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大业：我的隋末帝王路
第5章 严寒
火塘里的火，烧得小心翼翼。
几根干柴吝啬地释放着热量，橘黄色的光晕在石壁上跳动，像几只不安的鬼影。
温暖是有的，但很薄，一层薄薄的暖意贴在皮肤上，骨头缝里依旧沁着寒气。
那点暖意更像是一种提醒，提醒着外面世界的冰有多厚，风有多硬。
李铮靠着冰冷的石壁坐着。
左臂的伤口在火烤下，痒和疼搅在一起，像有蚂蚁在里面爬。
他解开布条看了看，伤口边缘翻着白肉，渗出浑浊的黄水。
没有药。
他用雪水洗了洗，重新扎紧。
布条是脏的，他知道，洗不干净的血和汗渍叠在一起，像一块抹布。
但他只有这个。
伤口会烂掉吗？
也许会。
烂掉一条胳膊，在这世道，也不算稀奇。
他想起了村口冻僵的尸体，被野狗啃食的脸。
烂掉一条胳膊，总比烂掉一张脸要好。
火塘的另一边，王铁柱抱着他那根粗木棍。
棍子上的血污结了冰，又化了，变成暗红的、黏稠的浆糊，沾在他粗大的手指上。
他低着头，看着火光映在自己粗糙的手掌上。
那双手刚刚砸碎过一个脑袋，像砸碎一个熟透的南瓜。
红的，白的。
他现在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很安静，只是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
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有那声闷响，像砸在他自己心口上。
咚。
一下。
又一下。
他抬起手，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只有柴火烟味和汗馊味。
血的味道呢？
好像被风雪刮走了。
赵狗儿离火最近，几乎要把自己塞进那点可怜的火苗里。
他瘦小的身体裹着单薄的破衣，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冷的，是吓的。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新得的铁柴刀，冰冷的铁硌着他的手心。
他脑子里全是刚才石缝外那张刀疤脸狰狞的样子，还有那支擦着铮哥飞过去的短矛。
他觉得自己裤裆里好像又湿了一点，冰凉地贴着大腿。
他不敢动，怕人闻到。
他盯着火焰，火焰跳动一下，他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他想起了爹娘，也是在一个冬天没的，饿的。
他想，要是自己也死在这里，骨头埋在这石头缝里，跟这些老鼠骨头混在一起，会不会有人知道？
他打了个寒颤，把自己缩得更紧。
李小妹躺在离火稍远一点干燥些的地方，身下垫着些枯草。
她闭着眼，呼吸急促而灼热，小脸烧得通红，像抹了劣质的胭脂。
那点糙米糊糊喂下去，她只咽了几口，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或者说，昏过去了。
李铮隔一会儿就用手背碰碰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没有药。
只有雪水。
他用破布蘸着雪水，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脖子、手心。
水是冰的，擦上去，小妹会不舒服地扭动一下，发出小猫似的微弱呻吟。
那点凉意转瞬即逝，皮肤很快又烧起来。
李铮擦着，看着妹妹烧得干裂起皮的嘴唇。
他想起了那个被刀疤脸掼在地上的婴儿。
猫叫一样短促的哭声。
然后就没声了。
他擦得更用力了些，好像要把那灼热擦掉，把死神擦掉。
布是脏的，他知道。
也许会把脏东西擦进妹妹的身体里。
但他只有这个。
石缝里很安静。
只有火苗舔舐木柴的噼啪声，小妹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外面风雪永无止境的呜咽。
呜咽声从巨石堵住的缝隙里钻进来，丝丝缕缕，像冤魂的叹息。
这声音钻得人骨头缝发冷。
食物快没了。
那点糙米，省着吃，也只够再煮两顿稀得像水的糊糊。
那条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烤腿，李铮没敢让大家吃。
肉色发暗，闻着有股淡淡的、说不清的怪味。
也许是腐肉，也许是病畜。
吃了，可能会死得更快。
它像一块黑色的石头，沉默地躺在角落里，提醒着他们外面世界的污秽。
“得出去。”
李铮的声音在寂静的石缝里响起，干涩，像砂纸磨过石头。
王铁柱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赵狗儿猛地一哆嗦，手里的柴刀差点掉进火里。
“找吃的。
找药。”
李铮的目光扫过小妹烧红的脸，又落在自己包扎的手臂上，“再待下去，都得死。”
赵狗儿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铮…铮哥，外面…流寇…他们可能走了。”
李铮说，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也可能没走，在哪个雪窝子里等着。
谁知道呢。”
王铁柱闷闷地开口：“俺去。”
他握紧了木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俺力气大。”
李铮摇摇头：“一起。
分开死得更快。”
他拿起那把环首刀，刀锋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柱子哥，你力气大，开路，护着小妹。
狗儿，”他看向缩成一团的少年，“你眼尖，鼻子灵，找吃的，找能当药草的。
我殿后。”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些：“看见流寇，别出声，绕开。
绕不开，就杀。
杀不过，就跑。
跑不掉，就死。”
他的话像冰坨子，砸在石壁上，又弹回来，带着回声。
死。
这个字，在这狭窄的石缝里，显得那么平常，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赵狗儿哭了。
眼泪无声地淌下来，流进他干裂的嘴角，咸的。
他不敢哭出声，只是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
他不想死。
他想活。
活得像个人样。
可这世道，人样是什么样？
他也不知道。
王铁柱没哭。
他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了木棍。
棍子上的血污黏糊糊的。
李铮不再说话。
他低下头，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一下一下，用力地打磨着环首刀的豁口。
石片刮擦着铁，发出刺耳的、单调的“嚓…嚓…嚓…”声。
这声音盖过了风雪的呜咽，盖过了小妹的呼吸，也盖过了赵狗儿无声的抽泣。
一下，又一下。
火星子偶尔溅出来，落在冰冷的石地上，瞬间熄灭。
磨刀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首到刀锋上那点卷刃的地方被磨平，露出一点新的、更细窄的寒芒。
李铮用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刀锋。
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
他满意了。
他把刀插回腰间自制的简陋皮鞘里。
“天快亮了。”
他看着巨石缝隙外透进来的、依旧灰暗的天光，声音平静无波，“收拾东西。
把火灭了。”
火塘里的火被小心地踩灭，只留下一点暗红的余烬，苟延残喘地散发着最后的热量。
石缝里瞬间陷入更深的寒冷和昏暗。
王铁柱背起依旧昏沉的小妹，用能找到的破布尽量把她裹紧。
赵狗儿把那点可怜的糙米和盐巴揣进怀里，铁柴刀别在腰后，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削尖的硬木棍当探路的拐杖。
李铮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角落里的黑肉腿，还有那把豁口的老柴刀。
他没动它们。
它们属于这个石头坟墓。
三个人合力，一点点挪开堵门的巨石。
冰冷的、夹杂着雪粒子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像无数根钢针扎在脸上。
外面依旧是灰蒙蒙一片，风雪小了些，但寒意更甚，吸一口气，肺管子都像结了冰。
他们钻出石缝，重新踏入那片埋葬着无数尸骨和秘密的雪林。
脚印很快就被新的风雪覆盖，像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那块被挪开的巨石，像一个沉默的墓碑，立在那个小小的石缝口。
雪下埋着骨头。
人的，兽的。
新的脚印踩上去，嘎吱作响，不知道下面垫着的是哪一根。
李铮走在最后，环首刀的刀柄抵着他的腰，冰冷而坚硬。
他看着前面王铁柱宽厚的背影，看着赵狗儿瑟缩着东张西望的脑袋，看着小妹垂下的、烧得通红的小手。
活下去。
他对自己说。
像牲口一样活下去。
雪还在下。
无边无际的白，像一张巨大的裹尸布，覆盖着这片沉默而饥饿的土地。
几根干柴吝啬地释放着热量，橘黄色的光晕在石壁上跳动，像几只不安的鬼影。
温暖是有的，但很薄，一层薄薄的暖意贴在皮肤上，骨头缝里依旧沁着寒气。
那点暖意更像是一种提醒，提醒着外面世界的冰有多厚，风有多硬。
李铮靠着冰冷的石壁坐着。
左臂的伤口在火烤下，痒和疼搅在一起，像有蚂蚁在里面爬。
他解开布条看了看，伤口边缘翻着白肉，渗出浑浊的黄水。
没有药。
他用雪水洗了洗，重新扎紧。
布条是脏的，他知道，洗不干净的血和汗渍叠在一起，像一块抹布。
但他只有这个。
伤口会烂掉吗？
也许会。
烂掉一条胳膊，在这世道，也不算稀奇。
他想起了村口冻僵的尸体，被野狗啃食的脸。
烂掉一条胳膊，总比烂掉一张脸要好。
火塘的另一边，王铁柱抱着他那根粗木棍。
棍子上的血污结了冰，又化了，变成暗红的、黏稠的浆糊，沾在他粗大的手指上。
他低着头，看着火光映在自己粗糙的手掌上。
那双手刚刚砸碎过一个脑袋，像砸碎一个熟透的南瓜。
红的，白的。
他现在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很安静，只是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
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有那声闷响，像砸在他自己心口上。
咚。
一下。
又一下。
他抬起手，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只有柴火烟味和汗馊味。
血的味道呢？
好像被风雪刮走了。
赵狗儿离火最近，几乎要把自己塞进那点可怜的火苗里。
他瘦小的身体裹着单薄的破衣，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冷的，是吓的。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新得的铁柴刀，冰冷的铁硌着他的手心。
他脑子里全是刚才石缝外那张刀疤脸狰狞的样子，还有那支擦着铮哥飞过去的短矛。
他觉得自己裤裆里好像又湿了一点，冰凉地贴着大腿。
他不敢动，怕人闻到。
他盯着火焰，火焰跳动一下，他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他想起了爹娘，也是在一个冬天没的，饿的。
他想，要是自己也死在这里，骨头埋在这石头缝里，跟这些老鼠骨头混在一起，会不会有人知道？
他打了个寒颤，把自己缩得更紧。
李小妹躺在离火稍远一点干燥些的地方，身下垫着些枯草。
她闭着眼，呼吸急促而灼热，小脸烧得通红，像抹了劣质的胭脂。
那点糙米糊糊喂下去，她只咽了几口，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或者说，昏过去了。
李铮隔一会儿就用手背碰碰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没有药。
只有雪水。
他用破布蘸着雪水，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脖子、手心。
水是冰的，擦上去，小妹会不舒服地扭动一下，发出小猫似的微弱呻吟。
那点凉意转瞬即逝，皮肤很快又烧起来。
李铮擦着，看着妹妹烧得干裂起皮的嘴唇。
他想起了那个被刀疤脸掼在地上的婴儿。
猫叫一样短促的哭声。
然后就没声了。
他擦得更用力了些，好像要把那灼热擦掉，把死神擦掉。
布是脏的，他知道。
也许会把脏东西擦进妹妹的身体里。
但他只有这个。
石缝里很安静。
只有火苗舔舐木柴的噼啪声，小妹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外面风雪永无止境的呜咽。
呜咽声从巨石堵住的缝隙里钻进来，丝丝缕缕，像冤魂的叹息。
这声音钻得人骨头缝发冷。
食物快没了。
那点糙米，省着吃，也只够再煮两顿稀得像水的糊糊。
那条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烤腿，李铮没敢让大家吃。
肉色发暗，闻着有股淡淡的、说不清的怪味。
也许是腐肉，也许是病畜。
吃了，可能会死得更快。
它像一块黑色的石头，沉默地躺在角落里，提醒着他们外面世界的污秽。
“得出去。”
李铮的声音在寂静的石缝里响起，干涩，像砂纸磨过石头。
王铁柱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赵狗儿猛地一哆嗦，手里的柴刀差点掉进火里。
“找吃的。
找药。”
李铮的目光扫过小妹烧红的脸，又落在自己包扎的手臂上，“再待下去，都得死。”
赵狗儿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铮…铮哥，外面…流寇…他们可能走了。”
李铮说，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也可能没走，在哪个雪窝子里等着。
谁知道呢。”
王铁柱闷闷地开口：“俺去。”
他握紧了木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俺力气大。”
李铮摇摇头：“一起。
分开死得更快。”
他拿起那把环首刀，刀锋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柱子哥，你力气大，开路，护着小妹。
狗儿，”他看向缩成一团的少年，“你眼尖，鼻子灵，找吃的，找能当药草的。
我殿后。”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些：“看见流寇，别出声，绕开。
绕不开，就杀。
杀不过，就跑。
跑不掉，就死。”
他的话像冰坨子，砸在石壁上，又弹回来，带着回声。
死。
这个字，在这狭窄的石缝里，显得那么平常，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赵狗儿哭了。
眼泪无声地淌下来，流进他干裂的嘴角，咸的。
他不敢哭出声，只是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
他不想死。
他想活。
活得像个人样。
可这世道，人样是什么样？
他也不知道。
王铁柱没哭。
他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了木棍。
棍子上的血污黏糊糊的。
李铮不再说话。
他低下头，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一下一下，用力地打磨着环首刀的豁口。
石片刮擦着铁，发出刺耳的、单调的“嚓…嚓…嚓…”声。
这声音盖过了风雪的呜咽，盖过了小妹的呼吸，也盖过了赵狗儿无声的抽泣。
一下，又一下。
火星子偶尔溅出来，落在冰冷的石地上，瞬间熄灭。
磨刀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首到刀锋上那点卷刃的地方被磨平，露出一点新的、更细窄的寒芒。
李铮用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刀锋。
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
他满意了。
他把刀插回腰间自制的简陋皮鞘里。
“天快亮了。”
他看着巨石缝隙外透进来的、依旧灰暗的天光，声音平静无波，“收拾东西。
把火灭了。”
火塘里的火被小心地踩灭，只留下一点暗红的余烬，苟延残喘地散发着最后的热量。
石缝里瞬间陷入更深的寒冷和昏暗。
王铁柱背起依旧昏沉的小妹，用能找到的破布尽量把她裹紧。
赵狗儿把那点可怜的糙米和盐巴揣进怀里，铁柴刀别在腰后，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削尖的硬木棍当探路的拐杖。
李铮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角落里的黑肉腿，还有那把豁口的老柴刀。
他没动它们。
它们属于这个石头坟墓。
三个人合力，一点点挪开堵门的巨石。
冰冷的、夹杂着雪粒子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像无数根钢针扎在脸上。
外面依旧是灰蒙蒙一片，风雪小了些，但寒意更甚，吸一口气，肺管子都像结了冰。
他们钻出石缝，重新踏入那片埋葬着无数尸骨和秘密的雪林。
脚印很快就被新的风雪覆盖，像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那块被挪开的巨石，像一个沉默的墓碑，立在那个小小的石缝口。
雪下埋着骨头。
人的，兽的。
新的脚印踩上去，嘎吱作响，不知道下面垫着的是哪一根。
李铮走在最后，环首刀的刀柄抵着他的腰，冰冷而坚硬。
他看着前面王铁柱宽厚的背影，看着赵狗儿瑟缩着东张西望的脑袋，看着小妹垂下的、烧得通红的小手。
活下去。
他对自己说。
像牲口一样活下去。
雪还在下。
无边无际的白，像一张巨大的裹尸布，覆盖着这片沉默而饥饿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