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的日常
第4章 错题本里的秘密
初一开学那天，林漾在公告栏前站了整整十分钟。
红底黑字的分班名单像幅复杂的密码图，他的手指顺着理科实验班那一栏往下滑，划过密密麻麻的名字，终于在第三排找到了“林漾”两个字。
指尖顿了顿，又飞快地往上扫——在同一个班级的名单里，“苏念”两个字安静地嵌在中间，像枚刚落进湖面的石子。
“找到了吗？”
苏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喘。
她刚从文科班的公告栏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手里捏着本《唐诗宋词选》，书角卷了点边。
林漾侧过身，让出半块公告栏：“嗯，都在一班。”
苏念的眼睛亮了亮，凑过来看。
阳光斜斜地打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灰尘，像落了层金粉。
“太好了，”她笑着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苏念”那两个字，“还以为要分开呢，文科班和理科班据说隔了整整一栋楼。”
林漾“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攥着书的手上。
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透明的指甲油，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双手以前总沾着泥土和颜料，现在却白净得很，只有食指第二节有块浅浅的茧——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
“你的物理……”林漾没话找话，视线瞟向公告栏旁边的课程表，“初二要学电磁了，据说很难。”
苏念的嘴角垮了垮，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别提了，暑假补了半个月课，还是搞不懂左手定则和右手定则。”
她把《唐诗宋词选》往怀里抱了抱，“倒是你，上次模拟考物理又是年级第一吧？
以后要多罩着我。”
“罩你？”
林漾挑眉，故意逗她，“怎么罩？
替你考试啊？”
“才不要，”苏念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力道很轻，“借我抄抄笔记总可以吧？
你的物理笔记比老师的板书还清楚。”
林漾的胳膊被拍过的地方有点发麻。
他从初一就开始给她抄笔记，用三种颜色的笔标注重点，公式旁边画着奇奇怪怪的示意图——比如把洛伦兹力画成推着小车的小人，把电场线画成串起来的糖葫芦。
苏念总说他的示意图“幼稚又好懂”，每次借走笔记都会在扉页夹颗水果糖，橘子味的居多。
“行啊，”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星空图案，“这个给你，专门用来记物理错题。”
苏念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发现上面己经用铅笔写好了“错题本”三个字，字迹工整，比他平时作业上的龙飞凤舞好看多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暑假闲着没事。”
林漾挠了挠头，耳尖有点发烫。
其实这本子是他特意去文具店挑的，老板说这是新款，封面的星空会随温度变色，他试了试，用手捂住能变成深蓝色，像真的夜空。
“谢啦，林大学霸。”
苏念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得了宝贝，“作为回报，我的语文笔记也分你一半，保证让你文言文翻译不再丢分。”
林漾的语文确实是弱项，尤其是文言文，总把“之乎者也”弄混。
苏念的语文笔记堪称范本，字如其人，娟秀工整，重点句子下面画着波浪线，旁边写着简洁的释义，偶尔还会画个小笑脸，标注“这句超美，要背下来”。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
六年级那年他们不同班，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在走廊遇见，都只是匆匆点头打招呼，像两条平行线，明明离得很近，却总也碰不到一起。
“对了，”苏念突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六年级（1）班的陈默吗？
他也在我们班。”
林漾愣了一下，才想起那个总穿着白衬衫、戴金丝眼镜的男生。
陈默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不仅成绩好，还弹得一手好钢琴，上次文艺汇演弹《月光奏鸣曲》，台下女生的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记得。”
林漾的声音有点闷，“怎么了？”
“没什么，”苏念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就是觉得挺巧的，他物理也很好，以后不懂的题可以问两个人了。”
林漾没接话。
他想起初一某次运动会，苏念跑800米时崴了脚，是陈默扶她去的医务室。
当时他就站在操场边，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教学楼前的香樟树比去年更茂盛了，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地上，碎成一片跳动的光斑。
苏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树干：“你看，那是不是蜗牛？”
林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树干上果然趴着只小蜗牛，背着棕色的壳，正慢吞吞地往上爬。
“有点像‘星际一号’的后代。”
他笑着说。
“可不是嘛，”苏念蹲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蜗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蜗牛往树上爬。”
林漾也蹲下来，看着她认真的侧脸。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了层金边，有几缕碎发垂下来，扫过她的脸颊。
他突然很想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手指都抬起来了，又硬生生忍住，转而捡起片落叶，轻轻放在蜗牛旁边。
“给它当路标。”
他说。
苏念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林漾，你还是这么幼稚。”
“总比某人连左手定则都搞不懂强。”
林漾反击，却没忍住也笑了。
上课铃响时，两人慌慌张张地往教室跑。
苏念跑得急，差点被台阶绊倒，林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很细，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像易碎的玻璃。
“慢点。”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知道了。”
苏念站稳后，挣开他的手，脸颊有点红，“快走吧，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会被老师记住的。”
教室里己经坐了不少人，班主任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讲台上点名。
林漾和苏念悄悄从后门溜进去，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中间隔着一条过道，像约定好的一样。
第一节课是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着“静电场”三个大字，粉笔末簌簌地往下掉。
林漾听得很认真，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移动，画受力分析图，写公式推导。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苏念皱着眉，手指在草稿纸上画来画去，显然是没听懂。
下课铃一响，苏念果然拿着笔记本凑了过来：“这个电场强度的方向，到底是从正电荷指向负电荷，还是反过来啊？”
林漾接过她的笔记本，翻开新的错题本，在第一页画了两个小人，一个举着“+”号，一个举着“-”号，中间画着带箭头的线。
“你看，正电荷是皇帝，负电荷是平民，皇帝要往平民那边走，所以方向是从正到负。”
苏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比喻的？”
嘴上这么说，却拿出笔，把他画的小人仔仔细细地描了一遍，“不过……好像真的懂了。”
林漾看着她低头描图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突然觉得，初一这一年，或许不会像想象中那么难熬。
晚自习的铃声敲响时，天己经黑透了。
教室里亮着白炽灯，像个巨大的玻璃盒子，装着满室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漾在做物理竞赛题，做到一半，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苏念把一本语文笔记本推过来，翻开的那页是《赤壁赋》的注释。
她用红笔圈出“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这句话，旁边写着：“林漾，这句话要背，上次模拟考就考了。”
林漾看着她娟秀的字迹，心里暖暖的。
他从书包里掏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悄悄放在她的笔记本上。
苏念感觉到糖的重量，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偷偷扬起一个弧度。
她没有立刻吃掉，而是把糖纸叠成小小的星星，夹进了林漾送她的物理错题本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的笔记本上，像撒了层薄薄的银粉。
林漾看着苏念低头认真做题的样子，突然想起小学时一起在沙坑里画坦克的下午，想起单车后座吹过的风，想起那些藏在橡皮屑和糖纸里的时光。
他低下头，在物理竞赛题的空白处，用铅笔轻轻画了颗小小的星星——和苏念发卡上的那颗很像。
错题本里的秘密，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初一的秋夜里，悄悄发了芽。
林漾知道，这本子上不仅会记满物理公式和解题步骤，还会藏着更多东西——比如某页角落的小笑脸，比如夹在里面的橘子糖纸，比如他不敢说出口的，藏在星空中的心事。
而苏念在很多年后翻看这本错题本时，才发现每道错题旁边，林漾画的示意图里都藏着颗小小的星星，有的在小人的口袋里，有的在电场线的尽头，像他从未说出口的，无处不在的注视。
红底黑字的分班名单像幅复杂的密码图，他的手指顺着理科实验班那一栏往下滑，划过密密麻麻的名字，终于在第三排找到了“林漾”两个字。
指尖顿了顿，又飞快地往上扫——在同一个班级的名单里，“苏念”两个字安静地嵌在中间，像枚刚落进湖面的石子。
“找到了吗？”
苏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喘。
她刚从文科班的公告栏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手里捏着本《唐诗宋词选》，书角卷了点边。
林漾侧过身，让出半块公告栏：“嗯，都在一班。”
苏念的眼睛亮了亮，凑过来看。
阳光斜斜地打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灰尘，像落了层金粉。
“太好了，”她笑着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苏念”那两个字，“还以为要分开呢，文科班和理科班据说隔了整整一栋楼。”
林漾“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攥着书的手上。
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透明的指甲油，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双手以前总沾着泥土和颜料，现在却白净得很，只有食指第二节有块浅浅的茧——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
“你的物理……”林漾没话找话，视线瞟向公告栏旁边的课程表，“初二要学电磁了，据说很难。”
苏念的嘴角垮了垮，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别提了，暑假补了半个月课，还是搞不懂左手定则和右手定则。”
她把《唐诗宋词选》往怀里抱了抱，“倒是你，上次模拟考物理又是年级第一吧？
以后要多罩着我。”
“罩你？”
林漾挑眉，故意逗她，“怎么罩？
替你考试啊？”
“才不要，”苏念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力道很轻，“借我抄抄笔记总可以吧？
你的物理笔记比老师的板书还清楚。”
林漾的胳膊被拍过的地方有点发麻。
他从初一就开始给她抄笔记，用三种颜色的笔标注重点，公式旁边画着奇奇怪怪的示意图——比如把洛伦兹力画成推着小车的小人，把电场线画成串起来的糖葫芦。
苏念总说他的示意图“幼稚又好懂”，每次借走笔记都会在扉页夹颗水果糖，橘子味的居多。
“行啊，”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星空图案，“这个给你，专门用来记物理错题。”
苏念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发现上面己经用铅笔写好了“错题本”三个字，字迹工整，比他平时作业上的龙飞凤舞好看多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暑假闲着没事。”
林漾挠了挠头，耳尖有点发烫。
其实这本子是他特意去文具店挑的，老板说这是新款，封面的星空会随温度变色，他试了试，用手捂住能变成深蓝色，像真的夜空。
“谢啦，林大学霸。”
苏念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得了宝贝，“作为回报，我的语文笔记也分你一半，保证让你文言文翻译不再丢分。”
林漾的语文确实是弱项，尤其是文言文，总把“之乎者也”弄混。
苏念的语文笔记堪称范本，字如其人，娟秀工整，重点句子下面画着波浪线，旁边写着简洁的释义，偶尔还会画个小笑脸，标注“这句超美，要背下来”。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
六年级那年他们不同班，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在走廊遇见，都只是匆匆点头打招呼，像两条平行线，明明离得很近，却总也碰不到一起。
“对了，”苏念突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六年级（1）班的陈默吗？
他也在我们班。”
林漾愣了一下，才想起那个总穿着白衬衫、戴金丝眼镜的男生。
陈默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不仅成绩好，还弹得一手好钢琴，上次文艺汇演弹《月光奏鸣曲》，台下女生的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记得。”
林漾的声音有点闷，“怎么了？”
“没什么，”苏念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就是觉得挺巧的，他物理也很好，以后不懂的题可以问两个人了。”
林漾没接话。
他想起初一某次运动会，苏念跑800米时崴了脚，是陈默扶她去的医务室。
当时他就站在操场边，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教学楼前的香樟树比去年更茂盛了，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地上，碎成一片跳动的光斑。
苏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树干：“你看，那是不是蜗牛？”
林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树干上果然趴着只小蜗牛，背着棕色的壳，正慢吞吞地往上爬。
“有点像‘星际一号’的后代。”
他笑着说。
“可不是嘛，”苏念蹲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蜗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蜗牛往树上爬。”
林漾也蹲下来，看着她认真的侧脸。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了层金边，有几缕碎发垂下来，扫过她的脸颊。
他突然很想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手指都抬起来了，又硬生生忍住，转而捡起片落叶，轻轻放在蜗牛旁边。
“给它当路标。”
他说。
苏念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林漾，你还是这么幼稚。”
“总比某人连左手定则都搞不懂强。”
林漾反击，却没忍住也笑了。
上课铃响时，两人慌慌张张地往教室跑。
苏念跑得急，差点被台阶绊倒，林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很细，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像易碎的玻璃。
“慢点。”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知道了。”
苏念站稳后，挣开他的手，脸颊有点红，“快走吧，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会被老师记住的。”
教室里己经坐了不少人，班主任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讲台上点名。
林漾和苏念悄悄从后门溜进去，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中间隔着一条过道，像约定好的一样。
第一节课是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着“静电场”三个大字，粉笔末簌簌地往下掉。
林漾听得很认真，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移动，画受力分析图，写公式推导。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苏念皱着眉，手指在草稿纸上画来画去，显然是没听懂。
下课铃一响，苏念果然拿着笔记本凑了过来：“这个电场强度的方向，到底是从正电荷指向负电荷，还是反过来啊？”
林漾接过她的笔记本，翻开新的错题本，在第一页画了两个小人，一个举着“+”号，一个举着“-”号，中间画着带箭头的线。
“你看，正电荷是皇帝，负电荷是平民，皇帝要往平民那边走，所以方向是从正到负。”
苏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比喻的？”
嘴上这么说，却拿出笔，把他画的小人仔仔细细地描了一遍，“不过……好像真的懂了。”
林漾看着她低头描图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突然觉得，初一这一年，或许不会像想象中那么难熬。
晚自习的铃声敲响时，天己经黑透了。
教室里亮着白炽灯，像个巨大的玻璃盒子，装着满室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漾在做物理竞赛题，做到一半，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苏念把一本语文笔记本推过来，翻开的那页是《赤壁赋》的注释。
她用红笔圈出“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这句话，旁边写着：“林漾，这句话要背，上次模拟考就考了。”
林漾看着她娟秀的字迹，心里暖暖的。
他从书包里掏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悄悄放在她的笔记本上。
苏念感觉到糖的重量，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偷偷扬起一个弧度。
她没有立刻吃掉，而是把糖纸叠成小小的星星，夹进了林漾送她的物理错题本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的笔记本上，像撒了层薄薄的银粉。
林漾看着苏念低头认真做题的样子，突然想起小学时一起在沙坑里画坦克的下午，想起单车后座吹过的风，想起那些藏在橡皮屑和糖纸里的时光。
他低下头，在物理竞赛题的空白处，用铅笔轻轻画了颗小小的星星——和苏念发卡上的那颗很像。
错题本里的秘密，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初一的秋夜里，悄悄发了芽。
林漾知道，这本子上不仅会记满物理公式和解题步骤，还会藏着更多东西——比如某页角落的小笑脸，比如夹在里面的橘子糖纸，比如他不敢说出口的，藏在星空中的心事。
而苏念在很多年后翻看这本错题本时，才发现每道错题旁边，林漾画的示意图里都藏着颗小小的星星，有的在小人的口袋里，有的在电场线的尽头，像他从未说出口的，无处不在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