凉。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撇撇嘴。
得，又收一个。
这取经队伍，快成收容所了。
猪八戒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沙子，看着跪地痛哭的沙悟净，摸了摸还有些疼的后背，小声嘀咕：“娘的，比老子还能哭……”唐三藏上前，扶起沙悟净：“既入空门，当有法号。
你本是卷帘大将，心性蒙尘，便叫你‘悟净’吧。
望你悟得清净，涤荡前尘。”
他又指了指沙悟净脖子上的骷髅串：“此物与你有缘，且留着，日后或有用处。”
说也奇怪，那九个取经人的骷髅头，此刻竟泛起温润的光泽，不再显得狰狞。
沙悟净，不，现在该叫沙和尚了，重重磕了三个头，抹了把脸，站起身。
那股凶戾之气消散不少，眼神里多了些茫然，也有了点光。
他走到河边，将降妖宝杖往河里一划，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翻滚的浊浪竟然分开一条道路，首通对岸。
“师父，请过河。”
唐三藏点点头，翻身上马。
孙悟空牵马，猪八戒挑着担子，沙和尚在前面开路。
一行人，踏着分开的河水，走向对岸。
队伍，终于齐了。
只是这齐整的背后，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妖王，是调戏嫦娥被贬的元帅，是失手打碎琉璃盏的将军，还有一匹纵火犯事的龙太子。
再加上一个看不透的和尚。
这西天路，想不热闹都难。
天没亮透，唐三藏就催着上路。
高太公千恩万谢，塞了一包袱干粮。
出了庄子，气氛有些沉闷。
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瞅着高老庄的炊烟，小眼睛里全是舍不得。
孙悟空牵着马，走在最前，时不时斜眼看那夯货，嘴角挂着讥诮。
“瞅啥瞅？”
猪八戒被看得发毛，瓮声瓮气，“那庄子里有酒有肉，不比风餐露宿强？”
“强？”
孙悟空嗤笑，“强的是你那猪窝吧？
忘了被人当妖怪撵着打的德性了？”
猪八戒脸涨成猪肝色，梗着脖子：“你……你懂个屁！
那高小姐……唉！”
他重重叹口气，不说话了。
唐三藏坐在马上，闭着眼，手里捻着佛珠，像没听见。
只有白马打了个响鼻，喷出团团白气。
越往西，地势越开阔，荒凉得厉害。
枯黄的草甸子一望无际，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走了大半日，不见人烟，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
“师父，歇会儿吧，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猪八戒最先熬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干粮啃起来。
孙悟空耳朵一动，停下脚步：“有动静。”
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无数面破鼓在敲。
空气也变得潮湿，带着一股子河腥气。
“是水声。”
唐三藏睁开眼，望向前方，“地图上标着，前面是流沙河。”
听到“流沙河”三个字，猪八戒啃干粮的动作停了停，小眼睛眯了起来：“流沙河？
俺老猪在天上时好像听过这地方，邪性得很。”
又走了几里地，一条大河横亘眼前，浊浪滔天，黄浆似的河水翻滚着，看不到对岸。
那水声震耳欲聋，河面上雾气昭昭，透着一股不祥。
最奇的是，这河水仿佛没有浮力，岸边看不到一根水草，连鸟儿都远远避开。
“这河……”猪八戒凑到河边，用钉耙往水里探了探，脸色变了，“乖乖，这水鹅毛都浮不起，如何过得去？”
孙悟空走到岸边，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去。
那石头连个水花都没溅起，首接沉底，像被什么东西拖下去一样。
他眉头皱了起来。
唐三藏下马，看着茫茫河水，眉头紧锁。
“悟空，可能寻到船家或者浅滩？”
孙悟空火眼金睛运起，朝对岸望去，只见一片混沌，妖气弥漫，比那鹰愁涧还浓烈几分。
“师父，这河不对劲，妖气冲天，怕是又有硬点子。”
话音未落，河心突然炸开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水里射出，带起漫天黄水！
那影子快得只剩一道残影，首扑站在河边的白马！
目标又是马！
这次孙悟空早有防备，几乎在黑影出现的瞬间，金箍棒己握在手中，迎风一晃，拦腰扫去！
“铛！”
一声刺耳巨响，如同打铁！
金箍棒砸在那黑影举起的一件兵器上，迸射出一溜火星！
那黑影被巨力震得倒飞回河面，踉跄站定。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个极其魁梧的汉子，身高过丈，一头赤发如火，眼如铜铃，面目狰狞可怖。
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骷髅头，足足九个，白森森的，看着就瘆人。
手里提着一根宝光闪闪的降妖宝杖，刚才就是这东西挡住了金箍棒。
“哪来的毛脸和尚！
敢挡你沙爷爷的路！”
那赤发汉子声如洪钟，带着水汽的回音，震得人耳膜发麻。
他目光扫过三人一马，最后落在白马上，闪过一丝贪婪。
孙悟空用金箍棒指着他，冷笑：“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个河里的水鬼！
抢东西抢到俺老孙头上来了？”
“呸！”
赤发汉子啐了一口，黄浊的唾沫星子飞溅，“这流沙河八百里，就是老子的地盘！
雁过拔毛，人过留命！
那匹马龙气充沛，正好给老子打牙祭！”
猪八戒一听，抡起钉耙就骂：“你个红毛水怪！
敢打你猪爷爷……师父坐骑的主意！
吃你猪爷爷一耙！”
他仗着孙悟空在旁边，壮起胆子冲了过去。
那赤发汉子见猪八戒来得凶猛，也不示弱，降妖宝杖一挥，迎了上去。
钉耙对宝杖，在水边沙滩上斗在一处。
钉耙势大力沉，宝杖诡异刁钻，两人你来我往，卷起漫天沙尘，一时竟难分高下。
孙悟空抱着棒子在旁边看，没插手。
他看出这红毛汉子武艺不俗，不在天蓬元帅之下，而且招式里隐隐带着天兵天将的路子，不是寻常野怪。
斗了二三十回合，猪八戒渐渐气力不支，他本就惫懒，疏于修炼，哪比得上这常在河中搏杀的水怪？
一个不慎，被宝杖扫中后背，哎呦一声，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沙。
赤发汉子得势不饶人，举杖就要结果猪八戒性命。
“够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大，却让赤发汉子的动作僵在半空。
唐三藏不知何时走到了战圈附近，平静地看着他。
“你可是卷帘大将？”
赤发汉子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雷击中，难以置信地看向唐三藏：“你……你怎么知道？”
“你颈上骷髅，可是过往取经人的头骨？”
唐三藏继续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卷帘大将（沙僧）脸色变幻，有羞愧，有愤怒，更有无尽的悲凉。
他放下宝杖，仰天惨笑：“是又如何！
玉帝老儿！
我不过失手打碎个琉璃盏，便将我贬下凡间，日日受这飞剑穿胸之苦！
困在这流沙河，永世不得超生！
我恨！
我吃人！
我吃尽天下取经人！
又如何！”
他状若疯癫，脖子上九个骷髅头随着他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空洞的响声。
孙悟空眼神微动，原来是玉帝老儿身边的卷帘将，也是个倒霉蛋。
唐三藏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有千斤重，压过了滔滔河水声。
“怨恨，解决不了问题。
飞剑穿胸之苦，比得上灵山脚下聆听佛音之乐吗？
玉帝罚你，菩萨却让我来渡你。
沙悟净，你可愿放下屠刀，皈依我佛，保我西去，挣个前程？”
沙悟净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和尚。
那眼神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他几百年的痛苦和挣扎。
那句“沙悟净”，像一道光，刺破了他心中的黑暗。
他手中的降妖宝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个在流沙河兴风作浪、吃人不眨眼的魔头，竟像孩子一样，扑通跪倒，号啕大哭。
“菩萨……弟子……弟子愿意！
弟子愿意啊！”
哭声在空旷的河岸上传出老远，混着水声，分外凄凉。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撇撇嘴。
得，又收一个。
这取经队伍，快成收容所了。
猪八戒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沙子，看着跪地痛哭的沙悟净，摸了摸还有些疼的后背，小声嘀咕：“娘的，比老子还能哭……”唐三藏上前，扶起沙悟净：“既入空门，当有法号。
你本是卷帘大将，心性蒙尘，便叫你‘悟净’吧。
望你悟得清净，涤荡前尘。”
他又指了指沙悟净脖子上的骷髅串：“此物与你有缘，且留着，日后或有用处。”
说也奇怪，那九个取经人的骷髅头，此刻竟泛起温润的光泽，不再显得狰狞。
沙悟净，不，现在该叫沙和尚了，重重磕了三个头，抹了把脸，站起身。
那股凶戾之气消散不少，眼神里多了些茫然，也有了点光。
他走到河边，将降妖宝杖往河里一划，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翻滚的浊浪竟然分开一条道路，首通对岸。
“师父，请过河。”
唐三藏点点头，翻身上马。
孙悟空牵马，猪八戒挑着担子，沙和尚在前面开路。
一行人，踏着分开的河水，走向对岸。
队伍，终于齐了。
只是这齐整的背后，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妖王，是调戏嫦娥被贬的元帅，是失手打碎琉璃盏的将军，还有一匹纵火犯事的龙太子。
再加上一个看不透的和尚。
这西天路，想不热闹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