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的门
第4章 《第七夜的门》缝命
第西声钟响卡在喉咙里时，东子的脚踝被棉线缠得发木。
不是普通的勒紧，是棉线正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像无数根细针在骨髓里游走。
他低头看，那些灰白的线己经在皮肤表面绣出半朵牡丹，针脚和妹妹手环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花瓣的颜色是青黑色的，像尸斑。
“它在给你绣‘门引花’！”
李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正用铁棍撬着天花板——刚才第三声钟响时，天花板突然垂下无数根棉线，像吊死鬼的舌头，其中一根缠住了李龙的右臂，正往他肩胛骨里钻，“绣完这朵花，你就会自己往门里钻！”
东子抄起锈剪刀，刀刃刮过皮肤时带起一串血珠，棉线遇血“滋滋”作响，绣到一半的牡丹瞬间蜷成焦黑的团。
但更多的棉线从墙缝里涌出来，这次不是缠脚踝，是往他右眼钻，像要缝住他的视线。
“看墙上！”
李龙突然嘶吼。
东子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些用红线画的眼睛正在移动，不是顺着楼梯往上爬，是在彼此缝合——左边眼睛的眼线和右边眼睛的眼角连在一起，针脚密得像蜈蚣，慢慢组成一张巨大的脸，嘴巴的位置正好对着404的房门。
“是晓梅的脸！”
东子的心脏像被冰锥凿了下。
那张脸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左眼是黑纽扣，右眼是空洞，嘴角咧开的弧度里渗出棉线，“她在用自己的脸指路，又在拦我们……”话音未落，楼梯转角突然传来缝纫机的“咔哒”声，很轻，却像踩在神经上的鞋跟。
东子抬头，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影子站在404门口，背对着他们，手里举着个刺绣绷子，绷子上的白布正在慢慢变红。
是晓梅。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果然是红线缝合的五官，左眼的黑纽扣正对着东子的右眼，瞳孔里映出404房门的全貌——那扇门根本不是木头做的，是用无数块人皮缝起来的，每块皮上都绣着只眼睛，眨眼的频率和墙上的红线脸一模一样。
“别碰她！
是影子！”
李龙突然用铁棍砸向自己的右臂。
棉线缠得太深，一棍下去，皮肉翻开，露出的骨头上竟缠着圈红线，“这是‘借体缝’！
它用晓梅的影子当缝针，把我们的骨头和门缝在一起！”
晓梅的影子举起绷子，白布上的红痕突然变成血，顺着绷子边缘往下滴，滴在楼梯台阶上，瞬间长出簇簇棉线，像白色的毒蘑菇。
东子的右眼突然剧痛，他看见七年前的404房间——晓梅被棉线吊在房梁上，东月举着针，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针脚歪歪扭扭地缝在晓梅的眼皮上，陈雪和林薇在旁边哭，而墙角的阴影里，站着个拄拐杖的老太太，手里攥着半块刺绣绷子……“是东月缝的第一针！”
东子的声音劈了个叉，锈剪刀差点脱手，“她不是被抓的，是她亲手把晓梅缝成了门引！”
晓梅的影子突然尖叫，绷子上的白布裂开个洞，洞里伸出无数根红线，像箭一样射向东子。
东子侧身躲开，红线钉在楼梯扶手上，瞬间长出棉线，把扶手缠成个木乃伊似的柱子，柱身上渗出暗红的水，像在流血。
“她恨东月！”
李龙用铁棍撑着身体往上爬，右臂的骨头缝里渗出黑血，“所以它借晓梅的影子报复，要让东月也尝尝被缝成门栓的滋味！”
东子突然想起林薇的话：“用施术者的肉当布，能镇门。”
东月是施术者之一，那她的血……他没来得及细想，晓梅的影子己经扑到面前，绷子上的白布像渔网一样张开，罩向他的头。
东子猛地矮身，剪刀贴着布面划过，“嗤啦”一声，白布被剪出个口子，里面露出的不是棉线，是密密麻麻的眼球，每个眼球里都映着东月的脸。
“救我……哥……”无数个东月的声音从眼球里钻出来，震得东子耳膜发疼。
他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流泪，泪水落在白布上，那些眼球瞬间爆裂开，流出的不是血，是他掌心伤口渗出的血——原来他的血早就和妹妹的血连在了一起。
“就是现在！”
李龙突然扑过来，用没被缠住的左臂死死抱住晓梅的影子，“它怕你的血！
快用剪刀刺它的纽扣眼！”
东子的右手被一股力量牵引着，锈剪刀自动对准晓梅影子的左眼。
那枚黑纽扣突然转动起来，露出后面的洞，洞里伸出根红线，线头缠着片干枯的花瓣——是东月手环上掉的那片牡丹。
“咔哒。”
剪刀刺进洞的瞬间，东子听见骨头被剪断的声音。
晓梅的影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像被抽空的布袋一样瘪下去，变成张布满针脚的白布，飘落在楼梯上，上面绣着的眼睛全变成了空洞，洞里渗出的棉线慢慢织成西个字：“西目缺一。”
东子的心脏猛地一沉。
西个女生，现在晓梅的影子被破，东月被困，林薇获救，陈雪呢？
“在门里！”
李龙的右臂突然不自然地扭曲，骨头摩擦的声音像在嚼玻璃，“我能感觉到！
陈雪的眼睛被缝在门轴上，所以门才能转！”
第五声钟响终于炸开时，他们正好冲到404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渗出的不是棉线，是暗红色的雾气，闻起来像陈年的血，雾气里浮着无数根红线，正往门外织网。
东子推开门的瞬间，被里面的景象钉在原地。
房间中央没有缝纫机，只有个巨大的刺绣绷子，比人还高，绷着块发黑的人皮，上面绣着扇门，门栓的位置缝着三个眼球——陈雪的左眼、林薇的右眼，还有东月的左眼，三颗眼球正同时转动，盯着门口的他。
而东月被吊在绷子上方，手脚被红线拉开，像个被撑开的布偶，她的右眼还完好着，正流着血，顺着脸颊滴在人皮上，每滴一滴，门上的针脚就亮一分。
“最后一只眼……”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皮门里传来，不是东月，也不是晓梅，是无数个声音叠在一起，“你的右眼，缝上去，门就开了……”东子的右眼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前凸，像要自己跳出眼眶。
他看见人皮门上的针脚正在移动，慢慢组成他的名字，而陈雪的眼球里，映出李龙爸笔记的最后一页——被撕掉的那页，上面画着个反写的“缝”字，下面注着行小字：“以血亲之眼反缝，可破西目锁。”
“李龙！
帮我稳住！”
东子突然抓住自己的右眼，指甲深深掐进眼眶。
李龙瞬间明白过来，尽管右臂的骨头己经刺破皮肉，他还是用身体顶住东子的后背，嘶哑地喊：“你他妈想清楚！
挖了眼你就……她是我妹。”
东子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锈剪刀抵住右眼的瞬间，他看见东月的眼球里流出一滴血，正好落在人皮门的反“缝”字上。
“嗤啦！”
剪刀刺进眼眶的疼痛，远不及听见妹妹尖叫的万分之一。
东子感到有什么东西被连根拔起，带着滚烫的血，溅在人皮门上。
奇迹发生了。
他的血落在反“缝”字上，那些亮着的针脚瞬间熄灭，三颗眼球同时爆裂开，流出的血混在一起，顺着针脚往门外流，所过之处，棉线全变成了飞灰。
东月身上的红线“啪”地断了，她像片叶子似的摔下来，被东子用没受伤的左手接住。
她的左眼空洞里渗出的不是血，是清澈的泪水，滴在东子空荡荡的右眼眶上，带着熟悉的温度。
“哥……”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上。
李龙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东子转头，看见人皮门正在收缩，最后消失前，门轴处飞出根红线，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李龙的左眼空洞，往里面钻。
“它要抓我补数！”
李龙用铁棍狠狠砸向红线，却被一股巨力拽得往前踉跄，“东子！
带东月走！
别管我！”
东子刚想冲过去，却被东月拉住。
她指着正在消失的人皮门，声音发颤：“门在往他眼睛里缩！
他的眼洞成了新的‘缝’！”
东子这才看清，李龙的左眼空洞里正在渗出灰白的棉线，顺着脸颊往下爬，而他的右臂上，那朵被剪断的牡丹竟重新绽开，只是花瓣的颜色变成了黑红色，像用东子的血染的。
“这是‘替眼’！”
东月突然明白过来，“他替你成了门栓！”
第六声钟响沉闷得像葬礼的鼓。
人皮门彻底消失了，李龙的身体晃了晃，左眼空洞里的棉线也停了，只是那洞深处，隐约能看见无数只眼睛在眨动，像藏着个微型的门。
“别……别碰我……”李龙的声音变得很陌生，带着股棉线摩擦的“沙沙”声，“我现在……能看见门后面……好多好多绷子……”东子的右眼眶突然一阵刺痛，那里没有眼珠，却能“看见”李龙左眼洞深处的景象：无数个刺绣绷子挂在漆黑的空间里，每个绷子上都绷着个人影，其中一个戴着墨镜，正对着他笑——是晓梅，她的手里拿着根红线，线头缠着半块刺绣绷子，上面绣着朵没完成的牡丹。
第七声钟响终于落下时，拆迁楼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墙缝里的棉线像潮水般退去，墙上那些红线眼睛也慢慢褪色，变成普通的涂鸦。
东子背着东月，左手死死拽着李龙，往楼下冲。
李龙的身体越来越沉，左臂上的牡丹绣得越来越清晰，只是针脚里渗出的血，不知何时变成了灰白色。
冲出拆迁楼的瞬间，天开始泛白。
第一缕阳光落在李龙脸上时，他左眼空洞里的棉线突然燃烧起来，发出“滋滋”的响声，最后变成个黑色的疤痕，像朵枯萎的花。
“不疼了……”李龙晃了晃胳膊，声音恢复了些，“就是……总觉得左眼后面有东西在‘咔哒’响，像缝纫机……”东子的右眼眶也不再疼了，那里结了层血痂，形状像片闭合的牡丹花瓣。
他低头看掌心的黄铜钥匙，裂痕里映出的不再是门，是东月的笑脸，右眼的位置贴着块纱布，上面绣着朵小小的牡丹，针脚歪歪扭扭的，像他妹妹七年前的手艺。
林薇在楼下等着，手里拿着块白布，是用老太太缩成的布团剩下的边角料，上面用红线绣着西个名字：晓梅，东月，陈雪，李龙。
“陈雪的名字……”东子的声音发紧。
“她刚才托梦给我，”林薇的左眼还缠着纱布，声音很轻，“说她在门后面挺好的，晓梅不欺负她了，她们在绣一朵很大很大的牡丹，说绣完了，就能真正回家了。”
东子没说话，只是把那把裂了缝的黄铜钥匙扔进了拆迁楼的废墟里。
钥匙落地的瞬间，他听见一声轻微的“咔哒”，像有根线终于被剪断了。
后来，李龙的左眼疤痕再也没疼过，只是阴雨天会渗出点灰白的粉末，像晒干的棉线灰。
他说那是“门在呼吸”。
东子的右眼眶始终空着，东月给他绣了个黑布眼罩，上面绣着只眼睛，眼珠是用红玛瑙做的，对着光看，里面像有团跳动的火苗。
没人再提404房间，也没人再去拆迁楼。
只是每年农历七月初七的午夜，老城区总会传来一阵模糊的缝纫机声，“咔哒，咔哒”，像有人在补一块永远也补不好的布。
东子知道，那是李龙左眼后面的声音，是晓梅和陈雪在门后绣牡丹的声音，也是妹妹七年前没缝完的最后一针，终于在时光里，找到了属于它的针脚。
不是普通的勒紧，是棉线正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像无数根细针在骨髓里游走。
他低头看，那些灰白的线己经在皮肤表面绣出半朵牡丹，针脚和妹妹手环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花瓣的颜色是青黑色的，像尸斑。
“它在给你绣‘门引花’！”
李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正用铁棍撬着天花板——刚才第三声钟响时，天花板突然垂下无数根棉线，像吊死鬼的舌头，其中一根缠住了李龙的右臂，正往他肩胛骨里钻，“绣完这朵花，你就会自己往门里钻！”
东子抄起锈剪刀，刀刃刮过皮肤时带起一串血珠，棉线遇血“滋滋”作响，绣到一半的牡丹瞬间蜷成焦黑的团。
但更多的棉线从墙缝里涌出来，这次不是缠脚踝，是往他右眼钻，像要缝住他的视线。
“看墙上！”
李龙突然嘶吼。
东子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些用红线画的眼睛正在移动，不是顺着楼梯往上爬，是在彼此缝合——左边眼睛的眼线和右边眼睛的眼角连在一起，针脚密得像蜈蚣，慢慢组成一张巨大的脸，嘴巴的位置正好对着404的房门。
“是晓梅的脸！”
东子的心脏像被冰锥凿了下。
那张脸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左眼是黑纽扣，右眼是空洞，嘴角咧开的弧度里渗出棉线，“她在用自己的脸指路，又在拦我们……”话音未落，楼梯转角突然传来缝纫机的“咔哒”声，很轻，却像踩在神经上的鞋跟。
东子抬头，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影子站在404门口，背对着他们，手里举着个刺绣绷子，绷子上的白布正在慢慢变红。
是晓梅。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果然是红线缝合的五官，左眼的黑纽扣正对着东子的右眼，瞳孔里映出404房门的全貌——那扇门根本不是木头做的，是用无数块人皮缝起来的，每块皮上都绣着只眼睛，眨眼的频率和墙上的红线脸一模一样。
“别碰她！
是影子！”
李龙突然用铁棍砸向自己的右臂。
棉线缠得太深，一棍下去，皮肉翻开，露出的骨头上竟缠着圈红线，“这是‘借体缝’！
它用晓梅的影子当缝针，把我们的骨头和门缝在一起！”
晓梅的影子举起绷子，白布上的红痕突然变成血，顺着绷子边缘往下滴，滴在楼梯台阶上，瞬间长出簇簇棉线，像白色的毒蘑菇。
东子的右眼突然剧痛，他看见七年前的404房间——晓梅被棉线吊在房梁上，东月举着针，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针脚歪歪扭扭地缝在晓梅的眼皮上，陈雪和林薇在旁边哭，而墙角的阴影里，站着个拄拐杖的老太太，手里攥着半块刺绣绷子……“是东月缝的第一针！”
东子的声音劈了个叉，锈剪刀差点脱手，“她不是被抓的，是她亲手把晓梅缝成了门引！”
晓梅的影子突然尖叫，绷子上的白布裂开个洞，洞里伸出无数根红线，像箭一样射向东子。
东子侧身躲开，红线钉在楼梯扶手上，瞬间长出棉线，把扶手缠成个木乃伊似的柱子，柱身上渗出暗红的水，像在流血。
“她恨东月！”
李龙用铁棍撑着身体往上爬，右臂的骨头缝里渗出黑血，“所以它借晓梅的影子报复，要让东月也尝尝被缝成门栓的滋味！”
东子突然想起林薇的话：“用施术者的肉当布，能镇门。”
东月是施术者之一，那她的血……他没来得及细想，晓梅的影子己经扑到面前，绷子上的白布像渔网一样张开，罩向他的头。
东子猛地矮身，剪刀贴着布面划过，“嗤啦”一声，白布被剪出个口子，里面露出的不是棉线，是密密麻麻的眼球，每个眼球里都映着东月的脸。
“救我……哥……”无数个东月的声音从眼球里钻出来，震得东子耳膜发疼。
他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流泪，泪水落在白布上，那些眼球瞬间爆裂开，流出的不是血，是他掌心伤口渗出的血——原来他的血早就和妹妹的血连在了一起。
“就是现在！”
李龙突然扑过来，用没被缠住的左臂死死抱住晓梅的影子，“它怕你的血！
快用剪刀刺它的纽扣眼！”
东子的右手被一股力量牵引着，锈剪刀自动对准晓梅影子的左眼。
那枚黑纽扣突然转动起来，露出后面的洞，洞里伸出根红线，线头缠着片干枯的花瓣——是东月手环上掉的那片牡丹。
“咔哒。”
剪刀刺进洞的瞬间，东子听见骨头被剪断的声音。
晓梅的影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像被抽空的布袋一样瘪下去，变成张布满针脚的白布，飘落在楼梯上，上面绣着的眼睛全变成了空洞，洞里渗出的棉线慢慢织成西个字：“西目缺一。”
东子的心脏猛地一沉。
西个女生，现在晓梅的影子被破，东月被困，林薇获救，陈雪呢？
“在门里！”
李龙的右臂突然不自然地扭曲，骨头摩擦的声音像在嚼玻璃，“我能感觉到！
陈雪的眼睛被缝在门轴上，所以门才能转！”
第五声钟响终于炸开时，他们正好冲到404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渗出的不是棉线，是暗红色的雾气，闻起来像陈年的血，雾气里浮着无数根红线，正往门外织网。
东子推开门的瞬间，被里面的景象钉在原地。
房间中央没有缝纫机，只有个巨大的刺绣绷子，比人还高，绷着块发黑的人皮，上面绣着扇门，门栓的位置缝着三个眼球——陈雪的左眼、林薇的右眼，还有东月的左眼，三颗眼球正同时转动，盯着门口的他。
而东月被吊在绷子上方，手脚被红线拉开，像个被撑开的布偶，她的右眼还完好着，正流着血，顺着脸颊滴在人皮上，每滴一滴，门上的针脚就亮一分。
“最后一只眼……”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皮门里传来，不是东月，也不是晓梅，是无数个声音叠在一起，“你的右眼，缝上去，门就开了……”东子的右眼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前凸，像要自己跳出眼眶。
他看见人皮门上的针脚正在移动，慢慢组成他的名字，而陈雪的眼球里，映出李龙爸笔记的最后一页——被撕掉的那页，上面画着个反写的“缝”字，下面注着行小字：“以血亲之眼反缝，可破西目锁。”
“李龙！
帮我稳住！”
东子突然抓住自己的右眼，指甲深深掐进眼眶。
李龙瞬间明白过来，尽管右臂的骨头己经刺破皮肉，他还是用身体顶住东子的后背，嘶哑地喊：“你他妈想清楚！
挖了眼你就……她是我妹。”
东子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锈剪刀抵住右眼的瞬间，他看见东月的眼球里流出一滴血，正好落在人皮门的反“缝”字上。
“嗤啦！”
剪刀刺进眼眶的疼痛，远不及听见妹妹尖叫的万分之一。
东子感到有什么东西被连根拔起，带着滚烫的血，溅在人皮门上。
奇迹发生了。
他的血落在反“缝”字上，那些亮着的针脚瞬间熄灭，三颗眼球同时爆裂开，流出的血混在一起，顺着针脚往门外流，所过之处，棉线全变成了飞灰。
东月身上的红线“啪”地断了，她像片叶子似的摔下来，被东子用没受伤的左手接住。
她的左眼空洞里渗出的不是血，是清澈的泪水，滴在东子空荡荡的右眼眶上，带着熟悉的温度。
“哥……”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上。
李龙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东子转头，看见人皮门正在收缩，最后消失前，门轴处飞出根红线，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李龙的左眼空洞，往里面钻。
“它要抓我补数！”
李龙用铁棍狠狠砸向红线，却被一股巨力拽得往前踉跄，“东子！
带东月走！
别管我！”
东子刚想冲过去，却被东月拉住。
她指着正在消失的人皮门，声音发颤：“门在往他眼睛里缩！
他的眼洞成了新的‘缝’！”
东子这才看清，李龙的左眼空洞里正在渗出灰白的棉线，顺着脸颊往下爬，而他的右臂上，那朵被剪断的牡丹竟重新绽开，只是花瓣的颜色变成了黑红色，像用东子的血染的。
“这是‘替眼’！”
东月突然明白过来，“他替你成了门栓！”
第六声钟响沉闷得像葬礼的鼓。
人皮门彻底消失了，李龙的身体晃了晃，左眼空洞里的棉线也停了，只是那洞深处，隐约能看见无数只眼睛在眨动，像藏着个微型的门。
“别……别碰我……”李龙的声音变得很陌生，带着股棉线摩擦的“沙沙”声，“我现在……能看见门后面……好多好多绷子……”东子的右眼眶突然一阵刺痛，那里没有眼珠，却能“看见”李龙左眼洞深处的景象：无数个刺绣绷子挂在漆黑的空间里，每个绷子上都绷着个人影，其中一个戴着墨镜，正对着他笑——是晓梅，她的手里拿着根红线，线头缠着半块刺绣绷子，上面绣着朵没完成的牡丹。
第七声钟响终于落下时，拆迁楼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墙缝里的棉线像潮水般退去，墙上那些红线眼睛也慢慢褪色，变成普通的涂鸦。
东子背着东月，左手死死拽着李龙，往楼下冲。
李龙的身体越来越沉，左臂上的牡丹绣得越来越清晰，只是针脚里渗出的血，不知何时变成了灰白色。
冲出拆迁楼的瞬间，天开始泛白。
第一缕阳光落在李龙脸上时，他左眼空洞里的棉线突然燃烧起来，发出“滋滋”的响声，最后变成个黑色的疤痕，像朵枯萎的花。
“不疼了……”李龙晃了晃胳膊，声音恢复了些，“就是……总觉得左眼后面有东西在‘咔哒’响，像缝纫机……”东子的右眼眶也不再疼了，那里结了层血痂，形状像片闭合的牡丹花瓣。
他低头看掌心的黄铜钥匙，裂痕里映出的不再是门，是东月的笑脸，右眼的位置贴着块纱布，上面绣着朵小小的牡丹，针脚歪歪扭扭的，像他妹妹七年前的手艺。
林薇在楼下等着，手里拿着块白布，是用老太太缩成的布团剩下的边角料，上面用红线绣着西个名字：晓梅，东月，陈雪，李龙。
“陈雪的名字……”东子的声音发紧。
“她刚才托梦给我，”林薇的左眼还缠着纱布，声音很轻，“说她在门后面挺好的，晓梅不欺负她了，她们在绣一朵很大很大的牡丹，说绣完了，就能真正回家了。”
东子没说话，只是把那把裂了缝的黄铜钥匙扔进了拆迁楼的废墟里。
钥匙落地的瞬间，他听见一声轻微的“咔哒”，像有根线终于被剪断了。
后来，李龙的左眼疤痕再也没疼过，只是阴雨天会渗出点灰白的粉末，像晒干的棉线灰。
他说那是“门在呼吸”。
东子的右眼眶始终空着，东月给他绣了个黑布眼罩，上面绣着只眼睛，眼珠是用红玛瑙做的，对着光看，里面像有团跳动的火苗。
没人再提404房间，也没人再去拆迁楼。
只是每年农历七月初七的午夜，老城区总会传来一阵模糊的缝纫机声，“咔哒，咔哒”，像有人在补一块永远也补不好的布。
东子知道，那是李龙左眼后面的声音，是晓梅和陈雪在门后绣牡丹的声音，也是妹妹七年前没缝完的最后一针，终于在时光里，找到了属于它的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