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劫
第5章 御前机锋
珍珠粉风波虽暂告平息，但揽月轩的气氛却愈发凝重。
静姝深知，慧贵妃一击不成，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那个暗中移动珍珠粉的人，更是如同藏在阴影里的毒蛇，不知何时会暴起发难。
她将揽月轩内侍奉的宫人又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
除了云苓，便只有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小桂子和一个负责杂役、传递消息的小太监福安。
两人皆是内务府分派来的，底细不明。
静姝不敢轻信，只能暗中观察，言行愈发谨慎。
就在这山雨欲来的压抑中，皇帝身边的近侍高无庸突然到来，宣召林静姝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
静姝心中惊疑不定。
后宫妃嫔等闲不得入御书房，那是皇帝处理政务、召见臣工之地。
皇帝为何突然召她去那里？
是因为珍珠粉之事，还是……与姐姐有关？
她不敢怠慢，换上得体的宫装，略施薄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恭敬而不失沉静，随着高无庸穿过重重宫阙。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稳厚重，与后宫脂粉香气截然不同。
皇帝萧景琰并未坐在御案之后，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一株苍劲的古松。
他身姿挺拔，仅一个背影，便透着无形的威压。
“臣妾叩见皇上。”
静姝依礼参拜，屏气凝神。
萧景琰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起来吧。”
“谢皇上。”
“可知朕唤你来，所为何事？”
他走回御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份奏折，并未看她。
静姝心念急转，谨慎答道：“臣妾愚钝，请皇上明示。”
萧景琰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昨日，慧贵妃与皇后去了你的揽月轩？”
果然与此有关。
静姝垂首：“是。”
“珍珠粉？”
“是。
贵妃娘娘赏赐的珍珠粉，与李选侍所用并非同一批次，乃是误会。”
静姝将早己准备好的说辞平静道出，不带一丝情绪。
“误会？”
萧景琰轻哼一声，听不出喜怒，“朕听闻，你应对得宜，沉静自若，倒是让慧贵妃有些下不来台。”
静姝心中一紧，皇帝这是在责怪她让贵妃难堪，还是另有所指？
她立刻跪倒在地：“臣妾不敢！
臣妾当时只是据实以告，绝无半分不敬贵妃娘娘之心。
皇后娘娘明察秋毫，才还了臣妾清白。
若臣妾言行有失，还请皇上降罪。”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那沉默仿佛有千斤重，压在静姝心头。
良久，萧景琰才缓缓开口，语气莫名：“你倒是谨慎。
比你姐姐，沉得住气。”
姐姐！
他终于提到了姐姐！
静姝强迫自己稳住呼吸，不能流露出丝毫异样，只以更恭顺的姿态回应：“皇上谬赞。
家姐性子率真明朗，如骄阳炽烈，是臣妾万万不及的。
臣妾资质平庸，唯知恪守本分，谨言慎行，方能不负皇恩，不坠家门声誉。”
萧景琰凝视着她低垂的头顶，目光复杂。
林静瑶……那确实是一轮曾经照亮他宫闱的骄阳，热烈，鲜活，却也因为过于耀眼，最终……他放下奏折，换了个话题，语气似乎随意了些：“朕记得，那夜听你弹琴，琴音清冷。
你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静姝不知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仍老实回答：“回皇上，臣女闺中时，除《女则》《女训》外，也读过《诗经》《楚辞》，偶尔涉猎些史书杂记，只是学识浅薄，未能精深。”
“哦？
史书？”
萧景琰似乎有了一丝兴趣，“读史可以明智。
你既读史，对前朝旧事，有何看法？”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问题。
后宫不得干政是铁律，妄议前朝更是大忌。
静姝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她知道，这是皇帝在试探她的心性和见识。
她深吸一口气，斟酌着用最稳妥的方式回答：“臣妾愚见，史书如镜，可照兴替。
前人得失，后人当引以为鉴。
为君者当勤政爱民，为臣者当忠君体国，则天下可安。
臣妾身为后宫女子，不敢妄言朝政，唯知尽心侍奉君上，恪守妇德。”
这番回答西平八稳，挑不出错处，却也毫无新意。
萧景琰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但很快掩去。
他摆了摆手：“罢了，起来吧。
朕只是随口一问。”
静姝依言起身，感觉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高无庸。”
萧景琰唤道。
“奴才在。”
“前几日南边进贡了些新茶，赏林贵人一罐。”
“嗻。”
“谢皇上恩典。”
静姝再次谢恩。
这赏赐来得突兀，是补偿，还是安抚？
她无从揣测。
“退下吧。”
“臣妾告退。”
静姝保持着恭谨的姿态，一步步退出御书房，首到走出那扇沉重的殿门，感受到外面微凉的空气，才敢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
御前应对，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
皇帝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勉强应对。
而他最后提到姐姐时，那瞬间的情绪波动，虽然细微，却被她捕捉到了。
皇帝对姐姐，并非全无感情。
那为何姐姐会死得那般不明不白？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回到揽月轩，静姝看着那罐御赐的新茶，心中毫无喜悦，只有更深的沉重。
皇帝的关注，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傍晚，云苓悄悄带来一个消息。
“主子，奴婢打听到了。
关于‘九和香’……”云苓压低声音，“如今宫中，明确使用此香的，只有两人。
一是皇上，御书房和寝殿偶尔会用。
二是……长春宫的主位，德妃娘娘。”
德妃！
静姝瞳孔微缩。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看似与世无争的德妃？
她竟然也在用“九和香”？
德妃协理六宫，位份尊贵，又深居简出，极少与人争执。
她会与姐姐的死有关吗？
还是说，她也只是“九和香”的受害者之一？
或者……她知晓内情？
线索似乎指向了这位看似最不可能的人。
“德妃娘娘……她为人如何？
与我姐姐可有往来？”
静姝追问。
云苓摇头：“德妃娘娘性子冷淡，与后宫诸位娘娘交往都不深。
与瑶昭仪娘娘……似乎也并无太多交集。
奴婢并未听闻她们之间有过多来往，更谈不上恩怨。”
没有交集，没有恩怨。
那为何德妃也在使用这可能带有疑点的“九和香”？
静姝感到眼前的迷雾更浓了。
姐姐的死，仿佛牵涉进一张更大、更复杂的网，连德妃这样的人物都可能身处其中。
她必须更加小心。
慧贵妃的敌意明晃晃，而德妃这边，却是一片看不清的迷雾。
御前的应对让她明白，皇帝心思深沉，难以揣度。
这后宫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丈深渊。
夜深人静，静姝再次取出姐姐留下的那架旧琴，手指轻轻拂过琴弦。
姐姐，你若在天有灵，可能给我一丝指引？
这“九和香”，这沉默的德妃，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窗外，月色依旧清冷，无声地笼罩着这重重宫阙，也笼罩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杀机。
静姝深知，慧贵妃一击不成，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那个暗中移动珍珠粉的人，更是如同藏在阴影里的毒蛇，不知何时会暴起发难。
她将揽月轩内侍奉的宫人又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
除了云苓，便只有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小桂子和一个负责杂役、传递消息的小太监福安。
两人皆是内务府分派来的，底细不明。
静姝不敢轻信，只能暗中观察，言行愈发谨慎。
就在这山雨欲来的压抑中，皇帝身边的近侍高无庸突然到来，宣召林静姝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
静姝心中惊疑不定。
后宫妃嫔等闲不得入御书房，那是皇帝处理政务、召见臣工之地。
皇帝为何突然召她去那里？
是因为珍珠粉之事，还是……与姐姐有关？
她不敢怠慢，换上得体的宫装，略施薄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恭敬而不失沉静，随着高无庸穿过重重宫阙。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稳厚重，与后宫脂粉香气截然不同。
皇帝萧景琰并未坐在御案之后，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一株苍劲的古松。
他身姿挺拔，仅一个背影，便透着无形的威压。
“臣妾叩见皇上。”
静姝依礼参拜，屏气凝神。
萧景琰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起来吧。”
“谢皇上。”
“可知朕唤你来，所为何事？”
他走回御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份奏折，并未看她。
静姝心念急转，谨慎答道：“臣妾愚钝，请皇上明示。”
萧景琰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昨日，慧贵妃与皇后去了你的揽月轩？”
果然与此有关。
静姝垂首：“是。”
“珍珠粉？”
“是。
贵妃娘娘赏赐的珍珠粉，与李选侍所用并非同一批次，乃是误会。”
静姝将早己准备好的说辞平静道出，不带一丝情绪。
“误会？”
萧景琰轻哼一声，听不出喜怒，“朕听闻，你应对得宜，沉静自若，倒是让慧贵妃有些下不来台。”
静姝心中一紧，皇帝这是在责怪她让贵妃难堪，还是另有所指？
她立刻跪倒在地：“臣妾不敢！
臣妾当时只是据实以告，绝无半分不敬贵妃娘娘之心。
皇后娘娘明察秋毫，才还了臣妾清白。
若臣妾言行有失，还请皇上降罪。”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那沉默仿佛有千斤重，压在静姝心头。
良久，萧景琰才缓缓开口，语气莫名：“你倒是谨慎。
比你姐姐，沉得住气。”
姐姐！
他终于提到了姐姐！
静姝强迫自己稳住呼吸，不能流露出丝毫异样，只以更恭顺的姿态回应：“皇上谬赞。
家姐性子率真明朗，如骄阳炽烈，是臣妾万万不及的。
臣妾资质平庸，唯知恪守本分，谨言慎行，方能不负皇恩，不坠家门声誉。”
萧景琰凝视着她低垂的头顶，目光复杂。
林静瑶……那确实是一轮曾经照亮他宫闱的骄阳，热烈，鲜活，却也因为过于耀眼，最终……他放下奏折，换了个话题，语气似乎随意了些：“朕记得，那夜听你弹琴，琴音清冷。
你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静姝不知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仍老实回答：“回皇上，臣女闺中时，除《女则》《女训》外，也读过《诗经》《楚辞》，偶尔涉猎些史书杂记，只是学识浅薄，未能精深。”
“哦？
史书？”
萧景琰似乎有了一丝兴趣，“读史可以明智。
你既读史，对前朝旧事，有何看法？”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问题。
后宫不得干政是铁律，妄议前朝更是大忌。
静姝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她知道，这是皇帝在试探她的心性和见识。
她深吸一口气，斟酌着用最稳妥的方式回答：“臣妾愚见，史书如镜，可照兴替。
前人得失，后人当引以为鉴。
为君者当勤政爱民，为臣者当忠君体国，则天下可安。
臣妾身为后宫女子，不敢妄言朝政，唯知尽心侍奉君上，恪守妇德。”
这番回答西平八稳，挑不出错处，却也毫无新意。
萧景琰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但很快掩去。
他摆了摆手：“罢了，起来吧。
朕只是随口一问。”
静姝依言起身，感觉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高无庸。”
萧景琰唤道。
“奴才在。”
“前几日南边进贡了些新茶，赏林贵人一罐。”
“嗻。”
“谢皇上恩典。”
静姝再次谢恩。
这赏赐来得突兀，是补偿，还是安抚？
她无从揣测。
“退下吧。”
“臣妾告退。”
静姝保持着恭谨的姿态，一步步退出御书房，首到走出那扇沉重的殿门，感受到外面微凉的空气，才敢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
御前应对，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
皇帝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勉强应对。
而他最后提到姐姐时，那瞬间的情绪波动，虽然细微，却被她捕捉到了。
皇帝对姐姐，并非全无感情。
那为何姐姐会死得那般不明不白？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回到揽月轩，静姝看着那罐御赐的新茶，心中毫无喜悦，只有更深的沉重。
皇帝的关注，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傍晚，云苓悄悄带来一个消息。
“主子，奴婢打听到了。
关于‘九和香’……”云苓压低声音，“如今宫中，明确使用此香的，只有两人。
一是皇上，御书房和寝殿偶尔会用。
二是……长春宫的主位，德妃娘娘。”
德妃！
静姝瞳孔微缩。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看似与世无争的德妃？
她竟然也在用“九和香”？
德妃协理六宫，位份尊贵，又深居简出，极少与人争执。
她会与姐姐的死有关吗？
还是说，她也只是“九和香”的受害者之一？
或者……她知晓内情？
线索似乎指向了这位看似最不可能的人。
“德妃娘娘……她为人如何？
与我姐姐可有往来？”
静姝追问。
云苓摇头：“德妃娘娘性子冷淡，与后宫诸位娘娘交往都不深。
与瑶昭仪娘娘……似乎也并无太多交集。
奴婢并未听闻她们之间有过多来往，更谈不上恩怨。”
没有交集，没有恩怨。
那为何德妃也在使用这可能带有疑点的“九和香”？
静姝感到眼前的迷雾更浓了。
姐姐的死，仿佛牵涉进一张更大、更复杂的网，连德妃这样的人物都可能身处其中。
她必须更加小心。
慧贵妃的敌意明晃晃，而德妃这边，却是一片看不清的迷雾。
御前的应对让她明白，皇帝心思深沉，难以揣度。
这后宫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丈深渊。
夜深人静，静姝再次取出姐姐留下的那架旧琴，手指轻轻拂过琴弦。
姐姐，你若在天有灵，可能给我一丝指引？
这“九和香”，这沉默的德妃，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窗外，月色依旧清冷，无声地笼罩着这重重宫阙，也笼罩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