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次循环

第二章温顺的毒牙

第51次循环 废小琳 2025-11-13 07:13:23 现代言情
傅承渊的“失忆”妻子苏晚,成了一个完美的演员。

她将恐惧和恨意深埋骨髓,披上温顺、依赖、甚至带着一丝懵懂天真的外衣。

她像一个刚被组装好的精致人偶,对傅承渊的世界充满“新奇”和“不安”。

她会“不小心”打翻水杯,会对着衣帽间里琳琅满目的华服露出“无措”的神情,会在傅承渊靠近时,下意识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瑟缩和依赖。

傅承渊对她的“表演”似乎全盘接受,至少表面如此。

他扮演着一个耐心、包容、掌控一切的丈夫。

他会亲自挑选她的衣物,陪她在巨大的、如同迷宫般的宅邸里“熟悉环境”,甚至在她“无意”流露出对窗外花园的向往时,第二天清晨,她的床头就多了一本精美的《世界花园图鉴》。

这看似无微不至的呵护,在苏晚眼中,却是无处不在的监视和更高明的囚禁。

每一个转角可能都有隐藏的摄像头,每一个女佣低垂的眼帘下都可能藏着汇报的眼睛。

空气里都弥漫着傅承渊无声的宣告:你无处可逃。

苏晚的耐心,比傅承渊想象的更加坚韧。

她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编织着她的网。

而她的网丝,就是那本《基础护理学》。

她开始“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医学的兴趣。

在傅承渊处理文件的间隙,她会捧着那本厚厚的护理书,蜷缩在书房角落的沙发上,眉头微蹙,指尖划过书页,偶尔发出轻微的、困惑的叹息。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跃,营造出一种脆弱又专注的假象。

起初,傅承渊只是偶尔瞥她一眼,眼神深邃难辨。

首到有一天,他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揉着额角时,苏晚“恰巧”抬起头,目光与他疲惫的视线对上。

她眼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承渊……你看起来很累?

书上说,长期疲劳对身体很不好……”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停留在书中关于“压力诱发心血管风险”的段落。

傅承渊的动作顿住了。

他隔着宽大的书桌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她连同那本书一起看穿。

书房里只剩下古董座钟规律而沉重的“滴答”声,每一秒都敲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

她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懵懂,手心却在书页的遮挡下渗出冷汗。

“是吗?”

傅承渊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放下手,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姿态看似放松,目光却依旧锁着她。

“晚晚对医学感兴趣了?”

“嗯……”苏晚低下头,手指绞着书页的一角,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羞赧,“我只是……只是看到书上写的那些症状,有点担心你。

你总是工作到很晚……”她抬起头,鼓起勇气般,眼中带着纯粹的、不掺杂质的“恳求”,“我……我可以学一些简单的护理吗?

就……只是想能照顾你一点点……”她的表演天衣无缝。

将一个失忆后惶恐不安、渴望抓住一点依靠和存在感的妻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点“关心”,是她递出的、包裹着蜜糖的毒药。

傅承渊沉默了更久。

他的视线从苏晚脸上移到她手中的书,又移回她的眼睛。

那目光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性的力量,在衡量她话语里的真伪,在评估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背后是否藏着别样的心思。

苏晚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

“好。”

就在苏晚以为计划即将夭折时,傅承渊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甚至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难得你有这份心。

我会让陈医生安排。”

成了!

巨大的狂喜和冰冷的算计在苏晚胸腔里交织翻涌,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惊喜和感激的、无比甜美的笑容:“真的吗?

谢谢你,承渊!”

那笑容纯粹得耀眼,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傅承渊看着她灿烂的笑靥,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恍惚?

他很快收敛了那丝异样,点了点头:“嗯。

明天开始吧。”

陈医生,傅家的家庭医生,傅承渊的心腹之一。

一个西十岁左右、眼神锐利、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出现在苏晚面前时,带着职业性的礼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苏晚在他面前,将“失忆妻子努力想为丈夫做点什么”的角色扮演到了极致。

她表现得异常认真,甚至有些笨拙,对每一个护理步骤都反复询问确认,眼神专注而纯粹。

陈医生的话很少,指导也简洁精准。

但苏晚能感觉到,他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时刻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是傅承渊的另一双眼睛。

苏晚毫不在意。

她需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这个可以名正言顺靠近傅承渊身体的机会。

她像一个最勤奋的学生,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那些看似基础的护理知识,并在脑海中疯狂地与自己前49次轮回中偷学、观察、甚至亲身“体验”到的关于傅承渊遗传病的碎片信息进行比对、印证、整合。

机会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苏晚被一阵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声惊醒。

声音是从主卧相连的书房里传来的。

她瞬间清醒,心脏在黑暗中狂跳。

是病发!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如同幽灵般靠近书房虚掩的门缝。

透过那道缝隙,她看到了让她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

傅承渊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复古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宽大的皮椅里,一只手死死攥着扶手,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发白。

另一只手则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指节深陷进皮肉里。

他低着头,额发被冷汗濡湿,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细微的痉挛都伴随着喉咙深处溢出的、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痛苦呻吟。

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优雅矜贵的傅氏掌权人。

此刻的他,像一头被无形锁链捆缚、正在承受酷刑的困兽,脆弱得不堪一击。

复仇的快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苏晚的心脏。

就是现在!

观察他!

记住每一个细节!

苏晚屏住呼吸,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刀,精准地捕捉着傅承渊病发的每一个特征:诱因?

高强度工作?

压力?

还是其他?

疼痛部位?

头部(太阳穴按压)?

肢体有无异常(颤抖)?

持续时间?

从她醒来到现在,大约过去三分钟,似乎还在加剧。

伴随症状?

冷汗、面色苍白、肌肉痉挛、压抑的呻吟、意识是否清醒?

应激反应?

对光线(只开台灯)、声音(极其安静)是否敏感?

就在这时,傅承渊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气息。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门缝,精准地钉在苏晚身上!

那双平日里深邃如海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充斥着狂乱、痛苦和一种近乎兽性的警惕与……恐惧?

他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重伤猛兽。

“谁?!”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苏晚的心跳骤然停止!

被发现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脸上的所有冷静和算计瞬间褪去,被一种纯粹的、被吓到的惊恐和茫然取代。

她猛地推开门,踉跄着冲了进去,声音带着哭腔和真切的颤抖:“承渊!

承渊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

她扑到书桌前,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像是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吓坏了。

“我……我听到声音……你哪里痛?

要不要叫陈医生?

药……药在哪里?”

她语无伦次,慌乱地想去碰他,又害怕地缩回手,完美演绎了一个被丈夫突发状况吓懵的、六神无主的失忆妻子。

傅承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剥开审视。

剧烈的痛苦让他的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凝聚,杀意与一种更深的困惑在他眼底疯狂交织。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赌,赌他此刻的痛苦和意识混乱,赌他记忆的磨损,赌自己无懈可击的“失忆”伪装。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傅承渊眼中的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被一种更深沉、更混沌的痛苦和疲惫取代。

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下来,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他价值不菲的丝质睡袍上。

他看着苏晚那张写满惊惧和担忧的脸,眼神里充满了苏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极其沙哑的低语:“没事……老毛病……”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浓重的疲惫,“抽屉里……蓝色药瓶……两片……”苏晚立刻像得到指令般,慌乱又努力地拉开书桌抽屉。

果然,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深蓝色玻璃药瓶静静躺在里面。

她颤抖着手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又手忙脚乱地去倒水。

傅承渊看着她笨拙却无比“专注”的动作,看着她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指尖,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掉下来的泪水……他紧抿着唇,眼神晦暗不明。

苏晚小心翼翼地把水和药递到他唇边。

傅承渊就着她的手,吞下药片。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苦涩的药味在口腔弥漫开。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抵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

苏晚站在他身边,手中还握着水杯,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和真切的担忧(扮演的)。

她低垂着眼,看着傅承渊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的指尖,看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惨白的脸色。

内心却是一片冰封的战场。

刚才捕捉到的病发信息如同精准的数据流,在她脑海中飞速整理归档:诱因:高强度工作/精神压力(可能性高)。

疼痛核心:头部(太阳穴、前额区域),伴随全身性神经性痉挛。

初期意识清醒,痛感强烈时伴随攻击性/警惕性升高。

对光线敏感(仅开台灯)。

应急药物:无标签蓝色药瓶,白色药片(需取样分析)。

发作时间:本次约5分钟(服药后观察)。

“还……还疼吗?”

她带着哭腔小声问,声音里是恰到好处的依赖和无助。

傅承渊没有立刻回答。

药效似乎在缓慢起效,他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他睁开眼,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苏晚脸上,那眼神空茫得像是穿透了她,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苏晚无法理解的沉重和疲惫,低低地说了一句:“习惯了。”

这三个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苏晚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习惯了?

习惯这种非人的痛苦?

还是习惯了她此刻扮演的、虚假的关心?

她压下心头那丝诡异的波动,脸上依旧是全然的担忧和依赖。

她轻轻拿起一块干净的手帕,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擦去他额角的冷汗。

傅承的身体在她触碰的瞬间僵硬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他的目光依旧有些涣散,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晚的动作轻柔,眼神却冷静得可怕。

她借着擦拭的动作,指尖极其隐秘地掠过他汗湿的鬓角——几根因为冷汗而脱落的头发,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指尖。

样本到手。

她收回手,将沾着汗水和发丝的手帕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握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第一步,成功了。

傅承渊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仿佛陷入了短暂的昏睡。

昏黄的灯光下,他褪去了所有锋芒和掌控,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脆弱和疲惫。

苏晚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看着眼前这个既是仇人、又是“丈夫”、此刻更像一个重伤病人的男人,冰冷的复仇火焰在心底燃烧,却莫名地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这寒意,来自于他刚才那句“习惯了”,也来自于他此刻毫无防备的、脆弱的睡颜。

毒药己经送出,蜜糖的伪装下,是更致命的陷阱。

可为什么,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她的心,却没有预想中复仇的快意,反而像是坠入了更深、更冷的黑暗?

书房里,只有古董座钟永恒的“滴答”声,冰冷地丈量着时间,也丈量着这场以爱为名、以恨为刃的残酷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