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孤臣:儒风裹甲的寒微路

第4章 夜读遭嫌

十国孤臣:儒风裹甲的寒微路 幻影墨客仙 2025-11-12 14:43:15 古代言情
闽国永和西年·冬月福州郊外·苦溪里林家茅屋霜降后的第三日,北风像磨钝的镰刀,一下下刮过屋顶的茅草。

林家的小屋只有一明一暗两间,明间是灶,暗间睡人。

夜里,风从墙缝钻进来,吹得油灯芯子东倒西歪。

林母陈氏把补丁摞补丁的被褥往丈夫脚头掖了掖,又摸黑摸到灶膛,取出最后一截松明——那是秋天上山背回来的,烧起来有松脂的清香,也烧得飞快。

“秋儿,灯油只剩半盏,省着点。”

林母的声音低而急,像风里的细线,一扯就断。

林砚秋却像没听见,他正伏在门槛上,拿一块碎瓦片压着《朱子语类》的卷角,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手指冻得发红,仍一笔一画地抄:“格物者,穷事事物物之理;致知者,穷此心之知。”

抄完,他呵一口气,白雾在油灯上方盘旋,像一条不肯散去的小龙。

“吱呀”一声,隔壁的王婆推门探头。

王婆是村里有名的“夜不收”,谁家灶里有几粒米,她都看得清。

“我说林家婶子,你家灯亮到亥时,莫不是把明年春播的油菜籽都熬了吧?”

她嗓门高,一句就惊动了屋前屋后的狗。

林母赔笑:“孩子读书……读书?”

王婆哧地笑,“佃农的娃识字能当饭吃?

老林家的田租一分不会少,识了字还能长出稻子来?”

几句话像冷雨点溅进灶膛,火苗“噗”地矮了半截。

林砚秋耳根发烫,手里却仍稳稳地把那句“存天理,灭人欲”圈上朱点。

林母叹了口气,从箱底摸出最后一枚铜钱,放在灶王爷像前,合掌拜了拜:“求灶君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叫孩子少挨些饿。”

铜钱在油灯下泛着幽幽的绿光,像一颗小小的星子,照见了贫寒,也照见了不肯认命的心。

第二天,风停了,太阳却像没睡醒,灰蒙蒙挂在天上。

井边洗菜的女人们己经把昨夜的事传成了“林家要拿灯油换功名”。

“听说老林家的小子夜夜熬灯油,把屋顶都熏黑了。”

“再熏也熏不出个举人,穷骨头就是穷骨头。”

林砚秋挑水路过,脚步不停,只把扁担换了一边肩。

井水映出他瘦长的影子,眉间却有一股子拗劲,像田埂上那株不肯倒伏的稗草。

夜里,风更冷了。

林母把最后一点灯油倒进瓦盏,灯芯只剩豆芽那么细。

“娘,今日我算过了,再省也省不出半勺油。”

砚秋低声说,“可《大学衍义》还剩三卷未抄。”

林母把针线在发间擦了擦,刺啦一声又穿过补丁:“那就抄在心里。

心头的灯,风再大也吹不灭。”

她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那是柳氏当年换书剩下的半根银钗,如今被磨得发亮:“拿去镇上换西两灯油,再换一刀草纸。

娘再纺三夜纱,总能补上。”

砚秋喉头滚动,却只说了一句:“娘,等我考上,一定让您点两盏灯。”

灯油添满的那夜,砚秋在《朱子语类》扉页写下一行小楷:“永和西年冬,苦溪里夜读。

人笑我灯油贵,我惜寸光阴。

耕读不辍,以待天时。”

墨迹未干,他吹了吹,又补一句:“若天不与我时,我便与天争时。”

写完最后一字,村头忽起一阵狗吠,接着是更鼓三声。

砚秋推窗,见远处竹林深处,周鹤年的竹屋竟也亮着一星灯火,像在对这盏寒舍之灯遥遥致意。

风把竹影送进来,簌簌地落在书页上,也落在少年笔挺的脊背上。

此刻,苦溪里的冬夜比往年更冷,却也因这盏不肯熄灭的灯,悄悄孕育着闽国未来的火种。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