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木偶
《粉笔木偶》第五章：教案旁的低语
林砚在办公室整理英语备课笔记时，听见门口传来副校长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看见一个穿浅蓝衬衫的男生跟在后面，手里捏着本卷了角的《英语语法大全》——是上周刚报到的陈宇，比她们这批新人晚了整整七天。
“小林，陈宇以后教初一英语，你带带他。”
副校长把陈宇往林砚办公桌前推了推，语气里带着点熟稔的热络，“他专业扎实，就是对咱们学校的教学节奏不熟，你多费心。”
林砚刚点头应下，就听见陈宇笑了笑：“林老师多指教，我之前在我哥学校教过两年英语，不算纯新人。”
他说话时手指在语法书上敲了敲，指甲修剪得整齐，袖口露出块银表，看着比林砚这“正经科班出身”的还像回事。
接下来的一周，林砚几乎成了陈宇的“向导”。
带他去教务处领备课本时，撞见李老师——李老师上次被调去人事科的侄子，此刻正给陈宇递烟：“陈老师，我叔说你哥是城郊中学的王校长？
我爸之前跟他开过会。”
陈宇笑着摆手：“都是老熟人。”
林砚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周阳说的“关系网”，低头假装整理备课本。
但陈宇似乎没把这当回事，下午还主动来找她：“林老师，你们班用的听写本在哪买的？
我跑了两家文具店都没找到。”
林砚索性陪他去校门口的文具店。
路上陈宇说起自己的专业：“我大学学的地理，本来想教地理的，我哥说英语老师缺，硬让我转了方向。”
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不过教了两年也顺手了，就是咱们学校的教案要求严，比我之前待的地方细多了。”
林砚帮他挑了听写本，又把自己整理的“初一英语重点句型表”复印了一份。
陈宇接过时，突然说：“明天我请你吃早饭吧，校门口那家豆浆不错。”
一来二去熟了之后，陈宇话渐渐多了。
某天早读前，两人在办公室吃包子，陈宇看着林砚批改的作业，突然低声说：“其实我能来这儿，全靠我哥。”
林砚握着豆浆杯的手顿了顿。
“我哥以前是城郊中学校长，前几年学校出了点事，差点被撤。”
陈宇咬了口包子，声音压得更低，“那时候副校长还在教育局，带着人跑前跑后帮他压下来，我家把积蓄都拿出来打点，才算保住位置。
现在我哥缓过来了，总说要还人情。”
他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又说：“我本来想考编，我哥说先找个稳妥的地方代课，编制的事他跟副校长慢慢说。
每个月他还给我两千块，说别在这边受委屈。”
林砚这才明白——为什么学地理的能教英语，为什么副校长特意把他托付给自己，为什么李老师的侄子见了他要递烟。
她看着陈宇手里那本《英语语法大全》，封面上有行铅笔字：“王校长亲阅”，字迹和陈宇的很像，却更有力道。
帮陈宇适应教学节奏的日子里，林砚发现他其实不算“混子”。
虽然发音偶尔带点地理老师的“理科腔”，但备课笔记写得认真，甚至会主动问她：“你用的这个课件模板不错，能发我一份吗？”
林砚渐渐放下戒备，连他让帮忙买备课用的荧光笔、打印学生名单，都一口应下。
首到九月末的教研组会议。
教导主任念完月考成绩，突然说：“陈宇老师虽然刚来，但课堂反馈很好，下周的公开课让他上吧。”
林砚愣了——陈宇的成绩排在中游，比她还低两名。
可没人反对，连平时总挑刺的张老师都笑着说：“陈老师有经验，肯定行。”
散会后，陈宇在走廊叫住林砚：“公开课教案我写了两版，你帮我看看？”
他递过来的教案本上，夹着张纸条，是副校长的字迹：“重点突出阅读技巧，我己经跟教研员打过招呼。”
林砚指尖触到纸条，像触到块冰。
她抬头看见陈宇眼里的坦然——他显然早就知道，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那天晚上，林砚帮陈宇改公开课课件到十点。
办公室只剩她们两人，打印机嗡鸣着吐出教案，陈宇突然说：“我哥说，等我在这儿站稳了，就帮我弄编制。
他跟副校长提过，说可以先从班主任做起，攒点资历。”
林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英语课件，突然觉得那些字母变得陌生。
陈宇学地理，却在教英语；没编制，却己经在规划班主任的位置；而她这个正经英语专业出身、凭考试进来的，此刻正帮他修改用来“攒资历”的公开课教案。
打印机吐出最后一页纸，陈宇拿起教案笑了笑：“多亏你帮忙，林老师。”
他转身时，林砚看见他衬衫后颈沾着点粉笔灰——和她每天批改作业时蹭到的一模一样。
可她知道，不一样。
第二天早读，林砚路过初一（3）班，听见陈宇在领读单词。
声音清晰，节奏平稳，像个合格的英语老师。
她站在窗外看了会儿，看见他讲台抽屉里露出半截地理图册——那是他大学的专业课本，被翻得卷了边。
风从走廊吹过，掀起林砚手里的英语作业本。
她突然想起副校长那天说的“专业扎实”——原来在这里，“专业”可以是地理，教的却是英语；“扎实”可以和能力无关，只和抽屉外的关系有关。
而她这个被推去带“关系户”的人，就像在帮着给木偶递提线的工具。
递的时候以为是同事间的帮忙，递完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沾了线的痕迹。
她抬头望去，看见一个穿浅蓝衬衫的男生跟在后面，手里捏着本卷了角的《英语语法大全》——是上周刚报到的陈宇，比她们这批新人晚了整整七天。
“小林，陈宇以后教初一英语，你带带他。”
副校长把陈宇往林砚办公桌前推了推，语气里带着点熟稔的热络，“他专业扎实，就是对咱们学校的教学节奏不熟，你多费心。”
林砚刚点头应下，就听见陈宇笑了笑：“林老师多指教，我之前在我哥学校教过两年英语，不算纯新人。”
他说话时手指在语法书上敲了敲，指甲修剪得整齐，袖口露出块银表，看着比林砚这“正经科班出身”的还像回事。
接下来的一周，林砚几乎成了陈宇的“向导”。
带他去教务处领备课本时，撞见李老师——李老师上次被调去人事科的侄子，此刻正给陈宇递烟：“陈老师，我叔说你哥是城郊中学的王校长？
我爸之前跟他开过会。”
陈宇笑着摆手：“都是老熟人。”
林砚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周阳说的“关系网”，低头假装整理备课本。
但陈宇似乎没把这当回事，下午还主动来找她：“林老师，你们班用的听写本在哪买的？
我跑了两家文具店都没找到。”
林砚索性陪他去校门口的文具店。
路上陈宇说起自己的专业：“我大学学的地理，本来想教地理的，我哥说英语老师缺，硬让我转了方向。”
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不过教了两年也顺手了，就是咱们学校的教案要求严，比我之前待的地方细多了。”
林砚帮他挑了听写本，又把自己整理的“初一英语重点句型表”复印了一份。
陈宇接过时，突然说：“明天我请你吃早饭吧，校门口那家豆浆不错。”
一来二去熟了之后，陈宇话渐渐多了。
某天早读前，两人在办公室吃包子，陈宇看着林砚批改的作业，突然低声说：“其实我能来这儿，全靠我哥。”
林砚握着豆浆杯的手顿了顿。
“我哥以前是城郊中学校长，前几年学校出了点事，差点被撤。”
陈宇咬了口包子，声音压得更低，“那时候副校长还在教育局，带着人跑前跑后帮他压下来，我家把积蓄都拿出来打点，才算保住位置。
现在我哥缓过来了，总说要还人情。”
他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又说：“我本来想考编，我哥说先找个稳妥的地方代课，编制的事他跟副校长慢慢说。
每个月他还给我两千块，说别在这边受委屈。”
林砚这才明白——为什么学地理的能教英语，为什么副校长特意把他托付给自己，为什么李老师的侄子见了他要递烟。
她看着陈宇手里那本《英语语法大全》，封面上有行铅笔字：“王校长亲阅”，字迹和陈宇的很像，却更有力道。
帮陈宇适应教学节奏的日子里，林砚发现他其实不算“混子”。
虽然发音偶尔带点地理老师的“理科腔”，但备课笔记写得认真，甚至会主动问她：“你用的这个课件模板不错，能发我一份吗？”
林砚渐渐放下戒备，连他让帮忙买备课用的荧光笔、打印学生名单，都一口应下。
首到九月末的教研组会议。
教导主任念完月考成绩，突然说：“陈宇老师虽然刚来，但课堂反馈很好，下周的公开课让他上吧。”
林砚愣了——陈宇的成绩排在中游，比她还低两名。
可没人反对，连平时总挑刺的张老师都笑着说：“陈老师有经验，肯定行。”
散会后，陈宇在走廊叫住林砚：“公开课教案我写了两版，你帮我看看？”
他递过来的教案本上，夹着张纸条，是副校长的字迹：“重点突出阅读技巧，我己经跟教研员打过招呼。”
林砚指尖触到纸条，像触到块冰。
她抬头看见陈宇眼里的坦然——他显然早就知道，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那天晚上，林砚帮陈宇改公开课课件到十点。
办公室只剩她们两人，打印机嗡鸣着吐出教案，陈宇突然说：“我哥说，等我在这儿站稳了，就帮我弄编制。
他跟副校长提过，说可以先从班主任做起，攒点资历。”
林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英语课件，突然觉得那些字母变得陌生。
陈宇学地理，却在教英语；没编制，却己经在规划班主任的位置；而她这个正经英语专业出身、凭考试进来的，此刻正帮他修改用来“攒资历”的公开课教案。
打印机吐出最后一页纸，陈宇拿起教案笑了笑：“多亏你帮忙，林老师。”
他转身时，林砚看见他衬衫后颈沾着点粉笔灰——和她每天批改作业时蹭到的一模一样。
可她知道，不一样。
第二天早读，林砚路过初一（3）班，听见陈宇在领读单词。
声音清晰，节奏平稳，像个合格的英语老师。
她站在窗外看了会儿，看见他讲台抽屉里露出半截地理图册——那是他大学的专业课本，被翻得卷了边。
风从走廊吹过，掀起林砚手里的英语作业本。
她突然想起副校长那天说的“专业扎实”——原来在这里，“专业”可以是地理，教的却是英语；“扎实”可以和能力无关，只和抽屉外的关系有关。
而她这个被推去带“关系户”的人，就像在帮着给木偶递提线的工具。
递的时候以为是同事间的帮忙，递完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沾了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