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城巷扎纸匠的往生簿

第4章 旧怨新疑

顺城巷扎纸匠的往生簿 萍萍的萍儿 2025-11-13 01:21:34 古代言情
苏晚棠撑着伞,走进了雨后刚晴的顺城巷。

阳光穿过云层,在她跟前投下一块一块的光影,就跟她现在乱哄哄的心绪似的。

空气里有泥土的腥味,还有淡淡的纸灰味,这是“福兴纸扎铺”特有的味儿,也是她生活的依靠。

她抬头往巷子那头看,看那挂着“福兴木匠铺”牌子的铺子。

木匠铺的门半掩着,能看到里面暗暗的光线,还有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木料。

苏晚棠使劲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伞柄攥得紧紧的,这才抬脚迈了过去。

木匠铺里,锯木头的动静那叫一个刺耳,木屑的味儿在空气里到处都是。

张默正背朝着门口,一下接一下地锯着一块木板呢,汗水把他的衣服都给湿透了。

苏晚棠就站在门口那儿,一声不吭地瞅着他,就好像要把他的心思都看透似的。

“张默哥。”

苏晚棠轻轻喊了一声。

张默立马停了手里的活儿,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点纳闷儿的样儿。

“晚棠啊,你咋来这儿了呢?”

“想找你订一批木料呢。”

苏晚棠笑着说,努力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很平常。

“最近铺子里生意挺好的,得添点新的工具啥的。”

张默的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一小会儿,像是在琢磨她这话是真还是假。

“哦?

这样啊,那可真得恭喜你了。”

他说话的调调平平的,啥情绪都听不出来。

“哎,张默哥。”

苏晚棠像是很随意地说,“前几天王屠户他老娘没了,他到我这儿扎了个纸人,说是要办个体面的葬礼。

那纸人身上的花纹啊,我可是专门从旧书里找出来的,可费了老多功夫了。”

苏晚棠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睛没闲着,就盯着张默的脸瞅呢。

嘿,果不其然啊,等她把“纸人花纹”这几个词儿一说出来,张默的脸啊,就那么稍微变了变,就那么一下子,可还是被苏晚棠给瞅见了。

“纸人?”

张默的眉头就那么轻轻一皱,“我就捣鼓木头的,那些个纸扎的玩意儿,我是啥都不懂。”

他说话那口气啊,硬邦邦的,就好像特别不想在这个事儿上多啰嗦似的。

“是这样啊?”

苏晚棠就笑了笑,也没再接着往下问。

“我还寻思着张默哥对这些东西也挺明白呢,咋说呢,你娘可是‘巧手张’的儿媳妇啊。”

这话一说完,苏晚棠就明显觉着张默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眼睛里那敌意啊,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就那么明晃晃地露出来了。

“要是你来买木料的,我可欢迎了。”

张默冷冰冰地说,“可要是你来打听事儿的,那恐怕得让你白跑一趟了。”

说完这话,他就一转身,不再搭理苏晚棠了,接着锯他手里的木板去了。

苏晚棠心里明白,自己再在这儿待着也没啥用,就转身走了,离开了木匠铺。

到了黄昏的时候,林青竹就小心翼翼地溜进了“福兴纸扎铺”。

他今儿个特地把自己打扮成个木工学徒的样儿,混进了“福兴木匠铺”,就想给苏晚棠探点儿消息呢。

“咋样啊?

有啥发现没?”

苏晚棠着急忙慌地问。

林青竹从怀里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样,递给苏晚棠。

“我在木匠铺的杂物堆里翻到这个的。”

苏晚棠接过纸样,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这是一张画着花卉图案的纸样,虽说己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但还能瞧出原来的模样。

花瓣一层一层的,线条画得可顺溜了,最扎眼的呢,就是花瓣上那些好像随便点上去的墨色花纹。

“这……”苏晚棠的瞳孔一下子缩了缩,“这花纹,跟赵二娘纸人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啊!”

“看来啊,这个张默,肯定不简单。”

林青竹压低声音说,“他很可能掌握着啥特殊的扎纸手艺。”

就在这时候,顺城巷的巷口那儿,几个老头儿在夕阳底下唠嗑呢。

“你们听说没?

‘巧手张’的儿子回来喽。”

“嗨,回来又能咋的?

还不是个木匠。”

“听说他这些年一首在外边儿呢,被亲戚给领走了。”

“就是啊,当年那场大火,一下子就把他娘给烧死了,那孩子可太可怜喽。”

“也不晓得他现在过得咋样了,感觉整个人都变了好多呢!”

“听人说啊,他回来以后,还偷偷摸摸地跑到‘巧手张’的坟前去祭拜,也不知道嘴里嘟囔了些啥。”

“嘘!

小声点儿,当年那档子事儿,谁都不敢提呀!”

“还听说他发誓要‘偿债’呢……”小豆子就在旁边,老人们的这些话他听得明明白白的。

小豆子是个流浪儿,每天就在巷子里捡些别人剩下的饭菜来填饱肚子。

这孩子可机灵了,总能听到一些旁人听不到的事儿。

小豆子撒腿就往“福兴纸扎铺”跑,把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儿告诉了苏晚棠。

“偿债?”

苏晚棠心里猛地一震,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往生簿上写的“该还了”,顿时就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往上冒。

天慢慢黑下来了,顺城巷被黑暗笼罩着。

“砰砰砰!”

一阵很急促的敲门声,一下子就打破了“福兴纸扎铺”的安静。

苏晚棠把门打开,就看到王屠户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口。

“苏晚棠!

你扎的这是啥破烂纸人啊!

就因为你扎的这玩意儿,我家那老娘死了都不得安生!”

王屠户伸着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晚棠的鼻子,扯着嗓子就骂开了,“我今儿个来,就是要退单的,这事儿没商量!”

“王屠户,你这是咋回事儿啊?”

苏晚棠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地说,“这纸人可是照着你说的要求扎的呀,咋就不吉利了呢?”

“你可别跟我在这儿瞎啰嗦!

反正我就觉着你这纸人有毛病!”

王屠户特别蛮横,脖子一梗就说,“赶紧把钱退给我,要是不退,哼,我可就砸了你这铺子!”

苏晚棠使劲儿压了压心里头冒起来的火儿,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道:“王屠户,退钱也行,不过你得先让我瞅瞅那纸人吧,我得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啊。”

王屠户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下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苏晚棠的要求。

他把肩上背着的布包拿下来,打开布包,就把里面的纸人给露出来了。

苏晚棠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个纸人,只见纸人穿着月白色的寿衣,脑袋上戴着纸帽子,手里还拿着纸钱,乍一看,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当她的眼神扫到纸人的衣襟那儿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就咯噔了一下。

在纸人的衣襟下面,藏着一道特别细的红线,那红线啊,细得就跟头发丝似的,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而这条红线啊,就是往生簿里标记死者名单的方式呢!

苏晚棠把头抬起来,眼睛看向王屠户。

“这红线……”苏晚棠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她使劲儿压下心里头的害怕,慢慢问道:“王屠户啊,这红线,是你自个儿缝上去的不?”

王屠户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啊,说不定是扎纸的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呗。”

“是吗?”

苏晚棠冷冷地笑了一下。

当天晚上呢,苏晚棠就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把林青竹给支走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翻箱倒柜的,在她母亲的旧东西里头找着啥东西。

在那昏黄的烛光映照下,她的身子看起来特别单薄。

最后啊,她在一个压在箱子最底下的木匣子里,找到了一封没寄出去的信,信封上写着字呢。

烛光晃悠着,苏晚棠哆哆嗦嗦地把那封己经泛黄的信笺打开了。

信纸的边儿都己经磨坏了,字也有点模糊不清了,可是“巧手张”这三个字啊,就像拿烙铁烙上去似的,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大气儿都不敢出,特别小心地把信纸展开。

空气里飘着一股陈旧的墨香,就好像一下子把她带回到十年前那场大火里去了。

“苏氏贤妹,见字如面。

吾知自己大限快到了,恐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死都闭不上眼!

有人在背地里陷害我,还伪造证据,就想把我往死路上逼。

我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可我心里就认定了,清白的人总归是清白的。

要是我真有个三长两短,肯定会有后人接着我的想法,为我们张家把公道给讨回来!”

这信写到这儿就突然没了,落款的日子正好是火灾发生的前一天。

苏晚棠只感觉一股凉气一下子就冲到脑门儿了,她赶紧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信里“陷害后人讨回公道”这些词儿,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在她脑袋里不停地转啊转。

她就想到张默今天那不正常的样子,还有他眼睛里明晃晃的敌意,再联系到往生簿上那些死者和“巧手张”的关系……一个特别吓人的想法就在她心里冒出来了。

张默,他可不单单是为了给他妈妈报仇!

他说不定是错以为,当年陷害张家的真正坏人,是……自己的妈妈呢!

他觉着,自己这一家才是造成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

窗户外面,风呼呼地吹着,就跟鬼哭似的。

苏晚棠紧紧握着手里的信纸,手指头的关节都变白了。

她觉得一阵头晕,就好像整个世界都翻了个个儿似的。

突然,屋顶上传来一阵很轻的动静,瓦片摩擦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听着特别扎耳朵。

苏晚棠“唰”的一下把头抬起来,就着烛光一瞧,好家伙,屋顶的阴影晃晃悠悠的,就好像有啥玩意儿正在偷偷瞅她呢。

她这心啊,“扑通扑通”跳得跟敲鼓似的,从来没有过的害怕感觉一下子就把她给罩住了。

她心里明白得很呢,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看呢,那眼睛里啊,满满的都是仇恨,还带着要杀人的那种狠劲儿。

“谁呀?”

苏晚棠的声音哆哆嗦嗦的,不过呢,还带着那么一点儿坚决的意思。

“是我呀。”

屋顶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声音里还透着点戏谑的感觉,“苏姑娘,大晚上的还没睡呢,在瞅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