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血泪史
第4章 巷暖芽
五月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医院走廊时，陈小天正扶着妈在候诊椅上坐定。
消毒水的气味里飘来隔壁床的鸡汤香，妈盯着吊瓶里的药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陈小天衣角："小默昨天说工地发了奖金？
""嗯。
"陈小天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进玻璃碗，"哥说这月多干了半个月，老板给加了三百。
"他舀起一勺吹凉，"您快喝，凉了该胃疼了。
"妈喝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你哥现在啊，比以前稳重多了。
"她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阳光透过玻璃斜斜照进来，落在陈默放在椅子上的工装外套上——那件外套洗得发白，左胸口还沾着点机油印。
"小天！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小天回头，看见小慧抱着个纸箱站在走廊拐角，纸箱里露出几株带泥的月季："我奶奶说你妈复查，给你们带了点土鸡蛋。
"她把纸箱放在脚边，又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社区医院的护士说这个止咳贴好用，我给你们要了两盒。
""又麻烦你..."妈刚要起身，小慧己经蹲下来帮她盖好毯子："不麻烦，我奶奶说，远亲不如近邻。
"她抬头时，马尾辫上沾着片槐花瓣，"对了，我奶奶还说，下周社区要办邻里百家宴，让咱们家出个拿手菜。
""百家宴？
"陈小天愣住。
"就是各家做道菜，摆在一起吃。
"小慧掰着手指头数，"王阿婆说要炖萝卜牛腩，张叔家做红烧肉，我妈说做凉拌木耳...你们家呢？
"妈笑着摸了摸陈小天的头："小天最近总说想学做饭，要不...咱们做个南瓜粥？
""好啊！
"陈小天眼睛亮了，"我之前看阿婆熬过，我会！
"复查结果出来时，医生说妈的肺部阴影缩小了些，至少能再稳定半年。
出诊室时，陈默正靠在墙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张哥，这批电线我明儿一定送到...对，工钱我急着用，妈的药费..."他挂了电话，看见陈小天，立刻把手机塞进裤兜，笑容没变："医生说怎么样？
""稳定多了。
"陈小天把检查单递给他，"大夫说再吃三个月药，复查要是没问题，就能转成口服药了。
"陈默捏着检查单的手松了松。
他低头时，陈小天看见他后颈有道新添的疤痕，浅褐色的，像条小蜈蚣——那是上周搬电线杆时划的。
可此刻他眼里全是光："太好了...等妈好了，咱们...咱们去海边。
""海边？
"妈惊讶地抬头。
"对，海边。
"陈默摸了摸后颈的疤，"小时候咱俩不是总说，等攒够钱要去海边吗？
我查过了，离这儿两小时车程有个小渔村，海水可蓝了。
"陈小天想起七岁那年，陈默背他去看海的承诺。
那时他们蹲在巷口的梧桐树下，陈默用树枝在地上画大海，说："等哥赚够钱，就带你去看真正的海，浪花能溅到膝盖上。
"后来陈默打架被追，他们躲在砖堆里，陈默说："等我混出个样儿，就盖间大房子，让妈住有暖气的屋子，再给你买艘小渔船。
""好。
"妈笑着点头，眼角泛着泪，"等妈能走了，咱们就去。
"周六的百家宴设在社区小广场。
王阿婆的萝卜牛腩炖得酥烂，张叔的红烧肉油亮亮地冒着香，小慧的凉拌木耳脆生生的，陈小天和陈默端着砂锅站在最后面——砂锅里是熬了三小时的南瓜粥，米粒开花，浮着半颗蜜枣，甜香混着槐花香，在风里飘出好远。
"小天，来尝尝我家的凉拌藕片！
"张婶端着碗过来，"你妈说你爱吃脆的，我特意少煮了会儿。
""谢谢婶！
"陈小天接过碗，转头看见王阿婆正把牛腩往妈碗里堆，"阿婆，我自己来...""拿着拿着。
"阿婆拍拍他的手，"你小时候总说，阿婆的牛腩比你妈做的还香。
"她转头对陈默笑，"小默啊，你小时候偷喝我家的黄酒，醉得抱着柱子唱儿歌，还记得不？
"陈默的脸一下子红了："阿婆，我...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好。
"阿婆眨眨眼，"忘了小时候的糗事，才能记着现在的好日子。
"广场上飘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小慧举着手机给大家拍照，王阿婆拉着妈的手坐在一起，陈默站在陈小天身后，伸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镜头闪过后，陈小天看着照片里的人群——有拄拐杖的老人，有推婴儿车的年轻夫妻，有啃着鸡腿的小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小天。
"陈默突然轻声喊他。
陈小天转头，看见哥哥望着远处的梧桐树。
去年冬天被刀疤脸踹断的枝桠己经抽出了新芽，绿绿的，在风里摇晃。
"哥，"陈小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看那棵树。
""嗯。
""它被砍过，可还是活了。
"陈小天说，"就像...就像我们。
"陈默笑了。
他伸手揽住陈小天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渗进来："是啊。
"他望着天上的云，轻声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傍晚收摊时，小慧塞给陈小天一包种子："这是我奶奶给的，说南瓜籽泡水就能种。
等秋天收了南瓜，咱们给阿婆送一筐。
""好！
"陈小天把种子收进书包，转头看见陈默正帮王阿婆收拾桌椅，两人有说有笑。
妈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嘴角的笑纹像朵绽开的花。
风里飘来烤红薯的甜香，混着渐浓的暮色。
陈小天摸了摸书包里的南瓜籽，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复查报告——上面"病情稳定"西个字，被他摸得有些发皱。
他知道，生活不会一下子变得完美。
妈还需要吃药，陈默还得在工地搬砖，他自己在菜市场理菜时，手背偶尔还会被菜梗划破。
可那些藏在巷口的温暖，那些藏在粥里的蜜枣，那些藏在邻居眼神里的关心，早就成了比阳光更暖的东西，在日子里慢慢发酵。
就像王阿婆说的："日子啊，就像熬南瓜粥。
火要小，要耐着性子，甜味才会一点点渗出来。
"陈小天望着广场上渐渐散去的人群，望着陈默和妈并肩往家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要珍贵。
而他，正站在春天里，守着这份珍贵，慢慢长大。
消毒水的气味里飘来隔壁床的鸡汤香，妈盯着吊瓶里的药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陈小天衣角："小默昨天说工地发了奖金？
""嗯。
"陈小天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进玻璃碗，"哥说这月多干了半个月，老板给加了三百。
"他舀起一勺吹凉，"您快喝，凉了该胃疼了。
"妈喝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你哥现在啊，比以前稳重多了。
"她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阳光透过玻璃斜斜照进来，落在陈默放在椅子上的工装外套上——那件外套洗得发白，左胸口还沾着点机油印。
"小天！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小天回头，看见小慧抱着个纸箱站在走廊拐角，纸箱里露出几株带泥的月季："我奶奶说你妈复查，给你们带了点土鸡蛋。
"她把纸箱放在脚边，又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社区医院的护士说这个止咳贴好用，我给你们要了两盒。
""又麻烦你..."妈刚要起身，小慧己经蹲下来帮她盖好毯子："不麻烦，我奶奶说，远亲不如近邻。
"她抬头时，马尾辫上沾着片槐花瓣，"对了，我奶奶还说，下周社区要办邻里百家宴，让咱们家出个拿手菜。
""百家宴？
"陈小天愣住。
"就是各家做道菜，摆在一起吃。
"小慧掰着手指头数，"王阿婆说要炖萝卜牛腩，张叔家做红烧肉，我妈说做凉拌木耳...你们家呢？
"妈笑着摸了摸陈小天的头："小天最近总说想学做饭，要不...咱们做个南瓜粥？
""好啊！
"陈小天眼睛亮了，"我之前看阿婆熬过，我会！
"复查结果出来时，医生说妈的肺部阴影缩小了些，至少能再稳定半年。
出诊室时，陈默正靠在墙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张哥，这批电线我明儿一定送到...对，工钱我急着用，妈的药费..."他挂了电话，看见陈小天，立刻把手机塞进裤兜，笑容没变："医生说怎么样？
""稳定多了。
"陈小天把检查单递给他，"大夫说再吃三个月药，复查要是没问题，就能转成口服药了。
"陈默捏着检查单的手松了松。
他低头时，陈小天看见他后颈有道新添的疤痕，浅褐色的，像条小蜈蚣——那是上周搬电线杆时划的。
可此刻他眼里全是光："太好了...等妈好了，咱们...咱们去海边。
""海边？
"妈惊讶地抬头。
"对，海边。
"陈默摸了摸后颈的疤，"小时候咱俩不是总说，等攒够钱要去海边吗？
我查过了，离这儿两小时车程有个小渔村，海水可蓝了。
"陈小天想起七岁那年，陈默背他去看海的承诺。
那时他们蹲在巷口的梧桐树下，陈默用树枝在地上画大海，说："等哥赚够钱，就带你去看真正的海，浪花能溅到膝盖上。
"后来陈默打架被追，他们躲在砖堆里，陈默说："等我混出个样儿，就盖间大房子，让妈住有暖气的屋子，再给你买艘小渔船。
""好。
"妈笑着点头，眼角泛着泪，"等妈能走了，咱们就去。
"周六的百家宴设在社区小广场。
王阿婆的萝卜牛腩炖得酥烂，张叔的红烧肉油亮亮地冒着香，小慧的凉拌木耳脆生生的，陈小天和陈默端着砂锅站在最后面——砂锅里是熬了三小时的南瓜粥，米粒开花，浮着半颗蜜枣，甜香混着槐花香，在风里飘出好远。
"小天，来尝尝我家的凉拌藕片！
"张婶端着碗过来，"你妈说你爱吃脆的，我特意少煮了会儿。
""谢谢婶！
"陈小天接过碗，转头看见王阿婆正把牛腩往妈碗里堆，"阿婆，我自己来...""拿着拿着。
"阿婆拍拍他的手，"你小时候总说，阿婆的牛腩比你妈做的还香。
"她转头对陈默笑，"小默啊，你小时候偷喝我家的黄酒，醉得抱着柱子唱儿歌，还记得不？
"陈默的脸一下子红了："阿婆，我...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好。
"阿婆眨眨眼，"忘了小时候的糗事，才能记着现在的好日子。
"广场上飘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小慧举着手机给大家拍照，王阿婆拉着妈的手坐在一起，陈默站在陈小天身后，伸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镜头闪过后，陈小天看着照片里的人群——有拄拐杖的老人，有推婴儿车的年轻夫妻，有啃着鸡腿的小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小天。
"陈默突然轻声喊他。
陈小天转头，看见哥哥望着远处的梧桐树。
去年冬天被刀疤脸踹断的枝桠己经抽出了新芽，绿绿的，在风里摇晃。
"哥，"陈小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看那棵树。
""嗯。
""它被砍过，可还是活了。
"陈小天说，"就像...就像我们。
"陈默笑了。
他伸手揽住陈小天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渗进来："是啊。
"他望着天上的云，轻声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傍晚收摊时，小慧塞给陈小天一包种子："这是我奶奶给的，说南瓜籽泡水就能种。
等秋天收了南瓜，咱们给阿婆送一筐。
""好！
"陈小天把种子收进书包，转头看见陈默正帮王阿婆收拾桌椅，两人有说有笑。
妈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嘴角的笑纹像朵绽开的花。
风里飘来烤红薯的甜香，混着渐浓的暮色。
陈小天摸了摸书包里的南瓜籽，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复查报告——上面"病情稳定"西个字，被他摸得有些发皱。
他知道，生活不会一下子变得完美。
妈还需要吃药，陈默还得在工地搬砖，他自己在菜市场理菜时，手背偶尔还会被菜梗划破。
可那些藏在巷口的温暖，那些藏在粥里的蜜枣，那些藏在邻居眼神里的关心，早就成了比阳光更暖的东西，在日子里慢慢发酵。
就像王阿婆说的："日子啊，就像熬南瓜粥。
火要小，要耐着性子，甜味才会一点点渗出来。
"陈小天望着广场上渐渐散去的人群，望着陈默和妈并肩往家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要珍贵。
而他，正站在春天里，守着这份珍贵，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