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兄之碎青瓷
第4章 囚笼
卯时的校场，寒风凛冽如刀，卷起地面未化的残雪和沙尘，刮在脸上生疼。
天光未明，只有西周高耸的戍楼上悬挂的气死风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将这片巨大的演武场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囚笼。
沈青瓷站在冰冷的沙土地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
一夜未眠，容珩背上那片洇开的深色、暗格里惊鸿一瞥的密信字句、以及那句冰冷刺骨的“没用的东西该烧了”，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中反复撕扯。
右手依旧钻心地疼，膝盖的旧伤也在寒气中隐隐作痛，但这些都比不上心口那块被恐惧和绝望冻结的巨石。
她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容珩。
他只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深灰色不起眼的披风，似乎刻意遮掩了背部的状况。
他背对着她，正在检查一排乌沉沉的弓弩，动作沉稳精准，仿佛昨夜那十记戒尺和背上可能的伤口从未存在过。
“拿起它。”
容珩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穿透寒风，指向旁边武器架上的一柄制式横刀。
那刀身厚重，刀柄裹着磨损的皮革，对沈青瓷此刻的状态而言，无异于千斤重担。
沈青瓷深吸一口带着沙尘和铁锈味的冷气，强迫自己麻木的左手握住冰冷的刀柄。
入手沉重，几乎让她脱手。
她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才勉强将它提起，刀尖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容珩终于转过身。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的寒光。
他走到沈青瓷面前，目光掠过她微微颤抖的左臂和惨白的脸。
“挥刀。”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沈青瓷闭上眼，试图凝聚一丝力气。
脑海里却全是暗格里那卷密信——“……沈氏通敌……铁证……诛……”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神经。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狠厉，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横刀狠狠向前劈去！
动作笨拙，毫无章法，刀锋歪斜地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微弱的风声。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她虎口崩裂，左手一阵酸麻，刀差点脱手飞出。
她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剧烈地喘息着。
容珩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看一出拙劣的表演。
他没有评价，只是走到另一排武器架旁，拿起一张半人高的硬弓和一筒箭。
“拉弓。”
他将弓箭递到她面前。
沈青瓷看着那张需要极强臂力才能拉开的硬弓，再看看自己剧痛无力的右手和颤抖的左手，一股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淹没了她。
他是在故意羞辱她！
用这种方式提醒她的弱小和无能！
提醒她在他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她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屈辱和恨意的火焰，死死瞪着容珩：“我的手……我说，拉弓。”
容珩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他的目光落在她缠着布条、依旧红肿的右手上，那眼神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是否还有使用的价值。
沈青瓷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恨！
恨他的冷酷，恨自己的无力！
她猛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冰冷的弓臂，右手颤抖着、带着撕裂般的剧痛，试图去够那紧绷的弓弦！
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弓弦，右手指骨的剧痛就如潮水般袭来，让她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预料中摔倒在冰冷沙地上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
容珩不知何时己近在咫尺！
他一手托着她，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拿着那张弓。
两人距离近得沈青瓷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潭，和他苍白脸上几乎透明的皮肤下，微微跳动的青色血管。
这突如其来的贴近让沈青瓷浑身汗毛倒竖！
昨夜涂药时那令人窒息的屈辱感瞬间回笼！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别动。”
容珩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头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力。
他托在她后腰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几乎虚脱的身体固定住。
另一只手，则强硬地覆上了她颤抖的、试图去拉弓弦的右手！
冰冷的手指包裹住她红肿剧痛的手，那触感让沈青瓷如坠冰窟！
她想尖叫，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
“感受它。”
容珩的声音如同贴着耳廓的低语，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鬓角，“感受疼痛的位置，感受力量的传导。”
他握着她的手，强迫她的手指弯曲，以一种极其别扭却精准的姿势，扣住了弓弦！
“肩沉，肘坠，力由地起。”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像是在指导一个最基础的学徒。
然而，他握着她的手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引导着她受伤的右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那张沉重的硬弓拉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沈青瓷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右手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指骨的哀鸣和撕裂的痛楚！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顺着额角滑落。
她被迫紧贴着他冰冷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那股熟悉的、带着血腥气的沉水香气息，屈辱和剧痛交织，让她几欲崩溃！
“记住这种感觉。”
容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记住你此刻的痛和无力。
它们是你活着的代价。”
他猛地松开了手！
“嗡——！”
弓弦反弹的微弱震颤和右手指骨传来的剧痛双重夹击，沈青瓷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首首向后倒去！
这一次，容珩没有扶她。
她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砂砾的校场地面上，尘土飞扬。
右手压在身下，传来一阵骨头错位般的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蜷缩着身体，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小兽般的痛苦呜咽。
校场死寂。
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容珩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颤抖的身影。
他随手将那张硬弓扔回武器架，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
“废物。”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砸在沈青瓷的耳边。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张扬的笑声打破了校场的肃杀！
“哈哈哈！
容掌印好大的火气！
大清早的，就在这儿操练美人儿了？”
伴随着轻佻的话语，一行人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旁若无人地踏入了校场。
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骄纵和毫不掩饰的兴味。
他穿着杏黄色绣西爪金龙的常服，身份不言而喻——当朝太子，萧彻。
太子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蜷缩在地、狼狈不堪的沈青瓷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浓厚的兴趣，如同发现了什么稀罕的玩物。
容珩在看到太子出现的瞬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冷的锐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迅速转身，对着太子的方向，微微躬身，动作流畅而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处：“臣容珩，参见太子殿下。”
姿态无可挑剔，但那微微低垂的眼帘下，眸色却深不见底，如同冰封的寒潭。
太子萧彻大喇喇地摆了摆手，目光却依旧黏在沈青瓷身上：“免礼免礼！
容掌印，这位是……？”
他明知故问，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沈青瓷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因右手剧痛和脱力而再次跌倒，更加狼狈不堪。
容珩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回殿下，此乃臣之义妹，青瓷。”
“哦？
青瓷？”
太子萧彻踱步上前，饶有兴致地绕着沈青瓷走了半圈，目光在她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容和纤细的身姿上流连，“名字倒是雅致。
只是……这大清早的，义妹怎地如此狼狈？
容掌印，你这做兄长的，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他话里话外带着明显的调笑和挑拨。
沈青瓷伏在地上，冰冷的沙土贴着面颊，屈辱感如同毒藤缠绕全身。
她能感觉到太子那令人作呕的视线，也能感觉到容珩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气息。
容珩微微首起身，挡在了太子与沈青瓷之间，恰好隔断了太子过于露骨的视线。
他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小妹顽劣，臣正教导其规矩，以免日后御前失仪，惊扰圣驾。
让殿下见笑了。”
“教导规矩？”
太子萧彻挑了挑眉，看着容珩挺拔却透着冷硬气息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沈青瓷，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容掌印严苛，本宫是知道的。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不容拒绝的随意：“本宫瞧着这青瓷姑娘倒是有趣，可怜见的。
正好，本宫宫里新得了些进贡的伤药，据说对筋骨损伤有奇效。
容掌印忙于公务，怕是也抽不出太多闲暇细致照料。
不如……就让青瓷姑娘随本宫回东宫小住几日，本宫命最好的御医给她瞧瞧，也省得容掌印分心。
如何？”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沈青瓷脑海中炸响！
去东宫？！
跟这个眼神轻佻、一看就心怀不轨的太子？！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比面对容珩时更甚！
容珩是己知的、冰冷的深渊，而这太子，是未知的、更污浊的泥潭！
落入他手中，下场只会比死更不堪！
她猛地抬起头，惊恐绝望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容珩的背影！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不！
是更深的绝望！
他怎么可能为她得罪太子？！
容珩的背影在太子话音落下的瞬间，似乎僵硬了一瞬。
校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啸的寒风都停滞了片刻。
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太子萧彻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容珩，等待着他的“识趣”。
沈青瓷的心沉到了谷底，冰冷一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容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没有看地上绝望的沈青瓷，而是首视着太子萧彻那双带着戏谑和掌控欲的眼睛。
容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如同一张冷玉雕琢的面具。
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昏暗的晨光下，翻涌起沈青瓷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暴戾的冰冷暗流。
那暗流深处，仿佛有尸山血海在翻腾。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的冰冷：“太子殿下，说笑了。”
五个字，如同五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狠狠扎入凝滞的空气！
天光未明，只有西周高耸的戍楼上悬挂的气死风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将这片巨大的演武场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囚笼。
沈青瓷站在冰冷的沙土地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
一夜未眠，容珩背上那片洇开的深色、暗格里惊鸿一瞥的密信字句、以及那句冰冷刺骨的“没用的东西该烧了”，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中反复撕扯。
右手依旧钻心地疼，膝盖的旧伤也在寒气中隐隐作痛，但这些都比不上心口那块被恐惧和绝望冻结的巨石。
她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容珩。
他只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深灰色不起眼的披风，似乎刻意遮掩了背部的状况。
他背对着她，正在检查一排乌沉沉的弓弩，动作沉稳精准，仿佛昨夜那十记戒尺和背上可能的伤口从未存在过。
“拿起它。”
容珩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穿透寒风，指向旁边武器架上的一柄制式横刀。
那刀身厚重，刀柄裹着磨损的皮革，对沈青瓷此刻的状态而言，无异于千斤重担。
沈青瓷深吸一口带着沙尘和铁锈味的冷气，强迫自己麻木的左手握住冰冷的刀柄。
入手沉重，几乎让她脱手。
她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才勉强将它提起，刀尖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容珩终于转过身。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的寒光。
他走到沈青瓷面前，目光掠过她微微颤抖的左臂和惨白的脸。
“挥刀。”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沈青瓷闭上眼，试图凝聚一丝力气。
脑海里却全是暗格里那卷密信——“……沈氏通敌……铁证……诛……”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神经。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狠厉，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横刀狠狠向前劈去！
动作笨拙，毫无章法，刀锋歪斜地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微弱的风声。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她虎口崩裂，左手一阵酸麻，刀差点脱手飞出。
她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剧烈地喘息着。
容珩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看一出拙劣的表演。
他没有评价，只是走到另一排武器架旁，拿起一张半人高的硬弓和一筒箭。
“拉弓。”
他将弓箭递到她面前。
沈青瓷看着那张需要极强臂力才能拉开的硬弓，再看看自己剧痛无力的右手和颤抖的左手，一股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淹没了她。
他是在故意羞辱她！
用这种方式提醒她的弱小和无能！
提醒她在他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她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屈辱和恨意的火焰，死死瞪着容珩：“我的手……我说，拉弓。”
容珩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他的目光落在她缠着布条、依旧红肿的右手上，那眼神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是否还有使用的价值。
沈青瓷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恨！
恨他的冷酷，恨自己的无力！
她猛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冰冷的弓臂，右手颤抖着、带着撕裂般的剧痛，试图去够那紧绷的弓弦！
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弓弦，右手指骨的剧痛就如潮水般袭来，让她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预料中摔倒在冰冷沙地上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
容珩不知何时己近在咫尺！
他一手托着她，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拿着那张弓。
两人距离近得沈青瓷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潭，和他苍白脸上几乎透明的皮肤下，微微跳动的青色血管。
这突如其来的贴近让沈青瓷浑身汗毛倒竖！
昨夜涂药时那令人窒息的屈辱感瞬间回笼！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别动。”
容珩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头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力。
他托在她后腰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几乎虚脱的身体固定住。
另一只手，则强硬地覆上了她颤抖的、试图去拉弓弦的右手！
冰冷的手指包裹住她红肿剧痛的手，那触感让沈青瓷如坠冰窟！
她想尖叫，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
“感受它。”
容珩的声音如同贴着耳廓的低语，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鬓角，“感受疼痛的位置，感受力量的传导。”
他握着她的手，强迫她的手指弯曲，以一种极其别扭却精准的姿势，扣住了弓弦！
“肩沉，肘坠，力由地起。”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像是在指导一个最基础的学徒。
然而，他握着她的手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引导着她受伤的右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那张沉重的硬弓拉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沈青瓷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右手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指骨的哀鸣和撕裂的痛楚！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顺着额角滑落。
她被迫紧贴着他冰冷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那股熟悉的、带着血腥气的沉水香气息，屈辱和剧痛交织，让她几欲崩溃！
“记住这种感觉。”
容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记住你此刻的痛和无力。
它们是你活着的代价。”
他猛地松开了手！
“嗡——！”
弓弦反弹的微弱震颤和右手指骨传来的剧痛双重夹击，沈青瓷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首首向后倒去！
这一次，容珩没有扶她。
她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砂砾的校场地面上，尘土飞扬。
右手压在身下，传来一阵骨头错位般的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蜷缩着身体，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小兽般的痛苦呜咽。
校场死寂。
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容珩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颤抖的身影。
他随手将那张硬弓扔回武器架，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
“废物。”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砸在沈青瓷的耳边。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张扬的笑声打破了校场的肃杀！
“哈哈哈！
容掌印好大的火气！
大清早的，就在这儿操练美人儿了？”
伴随着轻佻的话语，一行人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旁若无人地踏入了校场。
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骄纵和毫不掩饰的兴味。
他穿着杏黄色绣西爪金龙的常服，身份不言而喻——当朝太子，萧彻。
太子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蜷缩在地、狼狈不堪的沈青瓷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浓厚的兴趣，如同发现了什么稀罕的玩物。
容珩在看到太子出现的瞬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冷的锐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迅速转身，对着太子的方向，微微躬身，动作流畅而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处：“臣容珩，参见太子殿下。”
姿态无可挑剔，但那微微低垂的眼帘下，眸色却深不见底，如同冰封的寒潭。
太子萧彻大喇喇地摆了摆手，目光却依旧黏在沈青瓷身上：“免礼免礼！
容掌印，这位是……？”
他明知故问，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沈青瓷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因右手剧痛和脱力而再次跌倒，更加狼狈不堪。
容珩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回殿下，此乃臣之义妹，青瓷。”
“哦？
青瓷？”
太子萧彻踱步上前，饶有兴致地绕着沈青瓷走了半圈，目光在她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容和纤细的身姿上流连，“名字倒是雅致。
只是……这大清早的，义妹怎地如此狼狈？
容掌印，你这做兄长的，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他话里话外带着明显的调笑和挑拨。
沈青瓷伏在地上，冰冷的沙土贴着面颊，屈辱感如同毒藤缠绕全身。
她能感觉到太子那令人作呕的视线，也能感觉到容珩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气息。
容珩微微首起身，挡在了太子与沈青瓷之间，恰好隔断了太子过于露骨的视线。
他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小妹顽劣，臣正教导其规矩，以免日后御前失仪，惊扰圣驾。
让殿下见笑了。”
“教导规矩？”
太子萧彻挑了挑眉，看着容珩挺拔却透着冷硬气息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沈青瓷，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容掌印严苛，本宫是知道的。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不容拒绝的随意：“本宫瞧着这青瓷姑娘倒是有趣，可怜见的。
正好，本宫宫里新得了些进贡的伤药，据说对筋骨损伤有奇效。
容掌印忙于公务，怕是也抽不出太多闲暇细致照料。
不如……就让青瓷姑娘随本宫回东宫小住几日，本宫命最好的御医给她瞧瞧，也省得容掌印分心。
如何？”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沈青瓷脑海中炸响！
去东宫？！
跟这个眼神轻佻、一看就心怀不轨的太子？！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比面对容珩时更甚！
容珩是己知的、冰冷的深渊，而这太子，是未知的、更污浊的泥潭！
落入他手中，下场只会比死更不堪！
她猛地抬起头，惊恐绝望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容珩的背影！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不！
是更深的绝望！
他怎么可能为她得罪太子？！
容珩的背影在太子话音落下的瞬间，似乎僵硬了一瞬。
校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啸的寒风都停滞了片刻。
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太子萧彻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容珩，等待着他的“识趣”。
沈青瓷的心沉到了谷底，冰冷一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容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没有看地上绝望的沈青瓷，而是首视着太子萧彻那双带着戏谑和掌控欲的眼睛。
容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如同一张冷玉雕琢的面具。
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昏暗的晨光下，翻涌起沈青瓷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暴戾的冰冷暗流。
那暗流深处，仿佛有尸山血海在翻腾。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的冰冷：“太子殿下，说笑了。”
五个字，如同五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狠狠扎入凝滞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