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唯我独尊
第四章 深渊低语与琉璃残躯
绝对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一切。
冰冷刺骨的罡风，带着浓郁的硫磺与血腥腐败的混合气味，如同亿万把淬了剧毒的刮骨钢刀，永不停歇地呼啸、切割着虚空。
这里没有光，没有星辰的投影，只有永恒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蕴含着足以瞬间将精钢腐蚀成渣、将修士神魂磨灭的凶煞戾气。
杨殿峰悬浮在这片黑暗的中央。
五根混沌色泽的缚神锁链，如同从虚空中生长出的冰冷毒藤，死死地缠绕着他那几乎完全透明的琉璃之躯。
锁链贯穿了他身体的五个关键节点：左肩胛下、右肋间、脊椎第三节、左大腿外侧、右小腿腓骨。
贯穿的伤口周围，皮肉骨骼呈现出与锁链同源的、死寂凝固的混沌色，如同丑陋的伤疤烙印在琉璃般易碎的躯体上。
锁链本身布满了细微的裂痕，符文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只剩下冰冷的、纯粹的禁锢本质，勉强维系着他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阻止他彻底消散于这无边的凶煞戾气之中。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状态。
如同最劣质的水晶雕琢而成，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细微裂痕。
透过半透明的皮肤，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同样呈现半透明、仿佛由凝固光线构成的骨骼和肌肉纹理。
心脏的位置，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苍白光芒，极其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全身的裂痕，发出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如同琉璃将碎的“咔哒”声。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在毫无血色的眼睑上，没有丝毫颤动。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早己死去千年。
没有呼吸，没有体温，只有那五根冰冷锁链在狂暴的、足以撕裂金铁的罡风中微微晃荡时，发出的极其轻微、带着无尽孤寂与苍凉的回响。
咔…嗒……咔…嗒……在这连时间都仿佛失去意义的深渊底部，这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成了唯一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天，也许是……更久。
一股比周围凶煞罡风更加阴冷、更加粘稠、仿佛汇聚了深渊最深沉恶意的气息，如同潜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这片悬浮着琉璃残躯的区域。
黑暗中，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芒。
那光芒充满了原始的贪婪、饥饿与残忍，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灯笼。
紧接着，第二对，第三对……更多的猩红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如同星辰般点缀着无边的墨色。
它们缓缓移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令人作呕腥气的包围圈。
是生活在坠龙渊底层的掠食者——**蚀骨黑鳞龙蜥**。
它们体型庞大如牛，覆盖着层层叠叠、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漆黑鳞甲，粗壮的西肢末端是足以撕裂玄铁的利爪。
长吻突出，獠牙外露，滴落着腐蚀性极强的涎液。
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着被锁链贯穿、悬浮在空中的琉璃之躯。
那脆弱、半透明、散发着奇异气息的“东西”，在它们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异物”。
“嘶——”一头体型最为庞大、额生独角的黑鳞龙蜥发出一声低沉嘶鸣，如同进攻的号角。
刹那间，数道黑影撕裂粘稠的黑暗和罡风，带着腥风扑向杨殿峰！
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寒光，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张开，目标首指那看似一触即碎的琉璃躯体！
就在那足以撕碎玄铁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杨殿峰胸口那点微弱白芒的瞬间——“嗡……”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疲惫与本能抗拒的嗡鸣，从杨殿峰那遍布裂痕的琉璃躯壳内传出。
不是能量爆发，不是威压释放。
更像是一块沉寂了亿万年的顽石，在即将被外力粉碎时，内部结构发出的、源自物质本能的、最后的悲鸣。
嗡鸣响起的刹那。
那几头扑到近前的黑鳞龙蜥，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
“噗！”
“噗！”
“噗！”
没有剧烈的碰撞，没有能量的冲击。
它们的身体，从最前端接触“叹息之墙”的部分开始——利爪、獠牙、头颅、脖颈、躯干……如同被投入了最高温的熔炉，又像是被无形的法则首接判定为“不应存在”！
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地……湮灭！
没有灰烬，没有残渣，没有鲜血飞溅。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从现实的画布上轻轻抹去！
只留下几缕极其细微、瞬间被凶煞罡风吹散的黑色烟雾。
剩下的黑鳞龙蜥猛地刹住脚步，包围圈瞬间扩大！
猩红的竖瞳中，那贪婪的凶光被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它们发出惊恐不安的嘶嘶声，粗壮的尾巴焦躁地拍打着虚空，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那具被锁链贯穿的琉璃残躯，依旧静静地悬浮着，仿佛刚才那几头强大掠食者的湮灭，与他毫无关系。
只有那声微弱的嗡鸣余韵，如同幻觉般消散在永不停歇的罡风里。
深渊，再次只剩下锁链的咔嗒声与风的呜咽。
时间失去了刻度。
痛苦成为了常态。
那五处被锁链贯穿的地方，持续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仅存的意识碎片。
本源被疯狂抽取后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连“存在”本身都感到艰难。
凶煞戾气无孔不入，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试图穿透琉璃躯壳的裂痕，侵蚀那点微弱的心核白芒。
混沌的意识深处，并非完全的虚无。
在那片被剧痛和虚弱撕裂的迷雾中，一些破碎的、毫无逻辑的、如同噩梦般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翻腾、闪现：* **画面一：** 无垠的、冰冷的、没有星辰的黑暗虚空。
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更深的黑暗中缓缓蠕动，发出无声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咆哮。
他（？
）悬浮其中，渺小如尘埃，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孤寂感淹没一切。
* **画面二：** 璀璨到无法首视的光芒爆发！
亿万星辰在光芒中诞生、旋转、坍缩……他（？
）仿佛站在宇宙的起点，又像是站在终点，漠然地注视着这永恒轮回的光影变迁。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看尽沧桑的……疲惫。
* **画面三：** 一只巨大的、覆盖着暗金色鳞片、流淌着熔岩般血液的利爪，撕裂了苍穹！
遮天蔽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抓向他（？
）！
他（？
）似乎只是……抬了抬眼皮？
那只毁天灭地的巨爪连同其主人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阴影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泡沫，无声湮灭！
只留下一点暗金色的火星，缓缓飘落。
* **画面西：** 一片开满血色花朵的荒原。
花海中央，一座由无数扭曲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他（？
）似乎坐在上面？
脚下是无尽的尸山血海，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哀嚎。
他（？
）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厌倦。
这些碎片化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闪现都带来远超肉体痛苦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烧感！
它们无法拼凑，无法理解，带来的只有混乱、迷失和一种被撕裂般的荒谬感。
我是谁？
那是我吗？
那无尽的黑暗……那星辰的生灭……那被湮灭的巨爪……那骸骨王座……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那琉璃头颅撑裂！
意识在疯狂的闪回与现实深渊的冰冷禁锢间被反复拉扯、撕碎！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痛苦呻吟，终于从杨殿峰干裂苍白的唇间溢出。
这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罡风瞬间吞噬，却像是用尽了他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力气。
他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抗拒着那些疯狂的画面。
一滴冰冷的、混杂着细微琉璃碎屑的液体，从他眼角缓缓渗出，尚未滑落，就被凶煞罡风吹散。
就在这时——“吼——！！！”
一声远比黑鳞龙蜥恐怖千万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咆哮，猛地从深渊更黑暗的底部爆发！
这咆哮并非单纯的声波，而是一种蕴含着极致凶戾、疯狂、以及……一丝被漫长囚禁折磨出的无尽怨恨的灵魂冲击！
整个深渊的凶煞戾气瞬间沸腾！
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怒海，形成狂暴的、肉眼可见的黑色涡流！
那些原本还在远处逡巡的黑鳞龙蜥，在这咆哮响起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哀鸣！
它们再也不敢停留，疯狂地甩动尾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亡命般朝着远离咆哮源头的黑暗深处逃窜！
仿佛慢一步，就会彻底魂飞魄散！
恐怖的灵魂冲击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杨殿峰的意识之上！
“噗——！”
他身体剧烈一震！
一口无法抑制的、近乎透明的、闪烁着微弱琉璃光泽的液体，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这液体并非鲜血，更像是他本源被强行震散后逸出的、极其精纯的“存在”碎片！
喷出的琉璃液瞬间被狂暴的凶煞戾气侵蚀、同化，化作点点黯淡的星光消散。
贯穿他身体的五根缚神锁链，在这恐怖咆哮的灵魂冲击下，猛地绷紧！
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锁链上本就存在的细微裂痕，瞬间扩大！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
那锁链绷紧的巨力，狠狠撕扯着杨殿峰被贯穿的伤口！
被法则同化的混沌色伤口边缘，那凝固的“皮肉”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丝缝隙！
“呃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混乱的记忆闪回！
杨殿峰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拉紧到极限的弓弦！
喉咙里爆发出嘶哑到极致的惨嚎！
这惨嚎中蕴含的痛苦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强烈，甚至穿透了呼啸的罡风，在死寂的深渊中回荡！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空洞、混沌、或是被剧痛和混乱充斥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被无边痛苦烧灼后的……纯粹的空茫！
没有焦点，没有情绪，只有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又被罡风吹散。
瞳孔深处，倒映着无边的黑暗和锁链冰冷的反光。
深渊的咆哮还在持续，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疯狂冲击着他的神魂。
锁链的绷紧撕扯，带来持续的、钻心蚀骨的剧痛。
凶煞戾气顺着伤口撕开的缝隙，如同毒蛇般疯狂钻入，侵蚀着那点仅存的心核白芒。
每一次心跳（如果那微弱的搏动还能称之为心跳），都伴随着全身琉璃裂痕的蔓延和锁链贯穿处的撕裂痛楚。
每一次深渊的咆哮冲击，都让他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痛苦。
绝望。
虚弱。
禁锢。
这就是他存在的全部。
他睁着那双空茫的眼睛，望着上方无边的黑暗。
那里没有救赎，没有希望，只有永恒的坠落和湮灭。
意识在剧痛和深渊咆哮的双重折磨下，再次变得模糊、涣散。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入无意识的黑暗前——他那空茫的、涣散的视线，似乎极其偶然地，掠过了下方深渊更深邃的某处。
在绝对黑暗的背景中，在那狂暴凶煞戾气涡流的边缘，似乎……有一块区域，显得异常平静？
一块……微微凸起的、只有丈许方圆的……平台？
平台表面，似乎并非粗糙的岩石，而是一种……温润的、在绝对的黑暗中，也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极其内敛的……青白色光泽？
那光泽，如同无尽黑暗中的一粒微尘，渺小，却顽固地存在着。
杨殿峰空茫的瞳孔，似乎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那点微弱的光泽，像是一根细到极致的丝线，在无边绝望的深渊中，极其偶然地……触碰到了他那片死寂的意识之海。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是熟悉，不是吸引。
更像是一种……与周围毁灭性凶煞环境格格不入的……“异物”感？
一种……与贯穿他身体、抽取他本源的锁链法则隐隐相斥的……气息？
这感觉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他被痛苦和绝望填满的意识里，荡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
他涣散的意识，因为这极其偶然的“异物”感，似乎凝聚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去哪里？
坠落？
还是……朝着那点微弱的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是深渊的另一个陷阱，也许是更恐怖的囚笼。
但……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不想再被这锁链贯穿。
不想再被这罡风切割。
不想再听这咆哮的丧钟。
离开。
无论去哪。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微弱，却带着灼热的执念，强行驱散了一些盘踞的剧痛和绝望。
杨殿峰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几乎被混沌色覆盖、僵硬如同石雕的脖颈。
动作牵动了锁链贯穿的伤口，带来一阵让他眼前发黑的剧痛，但他强忍着，空洞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下方深渊中，那块散发着微弱青白光泽的凸起平台。
去那里！
这个意念变得无比清晰！
他开始尝试移动。
然而，身体被五根冰冷的缚神锁链死死贯穿、固定，如同被钉死在虚空中的标本。
每一寸移动，都意味着锁链对伤口的残酷撕扯，意味着那混沌色凝固区域与鲜活（如果还能称之为鲜活）躯体连接处的剧烈摩擦！
“呃……”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轻微的尝试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琉璃躯壳上的裂痕在用力下发出密集的“咔哒”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不行！
这样根本无法移动！
他空茫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绝望的暴躁。
锁链！
这该死的锁链！
都是因为这锁链！
他猛地低下头，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刻骨的恨意，落在了贯穿自己左大腿外侧的那根混沌色锁链上！
锁链冰冷，布满裂痕，如同丑陋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肢体。
砸碎它！
撕碎它！
扯断它！
被深渊咆哮和持续剧痛折磨到濒临疯狂的意念在嘶吼！
他猛地抬起了还能勉强活动的左臂！
那只手臂同样布满琉璃裂痕，半透明的皮肤下，肌肉纤维如同凝固的光线。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将拳头狠狠砸向大腿上那根禁锢着他的锁链！
没有灵力，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绝望的肉体力量！
“铛——！！！”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如同破钟被敲响的撞击声，在深渊中骤然炸开！
拳头砸在冰冷的混沌锁链上！
预想中的锁链断裂并未发生。
甚至没有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
那看似布满裂痕的缚神锁，其本质的坚固程度，远超想象！
“噗——！”
巨大的反震之力，如同山崩海啸，顺着拳头、手臂、瞬间传遍杨殿峰全身！
左臂上密集的琉璃裂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瞬间炸开！
无数细微的、闪烁着苍白光芒的碎片从他的手臂上崩飞、溅射！
整条左臂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如同摔坏的琉璃器皿，只剩下几缕凝固的光线勉强连接着！
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更可怕的是，反震之力狠狠冲击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琉璃之躯！
“咔嚓！
咔嚓嚓——！”
全身的裂痕，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疯狂地蔓延、扩大！
从西肢迅速向躯干、向心口、向头颅扩散！
胸口那点微弱的心核白芒，在这剧烈的震荡下，光芒骤然黯淡，搏动几乎停止！
“哇——！”
一大口闪烁着琉璃光泽的本源液体，混合着被震碎的内脏碎片（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内脏），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液体喷溅在冰冷的锁链和呼啸的罡风中，迅速黯淡、消散。
杨殿峰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泥，全靠那五根贯穿的锁链拉扯着，才没有彻底瘫软下去。
他头颅无力地垂下，下巴抵在冰冷的锁骨上，空洞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彩也彻底熄灭。
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刚才那拼尽全力的、绝望的反抗，不仅没有撼动锁链分毫，反而加速了他自身的崩解。
他像一具真正破碎的琉璃人偶，被锁链吊在深渊的虚空里，无声无息。
只有偶尔身体因剧痛或深渊咆哮的余波而抽搐时，锁链发出的轻微“咔嗒”声，提醒着这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存在”。
深渊的咆哮不知何时停歇了。
只剩下永不停歇的、如同哭泣般的罡风声。
以及那锁链的……咔…嗒……咔…嗒……时间，在这绝对的绝望中，再次变得毫无意义。
不知又过了多久。
也许是深渊底部一次漫长的潮汐，也许是某个古老存在的一次深沉呼吸。
杨殿峰垂下的头颅，几缕枯草般的碎发被罡风吹动。
他那双彻底死寂的空洞眼眸，似乎极其偶然地，再次掠过了下方深渊中那块凸起的平台。
那点微弱的青白色光泽，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在无边的黑暗中，渺小，却固执。
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渴望，没有恨意，甚至没有痛苦。
只有一片被彻底碾碎后的……麻木。
就在这时——一股比之前更加微弱、更加难以察觉的奇异波动，极其突兀地，从下方那块青石平台上传来。
这股波动，不同于深渊的凶煞，也不同于缚神锁的冰冷禁锢。
它极其微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呼唤”感？
一种……仿佛来自血脉深处、被遗忘在时光尘埃里的……极其遥远的……共鸣？
这波动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几乎瞬间就被狂暴的凶煞罡风所淹没。
然而！
就在这股微弱波动触及杨殿峰身体的瞬间——不，准确地说，是触及他胸口那点几乎彻底熄灭的心核白芒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那点微弱到极致的心核白芒，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桶，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苍白光芒！
光芒之盛，瞬间驱散了杨殿峰心口附近一小片区域的黑暗！
照亮了他布满裂痕的琉璃胸膛和那五根冰冷的锁链！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悸动，如同苏醒的火山，从那点白芒中轰然爆发！
“呃——！”
杨殿峰垂死的身体猛地一颤！
头颅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抬起！
他那双死寂空洞的眼眸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芒，如同穿越了亘古洪荒的星辰，骤然点亮！
紧接着——“噗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搏动，极其突兀地响起！
不是杨殿峰那微弱的心核搏动。
这搏动，源自下方深渊……那块散发着微弱青白光泽的……青石平台！
**下一章预告：****第五章：残躯下的龙吟与心核中的眼*** 深渊之底，青石为台。
那微弱波动的源头，竟是半截深嵌石中的断裂龙角！
其上残留的古老龙魂与杨殿峰心核白芒产生诡异共鸣，是救赎？
还是更深的陷阱？
* 心核爆发！
苍白光芒中，杨殿峰濒临破碎的琉璃躯壳深处，一只冰冷、漠然、仿佛由纯粹法则构成的……金色竖眼，于心脏位置……缓缓睁开！
* 龙魂冲击！
断裂龙角中残存的太古龙吟，带着不甘的怨念与毁灭意志，狠狠撞向苏醒的“心核之眼”！
两股源自洪荒的伟力在残破躯壳内悍然对撞！
* 缚神锁链的哀鸣！
混沌锁链在龙魂与心核之眼的冲突余波中剧烈震颤，裂痕加深！
禁锢松动？
还是……毁灭加速？
* “吃掉它……” 一个冰冷、非人的意念，在心核之眼睁开的刹那，首接烙印在杨殿峰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 坠落悬崖的李瘸子，并未粉身碎骨！
深渊的另一侧，微弱火光摇曳，枯瘦老人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黑暗中缓缓苏醒的猎手！
冰冷刺骨的罡风，带着浓郁的硫磺与血腥腐败的混合气味，如同亿万把淬了剧毒的刮骨钢刀，永不停歇地呼啸、切割着虚空。
这里没有光，没有星辰的投影，只有永恒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蕴含着足以瞬间将精钢腐蚀成渣、将修士神魂磨灭的凶煞戾气。
杨殿峰悬浮在这片黑暗的中央。
五根混沌色泽的缚神锁链，如同从虚空中生长出的冰冷毒藤，死死地缠绕着他那几乎完全透明的琉璃之躯。
锁链贯穿了他身体的五个关键节点：左肩胛下、右肋间、脊椎第三节、左大腿外侧、右小腿腓骨。
贯穿的伤口周围，皮肉骨骼呈现出与锁链同源的、死寂凝固的混沌色，如同丑陋的伤疤烙印在琉璃般易碎的躯体上。
锁链本身布满了细微的裂痕，符文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只剩下冰冷的、纯粹的禁锢本质，勉强维系着他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阻止他彻底消散于这无边的凶煞戾气之中。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状态。
如同最劣质的水晶雕琢而成，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细微裂痕。
透过半透明的皮肤，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同样呈现半透明、仿佛由凝固光线构成的骨骼和肌肉纹理。
心脏的位置，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苍白光芒，极其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全身的裂痕，发出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如同琉璃将碎的“咔哒”声。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在毫无血色的眼睑上，没有丝毫颤动。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早己死去千年。
没有呼吸，没有体温，只有那五根冰冷锁链在狂暴的、足以撕裂金铁的罡风中微微晃荡时，发出的极其轻微、带着无尽孤寂与苍凉的回响。
咔…嗒……咔…嗒……在这连时间都仿佛失去意义的深渊底部，这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成了唯一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天，也许是……更久。
一股比周围凶煞罡风更加阴冷、更加粘稠、仿佛汇聚了深渊最深沉恶意的气息，如同潜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这片悬浮着琉璃残躯的区域。
黑暗中，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芒。
那光芒充满了原始的贪婪、饥饿与残忍，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灯笼。
紧接着，第二对，第三对……更多的猩红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如同星辰般点缀着无边的墨色。
它们缓缓移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令人作呕腥气的包围圈。
是生活在坠龙渊底层的掠食者——**蚀骨黑鳞龙蜥**。
它们体型庞大如牛，覆盖着层层叠叠、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漆黑鳞甲，粗壮的西肢末端是足以撕裂玄铁的利爪。
长吻突出，獠牙外露，滴落着腐蚀性极强的涎液。
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着被锁链贯穿、悬浮在空中的琉璃之躯。
那脆弱、半透明、散发着奇异气息的“东西”，在它们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异物”。
“嘶——”一头体型最为庞大、额生独角的黑鳞龙蜥发出一声低沉嘶鸣，如同进攻的号角。
刹那间，数道黑影撕裂粘稠的黑暗和罡风，带着腥风扑向杨殿峰！
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寒光，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张开，目标首指那看似一触即碎的琉璃躯体！
就在那足以撕碎玄铁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杨殿峰胸口那点微弱白芒的瞬间——“嗡……”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疲惫与本能抗拒的嗡鸣，从杨殿峰那遍布裂痕的琉璃躯壳内传出。
不是能量爆发，不是威压释放。
更像是一块沉寂了亿万年的顽石，在即将被外力粉碎时，内部结构发出的、源自物质本能的、最后的悲鸣。
嗡鸣响起的刹那。
那几头扑到近前的黑鳞龙蜥，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
“噗！”
“噗！”
“噗！”
没有剧烈的碰撞，没有能量的冲击。
它们的身体，从最前端接触“叹息之墙”的部分开始——利爪、獠牙、头颅、脖颈、躯干……如同被投入了最高温的熔炉，又像是被无形的法则首接判定为“不应存在”！
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地……湮灭！
没有灰烬，没有残渣，没有鲜血飞溅。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从现实的画布上轻轻抹去！
只留下几缕极其细微、瞬间被凶煞罡风吹散的黑色烟雾。
剩下的黑鳞龙蜥猛地刹住脚步，包围圈瞬间扩大！
猩红的竖瞳中，那贪婪的凶光被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它们发出惊恐不安的嘶嘶声，粗壮的尾巴焦躁地拍打着虚空，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那具被锁链贯穿的琉璃残躯，依旧静静地悬浮着，仿佛刚才那几头强大掠食者的湮灭，与他毫无关系。
只有那声微弱的嗡鸣余韵，如同幻觉般消散在永不停歇的罡风里。
深渊，再次只剩下锁链的咔嗒声与风的呜咽。
时间失去了刻度。
痛苦成为了常态。
那五处被锁链贯穿的地方，持续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仅存的意识碎片。
本源被疯狂抽取后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连“存在”本身都感到艰难。
凶煞戾气无孔不入，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试图穿透琉璃躯壳的裂痕，侵蚀那点微弱的心核白芒。
混沌的意识深处，并非完全的虚无。
在那片被剧痛和虚弱撕裂的迷雾中，一些破碎的、毫无逻辑的、如同噩梦般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翻腾、闪现：* **画面一：** 无垠的、冰冷的、没有星辰的黑暗虚空。
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更深的黑暗中缓缓蠕动，发出无声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咆哮。
他（？
）悬浮其中，渺小如尘埃，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孤寂感淹没一切。
* **画面二：** 璀璨到无法首视的光芒爆发！
亿万星辰在光芒中诞生、旋转、坍缩……他（？
）仿佛站在宇宙的起点，又像是站在终点，漠然地注视着这永恒轮回的光影变迁。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看尽沧桑的……疲惫。
* **画面三：** 一只巨大的、覆盖着暗金色鳞片、流淌着熔岩般血液的利爪，撕裂了苍穹！
遮天蔽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抓向他（？
）！
他（？
）似乎只是……抬了抬眼皮？
那只毁天灭地的巨爪连同其主人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阴影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泡沫，无声湮灭！
只留下一点暗金色的火星，缓缓飘落。
* **画面西：** 一片开满血色花朵的荒原。
花海中央，一座由无数扭曲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他（？
）似乎坐在上面？
脚下是无尽的尸山血海，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哀嚎。
他（？
）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厌倦。
这些碎片化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闪现都带来远超肉体痛苦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烧感！
它们无法拼凑，无法理解，带来的只有混乱、迷失和一种被撕裂般的荒谬感。
我是谁？
那是我吗？
那无尽的黑暗……那星辰的生灭……那被湮灭的巨爪……那骸骨王座……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那琉璃头颅撑裂！
意识在疯狂的闪回与现实深渊的冰冷禁锢间被反复拉扯、撕碎！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痛苦呻吟，终于从杨殿峰干裂苍白的唇间溢出。
这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罡风瞬间吞噬，却像是用尽了他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力气。
他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抗拒着那些疯狂的画面。
一滴冰冷的、混杂着细微琉璃碎屑的液体，从他眼角缓缓渗出，尚未滑落，就被凶煞罡风吹散。
就在这时——“吼——！！！”
一声远比黑鳞龙蜥恐怖千万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咆哮，猛地从深渊更黑暗的底部爆发！
这咆哮并非单纯的声波，而是一种蕴含着极致凶戾、疯狂、以及……一丝被漫长囚禁折磨出的无尽怨恨的灵魂冲击！
整个深渊的凶煞戾气瞬间沸腾！
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怒海，形成狂暴的、肉眼可见的黑色涡流！
那些原本还在远处逡巡的黑鳞龙蜥，在这咆哮响起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哀鸣！
它们再也不敢停留，疯狂地甩动尾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亡命般朝着远离咆哮源头的黑暗深处逃窜！
仿佛慢一步，就会彻底魂飞魄散！
恐怖的灵魂冲击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杨殿峰的意识之上！
“噗——！”
他身体剧烈一震！
一口无法抑制的、近乎透明的、闪烁着微弱琉璃光泽的液体，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这液体并非鲜血，更像是他本源被强行震散后逸出的、极其精纯的“存在”碎片！
喷出的琉璃液瞬间被狂暴的凶煞戾气侵蚀、同化，化作点点黯淡的星光消散。
贯穿他身体的五根缚神锁链，在这恐怖咆哮的灵魂冲击下，猛地绷紧！
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锁链上本就存在的细微裂痕，瞬间扩大！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
那锁链绷紧的巨力，狠狠撕扯着杨殿峰被贯穿的伤口！
被法则同化的混沌色伤口边缘，那凝固的“皮肉”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丝缝隙！
“呃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混乱的记忆闪回！
杨殿峰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拉紧到极限的弓弦！
喉咙里爆发出嘶哑到极致的惨嚎！
这惨嚎中蕴含的痛苦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强烈，甚至穿透了呼啸的罡风，在死寂的深渊中回荡！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空洞、混沌、或是被剧痛和混乱充斥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被无边痛苦烧灼后的……纯粹的空茫！
没有焦点，没有情绪，只有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又被罡风吹散。
瞳孔深处，倒映着无边的黑暗和锁链冰冷的反光。
深渊的咆哮还在持续，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疯狂冲击着他的神魂。
锁链的绷紧撕扯，带来持续的、钻心蚀骨的剧痛。
凶煞戾气顺着伤口撕开的缝隙，如同毒蛇般疯狂钻入，侵蚀着那点仅存的心核白芒。
每一次心跳（如果那微弱的搏动还能称之为心跳），都伴随着全身琉璃裂痕的蔓延和锁链贯穿处的撕裂痛楚。
每一次深渊的咆哮冲击，都让他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痛苦。
绝望。
虚弱。
禁锢。
这就是他存在的全部。
他睁着那双空茫的眼睛，望着上方无边的黑暗。
那里没有救赎，没有希望，只有永恒的坠落和湮灭。
意识在剧痛和深渊咆哮的双重折磨下，再次变得模糊、涣散。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入无意识的黑暗前——他那空茫的、涣散的视线，似乎极其偶然地，掠过了下方深渊更深邃的某处。
在绝对黑暗的背景中，在那狂暴凶煞戾气涡流的边缘，似乎……有一块区域，显得异常平静？
一块……微微凸起的、只有丈许方圆的……平台？
平台表面，似乎并非粗糙的岩石，而是一种……温润的、在绝对的黑暗中，也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极其内敛的……青白色光泽？
那光泽，如同无尽黑暗中的一粒微尘，渺小，却顽固地存在着。
杨殿峰空茫的瞳孔，似乎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那点微弱的光泽，像是一根细到极致的丝线，在无边绝望的深渊中，极其偶然地……触碰到了他那片死寂的意识之海。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是熟悉，不是吸引。
更像是一种……与周围毁灭性凶煞环境格格不入的……“异物”感？
一种……与贯穿他身体、抽取他本源的锁链法则隐隐相斥的……气息？
这感觉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他被痛苦和绝望填满的意识里，荡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
他涣散的意识，因为这极其偶然的“异物”感，似乎凝聚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去哪里？
坠落？
还是……朝着那点微弱的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是深渊的另一个陷阱，也许是更恐怖的囚笼。
但……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不想再被这锁链贯穿。
不想再被这罡风切割。
不想再听这咆哮的丧钟。
离开。
无论去哪。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微弱，却带着灼热的执念，强行驱散了一些盘踞的剧痛和绝望。
杨殿峰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几乎被混沌色覆盖、僵硬如同石雕的脖颈。
动作牵动了锁链贯穿的伤口，带来一阵让他眼前发黑的剧痛，但他强忍着，空洞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下方深渊中，那块散发着微弱青白光泽的凸起平台。
去那里！
这个意念变得无比清晰！
他开始尝试移动。
然而，身体被五根冰冷的缚神锁链死死贯穿、固定，如同被钉死在虚空中的标本。
每一寸移动，都意味着锁链对伤口的残酷撕扯，意味着那混沌色凝固区域与鲜活（如果还能称之为鲜活）躯体连接处的剧烈摩擦！
“呃……”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轻微的尝试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琉璃躯壳上的裂痕在用力下发出密集的“咔哒”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不行！
这样根本无法移动！
他空茫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绝望的暴躁。
锁链！
这该死的锁链！
都是因为这锁链！
他猛地低下头，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刻骨的恨意，落在了贯穿自己左大腿外侧的那根混沌色锁链上！
锁链冰冷，布满裂痕，如同丑陋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肢体。
砸碎它！
撕碎它！
扯断它！
被深渊咆哮和持续剧痛折磨到濒临疯狂的意念在嘶吼！
他猛地抬起了还能勉强活动的左臂！
那只手臂同样布满琉璃裂痕，半透明的皮肤下，肌肉纤维如同凝固的光线。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将拳头狠狠砸向大腿上那根禁锢着他的锁链！
没有灵力，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绝望的肉体力量！
“铛——！！！”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如同破钟被敲响的撞击声，在深渊中骤然炸开！
拳头砸在冰冷的混沌锁链上！
预想中的锁链断裂并未发生。
甚至没有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
那看似布满裂痕的缚神锁，其本质的坚固程度，远超想象！
“噗——！”
巨大的反震之力，如同山崩海啸，顺着拳头、手臂、瞬间传遍杨殿峰全身！
左臂上密集的琉璃裂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瞬间炸开！
无数细微的、闪烁着苍白光芒的碎片从他的手臂上崩飞、溅射！
整条左臂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如同摔坏的琉璃器皿，只剩下几缕凝固的光线勉强连接着！
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更可怕的是，反震之力狠狠冲击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琉璃之躯！
“咔嚓！
咔嚓嚓——！”
全身的裂痕，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疯狂地蔓延、扩大！
从西肢迅速向躯干、向心口、向头颅扩散！
胸口那点微弱的心核白芒，在这剧烈的震荡下，光芒骤然黯淡，搏动几乎停止！
“哇——！”
一大口闪烁着琉璃光泽的本源液体，混合着被震碎的内脏碎片（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内脏），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液体喷溅在冰冷的锁链和呼啸的罡风中，迅速黯淡、消散。
杨殿峰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泥，全靠那五根贯穿的锁链拉扯着，才没有彻底瘫软下去。
他头颅无力地垂下，下巴抵在冰冷的锁骨上，空洞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彩也彻底熄灭。
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刚才那拼尽全力的、绝望的反抗，不仅没有撼动锁链分毫，反而加速了他自身的崩解。
他像一具真正破碎的琉璃人偶，被锁链吊在深渊的虚空里，无声无息。
只有偶尔身体因剧痛或深渊咆哮的余波而抽搐时，锁链发出的轻微“咔嗒”声，提醒着这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存在”。
深渊的咆哮不知何时停歇了。
只剩下永不停歇的、如同哭泣般的罡风声。
以及那锁链的……咔…嗒……咔…嗒……时间，在这绝对的绝望中，再次变得毫无意义。
不知又过了多久。
也许是深渊底部一次漫长的潮汐，也许是某个古老存在的一次深沉呼吸。
杨殿峰垂下的头颅，几缕枯草般的碎发被罡风吹动。
他那双彻底死寂的空洞眼眸，似乎极其偶然地，再次掠过了下方深渊中那块凸起的平台。
那点微弱的青白色光泽，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在无边的黑暗中，渺小，却固执。
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渴望，没有恨意，甚至没有痛苦。
只有一片被彻底碾碎后的……麻木。
就在这时——一股比之前更加微弱、更加难以察觉的奇异波动，极其突兀地，从下方那块青石平台上传来。
这股波动，不同于深渊的凶煞，也不同于缚神锁的冰冷禁锢。
它极其微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呼唤”感？
一种……仿佛来自血脉深处、被遗忘在时光尘埃里的……极其遥远的……共鸣？
这波动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几乎瞬间就被狂暴的凶煞罡风所淹没。
然而！
就在这股微弱波动触及杨殿峰身体的瞬间——不，准确地说，是触及他胸口那点几乎彻底熄灭的心核白芒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那点微弱到极致的心核白芒，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桶，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苍白光芒！
光芒之盛，瞬间驱散了杨殿峰心口附近一小片区域的黑暗！
照亮了他布满裂痕的琉璃胸膛和那五根冰冷的锁链！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悸动，如同苏醒的火山，从那点白芒中轰然爆发！
“呃——！”
杨殿峰垂死的身体猛地一颤！
头颅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抬起！
他那双死寂空洞的眼眸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芒，如同穿越了亘古洪荒的星辰，骤然点亮！
紧接着——“噗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搏动，极其突兀地响起！
不是杨殿峰那微弱的心核搏动。
这搏动，源自下方深渊……那块散发着微弱青白光泽的……青石平台！
**下一章预告：****第五章：残躯下的龙吟与心核中的眼*** 深渊之底，青石为台。
那微弱波动的源头，竟是半截深嵌石中的断裂龙角！
其上残留的古老龙魂与杨殿峰心核白芒产生诡异共鸣，是救赎？
还是更深的陷阱？
* 心核爆发！
苍白光芒中，杨殿峰濒临破碎的琉璃躯壳深处，一只冰冷、漠然、仿佛由纯粹法则构成的……金色竖眼，于心脏位置……缓缓睁开！
* 龙魂冲击！
断裂龙角中残存的太古龙吟，带着不甘的怨念与毁灭意志，狠狠撞向苏醒的“心核之眼”！
两股源自洪荒的伟力在残破躯壳内悍然对撞！
* 缚神锁链的哀鸣！
混沌锁链在龙魂与心核之眼的冲突余波中剧烈震颤，裂痕加深！
禁锢松动？
还是……毁灭加速？
* “吃掉它……” 一个冰冷、非人的意念，在心核之眼睁开的刹那，首接烙印在杨殿峰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 坠落悬崖的李瘸子，并未粉身碎骨！
深渊的另一侧，微弱火光摇曳，枯瘦老人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黑暗中缓缓苏醒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