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的门
第5章 《第七夜的门》眼鸣
第七夜过去一年的那个雨季，李龙的左眼疤痕开始流脓。
不是普通的脓水，是带着铁锈味的暗红液体，沾在手指上像未干的血，搓开时能看见细小的线头，灰白的，像被水泡胀的棉线。
他坐在东子新开的修表铺里，面前的放大镜下，一块古董怀表的齿轮上，缠着圈同样的线。
“这表是上周从拆迁楼废墟里挖出来的。”
李龙的声音带着股潮湿的闷，“表盖内侧刻着‘晓梅’，你看这指针，永远停在十一点西十九分——离第七夜的子时，还差十一分钟。”
东子正在给东月调试新做的假眼。
那是颗用深海珍珠磨的，东月说戴玻璃的总觉得“里面有东西在眨眼”。
珍珠眼的虹膜上，东月自己绣了圈极细的红线，像瞳孔在流血，此刻正映出李龙手里的怀表，表盖内侧的“晓梅”二字，笔画间渗着暗红的水。
“它又开始动了。”
东子的右眼眶空着，戴着眼罩，上面东月绣的红玛瑙眼珠在阴雨天会发烫，“上个月林薇来电话，说她左眼看东西总带重影，影子里有个人在绣东西。”
东月突然“啊”了一声，手里的刺绣绷子掉在地上。
绷子上绣的是朵完整的牡丹，此刻花瓣的针脚正在自行脱落，露出下面的白布，上面用脱落的红线拼出个地址：“老钟表铺，地下三层。”
东子的心脏猛地一沉。
那是他爷爷留下的铺子，早就废弃了，地下三层据说民国时是个绣坊，后来失火被封了，连他都没去过。
“咔哒。”
李龙手里的怀表突然自己转了起来，指针倒着走，每跳一格，他左眼的疤痕就抽搐一下，渗出更多暗红的水。
怀表的玻璃罩内侧，慢慢凝出层白雾，雾里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正举着根红线，往表盖内侧的“晓梅”二字上缝。
“是晓梅的手！”
东月的声音发颤，“她的指甲上有个月牙形的疤，我见过！”
东子突然想起李龙爸笔记里夹着的一张旧照片：民国时的绣坊里，一个穿旗袍的女生正在给怀表绣字，指甲上确实有疤。
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绣坊第西代传人，擅‘活线’，能以血饲线，缝物代命。”
“活线……”东子的右眼眶突然发烫，红玛瑙眼珠像要烧起来，“它不是要开门，是要用晓梅的‘活线’，把所有和门有关的人，全缝进时间里！”
话音未落，修表铺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拄着根包浆发亮的拐杖，左眼蒙着块黑布，和当年买走“镇宅眼”的老太太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她的右眼浑浊不堪，瞳孔里缠着圈灰白的线。
“我的表……”老太太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该修了。”
李龙突然把怀表往桌上一拍，怀表盖弹开，里面的人影瞬间消失，白雾凝聚成根红线，像蛇一样缠上老太太的拐杖。
拐杖头的铜眼睛突然转动起来，露出后面的洞，洞里伸出无数根棉线，往李龙的左眼疤痕里钻。
“是她！”
李龙嘶吼着，用修表的镊子去夹棉线，“她根本没变成镇宅布！
她把自己缝进了时间缝里！”
老太太的黑布眼罩掉了，露出的左眼不是空洞，是块发黑的人皮，上面绣着只眼睛，眼珠是用黑纽扣做的，正对着东子的红玛瑙眼罩。
东子的右眼眶像被针扎了，他看见民国绣坊的大火里，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年轻时的老太太）正把一个女生推进火场，那女生手里攥着块怀表，指甲上有月牙疤——是晓梅！
“是你放的火！”
东子的声音劈了叉，“你不是想救晓梅，是想烧死她灭口！
因为她发现了你偷学‘活线’的秘密！”
老太太突然笑了，右眼的浑浊里渗出棉线：“活线要血亲养，晓梅是我女儿，她的血最纯……可惜她不肯帮我缝‘续命门’，只能让她当线引了。”
她的拐杖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里面不是木头，是根生锈的铁针，针尾缠着圈红线，线头沾着点暗红的血——和东子掌心当年的伤口血一模一样。
“东月的血，你的血，李龙的血，林薇的血……”老太太举着铁针扑过来，“现在就差最后一针，把你们缝进怀表里，我就能借晓梅的活线续命了！”
李龙猛地把东子推开，自己迎了上去。
铁针扎进他左臂的瞬间，他左臂上那朵绣上去的牡丹突然炸开，花瓣变成无数根红线，缠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李龙的左眼疤痕“噗”地喷出股黑血，血里裹着半枚黑纽扣，正是当年晓梅影子左眼的那枚。
“它在我眼睛里养了七年！”
李龙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抓起桌上的修表起子，狠狠刺向自己的左眼疤痕，“今天就让它出来！”
起子拔出的瞬间，一股灰白色的雾气从疤痕里涌出来，凝聚成晓梅的影子。
这次她的脸不再是红线缝合的，左眼的黑纽扣不见了，露出个空洞，里面流出的不是血，是清澈的泪，滴在老太太的铁针上，针瞬间锈成了粉末。
“妈，别缝了……”晓梅的声音很轻，像穿过时空的风，“活线缝的不是命，是债，你看这表盖里的字，早就被血浸透了……”老太太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蓝布衫下渗出无数针脚，像被人从里面缝住了一样。
她看着怀表盖内侧的“晓梅”二字，那些字突然渗出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上爬，在她脸上绣出朵牡丹，针脚和东月绣的一模一样。
“是我错了……”老太太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变成块绣着牡丹的白布，飘落在怀表上，“当年是我把东月她们的名字缝进‘缝眼术’的，我以为这样能让晓梅的活线更纯……”白布落在怀表上的瞬间，怀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指针正对着十二点。
李龙左眼的疤痕不再流脓，那枚黑纽扣掉在地上，碎成了粉末，里面裹着根红线，线头缠着片干枯的牡丹花瓣——是东月手环上最开始掉的那片。
东子的右眼眶突然一阵剧痛，红玛瑙眼罩裂开个缝，他看见地下三层的景象：无数块怀表挂在墙上，每块表盖里都嵌着只眼睛，其中一只正在眨动，眼珠是用珍珠做的，上面绣着圈红线——是东月的假眼！
“东月！”
东子猛地回头，东月的座位空着，地上的刺绣绷子上，牡丹的中心多了个洞，洞里伸出根红线，往地下延伸，线头沾着点珍珠粉末。
李龙的左眼突然看向墙角的通风口：“她在下面！
火线把她往绣坊的方向拖了！”
两人冲进通风口时，东子的红玛瑙眼罩彻底碎了。
他的右眼眶里没有黑暗，反而能看见无数根红线在地下蔓延，像血管一样，最终汇聚向一个方向——民国绣坊的地窖，那里有扇黑色的门，门扉上的眼睛全变成了珍珠做的，正齐刷刷地盯着他。
东月被吊在门楣上，手脚被红线缠着，她的珍珠假眼正慢慢融进眼里，和真眼长在一起，眼珠上的红线越来越亮，像要烧起来。
“哥，它要借我的眼当新的门栓……”东月的声音带着喘息，“活线认主，我是现在唯一会绣‘镇眼符’的人……”门突然开了道缝，里面伸出无数只手，全是戴着珍珠假眼的，指甲上都有月牙疤——是历代绣坊传人的手。
东子认出其中一只手，戴着个刺绣手环，上面绣着朵枯萎的牡丹，是七年前东月失踪时戴的那只。
“它要所有会绣‘镇眼符’的人当门栓！”
东子抓起地上的红线，这是东月刚才掉落的，上面还沾着她的血，“李龙！
帮我把线绕在门把手上！”
李龙的左眼此刻能清晰地看见门后的景象：无数块怀表在黑暗中悬浮，每块表的指针都停在十一点西十九分，表盖里嵌着的眼睛正在流泪，泪水汇成红线，缠向门后的一个人影——是晓梅，她正坐在缝纫机前，手里的活线越织越长，线头缠着东月的珍珠假眼。
“晓梅！
停手！”
李龙嘶吼着，用身体顶住正在关闭的门，“你妈己经认错了！
这不是续命，是让你永远当线奴！”
晓梅的影子动作顿了顿，缝纫机的“咔哒”声慢了下来。
东子趁机将沾着东月血的红线缠上门把手，红线遇门瞬间燃烧起来，发出“滋滋”的响声，门扉上的珍珠眼一个个爆裂开，流出的不是血，是怀表齿轮里的机油。
东月身上的红线突然松弛，她像片叶子似的掉下来，被东子接住。
她的珍珠假眼己经和真眼长在一起，眼珠上的红线慢慢褪去，变成个极淡的花纹，像朵小小的牡丹。
“它还会再来的。”
东月的声音很轻，她指着门后的黑暗，“活线一旦养成就断不了，除非找到绣坊第一代传人的‘本命线’。”
门彻底关上时，怀表的指针终于走到了十二点。
李龙的左眼疤痕变成了个浅浅的印记，像朵褪色的牡丹。
东子的右眼眶里，红玛瑙碎片的位置长出层薄薄的肉，摸起来像块新的皮肤，只是在阴雨天，还会隐隐发烫。
后来，东子在民国绣坊的地窖里找到了一卷发黄的丝线，线轴上刻着“本命”二字。
东月说这就是第一代传人的活线，摸起来是温的，像有心跳。
他们把线轴埋在了老钟表铺的地下三层，上面压着那块晓梅的怀表，表盖永远地合上了。
李龙还是会修表，只是再也不碰从拆迁楼挖出来的旧物。
他左眼的印记在午夜偶尔会发烫，这时他就会拿出东月绣的牡丹手帕捂住眼睛，说能听见晓梅在里面喊：“妈，线松了……”东子的右眼眶始终没装新的假眼。
东月给他绣了个新的眼罩，上面没绣眼睛，只绣了根红线，从左上角牵到右下角，像道缝合的伤口。
东月说这样“它就找不到缝眼的地方了”。
每年农历七月初七的午夜，老城区的钟表铺总会传来一阵模糊的“咔哒”声，不是来自钟表，是来自地下三层，像有人在用活线，慢慢缝补那道永远也合不上的门。
东子知道，那是晓梅在拆线，也是老太太在补针，更是那卷本命线在跳动——活线缝的债，总要有人一针一线地还。
而他和东月、李龙、林薇，就是握着线头的人，既不能让线断了，也不能让它把自己缠进去。
至于那扇门，或许永远也关不上了。
就像东子右眼眶里那块新长的皮肤，总在阴雨天发痒，提醒他有些伤口，注定要带着疤痕，在时间里慢慢呼吸。
不是普通的脓水，是带着铁锈味的暗红液体，沾在手指上像未干的血，搓开时能看见细小的线头，灰白的，像被水泡胀的棉线。
他坐在东子新开的修表铺里，面前的放大镜下，一块古董怀表的齿轮上，缠着圈同样的线。
“这表是上周从拆迁楼废墟里挖出来的。”
李龙的声音带着股潮湿的闷，“表盖内侧刻着‘晓梅’，你看这指针，永远停在十一点西十九分——离第七夜的子时，还差十一分钟。”
东子正在给东月调试新做的假眼。
那是颗用深海珍珠磨的，东月说戴玻璃的总觉得“里面有东西在眨眼”。
珍珠眼的虹膜上，东月自己绣了圈极细的红线，像瞳孔在流血，此刻正映出李龙手里的怀表，表盖内侧的“晓梅”二字，笔画间渗着暗红的水。
“它又开始动了。”
东子的右眼眶空着，戴着眼罩，上面东月绣的红玛瑙眼珠在阴雨天会发烫，“上个月林薇来电话，说她左眼看东西总带重影，影子里有个人在绣东西。”
东月突然“啊”了一声，手里的刺绣绷子掉在地上。
绷子上绣的是朵完整的牡丹，此刻花瓣的针脚正在自行脱落，露出下面的白布，上面用脱落的红线拼出个地址：“老钟表铺，地下三层。”
东子的心脏猛地一沉。
那是他爷爷留下的铺子，早就废弃了，地下三层据说民国时是个绣坊，后来失火被封了，连他都没去过。
“咔哒。”
李龙手里的怀表突然自己转了起来，指针倒着走，每跳一格，他左眼的疤痕就抽搐一下，渗出更多暗红的水。
怀表的玻璃罩内侧，慢慢凝出层白雾，雾里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正举着根红线，往表盖内侧的“晓梅”二字上缝。
“是晓梅的手！”
东月的声音发颤，“她的指甲上有个月牙形的疤，我见过！”
东子突然想起李龙爸笔记里夹着的一张旧照片：民国时的绣坊里，一个穿旗袍的女生正在给怀表绣字，指甲上确实有疤。
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绣坊第西代传人，擅‘活线’，能以血饲线，缝物代命。”
“活线……”东子的右眼眶突然发烫，红玛瑙眼珠像要烧起来，“它不是要开门，是要用晓梅的‘活线’，把所有和门有关的人，全缝进时间里！”
话音未落，修表铺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拄着根包浆发亮的拐杖，左眼蒙着块黑布，和当年买走“镇宅眼”的老太太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她的右眼浑浊不堪，瞳孔里缠着圈灰白的线。
“我的表……”老太太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该修了。”
李龙突然把怀表往桌上一拍，怀表盖弹开，里面的人影瞬间消失，白雾凝聚成根红线，像蛇一样缠上老太太的拐杖。
拐杖头的铜眼睛突然转动起来，露出后面的洞，洞里伸出无数根棉线，往李龙的左眼疤痕里钻。
“是她！”
李龙嘶吼着，用修表的镊子去夹棉线，“她根本没变成镇宅布！
她把自己缝进了时间缝里！”
老太太的黑布眼罩掉了，露出的左眼不是空洞，是块发黑的人皮，上面绣着只眼睛，眼珠是用黑纽扣做的，正对着东子的红玛瑙眼罩。
东子的右眼眶像被针扎了，他看见民国绣坊的大火里，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年轻时的老太太）正把一个女生推进火场，那女生手里攥着块怀表，指甲上有月牙疤——是晓梅！
“是你放的火！”
东子的声音劈了叉，“你不是想救晓梅，是想烧死她灭口！
因为她发现了你偷学‘活线’的秘密！”
老太太突然笑了，右眼的浑浊里渗出棉线：“活线要血亲养，晓梅是我女儿，她的血最纯……可惜她不肯帮我缝‘续命门’，只能让她当线引了。”
她的拐杖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里面不是木头，是根生锈的铁针，针尾缠着圈红线，线头沾着点暗红的血——和东子掌心当年的伤口血一模一样。
“东月的血，你的血，李龙的血，林薇的血……”老太太举着铁针扑过来，“现在就差最后一针，把你们缝进怀表里，我就能借晓梅的活线续命了！”
李龙猛地把东子推开，自己迎了上去。
铁针扎进他左臂的瞬间，他左臂上那朵绣上去的牡丹突然炸开，花瓣变成无数根红线，缠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李龙的左眼疤痕“噗”地喷出股黑血，血里裹着半枚黑纽扣，正是当年晓梅影子左眼的那枚。
“它在我眼睛里养了七年！”
李龙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抓起桌上的修表起子，狠狠刺向自己的左眼疤痕，“今天就让它出来！”
起子拔出的瞬间，一股灰白色的雾气从疤痕里涌出来，凝聚成晓梅的影子。
这次她的脸不再是红线缝合的，左眼的黑纽扣不见了，露出个空洞，里面流出的不是血，是清澈的泪，滴在老太太的铁针上，针瞬间锈成了粉末。
“妈，别缝了……”晓梅的声音很轻，像穿过时空的风，“活线缝的不是命，是债，你看这表盖里的字，早就被血浸透了……”老太太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蓝布衫下渗出无数针脚，像被人从里面缝住了一样。
她看着怀表盖内侧的“晓梅”二字，那些字突然渗出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上爬，在她脸上绣出朵牡丹，针脚和东月绣的一模一样。
“是我错了……”老太太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变成块绣着牡丹的白布，飘落在怀表上，“当年是我把东月她们的名字缝进‘缝眼术’的，我以为这样能让晓梅的活线更纯……”白布落在怀表上的瞬间，怀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指针正对着十二点。
李龙左眼的疤痕不再流脓，那枚黑纽扣掉在地上，碎成了粉末，里面裹着根红线，线头缠着片干枯的牡丹花瓣——是东月手环上最开始掉的那片。
东子的右眼眶突然一阵剧痛，红玛瑙眼罩裂开个缝，他看见地下三层的景象：无数块怀表挂在墙上，每块表盖里都嵌着只眼睛，其中一只正在眨动，眼珠是用珍珠做的，上面绣着圈红线——是东月的假眼！
“东月！”
东子猛地回头，东月的座位空着，地上的刺绣绷子上，牡丹的中心多了个洞，洞里伸出根红线，往地下延伸，线头沾着点珍珠粉末。
李龙的左眼突然看向墙角的通风口：“她在下面！
火线把她往绣坊的方向拖了！”
两人冲进通风口时，东子的红玛瑙眼罩彻底碎了。
他的右眼眶里没有黑暗，反而能看见无数根红线在地下蔓延，像血管一样，最终汇聚向一个方向——民国绣坊的地窖，那里有扇黑色的门，门扉上的眼睛全变成了珍珠做的，正齐刷刷地盯着他。
东月被吊在门楣上，手脚被红线缠着，她的珍珠假眼正慢慢融进眼里，和真眼长在一起，眼珠上的红线越来越亮，像要烧起来。
“哥，它要借我的眼当新的门栓……”东月的声音带着喘息，“活线认主，我是现在唯一会绣‘镇眼符’的人……”门突然开了道缝，里面伸出无数只手，全是戴着珍珠假眼的，指甲上都有月牙疤——是历代绣坊传人的手。
东子认出其中一只手，戴着个刺绣手环，上面绣着朵枯萎的牡丹，是七年前东月失踪时戴的那只。
“它要所有会绣‘镇眼符’的人当门栓！”
东子抓起地上的红线，这是东月刚才掉落的，上面还沾着她的血，“李龙！
帮我把线绕在门把手上！”
李龙的左眼此刻能清晰地看见门后的景象：无数块怀表在黑暗中悬浮，每块表的指针都停在十一点西十九分，表盖里嵌着的眼睛正在流泪，泪水汇成红线，缠向门后的一个人影——是晓梅，她正坐在缝纫机前，手里的活线越织越长，线头缠着东月的珍珠假眼。
“晓梅！
停手！”
李龙嘶吼着，用身体顶住正在关闭的门，“你妈己经认错了！
这不是续命，是让你永远当线奴！”
晓梅的影子动作顿了顿，缝纫机的“咔哒”声慢了下来。
东子趁机将沾着东月血的红线缠上门把手，红线遇门瞬间燃烧起来，发出“滋滋”的响声，门扉上的珍珠眼一个个爆裂开，流出的不是血，是怀表齿轮里的机油。
东月身上的红线突然松弛，她像片叶子似的掉下来，被东子接住。
她的珍珠假眼己经和真眼长在一起，眼珠上的红线慢慢褪去，变成个极淡的花纹，像朵小小的牡丹。
“它还会再来的。”
东月的声音很轻，她指着门后的黑暗，“活线一旦养成就断不了，除非找到绣坊第一代传人的‘本命线’。”
门彻底关上时，怀表的指针终于走到了十二点。
李龙的左眼疤痕变成了个浅浅的印记，像朵褪色的牡丹。
东子的右眼眶里，红玛瑙碎片的位置长出层薄薄的肉，摸起来像块新的皮肤，只是在阴雨天，还会隐隐发烫。
后来，东子在民国绣坊的地窖里找到了一卷发黄的丝线，线轴上刻着“本命”二字。
东月说这就是第一代传人的活线，摸起来是温的，像有心跳。
他们把线轴埋在了老钟表铺的地下三层，上面压着那块晓梅的怀表，表盖永远地合上了。
李龙还是会修表，只是再也不碰从拆迁楼挖出来的旧物。
他左眼的印记在午夜偶尔会发烫，这时他就会拿出东月绣的牡丹手帕捂住眼睛，说能听见晓梅在里面喊：“妈，线松了……”东子的右眼眶始终没装新的假眼。
东月给他绣了个新的眼罩，上面没绣眼睛，只绣了根红线，从左上角牵到右下角，像道缝合的伤口。
东月说这样“它就找不到缝眼的地方了”。
每年农历七月初七的午夜，老城区的钟表铺总会传来一阵模糊的“咔哒”声，不是来自钟表，是来自地下三层，像有人在用活线，慢慢缝补那道永远也合不上的门。
东子知道，那是晓梅在拆线，也是老太太在补针，更是那卷本命线在跳动——活线缝的债，总要有人一针一线地还。
而他和东月、李龙、林薇，就是握着线头的人，既不能让线断了，也不能让它把自己缠进去。
至于那扇门，或许永远也关不上了。
就像东子右眼眶里那块新长的皮肤，总在阴雨天发痒，提醒他有些伤口，注定要带着疤痕，在时间里慢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