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木偶
《粉笔木偶》第四章 晨光里的影子
凌晨五点五十的闹钟响时，林砚的手指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才碰到手机。
屏幕光刺得她眯起眼，备忘录里记着今天要做的事：早自习盯班、打印高三模拟卷、帮班主任整理学生档案、写公众号的“师德师风学习心得”、晚自习看班到十点，还要改完两个班的英语作业。
她盯着“改作业”三个字发了会儿呆，昨天留到最后的作文本还摊在书桌上，红笔停在第三本的评语处——“注意时态一致性”，后面还有西十八本没动。
六点十五分走进校门时，保安室的灯刚灭。
林砚摸出钥匙开办公室门，走廊里己经有了动静——是班主任刘老师提着保温杯过来，看见她就笑：“小林来得早！
正好，我班今天值日生请假，你早自习帮忙盯一下？
就看他们背单词，不用讲课。”
“可是我今天早自习有课……”林砚刚开口，就被刘老师拍了拍肩：“年轻人辛苦点没事！
我这腰椎间盘突出犯了，实在站不动。
再说你是高校长看重的人，多历练历练嘛。”
刘老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林砚捏着钥匙串站在原地。
她的早自习是七点到七点西十，要讲新语法点，教案还在包里没再顺一遍。
可“高校长看重的人”几个字像块软木头，堵得她没话说——自从那次公开课被校长夸了句“有想法”，所有人都觉得她该多“分担”。
七点十五分，林砚抱着英语书冲进刘老师的班级时，早读声稀稀拉拉。
她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刚要开口，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教研组长发来的：“小林，组里的打印机没墨了，你去总务处领两盒，顺便把上周的听课记录整理出来，下午要交。”
她盯着手机屏幕，讲台下的窃窃私语突然清晰起来。
有学生在偷偷传纸条，看见她抬头，赶紧把纸条塞进课本。
林砚深吸一口气，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过去完成时”，粉笔灰落在袖口，像层洗不掉的白霜。
第一节课下课，她刚要去总务处，就被隔壁班的王老师拦住：“帮我去文印室取下单子？
我这节课连着，走不开。”
王老师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你看你，现在又是写公众号又是盯班，以后肯定是要当领导的，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还要去领打印机墨……一起顺路嘛！”
王老师己经把取单凭证塞到她手里，“对了，我班那个调皮鬼，你晚自习有空帮我聊聊？
你说话有分量。”
林砚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突然想起周阳前几天跟她说的话：“没背景的新人要么被交流走，要么被当免费劳动力。
你算好的，他们还顾忌你那层‘被校长看重’的名头，没把最脏的活推给你。”
可她宁愿去扫厕所。
至少扫厕所不用带着没备好的课，在办公室和文印室之间狂奔。
中午十二点，林砚终于坐在办公桌前，啃着冷掉的包子改作业。
红笔刚划到第五本，手机又响了——是教务处：“小林，下午市局来检查，你去布置一下会议室，水果盘摆八个，茶水要烫的，席卡按这个名单排。”
她对着屏幕上的名单发愣，有几个名字很眼熟——是上次在张弛笔记本上看到的“关系户”。
手指在“席卡排序”那栏顿了顿，突然想起自己的教案还没写板书设计。
布置会议室时，她遇见了张弛。
他正指挥学生会干部挂横幅，看见林砚搬着水果盘进来，皱了皱眉：“这些事怎么让你做？”
“他们说我细心。”
林砚把苹果摆成圆形。
张弛没说话，等学生干部出去了，才低声说：“下次他们再推活，你就说要备课。
高校长最近在抓教学质量，没人敢顶风作案。”
林砚抬头看他，他己经转身去调投影仪了，夹克后颈沾着点灰尘，和他团委书记的身份很不相称。
下午的检查很顺利，领导们坐在林砚摆的席卡前谈笑风生，没人注意角落里那个端茶倒水的年轻老师，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送走领导时，高校长拍了拍她的肩：“小林做事很稳妥。”
这句夸奖像根羽毛，轻轻落在压了一整天的疲惫上。
林砚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堆着新的任务：帮李老师做家长会PPT、给王老师的公开课写评课稿、整理近三年的英语月考卷。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她刚改完最后一本作文。
学生们涌出门，走廊里满是说笑，没人注意办公室里还亮着的灯。
林砚把教案摊开，想顺一遍明天的课，眼皮却越来越沉，红笔在“一般过去时”和“现在完成时”之间晃了晃，突然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她趴在教案上，闻见纸页上淡淡的油墨味，像极了大学图书馆里的味道。
那时候她总说，以后要把每个语法点都讲成故事，让学生觉得英语像小说一样有趣。
可现在她连备完一节课的时间都没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今天降温，记得加衣服。”
林砚盯着屏幕，突然想回一句“我好累”，手指悬了半天，却只打了“知道啦，妈”。
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的钟楼传来，林砚锁办公室门时，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
月光淌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被线牵着的木偶——线的一头是“杂活”，一头是“期待”，中间是喘不过气的自己。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就像不知道那些推给她的活，到底是因为“被校长看重”，还是因为“没背景好欺负”。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踝，林砚裹紧外套往校门口走。
路灯把她的影子切成一段一段，像被切碎的时间——属于备课的时间，属于休息的时间，属于那个曾经想“用热爱浇灌教育”的自己的时间。
明天早上六点，闹钟还会准时响。
她还要去盯早自习，去打印试卷，去做那些永远做不完的杂活。
只是这一次，林砚摸了摸口袋里的红笔，突然很想在教案的空白处，写一句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话。
屏幕光刺得她眯起眼，备忘录里记着今天要做的事：早自习盯班、打印高三模拟卷、帮班主任整理学生档案、写公众号的“师德师风学习心得”、晚自习看班到十点，还要改完两个班的英语作业。
她盯着“改作业”三个字发了会儿呆，昨天留到最后的作文本还摊在书桌上，红笔停在第三本的评语处——“注意时态一致性”，后面还有西十八本没动。
六点十五分走进校门时，保安室的灯刚灭。
林砚摸出钥匙开办公室门，走廊里己经有了动静——是班主任刘老师提着保温杯过来，看见她就笑：“小林来得早！
正好，我班今天值日生请假，你早自习帮忙盯一下？
就看他们背单词，不用讲课。”
“可是我今天早自习有课……”林砚刚开口，就被刘老师拍了拍肩：“年轻人辛苦点没事！
我这腰椎间盘突出犯了，实在站不动。
再说你是高校长看重的人，多历练历练嘛。”
刘老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林砚捏着钥匙串站在原地。
她的早自习是七点到七点西十，要讲新语法点，教案还在包里没再顺一遍。
可“高校长看重的人”几个字像块软木头，堵得她没话说——自从那次公开课被校长夸了句“有想法”，所有人都觉得她该多“分担”。
七点十五分，林砚抱着英语书冲进刘老师的班级时，早读声稀稀拉拉。
她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刚要开口，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教研组长发来的：“小林，组里的打印机没墨了，你去总务处领两盒，顺便把上周的听课记录整理出来，下午要交。”
她盯着手机屏幕，讲台下的窃窃私语突然清晰起来。
有学生在偷偷传纸条，看见她抬头，赶紧把纸条塞进课本。
林砚深吸一口气，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过去完成时”，粉笔灰落在袖口，像层洗不掉的白霜。
第一节课下课，她刚要去总务处，就被隔壁班的王老师拦住：“帮我去文印室取下单子？
我这节课连着，走不开。”
王老师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你看你，现在又是写公众号又是盯班，以后肯定是要当领导的，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还要去领打印机墨……一起顺路嘛！”
王老师己经把取单凭证塞到她手里，“对了，我班那个调皮鬼，你晚自习有空帮我聊聊？
你说话有分量。”
林砚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突然想起周阳前几天跟她说的话：“没背景的新人要么被交流走，要么被当免费劳动力。
你算好的，他们还顾忌你那层‘被校长看重’的名头，没把最脏的活推给你。”
可她宁愿去扫厕所。
至少扫厕所不用带着没备好的课，在办公室和文印室之间狂奔。
中午十二点，林砚终于坐在办公桌前，啃着冷掉的包子改作业。
红笔刚划到第五本，手机又响了——是教务处：“小林，下午市局来检查，你去布置一下会议室，水果盘摆八个，茶水要烫的，席卡按这个名单排。”
她对着屏幕上的名单发愣，有几个名字很眼熟——是上次在张弛笔记本上看到的“关系户”。
手指在“席卡排序”那栏顿了顿，突然想起自己的教案还没写板书设计。
布置会议室时，她遇见了张弛。
他正指挥学生会干部挂横幅，看见林砚搬着水果盘进来，皱了皱眉：“这些事怎么让你做？”
“他们说我细心。”
林砚把苹果摆成圆形。
张弛没说话，等学生干部出去了，才低声说：“下次他们再推活，你就说要备课。
高校长最近在抓教学质量，没人敢顶风作案。”
林砚抬头看他，他己经转身去调投影仪了，夹克后颈沾着点灰尘，和他团委书记的身份很不相称。
下午的检查很顺利，领导们坐在林砚摆的席卡前谈笑风生，没人注意角落里那个端茶倒水的年轻老师，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送走领导时，高校长拍了拍她的肩：“小林做事很稳妥。”
这句夸奖像根羽毛，轻轻落在压了一整天的疲惫上。
林砚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堆着新的任务：帮李老师做家长会PPT、给王老师的公开课写评课稿、整理近三年的英语月考卷。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她刚改完最后一本作文。
学生们涌出门，走廊里满是说笑，没人注意办公室里还亮着的灯。
林砚把教案摊开，想顺一遍明天的课，眼皮却越来越沉，红笔在“一般过去时”和“现在完成时”之间晃了晃，突然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她趴在教案上，闻见纸页上淡淡的油墨味，像极了大学图书馆里的味道。
那时候她总说，以后要把每个语法点都讲成故事，让学生觉得英语像小说一样有趣。
可现在她连备完一节课的时间都没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今天降温，记得加衣服。”
林砚盯着屏幕，突然想回一句“我好累”，手指悬了半天，却只打了“知道啦，妈”。
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的钟楼传来，林砚锁办公室门时，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
月光淌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被线牵着的木偶——线的一头是“杂活”，一头是“期待”，中间是喘不过气的自己。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就像不知道那些推给她的活，到底是因为“被校长看重”，还是因为“没背景好欺负”。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踝，林砚裹紧外套往校门口走。
路灯把她的影子切成一段一段，像被切碎的时间——属于备课的时间，属于休息的时间，属于那个曾经想“用热爱浇灌教育”的自己的时间。
明天早上六点，闹钟还会准时响。
她还要去盯早自习，去打印试卷，去做那些永远做不完的杂活。
只是这一次，林砚摸了摸口袋里的红笔，突然很想在教案的空白处，写一句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