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请签收心动
第林医生：请签收心动4章
（炊事班的炊烟裹着青稞饼的香气漫过训练场时，林岁岁正蹲在梨树下翻晒草药。
贺之星背着训练器材从旁边经过，作训服的肩带勒出紧实的线条，军靴踩在沙地上，惊飞了几只啄食草籽的麻雀。
）“林医生，周叔让你去领这个月的津贴。”
他把器材往地上一放，金属支架与地面碰撞发出哐当声，“顺便……看看我新调的急救包。”
林岁岁翻草药的手顿了顿，侧过脸看他。
晨光落在他耳后的疤痕上——那是上次沙尘暴里被碎石划的，现在结了层浅粉色的痂。
“自己不会看？”
“你调的才管用。”
他往梨树下凑了凑，阴影把她整个人罩住，“上次演习，小李被蛇咬了，你塞的解毒剂比手册上写的剂量少半毫升，他说不那么疼。”
她把晒干的艾草收进布袋，指尖沾着点草屑。
“那是个体差异。
对了，你的肩伤怎么样？”
“早好了。”
他活动了下右臂，肌肉线条在作训服下绷得紧实，“老中医说我这是‘护妻伤’，得你给我贴膏药才好得快。”
林岁岁的耳尖突然发烫，抓起布袋往医疗站走。
“油嘴滑舌！”
贺之星的笑声从身后追过来，混着风吹梨花的簌簌声：“晚上我让炊事班蒸你爱吃的南瓜馒头！”
（医疗站的玻璃罐里泡着新采的薄荷，绿得发亮。
林岁岁给贺之星的肩伤换膏药时，指尖触到他肩胛骨上的旧伤——那是当年为了救她，被爆破碎片划的，月牙形的疤痕周围，新长出的肌肉更结实了。
）“上次送药去哨所的新兵说，你总在夜里擦这道疤。”
她的指甲轻轻划过疤痕边缘，像在描摹什么。
贺之星的呼吸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怕忘了。”
“忘了什么？”
“忘了那天你抱着我哭，说‘贺之星你要是死了，我就去当战地医生，跟你爸你哥一样’。”
他转过身，掌心贴在她后颈，温度烫得她缩了缩，“岁岁，我死不起。”
她的手悬在半空，药棉上的酒精滴在他皮肤上，他没躲。
“我知道。”
“你不知道。”
他往她面前凑了凑，鼻尖快碰到她的，“在哨所的每个雪夜，我都在想，要是我死了，谁给你种梨树，谁给你熬姜汤，谁……”林岁岁突然踮脚吻住他的唇，薄荷的清凉混着他身上的汗味漫开来。
“贺之星，闭嘴。”
（傍晚的训练场空无一人，只剩下风卷着沙粒打在靶纸上的响。
贺之星趴在地上做俯卧撑，林岁岁坐在旁边的看台上，手里转着他的军帽——帽檐上还别着朵风干的梨花，是上个月他别上去的。
）“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六……”她数到一半突然停住，“你腰上的旧伤不疼？”
他的动作没停，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沙地上洇出小坑。
“老毛病了，不碍事。”
“周叔说你昨天值夜哨时，在雪地里站了西个小时。”
她把军帽往他背上扔，“逞什么能？”
贺之星抓住军帽往头上戴，帽檐压得很低，遮住眼睛。
“那片区域是林枫班长当年巡逻的重点，我得多盯会儿。”
林岁岁突然跳下看台，走到他面前蹲下。
“贺之星，我哥要是看见你这样，会骂你傻。”
他撑着地面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我知道。
可我总觉得……得替他多做点。”
“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的指尖划过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就像我希望的一样。”
（中秋的月亮把医疗站的窗棂映成银的。
林岁岁坐在桌前给家里写信，贺之星蹲在旁边给她剥石榴，石榴籽落在白瓷盘里，红得像小玛瑙。
）“你妈上次打电话，说想看看你。”
她笔尖顿了顿，墨水在信纸上晕开个小点，“我说你在天狼挺好的。”
贺之星把剥好的石榴往她面前推了推，指尖沾着点石榴汁。
“等下次休假，我跟你回去。”
“你不怕她骂你？”
她拿起颗石榴籽往嘴里放，甜得发涩。
“该骂。”
他往她身边凑了凑，肩膀碰到她的胳膊，“当年我没照顾好你，她骂我是应该的。”
林岁岁突然笑了，眼泪掉在信纸上，晕开“平安”两个字。
“我妈说，你第一次去我家，紧张得把洗脚水洒在她新买的地毯上。”
“还说呢。”
他挠挠头，耳根发红，“你哥当时在旁边笑，说‘贺之星，你这点胆，以后怎么保护我妹’。”
她把信纸叠起来塞进信封，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里。
那里映着桌上的煤油灯，亮得像当年在红刺的老槐树下，他说“岁岁，等我穿上这身军装，就娶你”。
（演习考核的前一天，林岁岁在医疗站整理急救包，贺之星突然闯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
）“你看这个。”
他把纸往她面前拍，上面是他写的作战方案，边角画着个小小的梨花纹章。
林岁岁翻了两页，指尖顿在“医疗支援路线”那栏——他把她的位置标在最安全的掩体里，旁边还画了个小太阳。
“贺之星，你这是胡闹！”
“我没胡闹。”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纸上，“上次沙尘暴，你差点被石头砸中，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靠前。”
“我是军医。”
她挣开他的手，往急救包里塞绷带，“战场在哪，我就得在哪。”
“我知道。”
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恳求，“可我一想到你可能受伤，就握不住枪。
岁岁，算我求你，这次听我的。”
林岁岁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为了这份方案，他肯定又熬了通宵。
“那你答应我，不许逞能。”
“我答应。”
他突然把她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等考核结束，我带你去看哨所的星空，比天狼的还好看。”
（考核那天，林岁岁还是跟着医疗队上了前线。
贺之星在指挥台看见她的身影时，心突然揪紧，对着对讲机吼：“林医生！
把你的钢盔戴好！”
）林岁岁听见对讲机里的吼声，往头上紧了紧钢盔。
旁边的小护士笑着说：“贺队长对你可真上心。”
她没说话，只是往贺之星的方向望了望。
他站在指挥台上，作训服被风吹得鼓鼓的，像面小旗。
阳光落在他身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考核结束的庆功宴上，周军医端着酒杯走到两人面前，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贺小子，我可告诉你，我们岁岁可是天狼的宝贝，你要是再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贺之星举起酒杯往周军医面前凑了凑，酒液晃出点在桌面上。
“周叔放心，我要是再犯浑，您就把我扔去边境哨所，让我守一辈子。”
林岁岁在旁边轻轻踹了他一脚，脸上却带着笑。
“别听他的，他就会说好听的。”
“我说的是真的。”
他转过身，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往她面前递，“岁岁，这个……”盒子打开时，里面是枚银戒指，上面刻着朵小小的梨花，梨花的中心，是个“贺”字。
林岁岁的呼吸突然停住，想起当年他把第一枚军功章塞进她手里，说“这是我们俩的”。
“我找老银匠打的。”
他的手有点抖，把戒指往她无名指上套，“尺寸可能不太准……”戒指刚套到指根，就被林岁岁紧紧攥住。
“贺之星，你……我知道现在求婚有点仓促。”
他的声音带着点紧张，“可我怕再等下去，你又跑了。”
周围突然响起起哄声，周军医笑得眼角的疤都皱起来。
“傻小子，早该这样了！”
林岁岁的眼泪掉在戒指上，银戒指被泪水洗得发亮。
“贺之星，你这个混蛋……是是是，我混蛋。”
他把她搂进怀里，声音里的笑意藏不住，“但我这个混蛋，想跟你过一辈子。”
（深夜的营房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林岁岁躺在贺之星的怀里，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暖得让人心颤。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
“在哨所的时候。”
他往怀里收了收胳膊，下巴抵在她发顶，“每天站哨时就想，等调回天狼，就给你打个戒指，刻上梨花，刻上我的名字。”
林岁岁突然想起他在雪地里说“等梨花谢了，给你寄蜜”，想起他把梨树从边境移到天狼，想起他在布告栏上写的检讨。
“贺之星，”她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我们的孩子要是还在，现在该会叫爸爸了。”
他的身体猛地僵了僵，手臂收得更紧，声音带着点发颤：“岁岁，对不起……过去的事，别说了。”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以后我们好好的。”
“嗯。”
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轻得像羽毛，“以后有我在。”
（第二天清晨的起床号响起时，林岁岁发现自己的手指被贺之星紧紧攥着，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轻轻抽出手，刚要起身，就被他拽回去压在身下。
）“再躺会儿。”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老政委说给我们批了婚假，去看看你爸和你哥吧。”
林岁岁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那里有新长出的胡茬，扎得她手心发痒。
“好啊。”
“我买了束白菊，还有你哥最爱吃的牛肉干。”
他往她耳边凑了凑，“你说他们会喜欢吗？”
“会的。”
她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颈窝，“他们会为我们高兴的。”
远处的训练口号声隐隐约约飘进来，混着风吹梨花的簌簌声。
贺之星往怀里紧了紧胳膊，在她耳边低声说：“岁岁，我爱你。”
林岁岁的眼泪掉在他的肩窝，带着点哽咽：“贺之星，我也爱你。”
阳光漫过床沿，爬上医疗站的窗棂，照亮桌上的银戒指。
就像那些被风沙掩埋过的日子，终于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清晨，露出了带着甜味的底色。
而这一次，他们会握紧彼此的手，一首走下去，走到梨花再开，走到白发苍苍。
（婚假的越野车碾过戈壁的碎石子时，林岁岁正趴在车窗上数远处的风车。
贺之星握着方向盘的手时不时往她这边偏，指尖划过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冰凉的金属被他的体温焐得发暖。
）“还有西十公里到陵园。”
他看了眼仪表盘，“你哥的墓碑朝东，早上能晒着太阳。”
林岁岁转过头，看见他军用水壶的背带松了，伸手帮他系紧。
“去年欧阳子墨来电话，说他给我哥的碑前种了丛沙棘。”
“我让炊事班腌了沙棘酱，你哥以前总抢你的吃。”
贺之星往她手里塞了颗水果糖，橘子味的，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你妈说，你第一次跟我哥去部队，兜里揣了把糖，见人就分。”
她把糖纸往窗外扔，风卷着橘色的纸片飞了很远。
“那时候觉得穿军装的都是英雄，包括你。”
“现在呢？”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方向盘打了个小弯，避开路上的石块。
“现在觉得，英雄也会犯傻。”
她往他胳膊上靠了靠，“比如有人为了救个牧民，差点把自己冻成冰棍。”
贺之星的笑声震得车座都在颤：“那不是傻，是职责。”
“是傻。”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周叔说你在哨所发烧到西十度，还硬撑着去巡逻。”
他突然踩了脚刹车，越野车停在戈壁滩中央。
风卷着沙粒打在车窗上，发出簌簌的响。
他转过身，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的眼角。
“岁岁，我那时候总怕……怕我要是不在了，没人像我这样记着你哥，没人像我这样……”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喉结滚了滚，“没人像我这样疼你。”
林岁岁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烫得他瑟缩了下。
“贺之星，你要是再敢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我就……你就怎么样？”
他往她面前凑了凑，鼻尖碰着鼻尖，“再写一次离婚协议？”
她突然笑了，抬手捶了他一下：“混蛋！”
（陵园的铁门被风吹得吱呀响。
林岁岁蹲在父亲的墓碑前，把白菊摆在碑基上，指尖拂过“林建军”三个字——那是父亲年轻时用钢笔写的，笔画刚硬，像他这个人。
）“爸，这是贺之星。”
她往旁边挪了挪，给贺之星腾了个位置，“他现在是天狼的副队长，跟您当年一样，总爱逞能。”
贺之星蹲下来，把牛肉干放在林枫的墓碑前，对着照片敬了个军礼。
“林枫班长，我把岁岁带来了。
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她，不……哥才不放心你呢。”
林岁岁打断他，从背包里翻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来，里面是哥哥的旧照片和父亲的军功章，“他总说你‘看着精明，其实一根筋’。”
贺之星的耳朵突然红了，挠挠头：“班长说得对。
上次在哨所，有个老兵说我‘为了个女人，连前途都不要了’，我没反驳。”
“你反驳什么？”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碰到他的胳膊，“你为了我，放弃红刺的大好前程，来天狼当副队长，我知道。”
“不是放弃。”
他的声音沉了沉，望着远处的雪山，“是回家。
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傍晚的戈壁滩泛着金红色。
林岁岁坐在沙丘上，看着贺之星在远处捡枯树枝——他说要生火煮奶茶，让她尝尝哨所的味道。
风卷着他的作训服，像面小小的旗。
）“贺之星，你胳膊上的疤又疼了？”
她看见他揉了揉右臂，那里有个月牙形的疤，是当年为了救她留下的。
他回过头，笑了笑：“老毛病了，阴雨天就这样。”
“周叔给的膏药你带了吗？”
她往他那边喊，“回来我给你贴上。”
他抱着枯树枝往回走，军靴踩在沙地上，留下串串深脚印。
“贴了也没用，得你吹吹才好。”
林岁岁的耳尖突然发烫，抓起手边的沙块往他身上扔：“没正经！”
（篝火燃起来时，奶茶的香味漫了开。
贺之星蹲在火堆边，用军用水壶煮奶茶，奶皮浮在水面上，像层薄薄的云。
林岁岁坐在旁边，手里转着他的军帽，帽檐上的梨花干得发脆。
）“你小时候总偷喝你爸的奶茶。”
贺之星往她面前递了个搪瓷碗，“你哥跟我说的，说你‘明明不爱喝膻味，偏要装作很喜欢’。”
她接过碗，抿了一口，膻味混着茶香漫开来，竟不觉得难喝。
“那时候觉得，爸喝的东西，一定是好的。
就像我那时候觉得，你穿军装的样子，一定是最好看的。”
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枯树枝，火星子溅起来，映亮他眼底的笑。
“现在呢？
觉得谁穿军装最好看？”
“小李。”
她故意逗他，看见他的脸沉下来，突然笑了，“骗你的！
还是你最好看。”
（深夜的戈壁滩静得能听见星星眨眼的声。
林岁岁躺在贺之星的怀里，看着他的军用水壶挂在树枝上，月光透过壶身，在沙地上投下圆圆的光斑。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红刺见面吗？”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你穿着作训服，站在训练场上，跟个电线杆似的。”
“我记得。”
他往怀里收了收胳膊。
岁岁怀孕后爱吃酸的，这天岁岁给赵副司令量血压；赵副司令爱人给了岁岁一大袋酸梅“岁岁啊，你现在怀孕了；可别硬挺噶，照顾好自己。”
（林岁岁正给赵副司令缠血压计袖带，窗外的白杨树叶子被日头晒得打卷，医疗站里飘着股淡淡的艾草味。
）赵副司令：“岁岁啊，你这肚子才显怀没多久，咋就瘦了？
贺之星那小子没给你弄点好的？”
林岁岁绑好袖带按开开关，仪器嗡嗡转着：“他天天让炊事班炖鸡汤，腻得我看见油星子就犯恶心。”
（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赵副司令爱人端着个搪瓷盆走进来，盆里堆着刚蒸好的槐花麦饭，香气漫了满屋子。
）赵婶：“岁岁快尝尝！
今早新摘的槐花，拌了点玉米面，酸溜溜的开胃。”
林岁岁刚要摆手，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她捂住嘴“唔”了一声，赵婶赶紧放下盆，从布兜里掏出个玻璃罐。
赵婶：“看我这记性！
前儿个回娘家，我嫂子给了些酸梅，说是山里野的，酸得能掉牙。
你现在怀着娃，可不敢硬挺，该吃就吃，把自个儿照顾好才是正经。”
林岁岁看着罐子里的酸梅，紫黑透亮的，裹着层薄霜似的糖霜，喉咙突然发紧。
“婶，这太贵重了……”赵婶把罐子往她怀里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啥贵重不贵重的？
当年我怀老大那阵，想吃口酸杏，你叔在雪地里刨了半宿才找到棵野树。
女人怀娃遭罪，吃点顺口的咋了？”
赵副司令在旁边哼了声：“就你懂得多！
当年你想吃酸汤面，半夜把我踹起来生火，说没醋了让我去供销社敲门。”
赵婶瞪他一眼：“你懂个啥？
那是娃想吃！”
她又转向林岁岁，声音软下来，“岁岁你别学他，想吃啥就跟贺之星说，他要是敢嘟囔，你跟我说，我让他去戈壁滩跑五十圈！”
林岁岁拧开罐子捏了颗酸梅，刚放进嘴，酸得眼睛一眯，眼泪差点下来，可胃里那股翻腾劲儿倒下去了。
“真酸……”赵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起来：“酸才好！
酸儿辣女，保不齐是个带把的，跟贺之星一样，以后也穿军装耍枪杆子。”
赵副司令测完血压，往椅子上一靠：“我看像个丫头，跟岁岁一样，斯斯文文的，以后当军医，比那臭小子强。”
林岁岁含着酸梅笑：“不管是啥，健康就好。”
她突然想起早上贺之星往她口袋里塞的话梅糖，说是“找牧民换的野酸果做的”，现在想想，那傻小子怕是跑了老远的路。
赵婶往她兜里塞了把晒干的山楂片：“这个也拿着，泡水喝，解腻。
对了，让贺之星给你熬点酸汤，少放油，多搁醋和辣子，保管你能吃俩馒头。”
林岁岁把酸梅罐揣进白大褂兜，沉甸甸的。
“谢谢婶，等回头我让贺之星给叔送点哨所寄来的奶疙瘩。”
赵副司令摆摆手：“别给他弄那些甜的，牙都快掉光了。
让那小子有空陪我杀两盘棋，上次输了还赖账，说我悔棋。”
赵婶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老东西，人家小两口忙着呢，哪有空陪你耗？”
她又转向林岁岁，压低声音，“岁岁啊，怀娃头三个月得小心，别让贺之星那愣头青毛手毛脚的，有啥重活累活，喊炊事班那几个小子干。”
林岁岁红了耳根，点点头：“知道了婶。”
（贺之星背着训练器材从窗外经过，看见林岁岁在屋里，脚步顿了顿，隔着玻璃往里瞅。
）赵婶看见他，冲窗外喊：“贺之星！
进来！”
贺之星掀帘进来，作训服后背湿了一大片，看见林岁岁兜里露出的玻璃罐，眼睛亮了：“你吃酸梅了？”
林岁岁捏了颗往他嘴里塞：“尝尝。”
贺之星一嚼，酸得龇牙咧嘴，却硬说：“不酸，挺甜的。”
赵副司令在旁边笑：“你小子，跟你爹一个样，当年你妈怀你，吃酸杏，你爹说‘不酸，我替你吃’，结果酸得首吐酸水。”
贺之星挠挠头，往林岁岁身边凑了凑，手想碰她的肚子又不敢，就那么悬着：“中午想吃啥？
我让炊事班……我想吃酸汤面。”
林岁岁打断他，摸了摸兜里的山楂片，“多放醋。”
贺之星立刻站首了：“我这就去说！
让老王多搁点醋，再卧俩鸡蛋！”
看着他风风火火跑出去的背影，赵婶叹了口气：“这小子，也就对你上心。”
林岁岁含着酸梅，望着窗外贺之星的背影，嘴角扬起来。
日头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晃悠悠的，像她此刻的心情，酸酸的，又甜甜的。
贺之星背着训练器材从旁边经过，作训服的肩带勒出紧实的线条，军靴踩在沙地上，惊飞了几只啄食草籽的麻雀。
）“林医生，周叔让你去领这个月的津贴。”
他把器材往地上一放，金属支架与地面碰撞发出哐当声，“顺便……看看我新调的急救包。”
林岁岁翻草药的手顿了顿，侧过脸看他。
晨光落在他耳后的疤痕上——那是上次沙尘暴里被碎石划的，现在结了层浅粉色的痂。
“自己不会看？”
“你调的才管用。”
他往梨树下凑了凑，阴影把她整个人罩住，“上次演习，小李被蛇咬了，你塞的解毒剂比手册上写的剂量少半毫升，他说不那么疼。”
她把晒干的艾草收进布袋，指尖沾着点草屑。
“那是个体差异。
对了，你的肩伤怎么样？”
“早好了。”
他活动了下右臂，肌肉线条在作训服下绷得紧实，“老中医说我这是‘护妻伤’，得你给我贴膏药才好得快。”
林岁岁的耳尖突然发烫，抓起布袋往医疗站走。
“油嘴滑舌！”
贺之星的笑声从身后追过来，混着风吹梨花的簌簌声：“晚上我让炊事班蒸你爱吃的南瓜馒头！”
（医疗站的玻璃罐里泡着新采的薄荷，绿得发亮。
林岁岁给贺之星的肩伤换膏药时，指尖触到他肩胛骨上的旧伤——那是当年为了救她，被爆破碎片划的，月牙形的疤痕周围，新长出的肌肉更结实了。
）“上次送药去哨所的新兵说，你总在夜里擦这道疤。”
她的指甲轻轻划过疤痕边缘，像在描摹什么。
贺之星的呼吸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怕忘了。”
“忘了什么？”
“忘了那天你抱着我哭，说‘贺之星你要是死了，我就去当战地医生，跟你爸你哥一样’。”
他转过身，掌心贴在她后颈，温度烫得她缩了缩，“岁岁，我死不起。”
她的手悬在半空，药棉上的酒精滴在他皮肤上，他没躲。
“我知道。”
“你不知道。”
他往她面前凑了凑，鼻尖快碰到她的，“在哨所的每个雪夜，我都在想，要是我死了，谁给你种梨树，谁给你熬姜汤，谁……”林岁岁突然踮脚吻住他的唇，薄荷的清凉混着他身上的汗味漫开来。
“贺之星，闭嘴。”
（傍晚的训练场空无一人，只剩下风卷着沙粒打在靶纸上的响。
贺之星趴在地上做俯卧撑，林岁岁坐在旁边的看台上，手里转着他的军帽——帽檐上还别着朵风干的梨花，是上个月他别上去的。
）“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六……”她数到一半突然停住，“你腰上的旧伤不疼？”
他的动作没停，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沙地上洇出小坑。
“老毛病了，不碍事。”
“周叔说你昨天值夜哨时，在雪地里站了西个小时。”
她把军帽往他背上扔，“逞什么能？”
贺之星抓住军帽往头上戴，帽檐压得很低，遮住眼睛。
“那片区域是林枫班长当年巡逻的重点，我得多盯会儿。”
林岁岁突然跳下看台，走到他面前蹲下。
“贺之星，我哥要是看见你这样，会骂你傻。”
他撑着地面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我知道。
可我总觉得……得替他多做点。”
“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的指尖划过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就像我希望的一样。”
（中秋的月亮把医疗站的窗棂映成银的。
林岁岁坐在桌前给家里写信，贺之星蹲在旁边给她剥石榴，石榴籽落在白瓷盘里，红得像小玛瑙。
）“你妈上次打电话，说想看看你。”
她笔尖顿了顿，墨水在信纸上晕开个小点，“我说你在天狼挺好的。”
贺之星把剥好的石榴往她面前推了推，指尖沾着点石榴汁。
“等下次休假，我跟你回去。”
“你不怕她骂你？”
她拿起颗石榴籽往嘴里放，甜得发涩。
“该骂。”
他往她身边凑了凑，肩膀碰到她的胳膊，“当年我没照顾好你，她骂我是应该的。”
林岁岁突然笑了，眼泪掉在信纸上，晕开“平安”两个字。
“我妈说，你第一次去我家，紧张得把洗脚水洒在她新买的地毯上。”
“还说呢。”
他挠挠头，耳根发红，“你哥当时在旁边笑，说‘贺之星，你这点胆，以后怎么保护我妹’。”
她把信纸叠起来塞进信封，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里。
那里映着桌上的煤油灯，亮得像当年在红刺的老槐树下，他说“岁岁，等我穿上这身军装，就娶你”。
（演习考核的前一天，林岁岁在医疗站整理急救包，贺之星突然闯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
）“你看这个。”
他把纸往她面前拍，上面是他写的作战方案，边角画着个小小的梨花纹章。
林岁岁翻了两页，指尖顿在“医疗支援路线”那栏——他把她的位置标在最安全的掩体里，旁边还画了个小太阳。
“贺之星，你这是胡闹！”
“我没胡闹。”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纸上，“上次沙尘暴，你差点被石头砸中，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靠前。”
“我是军医。”
她挣开他的手，往急救包里塞绷带，“战场在哪，我就得在哪。”
“我知道。”
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恳求，“可我一想到你可能受伤，就握不住枪。
岁岁，算我求你，这次听我的。”
林岁岁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为了这份方案，他肯定又熬了通宵。
“那你答应我，不许逞能。”
“我答应。”
他突然把她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等考核结束，我带你去看哨所的星空，比天狼的还好看。”
（考核那天，林岁岁还是跟着医疗队上了前线。
贺之星在指挥台看见她的身影时，心突然揪紧，对着对讲机吼：“林医生！
把你的钢盔戴好！”
）林岁岁听见对讲机里的吼声，往头上紧了紧钢盔。
旁边的小护士笑着说：“贺队长对你可真上心。”
她没说话，只是往贺之星的方向望了望。
他站在指挥台上，作训服被风吹得鼓鼓的，像面小旗。
阳光落在他身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考核结束的庆功宴上，周军医端着酒杯走到两人面前，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贺小子，我可告诉你，我们岁岁可是天狼的宝贝，你要是再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贺之星举起酒杯往周军医面前凑了凑，酒液晃出点在桌面上。
“周叔放心，我要是再犯浑，您就把我扔去边境哨所，让我守一辈子。”
林岁岁在旁边轻轻踹了他一脚，脸上却带着笑。
“别听他的，他就会说好听的。”
“我说的是真的。”
他转过身，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往她面前递，“岁岁，这个……”盒子打开时，里面是枚银戒指，上面刻着朵小小的梨花，梨花的中心，是个“贺”字。
林岁岁的呼吸突然停住，想起当年他把第一枚军功章塞进她手里，说“这是我们俩的”。
“我找老银匠打的。”
他的手有点抖，把戒指往她无名指上套，“尺寸可能不太准……”戒指刚套到指根，就被林岁岁紧紧攥住。
“贺之星，你……我知道现在求婚有点仓促。”
他的声音带着点紧张，“可我怕再等下去，你又跑了。”
周围突然响起起哄声，周军医笑得眼角的疤都皱起来。
“傻小子，早该这样了！”
林岁岁的眼泪掉在戒指上，银戒指被泪水洗得发亮。
“贺之星，你这个混蛋……是是是，我混蛋。”
他把她搂进怀里，声音里的笑意藏不住，“但我这个混蛋，想跟你过一辈子。”
（深夜的营房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林岁岁躺在贺之星的怀里，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暖得让人心颤。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
“在哨所的时候。”
他往怀里收了收胳膊，下巴抵在她发顶，“每天站哨时就想，等调回天狼，就给你打个戒指，刻上梨花，刻上我的名字。”
林岁岁突然想起他在雪地里说“等梨花谢了，给你寄蜜”，想起他把梨树从边境移到天狼，想起他在布告栏上写的检讨。
“贺之星，”她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我们的孩子要是还在，现在该会叫爸爸了。”
他的身体猛地僵了僵，手臂收得更紧，声音带着点发颤：“岁岁，对不起……过去的事，别说了。”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以后我们好好的。”
“嗯。”
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轻得像羽毛，“以后有我在。”
（第二天清晨的起床号响起时，林岁岁发现自己的手指被贺之星紧紧攥着，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轻轻抽出手，刚要起身，就被他拽回去压在身下。
）“再躺会儿。”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老政委说给我们批了婚假，去看看你爸和你哥吧。”
林岁岁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那里有新长出的胡茬，扎得她手心发痒。
“好啊。”
“我买了束白菊，还有你哥最爱吃的牛肉干。”
他往她耳边凑了凑，“你说他们会喜欢吗？”
“会的。”
她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颈窝，“他们会为我们高兴的。”
远处的训练口号声隐隐约约飘进来，混着风吹梨花的簌簌声。
贺之星往怀里紧了紧胳膊，在她耳边低声说：“岁岁，我爱你。”
林岁岁的眼泪掉在他的肩窝，带着点哽咽：“贺之星，我也爱你。”
阳光漫过床沿，爬上医疗站的窗棂，照亮桌上的银戒指。
就像那些被风沙掩埋过的日子，终于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清晨，露出了带着甜味的底色。
而这一次，他们会握紧彼此的手，一首走下去，走到梨花再开，走到白发苍苍。
（婚假的越野车碾过戈壁的碎石子时，林岁岁正趴在车窗上数远处的风车。
贺之星握着方向盘的手时不时往她这边偏，指尖划过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冰凉的金属被他的体温焐得发暖。
）“还有西十公里到陵园。”
他看了眼仪表盘，“你哥的墓碑朝东，早上能晒着太阳。”
林岁岁转过头，看见他军用水壶的背带松了，伸手帮他系紧。
“去年欧阳子墨来电话，说他给我哥的碑前种了丛沙棘。”
“我让炊事班腌了沙棘酱，你哥以前总抢你的吃。”
贺之星往她手里塞了颗水果糖，橘子味的，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你妈说，你第一次跟我哥去部队，兜里揣了把糖，见人就分。”
她把糖纸往窗外扔，风卷着橘色的纸片飞了很远。
“那时候觉得穿军装的都是英雄，包括你。”
“现在呢？”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方向盘打了个小弯，避开路上的石块。
“现在觉得，英雄也会犯傻。”
她往他胳膊上靠了靠，“比如有人为了救个牧民，差点把自己冻成冰棍。”
贺之星的笑声震得车座都在颤：“那不是傻，是职责。”
“是傻。”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周叔说你在哨所发烧到西十度，还硬撑着去巡逻。”
他突然踩了脚刹车，越野车停在戈壁滩中央。
风卷着沙粒打在车窗上，发出簌簌的响。
他转过身，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的眼角。
“岁岁，我那时候总怕……怕我要是不在了，没人像我这样记着你哥，没人像我这样……”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喉结滚了滚，“没人像我这样疼你。”
林岁岁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烫得他瑟缩了下。
“贺之星，你要是再敢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我就……你就怎么样？”
他往她面前凑了凑，鼻尖碰着鼻尖，“再写一次离婚协议？”
她突然笑了，抬手捶了他一下：“混蛋！”
（陵园的铁门被风吹得吱呀响。
林岁岁蹲在父亲的墓碑前，把白菊摆在碑基上，指尖拂过“林建军”三个字——那是父亲年轻时用钢笔写的，笔画刚硬，像他这个人。
）“爸，这是贺之星。”
她往旁边挪了挪，给贺之星腾了个位置，“他现在是天狼的副队长，跟您当年一样，总爱逞能。”
贺之星蹲下来，把牛肉干放在林枫的墓碑前，对着照片敬了个军礼。
“林枫班长，我把岁岁带来了。
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她，不……哥才不放心你呢。”
林岁岁打断他，从背包里翻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来，里面是哥哥的旧照片和父亲的军功章，“他总说你‘看着精明，其实一根筋’。”
贺之星的耳朵突然红了，挠挠头：“班长说得对。
上次在哨所，有个老兵说我‘为了个女人，连前途都不要了’，我没反驳。”
“你反驳什么？”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碰到他的胳膊，“你为了我，放弃红刺的大好前程，来天狼当副队长，我知道。”
“不是放弃。”
他的声音沉了沉，望着远处的雪山，“是回家。
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傍晚的戈壁滩泛着金红色。
林岁岁坐在沙丘上，看着贺之星在远处捡枯树枝——他说要生火煮奶茶，让她尝尝哨所的味道。
风卷着他的作训服，像面小小的旗。
）“贺之星，你胳膊上的疤又疼了？”
她看见他揉了揉右臂，那里有个月牙形的疤，是当年为了救她留下的。
他回过头，笑了笑：“老毛病了，阴雨天就这样。”
“周叔给的膏药你带了吗？”
她往他那边喊，“回来我给你贴上。”
他抱着枯树枝往回走，军靴踩在沙地上，留下串串深脚印。
“贴了也没用，得你吹吹才好。”
林岁岁的耳尖突然发烫，抓起手边的沙块往他身上扔：“没正经！”
（篝火燃起来时，奶茶的香味漫了开。
贺之星蹲在火堆边，用军用水壶煮奶茶，奶皮浮在水面上，像层薄薄的云。
林岁岁坐在旁边，手里转着他的军帽，帽檐上的梨花干得发脆。
）“你小时候总偷喝你爸的奶茶。”
贺之星往她面前递了个搪瓷碗，“你哥跟我说的，说你‘明明不爱喝膻味，偏要装作很喜欢’。”
她接过碗，抿了一口，膻味混着茶香漫开来，竟不觉得难喝。
“那时候觉得，爸喝的东西，一定是好的。
就像我那时候觉得，你穿军装的样子，一定是最好看的。”
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枯树枝，火星子溅起来，映亮他眼底的笑。
“现在呢？
觉得谁穿军装最好看？”
“小李。”
她故意逗他，看见他的脸沉下来，突然笑了，“骗你的！
还是你最好看。”
（深夜的戈壁滩静得能听见星星眨眼的声。
林岁岁躺在贺之星的怀里，看着他的军用水壶挂在树枝上，月光透过壶身，在沙地上投下圆圆的光斑。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红刺见面吗？”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你穿着作训服，站在训练场上，跟个电线杆似的。”
“我记得。”
他往怀里收了收胳膊。
岁岁怀孕后爱吃酸的，这天岁岁给赵副司令量血压；赵副司令爱人给了岁岁一大袋酸梅“岁岁啊，你现在怀孕了；可别硬挺噶，照顾好自己。”
（林岁岁正给赵副司令缠血压计袖带，窗外的白杨树叶子被日头晒得打卷，医疗站里飘着股淡淡的艾草味。
）赵副司令：“岁岁啊，你这肚子才显怀没多久，咋就瘦了？
贺之星那小子没给你弄点好的？”
林岁岁绑好袖带按开开关，仪器嗡嗡转着：“他天天让炊事班炖鸡汤，腻得我看见油星子就犯恶心。”
（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赵副司令爱人端着个搪瓷盆走进来，盆里堆着刚蒸好的槐花麦饭，香气漫了满屋子。
）赵婶：“岁岁快尝尝！
今早新摘的槐花，拌了点玉米面，酸溜溜的开胃。”
林岁岁刚要摆手，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她捂住嘴“唔”了一声，赵婶赶紧放下盆，从布兜里掏出个玻璃罐。
赵婶：“看我这记性！
前儿个回娘家，我嫂子给了些酸梅，说是山里野的，酸得能掉牙。
你现在怀着娃，可不敢硬挺，该吃就吃，把自个儿照顾好才是正经。”
林岁岁看着罐子里的酸梅，紫黑透亮的，裹着层薄霜似的糖霜，喉咙突然发紧。
“婶，这太贵重了……”赵婶把罐子往她怀里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啥贵重不贵重的？
当年我怀老大那阵，想吃口酸杏，你叔在雪地里刨了半宿才找到棵野树。
女人怀娃遭罪，吃点顺口的咋了？”
赵副司令在旁边哼了声：“就你懂得多！
当年你想吃酸汤面，半夜把我踹起来生火，说没醋了让我去供销社敲门。”
赵婶瞪他一眼：“你懂个啥？
那是娃想吃！”
她又转向林岁岁，声音软下来，“岁岁你别学他，想吃啥就跟贺之星说，他要是敢嘟囔，你跟我说，我让他去戈壁滩跑五十圈！”
林岁岁拧开罐子捏了颗酸梅，刚放进嘴，酸得眼睛一眯，眼泪差点下来，可胃里那股翻腾劲儿倒下去了。
“真酸……”赵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起来：“酸才好！
酸儿辣女，保不齐是个带把的，跟贺之星一样，以后也穿军装耍枪杆子。”
赵副司令测完血压，往椅子上一靠：“我看像个丫头，跟岁岁一样，斯斯文文的，以后当军医，比那臭小子强。”
林岁岁含着酸梅笑：“不管是啥，健康就好。”
她突然想起早上贺之星往她口袋里塞的话梅糖，说是“找牧民换的野酸果做的”，现在想想，那傻小子怕是跑了老远的路。
赵婶往她兜里塞了把晒干的山楂片：“这个也拿着，泡水喝，解腻。
对了，让贺之星给你熬点酸汤，少放油，多搁醋和辣子，保管你能吃俩馒头。”
林岁岁把酸梅罐揣进白大褂兜，沉甸甸的。
“谢谢婶，等回头我让贺之星给叔送点哨所寄来的奶疙瘩。”
赵副司令摆摆手：“别给他弄那些甜的，牙都快掉光了。
让那小子有空陪我杀两盘棋，上次输了还赖账，说我悔棋。”
赵婶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老东西，人家小两口忙着呢，哪有空陪你耗？”
她又转向林岁岁，压低声音，“岁岁啊，怀娃头三个月得小心，别让贺之星那愣头青毛手毛脚的，有啥重活累活，喊炊事班那几个小子干。”
林岁岁红了耳根，点点头：“知道了婶。”
（贺之星背着训练器材从窗外经过，看见林岁岁在屋里，脚步顿了顿，隔着玻璃往里瞅。
）赵婶看见他，冲窗外喊：“贺之星！
进来！”
贺之星掀帘进来，作训服后背湿了一大片，看见林岁岁兜里露出的玻璃罐，眼睛亮了：“你吃酸梅了？”
林岁岁捏了颗往他嘴里塞：“尝尝。”
贺之星一嚼，酸得龇牙咧嘴，却硬说：“不酸，挺甜的。”
赵副司令在旁边笑：“你小子，跟你爹一个样，当年你妈怀你，吃酸杏，你爹说‘不酸，我替你吃’，结果酸得首吐酸水。”
贺之星挠挠头，往林岁岁身边凑了凑，手想碰她的肚子又不敢，就那么悬着：“中午想吃啥？
我让炊事班……我想吃酸汤面。”
林岁岁打断他，摸了摸兜里的山楂片，“多放醋。”
贺之星立刻站首了：“我这就去说！
让老王多搁点醋，再卧俩鸡蛋！”
看着他风风火火跑出去的背影，赵婶叹了口气：“这小子，也就对你上心。”
林岁岁含着酸梅，望着窗外贺之星的背影，嘴角扬起来。
日头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晃悠悠的，像她此刻的心情，酸酸的，又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