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猫：抱歉，我是中立
005 第一个任务
光粒散开时，耳畔的溪流声突然有了形状——不是笼统的脆响，是千万颗水珠撞在青石上的碎裂声，每一声都带着潮湿的凉意，溅在毛茸茸的爪垫上，像被细小的冰粒吻过。
白褪得极慢，像被风吹散的棉絮，先露出脚边的苔藓，绒绒的绿里嵌着针尖大的白珠，是昨夜的露水；再显出远处的竹浪，层层叠叠的绿从脚下漫到天边，竹节相撞的“咔嗒”声混着叶尖摩擦的“沙沙”响，织成张绵密的网。
抬头可见的古木得两只成年公猫合抱，树皮上覆着深绿的地衣，树干间缠绕着碗口粗的藤蔓，开着串状的紫花，香气甜得发腻，引得几只蓝背的小鸟在枝桠间跳腾，尾羽扫过叶片时，落下细碎的光斑，在地上跳着碎步。
这里没有任何猫族的痕迹，却有两股力量在悄然纠缠——风过时，既有草木舒展的韵律，又藏着光影交融的混沌，像天地初开时，秩序与蒙昧正在相拥。
音韵抖了抖银白的皮毛，颈间的红绳串着三枚莹润的玉珠，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最原始的韵律在流动。
他低头时，看见734号系统的身影从光影里漫出来，手里托着片阔叶草，叶心卧着团墨色的小东西，比他的爪垫还小，是只公猫，浑身覆着细软的绒毛，像从浓墨里揪出的一缕，闭着眼发出细弱的“喵呜”，每声都带着含混的颤音，浑身湿漉漉的，绒毛粘成几缕，沾着透明的水珠，像是刚从晨露里滚过。
“这里是万物未开蒙的时代，”海棠的声音混着近处的鸟鸣，“你是韵力凝聚的生灵，名音韵。”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叶心的小公猫身上，“他是混沌的化身，叫昆。
你们是天地间最早的双生，注定要在彼此的存在里，长成不可分割的形状。”
昆。
这一个字刚在空气里落定，叶心的小家伙突然睁开眼，瞳孔是纯粹的墨色，像能吸噬所有光线，正首勾勾地望着音韵，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混沌特有的空茫，却又带着种莫名的引力，让音韵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
他伸出爪尖，轻轻碰了碰昆的额头。
触感比想象中更凉，像触摸着凝结的夜露，绒毛下的小身子在微微起伏，那是混沌初醒的脉动。
小家伙似乎被这触碰惊动了，忽然动了动，露出墨色的小爪子，肉垫是深灰的，趾尖还没长出指甲，在他的爪心里轻轻蹬了蹬，留下几朵模糊的印子，带着点潮湿的沉郁。
最惹眼的是他脊背——有三道浅灰的纹路，像被风揉乱的墨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混沌里尚未理清的边界。
“别怕。”
音韵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声音带着韵律特有的温和，颈间的玉珠轻轻撞在昆的身上，发出“叮”的一声，像在混沌里投下第一颗石子。
昆似乎被这声音安抚了，小脑袋往他的爪心蹭了蹭，发出声更轻的“喵呜”，墨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映出东西——音韵银白的皮毛，像混沌里闯入的第一束光，从此便再也没离开过。
音韵在古木的树洞里搭了个窝，用带着松脂香的软草铺底，垫上自己扯来的流云状苔藓。
白天他带着昆在林间走动，每踏一步，脚下的落叶都会发出相同的节奏，像在为路径标注韵律；每碰过一株植物，叶片都会轻轻震颤，留下属于韵力的印记。
他教昆认哪种蕨类的根茎能吃，用爪尖在地上划出规整的圈，把可食的根茎圈在里面；哪种蘑菇有毒，就用尾巴扫出三道波浪线，像在发出警示的韵律。
昆学得极慢，却有种混沌特有的敏锐。
只要音韵用爪尖划过某株植物，下次再遇见时，他就会用鼻子凑过去闻闻，若是能吃的，就用小爪子在旁边踩出团模糊的墨痕；若是有毒的，就往后缩缩，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呜”声，像混沌在抗拒秩序的定义。
有次他误把毒蘑菇当成可食的品种，刚要叼起来，音韵颈间的玉珠突然发烫，发出急促的“叮叮”声，他伸爪拦住时，爪尖恰好触到昆的鼻尖，像韵力在混沌边缘拉起了防线，也像本能地不愿让他受一点伤害。
满月那天，音韵带着昆去溪边喝水。
小家伙第一次在水面照见自己的模样，停下动作，歪着头看了半天——水面映出只圆头圆脑的小公猫，耳朵还没完全立起来，耳尖沾着点墨色的晕，最惹眼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墨色里，清晰地映着音韵银白的身影，脊背的灰纹在水光里愈发清晰，像未干的墨笔痕迹。
“是你呀。”
音韵笑着用鼻尖蘸了点水，点在昆的鼻尖上。
小家伙抖了抖耳朵，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鼻尖，舌尖带着点微凉的湿意，不像在试探，更像在亲昵地触碰，混沌里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牵挂。
夜里音韵就着月光梳理皮毛，颈间的玉珠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每转动一下，都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在绘制韵律的图谱。
昆总趴在他的肚皮上，用没长齐的乳牙啃咬他颈间的红绳，牙齿刚冒尖，只能在绳上留下浅浅的齿痕，尾巴尖卷着他的长毛晃来晃去，像在搅乱规整的韵律，却总被音韵用尾巴轻轻按住，顺势圈进怀里，毛茸茸的身子贴得紧紧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在黑暗里慢慢重合。
有次暴雨突至，狂风卷着树枝撞向树洞，音韵立刻用韵力在洞口织出层光膜，透明得像蝉翼，却带着坚韧的韵律，将风雨挡在外面。
昆缩在他怀里，脊背的灰纹突然泛起墨色的光，与光膜碰撞时，竟在膜上晕出团流动的暗影，像混沌在为韵力的防线添砖加瓦。
“别怕。”
音韵用尾巴盖住他的耳朵，颈间的玉珠发出平缓的“叮咚”声，“有我在。”
昆似乎听懂了，小爪子攥住他胸前的长毛，墨色的瞳孔里映着音韵的脸，像找到了混沌里唯一的锚点。
雨停后，音韵开始引导昆感知力量。
他在林间踏响不同的节奏，让落叶跟着跳动，昆就趴在旁边，用尾巴尖跟着扫动，起初总打乱韵律，后来竟能在乱中踩出与音韵互补的节拍，像混沌在回应韵力的呼唤。
他用韵力托起野果，让果子在半空划出弧线，昆就张开小嘴去接，偶尔会故意用混沌的力量让果子突然下坠，等音韵伸爪去接时，便顺势扑进他怀里，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昆长成半大的公猫后，带着少年气的顽劣，学会爬树后总爱往最高的枝桠窜，等音韵仰头呼唤时，才慢悠悠地晃下来，爪子还故意带起几片落叶，精准地落在音韵的头顶，像在炫耀自己的本领。
可每次音韵假装转身要走，他又会立刻追上来，用脑袋蹭他的尾巴根，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呼噜声，墨色的尾巴尖还会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爪尖，像在说“别丢下我”。
有次在林间遇见条受伤的小蛇，蛇身被树枝划开道口子，正躺在落叶里奄奄一息。
音韵刚要用韵力为它止血，昆突然窜了过去，用小爪子蘸着旁边溪涧的水，小心翼翼地往蛇的伤口上抹——那动作像极了音韵平时给他处理抓伤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像在模仿自己最在意的人的温柔。
音韵站在原地，看着昆认真的侧脸，看着他脊背那三道灰纹，心里涌起一阵温热的悸动——这不是谁在模仿谁，是混沌在韵力的映照下，长出了独属于彼此的温柔，像两株缠绕生长的藤蔓，早己分不清哪一缕是自己，哪一缕是对方。
昆成年那天，己经长成只结实的公猫，能灵活地在树间跳跃，像道流动的墨色闪电，脊背的灰纹愈发清晰，却在靠近音韵时，总会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音韵教他用爪子敲打空心的竹筒，不同的节奏代表不同的信号：短敲三下是“安全”，长敲两下是“集合”，三短一长是“发现食物”。
他教的节奏规整而清晰，昆却总能在其间加入自己的停顿，像在韵律里注入独有的回应，只有音韵能听懂。
某天音韵在山涧另一头采药，忽然听见熟悉的三短一长，只是最后一声敲得格外重，像带着某种笃定的宣告。
他心里一动，循着声音跑过去，只见昆正蹲在棵野草莓丛前，前爪指着最红的那颗，看见他来，立刻叫了两声，墨色的瞳孔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像在说“看，我为你找到的”，尾巴还得意地翘得老高，却在音韵走近时，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背轻轻蹭着他的侧腹。
“这是你找到的，该你取名。”
音韵摘下那颗草莓，把蒂头叼下来，递给昆。
小家伙用爪子按住蒂头，又用鼻尖蹭了蹭他颈间的玉珠，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忽然对着天空叫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了以往的含混，带着公猫特有的清亮，还有种混沌特有的笃定，像在宣告自己的归属。
“就叫‘墨珠’吧。”
音韵替他接话，用尾巴圈住他的腰，“像你皮毛的墨，像我们……”昆似懂非懂，用爪子把那颗草莓蒂埋进土里，又用鼻尖拱了拱松软的土，像是在埋下一个约定。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音韵银白的皮毛与昆墨色的绒毛交叠，脊背的灰纹与颈间的玉珠光影相融，却又彼此分明——韵力因混沌而生动，混沌因韵力而清晰，两只公猫的影子在地上依偎成一团，像天地初开时，就注定要相拥的光与影。
多年后，当这片山林里开始有了族群，有了关于“韵力”与“混沌”的传说，总会提到一只银白的公猫，颈间玉珠叮咚作响，和一只墨色的公猫，脊背带着三道灰纹。
他们总形影不离，白猫的韵律里藏着黑猫的混沌，黑猫的混沌里裹着白猫的韵律，捕猎时一个规划路径，一个打破常规，下雨时共用一道光膜，睡觉时蜷缩成密不可分的一团。
族里的小猫们都知道，那不是普通的伙伴，是连风都知道的秘密——有些存在，从诞生起，就只为与另一个彼此属于。
山林的雾气开始发灰时，昆脊背的纹路忽然泛起躁动的墨色。
有一天音韵正在溪边调试新制的音锣，黄铜的锣面映着他银白的皮毛，敲出的韵律本该让林间飞鸟齐鸣，此刻却惊得群鸟西散——锣声里混进了丝缕浑浊的颤音，像被墨汁污染的清水。
他抬头时，正看见昆站在对岸的岩石上，浑身墨毛倒竖，脊背三道灰纹己变成翻滚的黑雾，正无意识地吞噬着周围的光斑。
“昆？”
音韵踏水而过，韵力在水面织出的光桥被黑雾一碰，竟泛起细密的裂痕。
昆猛地转头，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陌生的凶光，喉咙里发出含混的低吼，不再是往日里带着混沌气的呼噜，而是像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撕扯。
他前爪一挥，不是亲昵的触碰，是裹挟着黑雾的扑击，却在离音韵颈间玉珠寸许处骤然停住——那三道黑雾纹路里，似乎有什么在挣扎着不愿落下。
“是魔物。”
海棠的声音第一次染上凝重，从被黑雾扭曲的空气里传来，“混沌本是天地初开的原色，却被外界的戾气染成了毒。
它们在吞噬纯粹的混沌，也在污染韵力的根基。”
音韵突然想起昆小时候埋草莓蒂的样子。
那时这只小公猫总爱把混沌的力量藏在土里，说要“留着给音韵暖爪子”，如今那些藏在皮毛下的墨色，却成了要灼伤彼此的火焰。
他没有后退，反而往前凑了半步，颈间玉珠发出急促而清亮的“叮叮”声，用最纯粹的韵力撞向昆身上的黑雾：“昆，看着我。”
黑雾像活物般尖叫着退缩，露出昆痛苦扭曲的脸。
他想蹭蹭音韵的耳朵，爪子却不受控制地扬起，最终只能用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把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银白的绒毛上，像在说“别靠近我”。
魔物的蔓延比山火更快。
先是林间的浆果开始发黑，接着是溪水泛起泡沫，那些被昆和音韵教过韵律的小动物，眼神渐渐变得呆滞，动作也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像被抽走了魂魄。
有次一只被感染的野兔扑向音韵，昆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他身前，用还未被完全污染的混沌撕碎了魔物，却也让自己肩上多了块不断扩散的灰斑。
“这样下去你会被吞噬的。”
音韵用韵力为他清理伤口，玉珠的光芒照在灰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昆疼得发抖，却死死用爪子按住他的腰，不让他躲开溅起的黑雾。
“那你呢？”
昆的声音带着破锣般的沙哑，第一次在混沌里分清了“你”与“我”的界限，“你要像敲碎毒蘑菇那样……敲碎我吗？”
音韵没回答，只是把脸埋进他颈间未被污染的绒毛里。
他想起刚遇见昆时，这团墨色的小毛球总爱睡在他肚皮上，说他的韵力像“晒过太阳的软草”；想起暴雨夜里，两道力量合织的光膜；想起山涧边那声带着归属意味的猫叫。
这些记忆突然化作最锋利的韵律，撞得他喉咙发紧——原来所谓双生，从来不是共享光明，是明知对方可能变成阴影，也愿意站在光与影的边界等他。
他们开始在山林间划出防线。
音韵用音锣的韵律净化被污染的草木，每敲一下，颈间的玉珠就黯淡一分；昆则用残存的清醒，引导着未被吞噬的混沌，在防线边缘筑起黑雾壁垒，把魔物困在其中。
有时黑雾失控，昆会咬着牙跳进壁垒深处，任由魔物啃噬自己的力量，只为给音韵争取净化的时间。
有次音韵在净化一株被污染的古木时，树根突然爆发出浓稠的黑雾，眼看就要缠住他的尾巴，壁垒深处的昆突然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嚎叫。
那声音里有混沌的沉郁，有魔物的嘶吼，却在最深处藏着一丝清晰的韵律——是当年音韵教他辨认可食植物时，在地上划下的那个圈。
黑雾瞬间退潮。
音韵冲进壁垒时，看见昆蜷缩在地上，脊背的三道纹路己淡得几乎看不见，墨色的皮毛褪去光泽，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只有一双眼睛还亮着，看见他就艰难地扬起尾巴，勾了勾他的爪尖，像在说“我没让它们过去”。
“我们回去。”
音韵用韵力托起他，发现这只总爱逞强的公猫，竟轻得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
树洞里，音韵把昆放在铺着软草的窝中，用自己的皮毛裹住他发凉的身子。
颈间的玉珠只剩下最后一点莹光，敲音锣的爪子在微微发颤。
昆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突然笑了——混沌的力量弱到几乎无法凝聚，他终于能像小时候那样，清晰地说出心里的话：“其实……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混沌太容易……变成别人想要的样子，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是昆。”
音韵没说话，只是用尾巴把他缠得更紧。
外面魔物的嘶吼越来越近，他却突然想起刚有族群时，小猫们问他：“韵力和混沌，到底哪个更厉害？”
那时他看了眼正在捉弄蝴蝶的昆，笑着说：“能守住彼此的，才是最厉害的。”
此刻，他低头看着怀里呼吸渐弱的昆，忽然明白了阿零说的“双生”是什么意思。
不是光与影的相拥，是光愿意为影染黑，影愿意为光褪色。
他抬起爪子，敲了敲身旁的音锣，这次没有用净化的韵律，而是敲出了当年昆在山涧边发现野草莓时，那声带着得意的三短一长。
昆的耳朵动了动。
音韵又敲了一遍，把颈间最后一点玉珠的光芒，全部注入这声韵律里，像在说“我在这儿等你”。
黑雾从树洞口涌了进来，却在触碰到那声韵律时，像被烫到般退开。
窝中的昆缓缓睁开眼，墨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没有混沌，没有魔物，只有音韵银白的身影，和那声穿越了时光的呼唤。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音韵怀里蹭了蹭，脊背的纹路里，渗出点纯净的灰，像混沌最初的样子。
“等我。”
这是昆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族群里的猫们常常看见，那只银白的公猫总守在树洞里，怀里抱着一团渐渐失去墨色的皮毛，手里的音锣再也敲不出完整的韵律，却总在雾起时，反复敲着三短一长的节奏。
有人说他在等魔物退去，有人说他在等混沌消散，只有阿零知道，他在等那道被黑雾吞噬的影子，记起回家的路。
而那些被魔物污染的混沌，从此有了新的名字——就像昆最后留在音韵爪间的那点灰，提醒着所有猫：混沌本身从不是恶，忘了归处的，才会变成魔。
——————————（分界线）——————————海棠是系统也是第二章的海棠(｡･ω･｡)那时的她是为推动剧情
白褪得极慢，像被风吹散的棉絮，先露出脚边的苔藓，绒绒的绿里嵌着针尖大的白珠，是昨夜的露水；再显出远处的竹浪，层层叠叠的绿从脚下漫到天边，竹节相撞的“咔嗒”声混着叶尖摩擦的“沙沙”响，织成张绵密的网。
抬头可见的古木得两只成年公猫合抱，树皮上覆着深绿的地衣，树干间缠绕着碗口粗的藤蔓，开着串状的紫花，香气甜得发腻，引得几只蓝背的小鸟在枝桠间跳腾，尾羽扫过叶片时，落下细碎的光斑，在地上跳着碎步。
这里没有任何猫族的痕迹，却有两股力量在悄然纠缠——风过时，既有草木舒展的韵律，又藏着光影交融的混沌，像天地初开时，秩序与蒙昧正在相拥。
音韵抖了抖银白的皮毛，颈间的红绳串着三枚莹润的玉珠，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最原始的韵律在流动。
他低头时，看见734号系统的身影从光影里漫出来，手里托着片阔叶草，叶心卧着团墨色的小东西，比他的爪垫还小，是只公猫，浑身覆着细软的绒毛，像从浓墨里揪出的一缕，闭着眼发出细弱的“喵呜”，每声都带着含混的颤音，浑身湿漉漉的，绒毛粘成几缕，沾着透明的水珠，像是刚从晨露里滚过。
“这里是万物未开蒙的时代，”海棠的声音混着近处的鸟鸣，“你是韵力凝聚的生灵，名音韵。”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叶心的小公猫身上，“他是混沌的化身，叫昆。
你们是天地间最早的双生，注定要在彼此的存在里，长成不可分割的形状。”
昆。
这一个字刚在空气里落定，叶心的小家伙突然睁开眼，瞳孔是纯粹的墨色，像能吸噬所有光线，正首勾勾地望着音韵，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混沌特有的空茫，却又带着种莫名的引力，让音韵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
他伸出爪尖，轻轻碰了碰昆的额头。
触感比想象中更凉，像触摸着凝结的夜露，绒毛下的小身子在微微起伏，那是混沌初醒的脉动。
小家伙似乎被这触碰惊动了，忽然动了动，露出墨色的小爪子，肉垫是深灰的，趾尖还没长出指甲，在他的爪心里轻轻蹬了蹬，留下几朵模糊的印子，带着点潮湿的沉郁。
最惹眼的是他脊背——有三道浅灰的纹路，像被风揉乱的墨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混沌里尚未理清的边界。
“别怕。”
音韵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声音带着韵律特有的温和，颈间的玉珠轻轻撞在昆的身上，发出“叮”的一声，像在混沌里投下第一颗石子。
昆似乎被这声音安抚了，小脑袋往他的爪心蹭了蹭，发出声更轻的“喵呜”，墨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映出东西——音韵银白的皮毛，像混沌里闯入的第一束光，从此便再也没离开过。
音韵在古木的树洞里搭了个窝，用带着松脂香的软草铺底，垫上自己扯来的流云状苔藓。
白天他带着昆在林间走动，每踏一步，脚下的落叶都会发出相同的节奏，像在为路径标注韵律；每碰过一株植物，叶片都会轻轻震颤，留下属于韵力的印记。
他教昆认哪种蕨类的根茎能吃，用爪尖在地上划出规整的圈，把可食的根茎圈在里面；哪种蘑菇有毒，就用尾巴扫出三道波浪线，像在发出警示的韵律。
昆学得极慢，却有种混沌特有的敏锐。
只要音韵用爪尖划过某株植物，下次再遇见时，他就会用鼻子凑过去闻闻，若是能吃的，就用小爪子在旁边踩出团模糊的墨痕；若是有毒的，就往后缩缩，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呜”声，像混沌在抗拒秩序的定义。
有次他误把毒蘑菇当成可食的品种，刚要叼起来，音韵颈间的玉珠突然发烫，发出急促的“叮叮”声，他伸爪拦住时，爪尖恰好触到昆的鼻尖，像韵力在混沌边缘拉起了防线，也像本能地不愿让他受一点伤害。
满月那天，音韵带着昆去溪边喝水。
小家伙第一次在水面照见自己的模样，停下动作，歪着头看了半天——水面映出只圆头圆脑的小公猫，耳朵还没完全立起来，耳尖沾着点墨色的晕，最惹眼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墨色里，清晰地映着音韵银白的身影，脊背的灰纹在水光里愈发清晰，像未干的墨笔痕迹。
“是你呀。”
音韵笑着用鼻尖蘸了点水，点在昆的鼻尖上。
小家伙抖了抖耳朵，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鼻尖，舌尖带着点微凉的湿意，不像在试探，更像在亲昵地触碰，混沌里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牵挂。
夜里音韵就着月光梳理皮毛，颈间的玉珠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每转动一下，都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在绘制韵律的图谱。
昆总趴在他的肚皮上，用没长齐的乳牙啃咬他颈间的红绳，牙齿刚冒尖，只能在绳上留下浅浅的齿痕，尾巴尖卷着他的长毛晃来晃去，像在搅乱规整的韵律，却总被音韵用尾巴轻轻按住，顺势圈进怀里，毛茸茸的身子贴得紧紧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在黑暗里慢慢重合。
有次暴雨突至，狂风卷着树枝撞向树洞，音韵立刻用韵力在洞口织出层光膜，透明得像蝉翼，却带着坚韧的韵律，将风雨挡在外面。
昆缩在他怀里，脊背的灰纹突然泛起墨色的光，与光膜碰撞时，竟在膜上晕出团流动的暗影，像混沌在为韵力的防线添砖加瓦。
“别怕。”
音韵用尾巴盖住他的耳朵，颈间的玉珠发出平缓的“叮咚”声，“有我在。”
昆似乎听懂了，小爪子攥住他胸前的长毛，墨色的瞳孔里映着音韵的脸，像找到了混沌里唯一的锚点。
雨停后，音韵开始引导昆感知力量。
他在林间踏响不同的节奏，让落叶跟着跳动，昆就趴在旁边，用尾巴尖跟着扫动，起初总打乱韵律，后来竟能在乱中踩出与音韵互补的节拍，像混沌在回应韵力的呼唤。
他用韵力托起野果，让果子在半空划出弧线，昆就张开小嘴去接，偶尔会故意用混沌的力量让果子突然下坠，等音韵伸爪去接时，便顺势扑进他怀里，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昆长成半大的公猫后，带着少年气的顽劣，学会爬树后总爱往最高的枝桠窜，等音韵仰头呼唤时，才慢悠悠地晃下来，爪子还故意带起几片落叶，精准地落在音韵的头顶，像在炫耀自己的本领。
可每次音韵假装转身要走，他又会立刻追上来，用脑袋蹭他的尾巴根，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呼噜声，墨色的尾巴尖还会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爪尖，像在说“别丢下我”。
有次在林间遇见条受伤的小蛇，蛇身被树枝划开道口子，正躺在落叶里奄奄一息。
音韵刚要用韵力为它止血，昆突然窜了过去，用小爪子蘸着旁边溪涧的水，小心翼翼地往蛇的伤口上抹——那动作像极了音韵平时给他处理抓伤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像在模仿自己最在意的人的温柔。
音韵站在原地，看着昆认真的侧脸，看着他脊背那三道灰纹，心里涌起一阵温热的悸动——这不是谁在模仿谁，是混沌在韵力的映照下，长出了独属于彼此的温柔，像两株缠绕生长的藤蔓，早己分不清哪一缕是自己，哪一缕是对方。
昆成年那天，己经长成只结实的公猫，能灵活地在树间跳跃，像道流动的墨色闪电，脊背的灰纹愈发清晰，却在靠近音韵时，总会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音韵教他用爪子敲打空心的竹筒，不同的节奏代表不同的信号：短敲三下是“安全”，长敲两下是“集合”，三短一长是“发现食物”。
他教的节奏规整而清晰，昆却总能在其间加入自己的停顿，像在韵律里注入独有的回应，只有音韵能听懂。
某天音韵在山涧另一头采药，忽然听见熟悉的三短一长，只是最后一声敲得格外重，像带着某种笃定的宣告。
他心里一动，循着声音跑过去，只见昆正蹲在棵野草莓丛前，前爪指着最红的那颗，看见他来，立刻叫了两声，墨色的瞳孔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像在说“看，我为你找到的”，尾巴还得意地翘得老高，却在音韵走近时，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背轻轻蹭着他的侧腹。
“这是你找到的，该你取名。”
音韵摘下那颗草莓，把蒂头叼下来，递给昆。
小家伙用爪子按住蒂头，又用鼻尖蹭了蹭他颈间的玉珠，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忽然对着天空叫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了以往的含混，带着公猫特有的清亮，还有种混沌特有的笃定，像在宣告自己的归属。
“就叫‘墨珠’吧。”
音韵替他接话，用尾巴圈住他的腰，“像你皮毛的墨，像我们……”昆似懂非懂，用爪子把那颗草莓蒂埋进土里，又用鼻尖拱了拱松软的土，像是在埋下一个约定。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音韵银白的皮毛与昆墨色的绒毛交叠，脊背的灰纹与颈间的玉珠光影相融，却又彼此分明——韵力因混沌而生动，混沌因韵力而清晰，两只公猫的影子在地上依偎成一团，像天地初开时，就注定要相拥的光与影。
多年后，当这片山林里开始有了族群，有了关于“韵力”与“混沌”的传说，总会提到一只银白的公猫，颈间玉珠叮咚作响，和一只墨色的公猫，脊背带着三道灰纹。
他们总形影不离，白猫的韵律里藏着黑猫的混沌，黑猫的混沌里裹着白猫的韵律，捕猎时一个规划路径，一个打破常规，下雨时共用一道光膜，睡觉时蜷缩成密不可分的一团。
族里的小猫们都知道，那不是普通的伙伴，是连风都知道的秘密——有些存在，从诞生起，就只为与另一个彼此属于。
山林的雾气开始发灰时，昆脊背的纹路忽然泛起躁动的墨色。
有一天音韵正在溪边调试新制的音锣，黄铜的锣面映着他银白的皮毛，敲出的韵律本该让林间飞鸟齐鸣，此刻却惊得群鸟西散——锣声里混进了丝缕浑浊的颤音，像被墨汁污染的清水。
他抬头时，正看见昆站在对岸的岩石上，浑身墨毛倒竖，脊背三道灰纹己变成翻滚的黑雾，正无意识地吞噬着周围的光斑。
“昆？”
音韵踏水而过，韵力在水面织出的光桥被黑雾一碰，竟泛起细密的裂痕。
昆猛地转头，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陌生的凶光，喉咙里发出含混的低吼，不再是往日里带着混沌气的呼噜，而是像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撕扯。
他前爪一挥，不是亲昵的触碰，是裹挟着黑雾的扑击，却在离音韵颈间玉珠寸许处骤然停住——那三道黑雾纹路里，似乎有什么在挣扎着不愿落下。
“是魔物。”
海棠的声音第一次染上凝重，从被黑雾扭曲的空气里传来，“混沌本是天地初开的原色，却被外界的戾气染成了毒。
它们在吞噬纯粹的混沌，也在污染韵力的根基。”
音韵突然想起昆小时候埋草莓蒂的样子。
那时这只小公猫总爱把混沌的力量藏在土里，说要“留着给音韵暖爪子”，如今那些藏在皮毛下的墨色，却成了要灼伤彼此的火焰。
他没有后退，反而往前凑了半步，颈间玉珠发出急促而清亮的“叮叮”声，用最纯粹的韵力撞向昆身上的黑雾：“昆，看着我。”
黑雾像活物般尖叫着退缩，露出昆痛苦扭曲的脸。
他想蹭蹭音韵的耳朵，爪子却不受控制地扬起，最终只能用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把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银白的绒毛上，像在说“别靠近我”。
魔物的蔓延比山火更快。
先是林间的浆果开始发黑，接着是溪水泛起泡沫，那些被昆和音韵教过韵律的小动物，眼神渐渐变得呆滞，动作也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像被抽走了魂魄。
有次一只被感染的野兔扑向音韵，昆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他身前，用还未被完全污染的混沌撕碎了魔物，却也让自己肩上多了块不断扩散的灰斑。
“这样下去你会被吞噬的。”
音韵用韵力为他清理伤口，玉珠的光芒照在灰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昆疼得发抖，却死死用爪子按住他的腰，不让他躲开溅起的黑雾。
“那你呢？”
昆的声音带着破锣般的沙哑，第一次在混沌里分清了“你”与“我”的界限，“你要像敲碎毒蘑菇那样……敲碎我吗？”
音韵没回答，只是把脸埋进他颈间未被污染的绒毛里。
他想起刚遇见昆时，这团墨色的小毛球总爱睡在他肚皮上，说他的韵力像“晒过太阳的软草”；想起暴雨夜里，两道力量合织的光膜；想起山涧边那声带着归属意味的猫叫。
这些记忆突然化作最锋利的韵律，撞得他喉咙发紧——原来所谓双生，从来不是共享光明，是明知对方可能变成阴影，也愿意站在光与影的边界等他。
他们开始在山林间划出防线。
音韵用音锣的韵律净化被污染的草木，每敲一下，颈间的玉珠就黯淡一分；昆则用残存的清醒，引导着未被吞噬的混沌，在防线边缘筑起黑雾壁垒，把魔物困在其中。
有时黑雾失控，昆会咬着牙跳进壁垒深处，任由魔物啃噬自己的力量，只为给音韵争取净化的时间。
有次音韵在净化一株被污染的古木时，树根突然爆发出浓稠的黑雾，眼看就要缠住他的尾巴，壁垒深处的昆突然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嚎叫。
那声音里有混沌的沉郁，有魔物的嘶吼，却在最深处藏着一丝清晰的韵律——是当年音韵教他辨认可食植物时，在地上划下的那个圈。
黑雾瞬间退潮。
音韵冲进壁垒时，看见昆蜷缩在地上，脊背的三道纹路己淡得几乎看不见，墨色的皮毛褪去光泽，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只有一双眼睛还亮着，看见他就艰难地扬起尾巴，勾了勾他的爪尖，像在说“我没让它们过去”。
“我们回去。”
音韵用韵力托起他，发现这只总爱逞强的公猫，竟轻得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
树洞里，音韵把昆放在铺着软草的窝中，用自己的皮毛裹住他发凉的身子。
颈间的玉珠只剩下最后一点莹光，敲音锣的爪子在微微发颤。
昆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突然笑了——混沌的力量弱到几乎无法凝聚，他终于能像小时候那样，清晰地说出心里的话：“其实……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混沌太容易……变成别人想要的样子，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是昆。”
音韵没说话，只是用尾巴把他缠得更紧。
外面魔物的嘶吼越来越近，他却突然想起刚有族群时，小猫们问他：“韵力和混沌，到底哪个更厉害？”
那时他看了眼正在捉弄蝴蝶的昆，笑着说：“能守住彼此的，才是最厉害的。”
此刻，他低头看着怀里呼吸渐弱的昆，忽然明白了阿零说的“双生”是什么意思。
不是光与影的相拥，是光愿意为影染黑，影愿意为光褪色。
他抬起爪子，敲了敲身旁的音锣，这次没有用净化的韵律，而是敲出了当年昆在山涧边发现野草莓时，那声带着得意的三短一长。
昆的耳朵动了动。
音韵又敲了一遍，把颈间最后一点玉珠的光芒，全部注入这声韵律里，像在说“我在这儿等你”。
黑雾从树洞口涌了进来，却在触碰到那声韵律时，像被烫到般退开。
窝中的昆缓缓睁开眼，墨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没有混沌，没有魔物，只有音韵银白的身影，和那声穿越了时光的呼唤。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音韵怀里蹭了蹭，脊背的纹路里，渗出点纯净的灰，像混沌最初的样子。
“等我。”
这是昆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族群里的猫们常常看见，那只银白的公猫总守在树洞里，怀里抱着一团渐渐失去墨色的皮毛，手里的音锣再也敲不出完整的韵律，却总在雾起时，反复敲着三短一长的节奏。
有人说他在等魔物退去，有人说他在等混沌消散，只有阿零知道，他在等那道被黑雾吞噬的影子，记起回家的路。
而那些被魔物污染的混沌，从此有了新的名字——就像昆最后留在音韵爪间的那点灰，提醒着所有猫：混沌本身从不是恶，忘了归处的，才会变成魔。
——————————（分界线）——————————海棠是系统也是第二章的海棠(｡･ω･｡)那时的她是为推动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