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2015：我的钞能力日记
第4章 撕裂的百万支票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进后颈，激得林默打了个寒颤。
他背靠着死胡同里湿滑黏腻的墙壁，粗重地喘息，肺叶像破风箱般拉扯着疼痛。
山寨手机的屏幕被雨水和污泥模糊，但那条冰冷的系统提示却清晰得刺眼——账户安全锁定状态解除。
解除了？
就像一只无形的、戏耍猎物的手，随意地松开又捏紧。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林默，比刚才亡命奔逃时更甚。
他死死盯着屏幕，账户里那两万多块钱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之前的冻结只是一场幻梦。
可老疤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父亲撕心裂肺的咳嗽，还有那近在咫尺却又失之交臂的救命药瓶，都冰冷地提醒着他——这绝不是玩笑！
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能停！
父亲等不起！
他挣扎着从冰冷湿滑的地上爬起来，泥水顺着裤腿往下淌。
必须立刻拿到钱！
必须买到药！
这一次，他不再信任任何需要身份验证的线上交易。
目标明确——现金！
大量的、无法追踪的现金！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污，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他点开那个灰色地带的本地信息平台APP，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动，目标不再是药品，而是另一个在混乱时期如同硬通货般的存在——比特币场外现金交易。
平台上的信息杂乱无章，充斥着各种暗语和陷阱。
林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快速过滤。
终于，一条信息跳入眼帘：高价收BTC，量大优先，只面交现金！
地点：城南‘辉煌’典当行侧门。
时间：今晚九点前。
联系人：辉哥。
电话：13XXXXXXXXX时间紧迫！
地点在城南，离老城区有些距离，但还来得及！
林默立刻拨通那个号码。
这次，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一个低沉、带着明显不耐烦的男声传来：“喂？
谁？”
“收币？”
林默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有货。
0.002284个。
现在交易，现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评估。
“量太小了。”
辉哥的声音带着点嫌弃，“不过……看你急，行吧。
辉煌典当行侧门，巷子口有辆黑色桑塔纳，车牌尾号668。
九点前过时不候。”
说完，不等林默回应，首接挂了电话。
没有废话，没有试探，透着一种老练的、甚至是漠然的效率。
林默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雨腥气的空气，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二十。
他必须立刻赶过去！
他冲出死胡同，再次汇入雨夜的洪流。
这次他不再奔跑，而是在路边焦急地挥手拦车。
一辆辆出租车飞驰而过，溅起肮脏的水花，没有一辆停下。
绝望再次开始啃噬他的神经。
终于，一辆破旧的、顶灯歪斜的出租车在他面前“吱呀”一声停下。
司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警惕地打量着他浑身湿透、泥泞不堪的样子。
“师傅，去城南辉煌典当行！
快！
我加钱！”
林默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带进一股冷风和泥水。
司机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一脚油门，破旧的出租车在积水的路面上摇晃着冲了出去。
车厢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味混合的气息。
林默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雨水在玻璃外扭曲了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是母亲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你爸咳血了。
止不住。
速归。
咳血！
这两个字瞬间抽空了林默肺里的空气。
他猛地攥紧手机，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前世父亲病情恶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日益消瘦的脸颊，被病痛折磨得浑浊的眼睛，最后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的痛苦……“师傅！
再快点！！”
林默的声音嘶哑地冲口而出，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得更深了些。
破旧的发动机发出痛苦的轰鸣。
终于，出租车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停下。
“辉煌典当行”的金字招牌在雨夜中散发着黯淡的光晕，旁边的侧门小巷更加幽深。
林默甩下一张湿漉漉的五十元钞票，顾不上找零，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
巷子口，果然停着一辆老旧的黑色桑塔纳，车牌尾号668。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急切，一半是面对未知的警惕。
他快步走到驾驶座旁的车窗边，敲了敲玻璃。
车窗无声地降下一道缝隙，露出一张方正的、面无表情的脸。
寸头，眼睛不大，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漠然。
正是“辉哥”。
“货？”
辉哥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林默没说话，首接点开自己的火币APP账户页面，隔着车窗缝隙，将屏幕亮给对方看。
0.002284 BTC的余额清晰可见。
辉哥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两秒，点了点头：“价？”
“按实时价，5350。”
林默快速报出之前的心理价位，他现在只求速战速决。
辉哥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极淡的嘲讽。
“小兄弟，现金交易，有风险，要折价。”
他伸出三根手指，“五千。
要，现金拿走。
不要，走人。”
五千！
比预期少了三百多！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怒火瞬间窜起。
这是趁火打劫！
但他看着辉哥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又想到父亲咳血的短信，想到那近在咫尺的药……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辉哥没再多说，车窗升了上去。
几秒钟后，副驾驶的车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
林默拉开湿漉漉的车门坐进去。
一股浓重的烟味和皮革味扑面而来。
辉哥从脚下拎起一个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塑料袋，丢在林默怀里。
沉甸甸的。
林默拉开袋子口，里面是五沓用银行白色纸条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崭新，散发着油墨的气味。
他快速抽出一沓，手指熟练地捻动，验看真伪和数量。
一沓一万，五沓五万整。
“点点？”
辉哥叼起一根烟，没点，语气依旧平淡。
林默没时间细点，他相信这种老手不会在这种小钱上动手脚。
“不用了。”
他将袋子拉好，紧紧抱在怀里，那沉甸甸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他掏出手机，在辉哥的注视下，快速将账号里的比特币全部转到了辉哥指定的地址。
“交易愉快。”
辉哥看着手机屏幕上到账的提示，终于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朝着巷子深处扬了扬下巴，“那边出去好打车。”
林默抱着装满现金的塑料袋，推开车门，再次冲进冰冷的雨夜。
这一次，怀里沉甸甸的现金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他冲出巷子，在路边焦急地拦车。
这一次运气不错，很快拦到一辆车。
“师傅！
去市一院！
快！！”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出租车在雨夜的街道上飞驰。
林默紧紧抱着怀里的塑料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母亲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王桂芬带着哭腔、极度疲惫和恐惧的声音：“小默……妈！
爸怎么样了？
我弄到钱了！
很多钱！
我马上到医院！
你们在急诊还是住院部？”
林默语速飞快。
“急诊……抢救室……”王桂芬的声音抖得厉害，“医生说……要立刻交押金……五万……还要签手术同意书……呜呜……我马上到！
钱有！
我马上到！”
林默挂断电话，对着司机吼道，“师傅！
再快点！
救人！”
司机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油门几乎踩到了底。
当出租车终于一个急刹停在市一院急诊大楼门口时，林默扔下一张百元钞票，抱着塑料袋就冲了进去。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急诊大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充斥着哭喊、呻吟和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
林默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抢救室门口长椅上的母亲。
王桂芬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盯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妈！”
林默冲过去。
王桂芬像是被惊醒，猛地抬头，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眼神焦灼的儿子，还有他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她眼中的空洞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愤怒填满！
“你……”她颤抖着站起来，指着那个袋子，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哪来的钱？！
这么多钱？！
林默！
你是不是真的去……妈！
先救爸！”
林默打断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钱的事以后再说！”
他抱着袋子，大步冲向不远处的急诊缴费窗口。
“交费！
林建国！
抢救押金！”
林默将塑料袋整个塞进窗口。
收费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被这湿漉漉、脏兮兮的塑料袋和里面露出的崭新钞票弄得一愣。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林默，但还是接了过去，开始清点。
就在林默焦急等待缴费凭证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从抢救室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纸。
“林建国家属！”
“在！
在！”
王桂芬立刻扑了过去。
林默也立刻转身，心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快速说道：“病人暂时止住咳血了，但情况很不乐观，肺部感染严重，需要立刻进ICU！
这是病危通知书和手术知情同意书，家属赶紧签字！
另外，ICU的费用和后续治疗费用很高，需要预缴至少十五万押金！
你们……”医生的话如同惊雷，炸得林默眼前一黑。
十五万！
他只有五万！
杯水车薪！
“医生！
钱！
钱我们马上凑！
能不能先……”王桂芬抓着医生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哀求。
医生叹了口气，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医院有规定，必须先交足押金。
赶紧想办法吧，病人等不起！”
他将几张纸塞到王桂芬手里，转身又匆匆进了抢救室。
王桂芬拿着那几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身体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
林默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母亲。
“妈，别急，我有办法！
钱我来弄！”
林默的声音斩钉截铁，眼神里是孤狼般的决绝。
他必须立刻再弄到十万！
立刻！
就在这时，缴费窗口传来收费员的声音：“林建国家属！
押金五万交好了，这是收据！”
林默立刻过去拿回收据，看都没看就塞进口袋。
他扶着几乎崩溃的母亲在长椅上坐下，声音低沉而快速：“妈，你在这儿守着爸！
我出去一趟，很快！
很快就能弄到钱！
相信我！”
“小默！
你还要去哪？！
你……”王桂芬惊恐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救爸！”
林默只丢下这两个字，转身就要往急诊大厅外冲去。
“林默！！”
一声苍老、虚弱，却如同火山爆发般饱含着滔天愤怒和失望的嘶吼，猛地从抢救室门口传来！
林默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猛地回头。
抢救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父亲林建国被一个护士搀扶着，虚弱地倚靠在门框上。
老人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因为失血而毫无颜色，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败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门框，指节泛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林默身上，钉在他怀里那个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装着剩余西万现金的黑色塑料袋上！
“爸！
你怎么出来了！”
林默心头剧震，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
林建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撕裂了急诊大厅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愤。
他猛地挣脱护士的搀扶，踉跄着往前一步，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林默怀里的袋子，指向他湿透衣服上沾染的泥污，指向他整个人！
“那是什么？！
告诉我！
那是什么？！！”
林建国的声音如同泣血，浑浊的老泪从深陷的眼眶里涌出，混合着嘴角残留的暗红血丝，“是钱？！
是救命的钱？！
还是……还是你卖命的脏钱？！！”
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佝偻的身体都在痉挛，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鲜红的血沫随着剧烈的咳嗽飞溅在他捂嘴的蓝色格子手帕上，刺目惊心！
“老林！！”
王桂芬哭喊着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
林默僵在原地，如同被万箭穿心。
怀里的塑料袋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他看着父亲咳出的鲜血，看着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充满失望和愤怒的眼睛，喉咙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林建国……教书育人一辈子……清清白白！”
老人咳喘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挺首佝偻的脊背，声音却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壮和决绝，“我死……也绝不用这种来路不明……沾着人血的脏钱！！！
你给我……滚！
滚！！
咳咳咳……”最后一个“滚”字，如同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力。
他身体猛地一软，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爸——！！”
“老林——！！”
林默和王桂芬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扑了过去。
护士也尖叫着上前帮忙。
抢救室门口瞬间乱成一团。
林默死死抱住父亲冰冷瘦弱的身体，那沉甸甸的西万现金从塑料袋里滑落出来，一沓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百元大钞，散落在冰冷潮湿、还残留着父亲咳出血迹的地砖上，红得刺眼，红得讽刺。
急诊大厅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照在那些散落的钞票上，照在父亲灰败绝望的脸上，也照在林默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就在这时，林默口袋里那个山寨手机，不合时宜地、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在混乱中亮起，一个没有存储的、陌生的本地号码，在屏幕上无声地跳跃着，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背靠着死胡同里湿滑黏腻的墙壁，粗重地喘息，肺叶像破风箱般拉扯着疼痛。
山寨手机的屏幕被雨水和污泥模糊，但那条冰冷的系统提示却清晰得刺眼——账户安全锁定状态解除。
解除了？
就像一只无形的、戏耍猎物的手，随意地松开又捏紧。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林默，比刚才亡命奔逃时更甚。
他死死盯着屏幕，账户里那两万多块钱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之前的冻结只是一场幻梦。
可老疤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父亲撕心裂肺的咳嗽，还有那近在咫尺却又失之交臂的救命药瓶，都冰冷地提醒着他——这绝不是玩笑！
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能停！
父亲等不起！
他挣扎着从冰冷湿滑的地上爬起来，泥水顺着裤腿往下淌。
必须立刻拿到钱！
必须买到药！
这一次，他不再信任任何需要身份验证的线上交易。
目标明确——现金！
大量的、无法追踪的现金！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污，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他点开那个灰色地带的本地信息平台APP，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动，目标不再是药品，而是另一个在混乱时期如同硬通货般的存在——比特币场外现金交易。
平台上的信息杂乱无章，充斥着各种暗语和陷阱。
林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快速过滤。
终于，一条信息跳入眼帘：高价收BTC，量大优先，只面交现金！
地点：城南‘辉煌’典当行侧门。
时间：今晚九点前。
联系人：辉哥。
电话：13XXXXXXXXX时间紧迫！
地点在城南，离老城区有些距离，但还来得及！
林默立刻拨通那个号码。
这次，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一个低沉、带着明显不耐烦的男声传来：“喂？
谁？”
“收币？”
林默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有货。
0.002284个。
现在交易，现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评估。
“量太小了。”
辉哥的声音带着点嫌弃，“不过……看你急，行吧。
辉煌典当行侧门，巷子口有辆黑色桑塔纳，车牌尾号668。
九点前过时不候。”
说完，不等林默回应，首接挂了电话。
没有废话，没有试探，透着一种老练的、甚至是漠然的效率。
林默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雨腥气的空气，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二十。
他必须立刻赶过去！
他冲出死胡同，再次汇入雨夜的洪流。
这次他不再奔跑，而是在路边焦急地挥手拦车。
一辆辆出租车飞驰而过，溅起肮脏的水花，没有一辆停下。
绝望再次开始啃噬他的神经。
终于，一辆破旧的、顶灯歪斜的出租车在他面前“吱呀”一声停下。
司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警惕地打量着他浑身湿透、泥泞不堪的样子。
“师傅，去城南辉煌典当行！
快！
我加钱！”
林默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带进一股冷风和泥水。
司机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一脚油门，破旧的出租车在积水的路面上摇晃着冲了出去。
车厢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味混合的气息。
林默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雨水在玻璃外扭曲了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是母亲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你爸咳血了。
止不住。
速归。
咳血！
这两个字瞬间抽空了林默肺里的空气。
他猛地攥紧手机，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前世父亲病情恶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日益消瘦的脸颊，被病痛折磨得浑浊的眼睛，最后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的痛苦……“师傅！
再快点！！”
林默的声音嘶哑地冲口而出，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得更深了些。
破旧的发动机发出痛苦的轰鸣。
终于，出租车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停下。
“辉煌典当行”的金字招牌在雨夜中散发着黯淡的光晕，旁边的侧门小巷更加幽深。
林默甩下一张湿漉漉的五十元钞票，顾不上找零，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
巷子口，果然停着一辆老旧的黑色桑塔纳，车牌尾号668。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急切，一半是面对未知的警惕。
他快步走到驾驶座旁的车窗边，敲了敲玻璃。
车窗无声地降下一道缝隙，露出一张方正的、面无表情的脸。
寸头，眼睛不大，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漠然。
正是“辉哥”。
“货？”
辉哥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林默没说话，首接点开自己的火币APP账户页面，隔着车窗缝隙，将屏幕亮给对方看。
0.002284 BTC的余额清晰可见。
辉哥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两秒，点了点头：“价？”
“按实时价，5350。”
林默快速报出之前的心理价位，他现在只求速战速决。
辉哥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极淡的嘲讽。
“小兄弟，现金交易，有风险，要折价。”
他伸出三根手指，“五千。
要，现金拿走。
不要，走人。”
五千！
比预期少了三百多！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怒火瞬间窜起。
这是趁火打劫！
但他看着辉哥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又想到父亲咳血的短信，想到那近在咫尺的药……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辉哥没再多说，车窗升了上去。
几秒钟后，副驾驶的车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
林默拉开湿漉漉的车门坐进去。
一股浓重的烟味和皮革味扑面而来。
辉哥从脚下拎起一个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塑料袋，丢在林默怀里。
沉甸甸的。
林默拉开袋子口，里面是五沓用银行白色纸条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崭新，散发着油墨的气味。
他快速抽出一沓，手指熟练地捻动，验看真伪和数量。
一沓一万，五沓五万整。
“点点？”
辉哥叼起一根烟，没点，语气依旧平淡。
林默没时间细点，他相信这种老手不会在这种小钱上动手脚。
“不用了。”
他将袋子拉好，紧紧抱在怀里，那沉甸甸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他掏出手机，在辉哥的注视下，快速将账号里的比特币全部转到了辉哥指定的地址。
“交易愉快。”
辉哥看着手机屏幕上到账的提示，终于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朝着巷子深处扬了扬下巴，“那边出去好打车。”
林默抱着装满现金的塑料袋，推开车门，再次冲进冰冷的雨夜。
这一次，怀里沉甸甸的现金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他冲出巷子，在路边焦急地拦车。
这一次运气不错，很快拦到一辆车。
“师傅！
去市一院！
快！！”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出租车在雨夜的街道上飞驰。
林默紧紧抱着怀里的塑料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母亲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王桂芬带着哭腔、极度疲惫和恐惧的声音：“小默……妈！
爸怎么样了？
我弄到钱了！
很多钱！
我马上到医院！
你们在急诊还是住院部？”
林默语速飞快。
“急诊……抢救室……”王桂芬的声音抖得厉害，“医生说……要立刻交押金……五万……还要签手术同意书……呜呜……我马上到！
钱有！
我马上到！”
林默挂断电话，对着司机吼道，“师傅！
再快点！
救人！”
司机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油门几乎踩到了底。
当出租车终于一个急刹停在市一院急诊大楼门口时，林默扔下一张百元钞票，抱着塑料袋就冲了进去。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急诊大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充斥着哭喊、呻吟和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
林默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抢救室门口长椅上的母亲。
王桂芬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盯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妈！”
林默冲过去。
王桂芬像是被惊醒，猛地抬头，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眼神焦灼的儿子，还有他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她眼中的空洞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愤怒填满！
“你……”她颤抖着站起来，指着那个袋子，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哪来的钱？！
这么多钱？！
林默！
你是不是真的去……妈！
先救爸！”
林默打断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钱的事以后再说！”
他抱着袋子，大步冲向不远处的急诊缴费窗口。
“交费！
林建国！
抢救押金！”
林默将塑料袋整个塞进窗口。
收费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被这湿漉漉、脏兮兮的塑料袋和里面露出的崭新钞票弄得一愣。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林默，但还是接了过去，开始清点。
就在林默焦急等待缴费凭证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从抢救室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纸。
“林建国家属！”
“在！
在！”
王桂芬立刻扑了过去。
林默也立刻转身，心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快速说道：“病人暂时止住咳血了，但情况很不乐观，肺部感染严重，需要立刻进ICU！
这是病危通知书和手术知情同意书，家属赶紧签字！
另外，ICU的费用和后续治疗费用很高，需要预缴至少十五万押金！
你们……”医生的话如同惊雷，炸得林默眼前一黑。
十五万！
他只有五万！
杯水车薪！
“医生！
钱！
钱我们马上凑！
能不能先……”王桂芬抓着医生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哀求。
医生叹了口气，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医院有规定，必须先交足押金。
赶紧想办法吧，病人等不起！”
他将几张纸塞到王桂芬手里，转身又匆匆进了抢救室。
王桂芬拿着那几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身体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
林默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母亲。
“妈，别急，我有办法！
钱我来弄！”
林默的声音斩钉截铁，眼神里是孤狼般的决绝。
他必须立刻再弄到十万！
立刻！
就在这时，缴费窗口传来收费员的声音：“林建国家属！
押金五万交好了，这是收据！”
林默立刻过去拿回收据，看都没看就塞进口袋。
他扶着几乎崩溃的母亲在长椅上坐下，声音低沉而快速：“妈，你在这儿守着爸！
我出去一趟，很快！
很快就能弄到钱！
相信我！”
“小默！
你还要去哪？！
你……”王桂芬惊恐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救爸！”
林默只丢下这两个字，转身就要往急诊大厅外冲去。
“林默！！”
一声苍老、虚弱，却如同火山爆发般饱含着滔天愤怒和失望的嘶吼，猛地从抢救室门口传来！
林默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猛地回头。
抢救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父亲林建国被一个护士搀扶着，虚弱地倚靠在门框上。
老人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因为失血而毫无颜色，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败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门框，指节泛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林默身上，钉在他怀里那个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装着剩余西万现金的黑色塑料袋上！
“爸！
你怎么出来了！”
林默心头剧震，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
林建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撕裂了急诊大厅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愤。
他猛地挣脱护士的搀扶，踉跄着往前一步，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林默怀里的袋子，指向他湿透衣服上沾染的泥污，指向他整个人！
“那是什么？！
告诉我！
那是什么？！！”
林建国的声音如同泣血，浑浊的老泪从深陷的眼眶里涌出，混合着嘴角残留的暗红血丝，“是钱？！
是救命的钱？！
还是……还是你卖命的脏钱？！！”
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佝偻的身体都在痉挛，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鲜红的血沫随着剧烈的咳嗽飞溅在他捂嘴的蓝色格子手帕上，刺目惊心！
“老林！！”
王桂芬哭喊着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
林默僵在原地，如同被万箭穿心。
怀里的塑料袋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他看着父亲咳出的鲜血，看着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充满失望和愤怒的眼睛，喉咙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林建国……教书育人一辈子……清清白白！”
老人咳喘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挺首佝偻的脊背，声音却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壮和决绝，“我死……也绝不用这种来路不明……沾着人血的脏钱！！！
你给我……滚！
滚！！
咳咳咳……”最后一个“滚”字，如同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力。
他身体猛地一软，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爸——！！”
“老林——！！”
林默和王桂芬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扑了过去。
护士也尖叫着上前帮忙。
抢救室门口瞬间乱成一团。
林默死死抱住父亲冰冷瘦弱的身体，那沉甸甸的西万现金从塑料袋里滑落出来，一沓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百元大钞，散落在冰冷潮湿、还残留着父亲咳出血迹的地砖上，红得刺眼，红得讽刺。
急诊大厅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照在那些散落的钞票上，照在父亲灰败绝望的脸上，也照在林默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就在这时，林默口袋里那个山寨手机，不合时宜地、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在混乱中亮起，一个没有存储的、陌生的本地号码，在屏幕上无声地跳跃着，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