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夜雨录
第五章：饲鬼井祭
老槐树的影子缠上我脚踝时，我闻到了铁锈味。
周婆婆的手掐在我脖子上，指甲刺进皮肤，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立刻被腐蚀出焦黑的小坑。
她的脸在月光下裂成两半——一半是苍老的周婆婆，另一半是青灰色的山魈皮毛，眼窝里爬满蛆虫，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倒刺。
"小默，"她的声音像两股水流在打架，一边是周婆婆的慈爱，一边是山魈的嘶吼，"你太奶奶当年也是这样，跪在饲鬼井边，求我放她儿子一条命......"我蹬着腿挣扎，后腰撞在老槐树根上。
树根突然动了，像条活过来的蛇，缠住我的手腕，将我往井边拖。
井口的石板不知何时被掀开了，黑洞洞的井口冒着幽蓝的光，像只吞噬一切的眼睛。
"哥！
"阿杰的声音从井里冒出来，带着刺耳的回响，"井里有光！
是山灵的......"他的话被山魈的咆哮淹没。
山魈的另一只手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井里。
幽蓝的光里，我看见无数半透明的影子在游动——是那些被封在养魂罐里的魂魄，陈阿福、李秀兰、张阿狗......还有阿杰。
他们的身体被黑雾缠绕，嘴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像被风吹散的纸钱。
"这些是山魈的食粮。
"山魈的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叹息，"每养十年，就要喂十个生魂。
你太奶奶喂了我十年，你爷爷喂了我十年，现在轮到你了......"我突然想起日记本里的字迹："陈家的血脉是山灵的食粮，代代相传，不能断。
"原来不是守山，是当饲料。
"放开他！
"一声清喝惊得山魈松了手。
我摔在地上，看见老宅门口站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身影——是年轻时的周婆婆，手持镇魂铃，铃铛上的灰毛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阿秀？
"山魈的声音里带着慌乱，"你......你不是己经......""我不是阿秀。
"年轻周婆婆的声音很轻，"我是陈秀兰，你太奶奶的第七代孙女儿。
"我愣住了。
记忆里的周婆婆总说自己姓周，是陈家的远亲，可此刻她手腕上的九眼阵纹路，和我日记本里太奶奶的纹身一模一样。
"你......"山魈后退两步，撞在老槐树上，树皮裂开渗出黑血，"你怎么进来的？
""因为我也是守山人。
"陈秀兰举起镇魂铃，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山魈，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用陈家人的血养你百年，等你化形那天，我陈家的血脉就成了你的食粮。
可你贪心了——"她的目光扫过我，"你吃了阿杰，吃了林小姐，吃了所有无辜的人，这超出了契约。
"山魈的皮毛突然炸开，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
它的尾巴像条带刺的鞭子，抽向陈秀兰。
陈秀兰不躲不闪，铃铛在手中旋转，灰毛形成一张网，将鞭子裹住。
"小默，"她转头看向我，"去井边，把九眼阵的碑挖出来。
"我爬起来往井边跑，山魈的爪子擦着我后背划过，带起一缕布片。
井边的泥土松松的，我用指甲抠开，很快触到块冰凉的石头——是块刻满符文的青石碑，和周婆婆手腕上的九眼阵一模一样。
"掀开它！
"陈秀兰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下面埋着山灵的骸骨，百年前的契约碑！
"石碑被掀开的瞬间，黑雾从井里喷涌而出。
我看见碑上刻着行血字："山魈食魂，陈氏饲之，百年期满，以血偿之。
"字迹下方，是密密麻麻的签名——陈阿福、李秀兰、张阿狗......还有"陈秀兰"。
"这是......"我抬头看向陈秀兰，"你签了字？
""我必须签。
"陈秀兰的铃铛在颤抖，"山魈要化形，必须用守山人的血祭。
可它吃了太多无辜的人，契约反噬了。
现在只有用陈家最纯净的血——你的血，才能彻底镇住它......"山魈突然发出尖叫。
它的身体开始虚化，鳞片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半透明的魂体。
原来它根本不是实体，而是无数怨魂的聚合体！
"不！
"山魈的声音里带着绝望，"你骗我！
你说只要喂饱我，就能化形成人......""那是骗你的。
"陈秀兰一步步走近，"山灵早己死了，你只是它的怨气凝聚。
百年了，你早该消散了......"山魈突然扑向她，爪子穿透她的胸口。
陈秀兰的身体像纸糊的，瞬间被撕成碎片。
可下一秒，那些碎片又聚在一起，重新拼成她的模样。
"小默，"她笑着，眼泪滴在地上，"我的时间到了。
你太奶奶当年也是这样，用命换我多活十年。
现在，该我换你了......"她举起镇魂铃，狠狠砸向自己的额头。
铃铛碎裂的瞬间，灰毛西溅，刺进山魈的魂体。
山魈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无数张人脸——都是被它吃掉的人，阿杰、林小姐、陈阿福、李秀兰......"哥！
"阿杰的脸从山魈的魂体里浮出来，"跑！
快跑！
"我转身往老宅外跑，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老槐树倒了，压碎了半座院子。
井里的水突然喷涌而出，黑雾裹着怨魂冲上天际，又被镇魂铃的碎片刺穿，发出尖啸。
我跑到村口时，看见晨雾又涌了进来。
村道上站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老太太——是周婆婆，她正往我手里塞了个红绳，和阿杰买给我的那根一模一样。
"小默，"她的声音很温柔，"把红绳系在老槐树上。
"我接过红绳，回头望去。
老槐树的残骸里，陈秀兰的魂体正在消散，她对我笑了笑，身影渐渐透明。
"阿婆......"我喊她，"你到底是......""我是守山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是被守山人。
"红绳系在老槐树上的瞬间，晨雾散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井口上。
井里的水变得清澈，隐约能看见底——那里躺着具白骨，额头刻着"灵"字，眼窝里嵌着两颗夜明珠。
我知道，这场噩梦还没结束。
陈秀兰的魂体消散前，我看见她在虚空中写了行字："山魈不死，守山不止。
"而我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九眼阵的纹路，和周婆婆、陈秀兰的一模一样。
（第五章完）
周婆婆的手掐在我脖子上，指甲刺进皮肤，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立刻被腐蚀出焦黑的小坑。
她的脸在月光下裂成两半——一半是苍老的周婆婆，另一半是青灰色的山魈皮毛，眼窝里爬满蛆虫，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倒刺。
"小默，"她的声音像两股水流在打架，一边是周婆婆的慈爱，一边是山魈的嘶吼，"你太奶奶当年也是这样，跪在饲鬼井边，求我放她儿子一条命......"我蹬着腿挣扎，后腰撞在老槐树根上。
树根突然动了，像条活过来的蛇，缠住我的手腕，将我往井边拖。
井口的石板不知何时被掀开了，黑洞洞的井口冒着幽蓝的光，像只吞噬一切的眼睛。
"哥！
"阿杰的声音从井里冒出来，带着刺耳的回响，"井里有光！
是山灵的......"他的话被山魈的咆哮淹没。
山魈的另一只手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井里。
幽蓝的光里，我看见无数半透明的影子在游动——是那些被封在养魂罐里的魂魄，陈阿福、李秀兰、张阿狗......还有阿杰。
他们的身体被黑雾缠绕，嘴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像被风吹散的纸钱。
"这些是山魈的食粮。
"山魈的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叹息，"每养十年，就要喂十个生魂。
你太奶奶喂了我十年，你爷爷喂了我十年，现在轮到你了......"我突然想起日记本里的字迹："陈家的血脉是山灵的食粮，代代相传，不能断。
"原来不是守山，是当饲料。
"放开他！
"一声清喝惊得山魈松了手。
我摔在地上，看见老宅门口站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身影——是年轻时的周婆婆，手持镇魂铃，铃铛上的灰毛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阿秀？
"山魈的声音里带着慌乱，"你......你不是己经......""我不是阿秀。
"年轻周婆婆的声音很轻，"我是陈秀兰，你太奶奶的第七代孙女儿。
"我愣住了。
记忆里的周婆婆总说自己姓周，是陈家的远亲，可此刻她手腕上的九眼阵纹路，和我日记本里太奶奶的纹身一模一样。
"你......"山魈后退两步，撞在老槐树上，树皮裂开渗出黑血，"你怎么进来的？
""因为我也是守山人。
"陈秀兰举起镇魂铃，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山魈，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用陈家人的血养你百年，等你化形那天，我陈家的血脉就成了你的食粮。
可你贪心了——"她的目光扫过我，"你吃了阿杰，吃了林小姐，吃了所有无辜的人，这超出了契约。
"山魈的皮毛突然炸开，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
它的尾巴像条带刺的鞭子，抽向陈秀兰。
陈秀兰不躲不闪，铃铛在手中旋转，灰毛形成一张网，将鞭子裹住。
"小默，"她转头看向我，"去井边，把九眼阵的碑挖出来。
"我爬起来往井边跑，山魈的爪子擦着我后背划过，带起一缕布片。
井边的泥土松松的，我用指甲抠开，很快触到块冰凉的石头——是块刻满符文的青石碑，和周婆婆手腕上的九眼阵一模一样。
"掀开它！
"陈秀兰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下面埋着山灵的骸骨，百年前的契约碑！
"石碑被掀开的瞬间，黑雾从井里喷涌而出。
我看见碑上刻着行血字："山魈食魂，陈氏饲之，百年期满，以血偿之。
"字迹下方，是密密麻麻的签名——陈阿福、李秀兰、张阿狗......还有"陈秀兰"。
"这是......"我抬头看向陈秀兰，"你签了字？
""我必须签。
"陈秀兰的铃铛在颤抖，"山魈要化形，必须用守山人的血祭。
可它吃了太多无辜的人，契约反噬了。
现在只有用陈家最纯净的血——你的血，才能彻底镇住它......"山魈突然发出尖叫。
它的身体开始虚化，鳞片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半透明的魂体。
原来它根本不是实体，而是无数怨魂的聚合体！
"不！
"山魈的声音里带着绝望，"你骗我！
你说只要喂饱我，就能化形成人......""那是骗你的。
"陈秀兰一步步走近，"山灵早己死了，你只是它的怨气凝聚。
百年了，你早该消散了......"山魈突然扑向她，爪子穿透她的胸口。
陈秀兰的身体像纸糊的，瞬间被撕成碎片。
可下一秒，那些碎片又聚在一起，重新拼成她的模样。
"小默，"她笑着，眼泪滴在地上，"我的时间到了。
你太奶奶当年也是这样，用命换我多活十年。
现在，该我换你了......"她举起镇魂铃，狠狠砸向自己的额头。
铃铛碎裂的瞬间，灰毛西溅，刺进山魈的魂体。
山魈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无数张人脸——都是被它吃掉的人，阿杰、林小姐、陈阿福、李秀兰......"哥！
"阿杰的脸从山魈的魂体里浮出来，"跑！
快跑！
"我转身往老宅外跑，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老槐树倒了，压碎了半座院子。
井里的水突然喷涌而出，黑雾裹着怨魂冲上天际，又被镇魂铃的碎片刺穿，发出尖啸。
我跑到村口时，看见晨雾又涌了进来。
村道上站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老太太——是周婆婆，她正往我手里塞了个红绳，和阿杰买给我的那根一模一样。
"小默，"她的声音很温柔，"把红绳系在老槐树上。
"我接过红绳，回头望去。
老槐树的残骸里，陈秀兰的魂体正在消散，她对我笑了笑，身影渐渐透明。
"阿婆......"我喊她，"你到底是......""我是守山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是被守山人。
"红绳系在老槐树上的瞬间，晨雾散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井口上。
井里的水变得清澈，隐约能看见底——那里躺着具白骨，额头刻着"灵"字，眼窝里嵌着两颗夜明珠。
我知道，这场噩梦还没结束。
陈秀兰的魂体消散前，我看见她在虚空中写了行字："山魈不死，守山不止。
"而我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九眼阵的纹路，和周婆婆、陈秀兰的一模一样。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