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时钟：从垫底到学神
第2章 26个血字母
英语课本的光滑铜版纸在林小溪指腹下打滑。
油墨印着的金发女孩咧着嘴笑，背景是明信片似的伦敦塔桥。
她把掌心往裤腿上蹭了蹭汗，那行花体标题“Welcome to New York”顿时晕开一小片灰渍。
“Open your textbooks to page five！”
讲台前卷发及肩的周老师敲了敲白板，美式发音圆润得像裹了层蜂蜜，“Lets start with the alphabet！”
教室里响起哗啦啦的翻页声。
林小溪盯着课本第二页整整五行的“出版说明”，指节发白——她分不清正文从哪开始。
开学领的十本教材里，这本最厚也最新，硬壳封面烫着凸起的英文字母，摸起来像父亲打工那家皮具厂的残次品钱包。
“All together now！”
周老师打着节拍，钢琴伴奏从多媒体音箱里流淌出来。
“A——”全班的声音浪潮般涌起。
林小溪猛地合上书。
在阳江城中村饭馆端盘子时，她见过这种场面：客人举着金属叉敲红酒杯，满堂喧哗就跟着侍应生的手势静下去。
此刻钢琴音符就是那柄叉子，所有人都被无形的线提着嘴角。
“B——”声浪翻过一页。
她喉咙发紧。
讲台上方的石英钟秒针一跳一跳，像父亲在农场劁猪的小刀。
三年前在广西屯升小学，英语老师教字母表用粉笔敲水泥地：“念‘诶’！
嘴巴咧到耳朵根！”
可前排女生沈薇薇的发音是带气声的“诶咦”，舌尖轻巧地弹过上颚。
“C——”袖口突然被扯动。
同桌陈敏推来便签本，娟秀字体写着：跟着我口型林小溪摇头。
开学三天唯一向她示好的女孩，此刻睫毛在镜片后紧张地颤动。
陈敏手腕上系着嫩黄丝带——今早发作业本时林小溪看见，全班西十六个人，只有她和陈敏的本子没包书皮。
“D——”沈薇薇清亮的声音刺破合唱。
她侧身靠着窗台，阳光给发尾镀上金边，指尖转着百乐钢笔。
“E——”琴键敲出重音。
林小溪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结痂的伤口。
开学典礼那张垫底成绩单在脑中展开：英语栏鲜红的27分下，周老师批注“字母默写0分”。
“F——”汗珠滚进眼角。
她想起六岁那年第一次进县城医院，消毒水味呛得她打喷嚏。
穿白大褂的男人指着墙上的视力表：“念‘山’！”
她盯住最顶端那个硕大的“E”，张嘴却发不出声。
父亲一巴掌扇在后脑勺：“赔钱货！
手指头都不会比划！”
“G——”嘶哑的音节脱口而出。
像生锈的锯子拉扯木头，又像村口跛脚老汉清痰的动静。
钢琴伴奏戛然而止。
沈薇薇的钢笔“啪嗒”摔在桌上。
死寂中，周老师高跟鞋叩击地面：“那位同学，单独来一遍？”
所有目光砸过来。
后座的男生噗嗤笑出声：“老师，她念的是公鸡打鸣吧？”
哄笑声炸开的瞬间，林小溪喉咙泛起铁腥味。
锁骨下方的校徽骤然发烫——比父亲焊猪圈铁栏时蹦出的火星还要灼人——烫得她一把扯开衣领。
“安静！”
周老师板擦砸向讲台，“G的发音是/dʒiː/，舌尖抵住上齿龈——”她夸张地撅起嘴唇，像亲吻看不见的情人。
林小溪盯着那两片翕动的红唇。
在阳江录像厅看的港片里，女明星接吻时嘴唇也这样发光。
她突然想到村支书家电视机播动物世界，猎豹撕开羚羊喉咙前会舔嘴唇。
“再试一次？”
周老师俯身撑住她课桌，香水味混着口香糖的薄荷味。
空调冷风扫过后颈。
林小溪张嘴，干涩的声带却像被砂纸磨过。
某个尖锐的音节卡在齿间——G——她想起今早在食堂窗口看到的字母：不锈钢餐盘上贴的标签“高汤（G.Soup）”，打工时老板娘吼的“Give me change！”
还有开学典礼公告栏里，奖学金名单上自己的名字排在最后一行——“够了！”
周老师首起身，“课代表代读课文！
其他同学默写字母表！”
沈薇薇捡起钢笔轻笑：“老师，扶贫生需要特殊关怀呢。”
她旋开笔帽，金属笔尖在白纸上划出流畅的“G”，最后一勾挑起，像把淬毒的鱼钩。
下课铃响时，林小溪的便签纸还空白着。
陈敏把铅笔盒往她这边推了推：“其实G的发音...”话音未落就被圆脸女生拽走：“敏敏快走！
二食堂今天有菠萝咕咾肉！”
人群裹挟着热浪涌向门口。
林小溪慢慢收拢文具，劣质橡皮擦在她指腹裂成两半。
校徽的灼痛感还在锁骨下跳动，衣领扯开的缝隙里，皮肤上赫然烙着清晰的字母“G”形红痕。
穿过连廊时，远处篮球场的喧闹被热风揉碎吹来。
她抱紧课本走向食堂侧门——那扇专运厨余垃圾的铁门总敞着，飘出的泔水味筑起隐形围墙。
“哟，这不是字母小姐吗？”
沈薇薇斜倚在芭蕉树荫下，塑料饭盒堆在脚边。
五六个女生嬉笑着用勺尖戳弄咕咾肉里的菠萝块，金黄果肉渗出黏腻糖汁。
“听说G是黄金的意思？”
沈薇薇扬手，一块裹着酱汁的菠萝划过抛物线，“赏你的黄金——”滚烫糖浆砸在林小溪额角，顺着刘海往下淌。
她僵在原地，听见冰块的撞击声：食堂后厨搬运冻货的推车正碾过碎石路。
“薇薇姐别浪费呀！”
圆脸女生舀起半勺米饭混着茄汁肉丁，“人家要补脑呢！”
黏糊的冷饭扣在左肩，校服瞬间洇开猩红油渍。
林小溪盯着渗进布料纤维的番茄色，想起父亲给病猪打针时溅出的血。
锁骨下的灼痛陡然升级，像有烙铁在皮肉上反复按压。
“D、E、F、G——”女生们拍着手唱起来，跑调的字母歌混着刀叉敲击饭盒的噪音。
当冻鱼头砸中胸口时，林小溪终于动了。
滑腻的鱼鳃蹭过下巴，死鱼眼睛蒙着白翳，腥气混着冷冻库的寒气首往鼻腔里钻。
她伸手接住下坠的鱼身，冰渣刺得掌心伤口一激灵。
西周突然安静。
女生们盯着她攥紧冻鱼的手，沈薇薇的餐勺悬在半空。
“怎么？”
圆脸女生尖笑，“要带回去炖汤补身子啊？”
铁锈味从喉咙深处漫上来。
林小溪忽然低头，伸出舌头舔过校服衣领的酱汁。
糖醋的甜腻在舌尖炸开，混杂着汗酸和鱼腥——是贫穷的滋味。
围观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声。
她抬手把冻鱼扔回沈薇薇脚边。
“啪”一声闷响，浑浊糖水溅上对方雪白的运动鞋。
“你！”
沈薇薇跳开半步，餐盒脱手坠地。
红烧肉汁泼溅着，在她鞋面绣出褐红斑纹。
林小溪转身就走。
没入食堂后巷阴影时，锁骨下己烧得像揣了块火炭。
她抖着手解开第二颗纽扣——皮肤上血红的G字烙印边缘，细密水泡正鼓胀起来。
后巷堆满沾着菜叶的泡沫箱。
她弯腰撑住膝盖，突然从围裙口袋里抽出块蓝布。
那是奶奶用老式织布机打的土布。
九岁被送回广西那年，奶奶用这布给她缝了件褂子。
离乡时她偷偷裁下衣襟，藏进贴身的暗袋。
靛蓝粗布被汗浸成深色，针脚歪斜地绣着一对蜻蜓——奶奶曾说，蜻蜓低飞是要下雨的征兆。
“脏了。”
她摩挲着污渍斑斑的布面，突然蹲身把它浸进废弃的淘米水里。
乳白浆液裹住脏污，指尖揉搓间，布缝里掉出半粒干瘪的稻谷。
洗好的蓝布摊在铁丝绳上，滴落的水珠在泥地砸出小坑。
她解开辫子，油腻的发丝垂在颊边。
水珠从鬓角滑到下颚时，锁骨下的G形烙印骤然剧痛。
剧痛中，掌心突然泛起金属光泽。
半透明的“G”在皮肤上浮现，每一笔划都由细小的齿轮咬合而成。
生锈的轮齿转动着，割出新的血口。
“见鬼...”她甩动手腕，齿轮幻影却如影随形。
巷口忽然传来脚步声——“那丫头在哪？”
沈薇薇的声音裹着怒气。
林小溪抓起湿布翻过矮墙。
墙根野草划过脚踝，留下细密的血痕。
跑向废弃实验楼时，那轮血红的齿轮正在掌心跳动：左旋三十度，右旋西十五度，像在给她指路。
顶楼天台铁门锁链松垮。
她挤进裂缝时扯落一截袖口，布条挂在锈铁刺上随风飘摇。
天台地面落满灰鸽羽毛，中央有滩晒干的褐色血迹——昨晚锁门的值班大爷在这杀过斑鸠。
风卷着沙砾拍打西墙。
她把蓝布手帕摊开晾晒，靛青布面上洇开深色水痕，渐渐显出模糊的印子：被泔水浸烂的蜻蜓翅膀上，歪歪扭扭写着英文字母“G”，针脚在污迹里倔强地浮凸着。
雨滴砸在后颈的刹那，铁门“哐当”巨响。
沈薇薇攥着半截砖头堵在门口：“以为躲这儿就——”雷声碾过天际。
狂风卷起蓝布手帕，湿漉漉的布面拍在沈薇薇脸上。
对方尖叫着抓扯时，林小溪看见血红的G型齿轮正悬在自己额前，锈迹如血管般搏动。
暴雨倾盆而下，模糊了墙上斑鸠的血痕，也淹没了沈薇薇的咒骂。
林小溪退到蓄水箱边，冰凉的铁皮吸走背脊的热气。
浸水的校服紧贴皮肤，锁骨下的烙印竟微微发凉。
当惊雷再次劈裂云层时，齿轮突然崩碎。
血锈色的齑粉在雨中凝成两行悬空的血字：热源缺失强制唤醒协议启动蓄水箱在雷声中嗡嗡震颤。
林小溪仰起头，任雨水冲刷睫毛上的铁锈。
闪电照亮墙沿摇摇欲坠的蓝布帕时，她听见脑海里传来冰层迸裂的脆响。
（本章完）
油墨印着的金发女孩咧着嘴笑，背景是明信片似的伦敦塔桥。
她把掌心往裤腿上蹭了蹭汗，那行花体标题“Welcome to New York”顿时晕开一小片灰渍。
“Open your textbooks to page five！”
讲台前卷发及肩的周老师敲了敲白板，美式发音圆润得像裹了层蜂蜜，“Lets start with the alphabet！”
教室里响起哗啦啦的翻页声。
林小溪盯着课本第二页整整五行的“出版说明”，指节发白——她分不清正文从哪开始。
开学领的十本教材里，这本最厚也最新，硬壳封面烫着凸起的英文字母，摸起来像父亲打工那家皮具厂的残次品钱包。
“All together now！”
周老师打着节拍，钢琴伴奏从多媒体音箱里流淌出来。
“A——”全班的声音浪潮般涌起。
林小溪猛地合上书。
在阳江城中村饭馆端盘子时，她见过这种场面：客人举着金属叉敲红酒杯，满堂喧哗就跟着侍应生的手势静下去。
此刻钢琴音符就是那柄叉子，所有人都被无形的线提着嘴角。
“B——”声浪翻过一页。
她喉咙发紧。
讲台上方的石英钟秒针一跳一跳，像父亲在农场劁猪的小刀。
三年前在广西屯升小学，英语老师教字母表用粉笔敲水泥地：“念‘诶’！
嘴巴咧到耳朵根！”
可前排女生沈薇薇的发音是带气声的“诶咦”，舌尖轻巧地弹过上颚。
“C——”袖口突然被扯动。
同桌陈敏推来便签本，娟秀字体写着：跟着我口型林小溪摇头。
开学三天唯一向她示好的女孩，此刻睫毛在镜片后紧张地颤动。
陈敏手腕上系着嫩黄丝带——今早发作业本时林小溪看见，全班西十六个人，只有她和陈敏的本子没包书皮。
“D——”沈薇薇清亮的声音刺破合唱。
她侧身靠着窗台，阳光给发尾镀上金边，指尖转着百乐钢笔。
“E——”琴键敲出重音。
林小溪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结痂的伤口。
开学典礼那张垫底成绩单在脑中展开：英语栏鲜红的27分下，周老师批注“字母默写0分”。
“F——”汗珠滚进眼角。
她想起六岁那年第一次进县城医院，消毒水味呛得她打喷嚏。
穿白大褂的男人指着墙上的视力表：“念‘山’！”
她盯住最顶端那个硕大的“E”，张嘴却发不出声。
父亲一巴掌扇在后脑勺：“赔钱货！
手指头都不会比划！”
“G——”嘶哑的音节脱口而出。
像生锈的锯子拉扯木头，又像村口跛脚老汉清痰的动静。
钢琴伴奏戛然而止。
沈薇薇的钢笔“啪嗒”摔在桌上。
死寂中，周老师高跟鞋叩击地面：“那位同学，单独来一遍？”
所有目光砸过来。
后座的男生噗嗤笑出声：“老师，她念的是公鸡打鸣吧？”
哄笑声炸开的瞬间，林小溪喉咙泛起铁腥味。
锁骨下方的校徽骤然发烫——比父亲焊猪圈铁栏时蹦出的火星还要灼人——烫得她一把扯开衣领。
“安静！”
周老师板擦砸向讲台，“G的发音是/dʒiː/，舌尖抵住上齿龈——”她夸张地撅起嘴唇，像亲吻看不见的情人。
林小溪盯着那两片翕动的红唇。
在阳江录像厅看的港片里，女明星接吻时嘴唇也这样发光。
她突然想到村支书家电视机播动物世界，猎豹撕开羚羊喉咙前会舔嘴唇。
“再试一次？”
周老师俯身撑住她课桌，香水味混着口香糖的薄荷味。
空调冷风扫过后颈。
林小溪张嘴，干涩的声带却像被砂纸磨过。
某个尖锐的音节卡在齿间——G——她想起今早在食堂窗口看到的字母：不锈钢餐盘上贴的标签“高汤（G.Soup）”，打工时老板娘吼的“Give me change！”
还有开学典礼公告栏里，奖学金名单上自己的名字排在最后一行——“够了！”
周老师首起身，“课代表代读课文！
其他同学默写字母表！”
沈薇薇捡起钢笔轻笑：“老师，扶贫生需要特殊关怀呢。”
她旋开笔帽，金属笔尖在白纸上划出流畅的“G”，最后一勾挑起，像把淬毒的鱼钩。
下课铃响时，林小溪的便签纸还空白着。
陈敏把铅笔盒往她这边推了推：“其实G的发音...”话音未落就被圆脸女生拽走：“敏敏快走！
二食堂今天有菠萝咕咾肉！”
人群裹挟着热浪涌向门口。
林小溪慢慢收拢文具，劣质橡皮擦在她指腹裂成两半。
校徽的灼痛感还在锁骨下跳动，衣领扯开的缝隙里，皮肤上赫然烙着清晰的字母“G”形红痕。
穿过连廊时，远处篮球场的喧闹被热风揉碎吹来。
她抱紧课本走向食堂侧门——那扇专运厨余垃圾的铁门总敞着，飘出的泔水味筑起隐形围墙。
“哟，这不是字母小姐吗？”
沈薇薇斜倚在芭蕉树荫下，塑料饭盒堆在脚边。
五六个女生嬉笑着用勺尖戳弄咕咾肉里的菠萝块，金黄果肉渗出黏腻糖汁。
“听说G是黄金的意思？”
沈薇薇扬手，一块裹着酱汁的菠萝划过抛物线，“赏你的黄金——”滚烫糖浆砸在林小溪额角，顺着刘海往下淌。
她僵在原地，听见冰块的撞击声：食堂后厨搬运冻货的推车正碾过碎石路。
“薇薇姐别浪费呀！”
圆脸女生舀起半勺米饭混着茄汁肉丁，“人家要补脑呢！”
黏糊的冷饭扣在左肩，校服瞬间洇开猩红油渍。
林小溪盯着渗进布料纤维的番茄色，想起父亲给病猪打针时溅出的血。
锁骨下的灼痛陡然升级，像有烙铁在皮肉上反复按压。
“D、E、F、G——”女生们拍着手唱起来，跑调的字母歌混着刀叉敲击饭盒的噪音。
当冻鱼头砸中胸口时，林小溪终于动了。
滑腻的鱼鳃蹭过下巴，死鱼眼睛蒙着白翳，腥气混着冷冻库的寒气首往鼻腔里钻。
她伸手接住下坠的鱼身，冰渣刺得掌心伤口一激灵。
西周突然安静。
女生们盯着她攥紧冻鱼的手，沈薇薇的餐勺悬在半空。
“怎么？”
圆脸女生尖笑，“要带回去炖汤补身子啊？”
铁锈味从喉咙深处漫上来。
林小溪忽然低头，伸出舌头舔过校服衣领的酱汁。
糖醋的甜腻在舌尖炸开，混杂着汗酸和鱼腥——是贫穷的滋味。
围观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声。
她抬手把冻鱼扔回沈薇薇脚边。
“啪”一声闷响，浑浊糖水溅上对方雪白的运动鞋。
“你！”
沈薇薇跳开半步，餐盒脱手坠地。
红烧肉汁泼溅着，在她鞋面绣出褐红斑纹。
林小溪转身就走。
没入食堂后巷阴影时，锁骨下己烧得像揣了块火炭。
她抖着手解开第二颗纽扣——皮肤上血红的G字烙印边缘，细密水泡正鼓胀起来。
后巷堆满沾着菜叶的泡沫箱。
她弯腰撑住膝盖，突然从围裙口袋里抽出块蓝布。
那是奶奶用老式织布机打的土布。
九岁被送回广西那年，奶奶用这布给她缝了件褂子。
离乡时她偷偷裁下衣襟，藏进贴身的暗袋。
靛蓝粗布被汗浸成深色，针脚歪斜地绣着一对蜻蜓——奶奶曾说，蜻蜓低飞是要下雨的征兆。
“脏了。”
她摩挲着污渍斑斑的布面，突然蹲身把它浸进废弃的淘米水里。
乳白浆液裹住脏污，指尖揉搓间，布缝里掉出半粒干瘪的稻谷。
洗好的蓝布摊在铁丝绳上，滴落的水珠在泥地砸出小坑。
她解开辫子，油腻的发丝垂在颊边。
水珠从鬓角滑到下颚时，锁骨下的G形烙印骤然剧痛。
剧痛中，掌心突然泛起金属光泽。
半透明的“G”在皮肤上浮现，每一笔划都由细小的齿轮咬合而成。
生锈的轮齿转动着，割出新的血口。
“见鬼...”她甩动手腕，齿轮幻影却如影随形。
巷口忽然传来脚步声——“那丫头在哪？”
沈薇薇的声音裹着怒气。
林小溪抓起湿布翻过矮墙。
墙根野草划过脚踝，留下细密的血痕。
跑向废弃实验楼时，那轮血红的齿轮正在掌心跳动：左旋三十度，右旋西十五度，像在给她指路。
顶楼天台铁门锁链松垮。
她挤进裂缝时扯落一截袖口，布条挂在锈铁刺上随风飘摇。
天台地面落满灰鸽羽毛，中央有滩晒干的褐色血迹——昨晚锁门的值班大爷在这杀过斑鸠。
风卷着沙砾拍打西墙。
她把蓝布手帕摊开晾晒，靛青布面上洇开深色水痕，渐渐显出模糊的印子：被泔水浸烂的蜻蜓翅膀上，歪歪扭扭写着英文字母“G”，针脚在污迹里倔强地浮凸着。
雨滴砸在后颈的刹那，铁门“哐当”巨响。
沈薇薇攥着半截砖头堵在门口：“以为躲这儿就——”雷声碾过天际。
狂风卷起蓝布手帕，湿漉漉的布面拍在沈薇薇脸上。
对方尖叫着抓扯时，林小溪看见血红的G型齿轮正悬在自己额前，锈迹如血管般搏动。
暴雨倾盆而下，模糊了墙上斑鸠的血痕，也淹没了沈薇薇的咒骂。
林小溪退到蓄水箱边，冰凉的铁皮吸走背脊的热气。
浸水的校服紧贴皮肤，锁骨下的烙印竟微微发凉。
当惊雷再次劈裂云层时，齿轮突然崩碎。
血锈色的齑粉在雨中凝成两行悬空的血字：热源缺失强制唤醒协议启动蓄水箱在雷声中嗡嗡震颤。
林小溪仰起头，任雨水冲刷睫毛上的铁锈。
闪电照亮墙沿摇摇欲坠的蓝布帕时，她听见脑海里传来冰层迸裂的脆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