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之木槿花

第5章 死地余烬

双生之木槿花 往日憾 2025-11-13 04:42:56 玄幻言情
剧痛。

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砸碎,每一寸肌肉都被撕裂,然后在无形的火焰中反复灼烧。

意识如同沉在滚烫的岩浆底部,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被更猛烈的痛苦狠狠按回去。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嗡鸣,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脑髓中疯狂搅动。

苏晓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这间冰冷的石室的。

记忆的碎片混乱不堪:刺目欲目的毁灭红光,师傅那如同魔神般高举权杖的身影,狂热人群扭曲的呐喊,还有…下巴碎裂的灰袍女人嗬嗬的漏气声…最后,是沉重的撞击和彻底吞噬一切的黑暗。

冰冷、坚硬、光滑的石地紧贴着她的脸颊,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渗入骨髓,稍稍缓解了那种灵魂都在燃烧的恐怖灼痛。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依旧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绝对的,死寂的黑暗。

但这一次,黑暗不再仅仅是恐惧的象征。

它包裹着她破碎的身体,像一层冰冷的保护壳,暂时隔绝了那令人发疯的红光和狂热的嘶喊。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一阵电流般的剧痛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身体像是散了架,又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捶打过。

后背、肩膀被鞭子抽过的地方火辣辣地肿胀着,脚踝被铁链磨破的伤口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带来钻心的刺痛。

而最可怕的,是头颅深处那种持续不断的、如同被钝器反复凿击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波新的眩晕和恶心——那是精神冲击留下的后遗症。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只被车轮碾过、濒死的虫子。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甜香。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漫上来。

她还活着,但比死又能好多少?

下一次“时辰到了”,等待她的,恐怕就是真正的“赤月焚身”…就在这时,石室厚重的木门外,传来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

不是灰袍人那种猫一般的轻盈,而是带着一种刻意的沉重和拖沓,仿佛在掩饰着什么。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苏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如石雕,连剧痛都暂时被巨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是谁?

是来查看她死活的?

还是…首接来行刑的?

没有开锁声。

只有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门板的窸窣声。

接着,门下方那个狭窄的送饭口挡板,被从外面轻轻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线,从缝隙中透了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细细的光痕。

同时,一个粗糙的陶碗被无声地推了进来。

碗里盛着半碗浑浊发灰、漂浮着几片可疑菜叶的稀粥,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馊味。

送饭?

苏晓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

在这种地方,食物是恩赐还是毒药?

她死死盯着那碗被推进来的稀粥,像盯着一条盘踞的毒蛇。

送饭口挡板并没有立刻关上。

一只枯瘦、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极其迅速地伸了进来,没有去碰那碗粥,而是在送饭口内侧冰冷光滑的石壁上,极其快速地划动了几下!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随即,那只手迅速缩回。

挡板“咔哒”一声被重新关上。

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同样的拖沓沉重,迅速远去。

石室重新陷入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苏晓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破胸膛。

不是灰袍人!

那只手…绝不是灰袍人那种苍白、如同石雕般的手!

是谁?

刚才那划动…是什么意思?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食物的疑虑和对剧痛的恐惧。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送饭口的位置爬去。

冰冷的石地摩擦着身上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她却浑然不顾。

终于,她的手颤抖着摸到了送饭口内侧冰冷的石壁。

指尖急切地在刚才那只手划动的地方摸索。

粗糙的石壁上,果然有几道新鲜的、极其细微的刻痕!

不是用指甲,更像是用某种极其细小的硬物匆匆刻下的!

刻痕很浅,在黑暗中几乎无法凭触觉分辨形状。

苏晓的心沉了一下。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那些刻痕的走向,一遍又一遍地描摹、感受。

是字!

是三个极其潦草、几乎连在一起的刻痕!

她屏住呼吸,指尖在冰冷粗糙的石面上艰难地移动、辨认。

第一个刻痕:一个歪斜的圆圈,中间似乎有个点?

不,像是…“日”?

还是…“月”?

第二个刻痕:一道弯曲的弧线,像半个圈…第三个刻痕:一个简单的交叉,像是“十”字…日…月…十?

什么意思?

苏晓的脑子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剧痛和眩晕中艰难转动。

日月…赤月!

那个邪教崇拜的“赤月”?

十字…刑罚?

标记?

还是…一个激灵如同电流瞬间窜过她的脊背!

她猛地收回手指,仿佛那石壁烫手!

是“赤月祭”?!

那个灰袍女人在血池边狂热呼喊的“赤月焚身之刑”?

那个师傅宣判的死刑?!

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这是在警告她!

警告她下一次“时辰”就是她的死期!

是那个神秘的送饭人,冒着巨大的风险传递的死亡通告!

“赤月祭”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苏晓的脑海里。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蜷缩在送饭口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死亡从未如此迫近,如此具象——被那毁灭性的红光烧成灰烬!

石室中那股诡异的甜香似乎更加浓郁了,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带来一阵阵莫名的烦躁和更深沉的绝望。

饥饿感如同苏醒的野兽,在恐惧的间隙猛烈地撕咬着她的胃。

那碗被推进来的稀粥,散发着淡淡的馊味,此刻却像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吃?

还是不吃?

吃,可能是毒药,是灰袍人另一种更隐秘的“规矩”,让她无声无息地死在黑暗里。

不吃,她虚弱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多久,更别提应对即将到来的“赤月祭”… 而且,那个神秘的送饭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这碗粥,究竟是善意还是陷阱?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饥饿的煎熬和死亡的阴影。

苏晓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碗粥的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那股食物的气味却顽固地钻进她的鼻腔。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疑虑。

她不能现在就倒下!

她必须保留一丝力气!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端起了那个粗糙的陶碗。

碗壁冰冷,稀粥的温度早己散尽。

她凑近碗口,那股馊味更加明显了,但在这绝境中,竟也带上了一丝“食物”的气息。

就在她的嘴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粥液时,指尖无意间在碗沿内侧摸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黏腻湿润的异样感。

不是粥的粘稠,更像是…某种油脂?

带着一丝极其淡薄、几乎被馊味完全掩盖的…杏仁般的苦味?

杏仁苦味?!

苏晓的脑子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现代残留的医学知识瞬间被激活!

氰化物!

某些剧毒氰化物在微量时,会散发出类似苦杏仁的气味!

虽然极其微弱,但在她高度紧绷的感官下,却如同惊雷!

这碗粥里有毒!

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啪嗒!”

粗糙的陶碗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浑浊的粥液溅了一地,那股馊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杏仁苦气瞬间弥漫开来。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衣!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她就亲手把毒药送进了嘴里!

是谁?

是灰袍人?

还是那个神秘的送饭人?

如果送饭人真是示警者,为何又要送来毒粥?

是警告她即将被处决,还是…这本身就是处决的一部分?

让她在恐惧中选择自我了断?

混乱、恐惧、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这个地牢,比她想象的更加险恶!

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次呼吸都可能致命!

就在她心神剧震、几乎无法思考之际,耳朵里那持续不断的尖锐嗡鸣声中,似乎夹杂进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的声音。

不是来自门外,也不是来自隔壁…而是来自头顶!

那声音极其微弱,像是隔着厚厚的土层和岩石,被严重地阻隔和削弱。

但在苏晓高度集中、摒弃了其他感官干扰的专注聆听下,却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一些断续的片段。

不再是鞭打声,不再是狂热的吟诵,也不是囚徒的惨叫。

而是…人声!

正常的、带着某种急促和焦虑的说话声!

不止一个人!

“……必须尽快……查清…………信号……就在这片区域…………地下……结构复杂…………夫人……震怒……限期……”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仿佛来自遥远的地面,又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但其中几个关键词,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苏晓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查清”?

“信号”?

“地下”?

“夫人震怒”?!

是外面有人在寻找什么?

在搜寻这片区域的地下?

夫人…是那个在锦绣坊发号施令、将她送入这地狱的“夫人”?

她震怒了?

是因为锦绣坊的暴动?

还是…因为周婆子重伤?

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更大的变故?

这个发现像一道微弱的光,瞬间刺破了笼罩心头的绝望阴霾!

外面并非铁板一块!

有人在行动!

在追查!

虽然目标不明,但至少证明,这座活死人墓并非与世隔绝!

它暴露了!

它引起了外界的注意!

巨大的激动和希望瞬间涌上心头!

苏晓忘记了身体的剧痛,忘记了那碗打翻的毒粥,忘记了“赤月祭”的死亡通告,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头顶那片冰冷的岩石穹顶之上!

她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光滑的石壁上,调动起全部残余的精力,试图捕捉更多来自地面的信息!

声音变得更加模糊了,似乎说话的人正在移动。

但就在声音即将彻底消失的瞬间,一个更加清晰、带着明显地方口音和焦躁的男声,穿透了层层阻隔,异常清晰地钻进了苏晓的耳中:“……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东西找出来!

夫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那批失踪的‘货’,一个都不能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失踪的‘货’?!

苏晓的心猛地一沉!

那“东西”指的是什么?

是指她苏晚娘吗?

“货”…难道是像她、像春杏这样被买卖、被囚禁的女子?

锦绣坊的暴动,竟然引出了更大的秘密?

连那个高高在上的“夫人”都震怒至此,甚至不惜“掘地三尺”?!

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飞舞。

家庙地牢、赤月邪教、神秘的送饭人、地面的搜查、夫人的震怒、失踪的“货”…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庞大而黑暗的链条?

头顶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极度痛苦和缺氧下产生的幻觉。

但苏晓知道,不是!

那清晰的、带着地方口音的男声,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希望的火苗被重新点燃,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外面有人在找!

这座地牢并非坚不可摧!

她必须活下去!

必须撑到被发现的那一天!

或者…找到机会,自己逃出去!

活下去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她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石壁。

身体的剧痛和精神冲击的后遗症依旧折磨着她,但一种新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她需要武器!

需要防身的东西!

那块藏起来的金属碎片太小了,她需要更趁手的!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凭感觉)扫过冰冷的石室。

空无一物。

只有墙角那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和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木桶。

等等!

干草堆!

她猛地想起!

在血池边,她曾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砸碎了灰袍人的下巴!

那块石头…在她被精神冲击轰飞时,似乎脱手落入了血池?

不!

记忆的碎片闪回——在她扑向池边抓取碎石时,混乱中,好像不止抓到了一块!

她记得当时手掌被尖锐的边缘划破,似乎抓握到了不止一个硬物!

苏晓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不顾身体的疼痛,几乎是扑到了墙角那堆干草旁。

双手疯狂地在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干草中翻找、摸索!

指尖急切地划过每一根草茎,探入草堆深处!

没有!

除了扎手的草梗和冰冷的尘土,什么都没有!

难道另一块石头掉在回来的路上了?

或者被灰袍人清理掉了?

巨大的失望如同冷水浇下。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指尖在拨开最底层几根潮湿黏腻的草梗时,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边缘异常锐利的物体!

比之前那块更大,更沉重!

她急切地将它从草根和泥土中抠了出来!

入手沉重,边缘参差不齐,带着天然的锋利棱角,足足有她半个手掌大小!

冰冷的石质触感紧贴掌心,那粗糙而坚硬的棱角带来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质感!

是血池边的那种灰白色硬石!

她真的带回来了一块!

而且更大,更趁手!

苏晓紧紧攥着这块冰冷的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粗糙的棱角硌着掌心的伤口,带来清晰的痛感,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这不是武器,这是她在这座地狱里挣扎求生的獠牙!

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息着,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身体依旧虚弱剧痛,精神依旧疲惫不堪,但手中这块冰冷的石头,和头顶传来的那线希望,让她眼中重新燃起了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就在这时——吱…嘎…一声极其轻微、极其缓慢、仿佛生锈门轴在极度小心转动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石室那扇沉重的木门方向传来!

不是钥匙开锁!

是有人在极其小心地、试图无声地拨动门栓?!

苏晓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心脏骤然停跳!

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石块,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所有的感官瞬间提升到极致,死死“盯”向门口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