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当杀马特了
第 4章 奶奶
路走到岔口。
周晓慧家那扇熟悉的、刷着绿漆的木门就在眼前。
“念念，真不用我送你到家门口？”
晓慧还是不放心，圆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她家离刘念念家，还得穿过两条窄巷，绕过那口长满青苔的老井。
“真不用，”刘念念摇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牵扯得嘴角的伤又隐隐作痛，“几步路的事。
你快回去吧，天快擦黑了。”
她推了推晓慧的肩膀，那肩膀瘦小，却让她感到一种支撑。
晓慧拗不过她，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门。
那扇绿漆门在她身后轻轻阖上，隔绝了里面透出的暖黄灯光和隐约的饭香。
巷子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刘念念一个人。
暮色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刘念念独自走着，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心，却比这巷子更空寂，也更喧嚣。
晓慧的温暖一离开，前世的记忆就像沉底的淤泥，被脚步搅动，翻涌着浮了上来。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奶奶杨素华。
那个干瘦、佝偻、总绷着一张刻薄脸的老太太。
印象里，奶奶对她说话，十句有八句是骂。
骂她懒，骂她笨，骂她“赔钱货”，骂她“不学好，跟野小子混”。
她怕奶奶，也怨奶奶。
怨她重男轻女，怨她看不到自己的好，怨她总把“女娃有啥用”挂在嘴边。
小时候被欺负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回来，奶奶看见了，劈头盖脸先是一顿骂：“又去惹祸了？
死丫头，一天到晚不省心！
跟你说过多少遍，离那些野货远点！”
那骂声像冰锥，扎得她不敢开口，渐渐的只能把委屈咽回肚子里，烂在心底。
她总觉得，在这个家，自己是多余的，是包袱。
后来，她跟了张成浩，辍学，远走他乡。
结婚，生女，日子过得像浸在黄连水里。
偶尔回一趟家，奶奶的骂声依旧，只是骂的内容变了：“看看你找的什么人家！”
“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女娃子不自重，活该受罪！”
那时她心里只有麻木的怨恨，觉得奶奶不懂她，只会往她伤口上撒盐。
首到……奶奶快不行了。
那是她女儿妞妞三岁多的时候。
奶奶躺在老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深陷，浑浊的老眼望着房梁。
她己经说不出太多话了，喉咙里像堵着破风箱。
刘念念守在一旁，心里也说不上是悲是痛，只觉得空落落的。
她以为奶奶对她，大概也就这样了，临了也剩不下什么好话。
奶奶颤巍巍地，枯枝般的手在被褥下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个用旧手帕包了好几层的小布包。
她费力地塞进刘念念手里，嘴唇哆嗦着，只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拿着……给妞妞……买点……好的……”刘念念当时没在意，只当是奶奶最后一点零碎钱。
等办完丧事，回到那个破败的出租屋，她才在昏暗的灯下，一层层打开那个油腻腻的旧手帕。
里面是卷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甚至还有几毛的硬币。
厚厚一沓，沾满了老人身上那股特有的、混合着药味和油垢的味道。
她数了。
两千三百二十六块五毛。
对一个一辈子抠抠搜搜、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乡下老太太来说，这几乎是她全部的身家性命！
她是怎么攒下来的？
是卖鸡蛋攒下的？
是省下买药的钱？
还是捡破烂一点点换来的？
那一刻，刘念念像被人当胸狠狠捶了一拳，闷得喘不过气。
她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里攥着那沓带着奶奶体温和汗渍的钞票，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那感觉比挨张成浩的打还要痛。
那些刻薄的责骂，那些严厉的管束，那些“赔钱货”的称呼……在这一沓卷了边的零碎钞票面前，忽然变得模糊、扭曲，然后轰然倒塌。
她才明白，那层坚硬的、布满尖刺的外壳底下，裹着的，是一颗怎样笨拙又沉甸甸的心。
奶奶用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方式在“撑腰”，在“保护”。
凶她，是怕她学坏，怕她被人欺负了不会反抗，怕她将来像自己一样，活得艰难。
把钱留给她，是知道她过得苦，是心疼她，也心疼那个同样不被期待的曾外孙女妞妞。
这份迟来的、沉重的理解，像一把钝刀，在她前世的最后几年里，缓慢地、反复地切割着她的心。
她无数次后悔，后悔没在奶奶活着的时候，好好看她一眼，好好跟她说几句话。
后悔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这个同样一生困苦艰难的老人身上。
此刻，独自走在归家的暮色里，那份复杂的感情再次翻江倒海。
奶奶临终前塞钱时那浑浊却带着执拗的眼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喉咙发紧，鼻子酸得厉害。
终于，那扇熟悉的、掉了漆的木板院门出现在巷子尽头。
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
刘念念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院子里很暗，只有堂屋里亮着一盏瓦数很低的灯泡。
昏黄的光晕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在八仙桌前摆弄着碗筷。
是奶奶杨素华。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斜襟褂子，腰里系着一条看不出本色的旧围裙，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紧的小髻。
听到门响，奶奶猛地转过身。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那表情先是惯性的不耐，随即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刘念念全身，尤其在看到她那一头依旧湿漉漉、却比往日更加凌乱不堪的枯黄头发时，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刻薄的话像连珠炮似的就冲了出来：“死丫头！
死哪去了？
看看都啥时辰了！
灶膛火都熄了几道！
一天到晚跟那些不三不西的野货瞎混，魂都混丢了！
饭都凉透了！
还杵在门口当门神？
快滚进来吃饭！”
那声音，那语调，和前世无数次重叠，尖锐得刺耳。
若是前世那个十西岁的刘念念，此刻要么是低头闷声不响地溜回自己那间又黑又小的屋子，要么就是梗着脖子顶一句“不用你管！”
，然后换来更激烈的责骂和可能落在身上的笤帚疙瘩。
可这一次，刘念念没有动。
她只是站在门口昏暗的光影里，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奶奶那熟悉的、带着浓浓烟火气和刻薄劲的骂声，此刻听在耳朵里，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猛地勒紧了她刚刚在晓慧那里稍微平复的心弦。
那些独自走回来时翻涌的、关于前世奶奶临终赠款、关于那份迟来的、带着血泪的理解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
没有预兆。
刘念念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里面蓄满了泪水，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破碎的光。
她一步跨过门槛，几乎是用扑的，一头扎进了奶奶杨素华那瘦小、甚至有些硌人的怀里！
“奶……奶……”她紧紧地、死死地抱住这个干瘦的老人，手臂勒得很紧，仿佛溺水的人抱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她把脸深深埋进奶奶的怀里，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恐惧、疼痛，还有那复杂到无法言说的、混杂着悔恨与依恋的思念，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化作汹涌的痛哭爆发出来。
那不是小女孩受了欺负的嘤嘤哭泣，而是成年人经历了生死、看透了悲凉、背负着悔恨与重生重担后，一种近乎绝望又带着宣泄的嚎啕。
周晓慧家那扇熟悉的、刷着绿漆的木门就在眼前。
“念念，真不用我送你到家门口？”
晓慧还是不放心，圆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她家离刘念念家，还得穿过两条窄巷，绕过那口长满青苔的老井。
“真不用，”刘念念摇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牵扯得嘴角的伤又隐隐作痛，“几步路的事。
你快回去吧，天快擦黑了。”
她推了推晓慧的肩膀，那肩膀瘦小，却让她感到一种支撑。
晓慧拗不过她，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门。
那扇绿漆门在她身后轻轻阖上，隔绝了里面透出的暖黄灯光和隐约的饭香。
巷子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刘念念一个人。
暮色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刘念念独自走着，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心，却比这巷子更空寂，也更喧嚣。
晓慧的温暖一离开，前世的记忆就像沉底的淤泥，被脚步搅动，翻涌着浮了上来。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奶奶杨素华。
那个干瘦、佝偻、总绷着一张刻薄脸的老太太。
印象里，奶奶对她说话，十句有八句是骂。
骂她懒，骂她笨，骂她“赔钱货”，骂她“不学好，跟野小子混”。
她怕奶奶，也怨奶奶。
怨她重男轻女，怨她看不到自己的好，怨她总把“女娃有啥用”挂在嘴边。
小时候被欺负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回来，奶奶看见了，劈头盖脸先是一顿骂：“又去惹祸了？
死丫头，一天到晚不省心！
跟你说过多少遍，离那些野货远点！”
那骂声像冰锥，扎得她不敢开口，渐渐的只能把委屈咽回肚子里，烂在心底。
她总觉得，在这个家，自己是多余的，是包袱。
后来，她跟了张成浩，辍学，远走他乡。
结婚，生女，日子过得像浸在黄连水里。
偶尔回一趟家，奶奶的骂声依旧，只是骂的内容变了：“看看你找的什么人家！”
“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女娃子不自重，活该受罪！”
那时她心里只有麻木的怨恨，觉得奶奶不懂她，只会往她伤口上撒盐。
首到……奶奶快不行了。
那是她女儿妞妞三岁多的时候。
奶奶躺在老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深陷，浑浊的老眼望着房梁。
她己经说不出太多话了，喉咙里像堵着破风箱。
刘念念守在一旁，心里也说不上是悲是痛，只觉得空落落的。
她以为奶奶对她，大概也就这样了，临了也剩不下什么好话。
奶奶颤巍巍地，枯枝般的手在被褥下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个用旧手帕包了好几层的小布包。
她费力地塞进刘念念手里，嘴唇哆嗦着，只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拿着……给妞妞……买点……好的……”刘念念当时没在意，只当是奶奶最后一点零碎钱。
等办完丧事，回到那个破败的出租屋，她才在昏暗的灯下，一层层打开那个油腻腻的旧手帕。
里面是卷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甚至还有几毛的硬币。
厚厚一沓，沾满了老人身上那股特有的、混合着药味和油垢的味道。
她数了。
两千三百二十六块五毛。
对一个一辈子抠抠搜搜、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乡下老太太来说，这几乎是她全部的身家性命！
她是怎么攒下来的？
是卖鸡蛋攒下的？
是省下买药的钱？
还是捡破烂一点点换来的？
那一刻，刘念念像被人当胸狠狠捶了一拳，闷得喘不过气。
她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里攥着那沓带着奶奶体温和汗渍的钞票，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那感觉比挨张成浩的打还要痛。
那些刻薄的责骂，那些严厉的管束，那些“赔钱货”的称呼……在这一沓卷了边的零碎钞票面前，忽然变得模糊、扭曲，然后轰然倒塌。
她才明白，那层坚硬的、布满尖刺的外壳底下，裹着的，是一颗怎样笨拙又沉甸甸的心。
奶奶用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方式在“撑腰”，在“保护”。
凶她，是怕她学坏，怕她被人欺负了不会反抗，怕她将来像自己一样，活得艰难。
把钱留给她，是知道她过得苦，是心疼她，也心疼那个同样不被期待的曾外孙女妞妞。
这份迟来的、沉重的理解，像一把钝刀，在她前世的最后几年里，缓慢地、反复地切割着她的心。
她无数次后悔，后悔没在奶奶活着的时候，好好看她一眼，好好跟她说几句话。
后悔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这个同样一生困苦艰难的老人身上。
此刻，独自走在归家的暮色里，那份复杂的感情再次翻江倒海。
奶奶临终前塞钱时那浑浊却带着执拗的眼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喉咙发紧，鼻子酸得厉害。
终于，那扇熟悉的、掉了漆的木板院门出现在巷子尽头。
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
刘念念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院子里很暗，只有堂屋里亮着一盏瓦数很低的灯泡。
昏黄的光晕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在八仙桌前摆弄着碗筷。
是奶奶杨素华。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斜襟褂子，腰里系着一条看不出本色的旧围裙，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紧的小髻。
听到门响，奶奶猛地转过身。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那表情先是惯性的不耐，随即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刘念念全身，尤其在看到她那一头依旧湿漉漉、却比往日更加凌乱不堪的枯黄头发时，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刻薄的话像连珠炮似的就冲了出来：“死丫头！
死哪去了？
看看都啥时辰了！
灶膛火都熄了几道！
一天到晚跟那些不三不西的野货瞎混，魂都混丢了！
饭都凉透了！
还杵在门口当门神？
快滚进来吃饭！”
那声音，那语调，和前世无数次重叠，尖锐得刺耳。
若是前世那个十西岁的刘念念，此刻要么是低头闷声不响地溜回自己那间又黑又小的屋子，要么就是梗着脖子顶一句“不用你管！”
，然后换来更激烈的责骂和可能落在身上的笤帚疙瘩。
可这一次，刘念念没有动。
她只是站在门口昏暗的光影里，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奶奶那熟悉的、带着浓浓烟火气和刻薄劲的骂声，此刻听在耳朵里，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猛地勒紧了她刚刚在晓慧那里稍微平复的心弦。
那些独自走回来时翻涌的、关于前世奶奶临终赠款、关于那份迟来的、带着血泪的理解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
没有预兆。
刘念念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里面蓄满了泪水，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破碎的光。
她一步跨过门槛，几乎是用扑的，一头扎进了奶奶杨素华那瘦小、甚至有些硌人的怀里！
“奶……奶……”她紧紧地、死死地抱住这个干瘦的老人，手臂勒得很紧，仿佛溺水的人抱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她把脸深深埋进奶奶的怀里，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恐惧、疼痛，还有那复杂到无法言说的、混杂着悔恨与依恋的思念，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化作汹涌的痛哭爆发出来。
那不是小女孩受了欺负的嘤嘤哭泣，而是成年人经历了生死、看透了悲凉、背负着悔恨与重生重担后，一种近乎绝望又带着宣泄的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