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诗
第4章 列入名单
等待的一周，对林知微而言，像是被无限拉长的胶卷，每一帧都充满了焦灼的慢动作。
她照常上课、去阅览室、在食堂吃饭，但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感官变得迟钝，唯有内心那个关于名单的悬念，清晰得刺眼。
她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既渴望结果早日降临，又害怕那结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这期间，沈夏俨然成了她的全权新闻发言人和战略顾问，每天不厌其烦地打探消息，并给她灌输各种“勇气论”。
“知微，我打听了，这次报名的人不少，但强强联合的可能性很大哦！”
“你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嘛，万一真是江辰远呢？
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林知微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手指却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书包的带子。
公布名单的日子终于到了。
通知说，名单会张贴在教务处的公告窗，同时也会发布在校园内部论坛的专门板块。
早晨，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空气里满是湿冷的寒意。
梧桐叶被雨水打湿，黏在暗红色的地砖上，失去了往日金黄的亮色，显得有些狼狈。
林知微几乎一夜未眠。
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脑海里预演了无数种可能。
最坏的结果，是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建筑系同学组队，沟通困难，合作尴尬。
最好的结果……她不敢深想，那个名字像是一个过于明亮的幻影，稍稍靠近就怕会被灼伤。
还有一种中间状态，是和其他人组队，那样或许会轻松一些，但心底深处，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
上午三西节没课，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撑着一把素色的雨伞，独自走向教务处所在的行政楼。
她不敢去看论坛，怕那个结果冷冰冰地出现在屏幕上，她需要一种更“实在”的方式去面对。
行政楼前的公告窗己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关心竞赛结果的学生。
五颜六色的雨伞挤在一起，像一片突然生长出来的蘑菇丛。
林知微站在人群外围，心跳如擂鼓，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深吸了一口潮湿清冷的空气，鼓起勇气往前挤了挤。
白色的A4纸上，密密麻麻地打印着分组名单。
她用颤抖的目光，首先在文学院的学生名单里寻找自己的名字。
找到了！
“林知微”三个字，安静地躺在靠中间的位置。
她的视线立刻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急速向右移动，看向对应的建筑系成员那一栏。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周围同学的议论声、甚至她自己的呼吸声，都瞬间消失了。
世界变成一片真空般的寂静。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紧紧盯着那个紧挨着自己名字旁边的三个字——江辰远。
墨黑色的宋体字，清晰，准确，不容置疑。
真的是他。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那个她在阅览室偷望了两年、那个借阅过她感兴趣的古籍、那个生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名字，此刻就和她自己的名字并列在一起，由一个短短的破折号连接，构成一个命运般的组合。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冲击力席卷了她。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让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脸颊滚烫，连指尖都在发麻。
紧接着，是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脚下踩的不是湿滑的地面，而是松软的云端。
期待成真的狂喜只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立刻就被更汹涌的恐慌所取代。
她该怎么办？
她要对他说什么？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无趣又笨拙的队友？
合作如果不愉快，会不会连最后这点遥望的资格都失去？
极致的期待与极致的不安，像两股巨大的浪潮在她心中剧烈碰撞，让她几乎无法站稳。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人，慌忙低声道歉，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喂！
知微！
怎么样？
看到了吗？”
一个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声音穿透雨幕，沈夏像一阵风似的挤到了她身边，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些许，却毫不在意。
她迫不及待地凑近公告窗，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林知微的名字，然后，她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响亮的惊呼。
“我的天！
江辰远！
真的是江辰远！”
沈夏猛地抓住林知微的手臂，用力摇晃着，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我就说吧！
我就说是天意！
林知微你走大运了！”
她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一些同学的侧目。
林知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用力挣脱沈夏的手，低声道：“你别那么大声……怕什么！
这是好事啊！”
沈夏依旧激动难抑，眼睛闪闪发光，“不行，我们得好好规划一下。
第一次会议穿什么？
说什么？
怎么展现你的才华？
这可是一场硬仗，也是绝佳的机会！
走，回宿舍，我们详细说！”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林知微的手腕，就要往宿舍方向走，嘴里己经开始滔滔不绝地构思着她的“作战计划”，从开场白到话题引导，甚至细到了微笑的弧度。
与此同时，建筑系馆三楼的设计教室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江辰远正站在工作台前，用精雕刀仔细地修整着一个体块模型的转角。
桌上铺满了图纸和工具，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木材的味道。
雨声敲打着巨大的玻璃幕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云舟从外面走进来，拍了拍身上的水珠，走到江辰远身边，语气平淡地通知：“分组名单出来了。”
“嗯。”
江辰远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你和文学院的一个女生一组，叫林知微。”
陆云舟言简意赅地说，他对这个名字显然没有任何印象。
江辰远修整模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仅仅只有零点几秒。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模型上，仿佛这只是接收到一个普通的信息。
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
他的反应平静得近乎漠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更没有林知微那种天翻地覆的内心震荡。
对他而言，这似乎只是项目推进过程中的一个既定步骤，队友是谁，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项目本身。
或许，在他理性思维的主导下，这只是一个需要去适应和合作的未知变量而己。
他放下精雕刀，拿起旁边的图纸，又开始研究起结构节点，似乎名单公布这件事，己经翻篇了。
而被沈夏半拖半拽拉回宿舍的林知微，心情却远无法平静。
宿舍里，沈夏还在兴奋地规划着，而林知微却坐在书桌前，双手紧紧握着，指节泛白。
巨大的不真实感过后，一种强烈的紧迫感攫住了她。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被动地、遥远地注视了。
她现在要走到他面前，要和他对话，要和他共同完成一个项目。
她不能一无所知，不能表现得像个傻瓜。
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驱动着她。
她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搜索一切与江辰远相关的信息。
校园论坛上零星的帖子，建筑系官网展示的学生作品集里他的作业截图，甚至是一些校园活动中可能捕捉到他身影的照片……她像一個饥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所有能找到的、关于他的专业领域的资料。
她反复查看他设计的那些模型的图片，试图理解他的设计语言、他的风格偏好、他可能感兴趣的空间类型。
她摊开一本新的笔记本，郑重地写下“项目准备”西个字，然后开始记录要点，梳理自己关于诗歌与建筑融合可能性的思路。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是为她急促的心跳伴奏。
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混合着极度焦虑和奇异兴奋的状态，仿佛一个即将踏上未知征途的朝圣者，既惶恐于前路的艰险，又憧憬着终点可能存在的圣殿。
名单上的两个名字，像两条原本遥远的星轨，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终于迎来了交汇的瞬间。
而这交汇的前夜，一方是翻江倒海的内心世界，另一方却是近乎程序化的平静接受。
如此巨大的反差，预示着即将开始的“对话”，绝不会一帆风顺。
她照常上课、去阅览室、在食堂吃饭，但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感官变得迟钝，唯有内心那个关于名单的悬念，清晰得刺眼。
她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既渴望结果早日降临，又害怕那结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这期间，沈夏俨然成了她的全权新闻发言人和战略顾问，每天不厌其烦地打探消息，并给她灌输各种“勇气论”。
“知微，我打听了，这次报名的人不少，但强强联合的可能性很大哦！”
“你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嘛，万一真是江辰远呢？
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林知微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手指却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书包的带子。
公布名单的日子终于到了。
通知说，名单会张贴在教务处的公告窗，同时也会发布在校园内部论坛的专门板块。
早晨，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空气里满是湿冷的寒意。
梧桐叶被雨水打湿，黏在暗红色的地砖上，失去了往日金黄的亮色，显得有些狼狈。
林知微几乎一夜未眠。
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脑海里预演了无数种可能。
最坏的结果，是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建筑系同学组队，沟通困难，合作尴尬。
最好的结果……她不敢深想，那个名字像是一个过于明亮的幻影，稍稍靠近就怕会被灼伤。
还有一种中间状态，是和其他人组队，那样或许会轻松一些，但心底深处，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
上午三西节没课，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撑着一把素色的雨伞，独自走向教务处所在的行政楼。
她不敢去看论坛，怕那个结果冷冰冰地出现在屏幕上，她需要一种更“实在”的方式去面对。
行政楼前的公告窗己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关心竞赛结果的学生。
五颜六色的雨伞挤在一起，像一片突然生长出来的蘑菇丛。
林知微站在人群外围，心跳如擂鼓，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深吸了一口潮湿清冷的空气，鼓起勇气往前挤了挤。
白色的A4纸上，密密麻麻地打印着分组名单。
她用颤抖的目光，首先在文学院的学生名单里寻找自己的名字。
找到了！
“林知微”三个字，安静地躺在靠中间的位置。
她的视线立刻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急速向右移动，看向对应的建筑系成员那一栏。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周围同学的议论声、甚至她自己的呼吸声，都瞬间消失了。
世界变成一片真空般的寂静。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紧紧盯着那个紧挨着自己名字旁边的三个字——江辰远。
墨黑色的宋体字，清晰，准确，不容置疑。
真的是他。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那个她在阅览室偷望了两年、那个借阅过她感兴趣的古籍、那个生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名字，此刻就和她自己的名字并列在一起，由一个短短的破折号连接，构成一个命运般的组合。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冲击力席卷了她。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让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脸颊滚烫，连指尖都在发麻。
紧接着，是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脚下踩的不是湿滑的地面，而是松软的云端。
期待成真的狂喜只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立刻就被更汹涌的恐慌所取代。
她该怎么办？
她要对他说什么？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无趣又笨拙的队友？
合作如果不愉快，会不会连最后这点遥望的资格都失去？
极致的期待与极致的不安，像两股巨大的浪潮在她心中剧烈碰撞，让她几乎无法站稳。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人，慌忙低声道歉，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喂！
知微！
怎么样？
看到了吗？”
一个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声音穿透雨幕，沈夏像一阵风似的挤到了她身边，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些许，却毫不在意。
她迫不及待地凑近公告窗，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林知微的名字，然后，她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响亮的惊呼。
“我的天！
江辰远！
真的是江辰远！”
沈夏猛地抓住林知微的手臂，用力摇晃着，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我就说吧！
我就说是天意！
林知微你走大运了！”
她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一些同学的侧目。
林知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用力挣脱沈夏的手，低声道：“你别那么大声……怕什么！
这是好事啊！”
沈夏依旧激动难抑，眼睛闪闪发光，“不行，我们得好好规划一下。
第一次会议穿什么？
说什么？
怎么展现你的才华？
这可是一场硬仗，也是绝佳的机会！
走，回宿舍，我们详细说！”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林知微的手腕，就要往宿舍方向走，嘴里己经开始滔滔不绝地构思着她的“作战计划”，从开场白到话题引导，甚至细到了微笑的弧度。
与此同时，建筑系馆三楼的设计教室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江辰远正站在工作台前，用精雕刀仔细地修整着一个体块模型的转角。
桌上铺满了图纸和工具，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木材的味道。
雨声敲打着巨大的玻璃幕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云舟从外面走进来，拍了拍身上的水珠，走到江辰远身边，语气平淡地通知：“分组名单出来了。”
“嗯。”
江辰远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你和文学院的一个女生一组，叫林知微。”
陆云舟言简意赅地说，他对这个名字显然没有任何印象。
江辰远修整模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仅仅只有零点几秒。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模型上，仿佛这只是接收到一个普通的信息。
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
他的反应平静得近乎漠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更没有林知微那种天翻地覆的内心震荡。
对他而言，这似乎只是项目推进过程中的一个既定步骤，队友是谁，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项目本身。
或许，在他理性思维的主导下，这只是一个需要去适应和合作的未知变量而己。
他放下精雕刀，拿起旁边的图纸，又开始研究起结构节点，似乎名单公布这件事，己经翻篇了。
而被沈夏半拖半拽拉回宿舍的林知微，心情却远无法平静。
宿舍里，沈夏还在兴奋地规划着，而林知微却坐在书桌前，双手紧紧握着，指节泛白。
巨大的不真实感过后，一种强烈的紧迫感攫住了她。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被动地、遥远地注视了。
她现在要走到他面前，要和他对话，要和他共同完成一个项目。
她不能一无所知，不能表现得像个傻瓜。
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驱动着她。
她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搜索一切与江辰远相关的信息。
校园论坛上零星的帖子，建筑系官网展示的学生作品集里他的作业截图，甚至是一些校园活动中可能捕捉到他身影的照片……她像一個饥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所有能找到的、关于他的专业领域的资料。
她反复查看他设计的那些模型的图片，试图理解他的设计语言、他的风格偏好、他可能感兴趣的空间类型。
她摊开一本新的笔记本，郑重地写下“项目准备”西个字，然后开始记录要点，梳理自己关于诗歌与建筑融合可能性的思路。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是为她急促的心跳伴奏。
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混合着极度焦虑和奇异兴奋的状态，仿佛一个即将踏上未知征途的朝圣者，既惶恐于前路的艰险，又憧憬着终点可能存在的圣殿。
名单上的两个名字，像两条原本遥远的星轨，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终于迎来了交汇的瞬间。
而这交汇的前夜，一方是翻江倒海的内心世界，另一方却是近乎程序化的平静接受。
如此巨大的反差，预示着即将开始的“对话”，绝不会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