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脉古武：纪元穿梭者
第3章 焚躯净火
硬面饼粗糙冷硬的触感隔着油腻的空气都能传来。
灰白色的糊状物静静躺在粗陶碗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沉淀油脂和古怪淀粉发酵的气味。
陆苍沾满血污与油泥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那块边缘缺损的零素碎片还有半寸。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胸腔内那颗疲惫不堪的心脏在沉重地撞击。
那只枯瘦却异常稳定、指关节粗大、布满陈年油垢的手收了回去。
帆布下的身影佝偻着，如同与这片钢铁废墟融为一体。
兜帽下那只浑浊的老眼，目光如同锈蚀的探针，穿透烟雾与黑暗，依旧死死钉在陆苍那只惨不忍睹、此刻正不受控制微微痉挛的右手上——五指微张，血水混着焦黑的皮肉组织液正从边缘缓缓滴落，指骨因为方才的爆炸冲击和能量侵蚀，呈现一种异样的青白色泽，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透着强行压抑的剧痛。
但在老头的凝视中，那只手在方才电光石火的绝杀中所展现出的那种精准、狠戾，尤其是最后破入机械关节缝隙时那微妙的、带着某种古老轨迹的旋扭发力技巧……记忆的尘埃被剧烈搅动。
三百年前？
还是更早？
在黑市最混乱的角落里，那张被无数人争夺又最终遗弃在某个阴暗角落的、残破发脆的兽皮……上面用几乎无法辨认的暗红色线条勾勒的人体与能量流转路径，旁边模糊扭曲的注解文字……其中一页末端，描绘着三根手指穿入某种类似妖兽颈部的图形，下方一行小字支离破碎，唯有“锁脉”、“破喉”几个残缺的意象能勉强拼凑……那图形里手指关节的发力角度和手腕翻转的弧度……难道……“啧。”
一声低微得如同叹息的、带着浓痰滚动音的声响从兜帽深处逸出。
那目光终于短暂地移开，扫过地上那块散发着幽幽蓝芒的碎片，以及陆苍脸上那种即使狼狈不堪、被剧痛折磨却依然冷硬如铁、如同孤狼负伤般的凶戾沉静。
浑浊老眼中那复杂难言的审视和如针般的锐利警惕，在短短一瞥之后，如同潮水般飞快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仿佛沉渣泛起般的……某种决心，甚至是……一丝冰冷的算计？
老头佝偻的身体没有多余动作，只是那只刚刚放下食物的手，看似随意地往缠满破布和金属零件的腰后摸索了一下。
动作极其自然，如同驱赶一只不存在的蚊蝇。
但陆苍那敏锐得近乎妖异的精神感知，却清晰地捕捉到老头体内原本如同古井般平缓厚重的气血，在这一刻极其细微地加速流动了一瞬！
目标——腰间某处。
危险！
不是立刻致命的危险，而是如同被捕食者暗中锁定的冰冷粘滞感！
陆苍搭在一旁地面的左手几不可察地绷紧，指尖下的冰凉金属传来一丝微弱却尖锐的能量悸动——是另一块被爆炸掀翻到此、被金属碎片半掩的零素残片。
近乎枯竭的身体在强行催逼下，发出无声的悲鸣，但他知道，若这佝偻老头暴起发难，这也许是唯一能瞬间爆发的底牌。
代价可能是这只手彻底报废。
就在这时——呜——！
一阵短促而刺耳、如同野兽濒死尖嚎般的鸣笛声，猛地撕裂了远处金属背景音的轰鸣！
声音来自东北方向！
频率急促，连续三短一长！
在混乱的垃圾场环境中却异常清晰，仿佛某种约定的信号。
老头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目光越过陆苍头顶，死死盯向声源方向。
帆布下紧绷的脊背甚至僵硬了刹那。
尽管兜帽阴影遮蔽了他大半神情，陆苍却能感觉到那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混杂着担忧与暴躁的怒意！
“……艹！”
一个含混不清、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粗粝字眼从老头紧抿的嘴角低低迸出，像被砂纸磨过的刀锋。
那锁定着陆苍的危险气息如同幻觉般骤然消散。
老头不再看陆苍一眼，甚至不再看地上那些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零素碎片。
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与他干瘪佝偻的身形完全不符，如同一只在垃圾山中穿梭了千百次的灰色耗子，手脚并用地攀爬上旁边一堆倾斜的巨大管线残骸。
破损的帆布在动作间掀起一角，露出紧缚在腰间一截乌沉沉的、非金非木、布满奇怪孔洞的粗短金属棒状物轮廓，一晃而没。
几个起落，他那瘦小的身影就灵活地消失在更高处一片由巨大废弃引擎和扭曲装甲板构成的厚重阴影里。
只留下坑底的硝烟、金属残骸、几片冰冷的蓝光……以及满身狼狈、紧绷着神经的陆苍。
劫后余生？
不。
只是某种更大混乱的开端。
陆苍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喉咙深处涌上大股大股的腥甜气息，被他死死咽下。
左腿深可见骨的伤口被刚才绷紧的动作牵动，血顺着破烂的裤管渗出更多。
他支撑着，几乎是爬着，一把将触手可及的那块零素碎片抓在掌心。
熟悉的、如针刺入髓的冰冷能量流再次涌入！
体内那碎裂的经脉如同被粗糙的砂石再次碾过！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咬碎了嘴里的血腥气，硬是忍着没有昏厥。
星图系统冰冷的信息流在他意识边缘无序翻涌着对“低纯度”、“结构稳定性临界”的冰冷标识。
不够！
还要更多！
他拖着伤腿，无视血肉模糊的手掌带来的灼烧感，以最快的速度将坑底散落的、凡目之所及、气息尚存的零素碎片一股脑抓起，塞进被撕开的破烂法衣襟口内侧。
冰凉的金属贴着滚烫的皮肉，带来持续不断的剧痛滋养和微弱的修复感。
呜——呜——刺耳的鸣笛声再次响起，比上次更为急促，而且距离似乎近了一些！
伴随着隐约的、从远处垃圾山后面传来的混乱叫喊声、金属撞击和零星的、带着撕裂空气尖啸的能量流弹道声！
追杀过来了！
因为什么？
陆苍来不及细想。
他强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靠着爆炸后扭曲的巨大钢梁站起来，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出路。
身后是死路，侧方是陡峭危险的金属堆。
只有老头刚刚消失的、那个有着巨大引擎遮蔽的方向，似乎存在着可供钻行的、相对稳定一些的缝隙。
去他消失的地方！
那里暂时可能是唯一不被混乱立刻波及的角落！
没有丝毫犹豫，他依靠着对身体的绝对掌控力，平衡住虚弱颤抖的身躯，一手死死按住剧烈刺痛的腿伤上方，一手扶着冰冷的钢铁残骸，一瘸一拐地、极其艰难地朝着那堆散发着浓厚机油和铁锈味的引擎残骸挪去。
每一步都伴随着钻心剜骨的痛楚和体内被零素能量粗暴冲刷的撕裂感。
耳畔尖锐的鸣笛声和越来越近的杂乱咆哮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终于，他踉跄着钻入了引擎残骸底部与地面形成的狭窄夹角。
这里堆积着厚厚的油泥和废弃的线缆碎片，空气混浊得令人窒息。
浓重的机油味几乎盖过了一切。
引擎上方巨大的空间被厚重的阴影笼罩，显得异常压抑，唯一的微光来自巨大气缸破裂口泄露的冷凝水反射。
前方，似乎有半堵由扭曲断裂的合金管道勉强构成的屏障，缝隙非常狭小，仅容一人勉强侧身挤入。
那里，似乎藏着一点微弱的、不属于这里的气息——是老头！
他并未走远！
那点生机波动如同灯火般指引着陆苍，证明那可能是一条路径！
陆苍喘息着，将身体猛地倚在冰冷的合金管壁上。
冷汗浸透了全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火辣辣的疼，零素碎片带来的能量冲击与身体本身的创伤混杂在一起，形成双重的酷刑。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塞满了碎片的胸口衣襟，那里正透出幽冷的蓝色微光。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咆哮着对这能量的渴望，可本能又在疯狂预警：太过粗糙狂暴，继续下去，可能不是新生，而是彻底崩溃！
他伸出颤抖的、布满水泡和焦黑血痂的左手，艰难地探入衣襟缝隙。
指尖触碰到一片带有棱角的冰冷。
没有犹豫！
猛地拔出！
那是一块相对形状最完整、能量辐射感觉最“稳定”的碎片。
在碎片离开衣襟包裹、彻底暴露在这片狭窄空间浑浊空气中的刹那——嗡！
识海深处那沉寂的星图系统猛地再次悸动！
不同于之前的粗暴信息灌输，这一次，一种如同洪钟大吕般厚重、带着玄奥轨迹的能量运行路线……不，更像是某种物质结构的核心法则模型，不受控制地、被动地从他的精神深处浮现！
冰冷，晦涩！
并非文字，而是无数冰冷线条构成的、仿佛星云坍塌又凝聚的立体图谱瞬间烙印进意识！
它没有解释，只是存在！
就像一套本应驱动精密机关的万能钥匙！
对应点……陆苍猛地低头，看向手中这块冰凉的灵素碎片！
碎片能量核心结构的扫描轮廓，竟然与这突兀浮现的法则模型的一个边角节点……惊人契合！
几乎在同时，一股无法遏制的、如同被点燃引线的毁灭感从掌心轰然爆发！
碎片在被陆苍握住、法则模型被动浮现的瞬间：核心物质：中纯度零素结晶（异常活性指数：激增87%！
）能量结构：点阵网络节点能量负荷……超载！
序列27衰变轨迹……逆转！
触发因素：侦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冲击及未知共振频率……分析失效！
危险等级：极高！
即将转化为链式高能量爆轰！
晚了！
碎片中心那原本温和的幽蓝色光芒骤然转变为刺目欲盲的惨白！
一股焚尽一切的毁灭性能量在陆苍掌心跳动着诞生！
皮肤在千分之一秒内碳化焦黑！
无可阻挡的爆发性力量撕扯着他己经脆弱不堪的指骨！
扔不掉了！
这死亡的能量源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吸附在他手上，将他与即将爆发的核心彻底连接！
以他现在重伤残躯的状态，一旦这能量爆炸开来，他首当其冲，必死无疑！
连这片相对坚固的引擎遮蔽区也难逃一劫！
千钧一发！
陆苍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赤芒！
退无可退，唯有……吞下它！
置之死地而后生！
星图系统的被动提示、那神秘法则模型的轮廓、体内对能量近乎枯竭的贪婪渴求、以及对毁灭威胁的本能反抗，在这生死关头的巨大压力下，被强行熔铸为一体！
没有时间思考技巧！
只有野兽般的求生执念驱动一切！
在刺目的白光彻底吞噬视界、毁灭性能量即将从内向外撕裂碎片并喷涌爆裂的前一刹那！
陆苍全身每一块残存的筋肉骤然绞紧成一股绳！
所有的意志全部贯注到那只死死攥住死亡碎片的手上！
“吼……呃啊！！”
一声如同困兽濒死的、沙哑到撕裂喉管的咆哮从他喉咙里炸开！
他抓住那即将化为小太阳的碎片，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狂暴，狠狠地、朝着自己小腹下方一个最为破碎、此刻正被零素能量冲刷得剧烈悸动的窍穴位置——猛地刺了下去！
噗嗤！
坚硬的碎片尖锐棱角瞬间刺穿了破败的法衣、撕裂了腹部的皮肉！
鲜血狂涌而出！
但那被法则模型锁定的、碎片核心结构即将喷薄毁灭的能量流，却在这致命一刺之中，被强行引导了方向！
不再是毫无目标地向外爆炸，而是被一股无形的法则引力，顺着陆苍刺入的伤口，如同失控的海啸找到了泄洪的通道，疯狂地、粗暴地灌入了那个残破的窍穴！
轰！
不是外在的爆炸！
而是体内山崩海啸般的能量冲撞！
陆苍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整个人向后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管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个由巨型引擎残骸构成的狭窄空间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血！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与破碎的能量白光交替淹没！
听觉消失了，只有颅内巨大的轰鸣。
腹部被碎片刺入的位置，如同塞进了一座活火山！
那股被强行导入的、经过法则模型扭曲引导后的零素能量，其狂暴和混乱的程度远超之前被动吸收的总和！
它如同一头被强行囚禁在体内的洪荒巨兽，在他最脆弱的经脉网络中疯狂冲撞、撕咬、爆燃！
万蚁噬骨！
寒髓贯体！
烈火焚脏！
冰封识海！
无数种超越人类想象的极致痛楚轮番上阵，几乎要将他的精神意志彻底撕成粉末！
意识在彻底沉沦的边缘苦苦挣扎，唯有星陨不灭体最深处那一点如风中残烛般的微光，在剧痛的研磨下反而显现出令人心悸的顽强。
碎片中携带的零素能量在法则模型的粗暴引导下，正以一种毁天灭地的形式，强行开拓着那片早己干涸碎裂的丹田空间！
毁灭与再生同时发生，每一次能量的疯狂冲刷都带来千刀万剐般的酷刑！
他蜷缩在冰冷坚硬的管壁下，身躯剧烈地痉挛、抽搐，如同过电。
汗水、血水、油污糊满了整张扭曲到狰狞的脸庞，身体下方积累的血泊在迅速扩大。
咔…咔…咔…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就在离他不足两米的黑暗角落响起。
陆苍混乱的意识被这声音猛地刺破！
他想抬头，想看清声音的源头，但视线一片模糊，巨大的痛苦完全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力。
只有精神力那最后一丝清明在绝望地感知——有什么冷硬的东西，带着精确的定位感，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他身体的一侧。
噗嗤！
极其轻微的一声，皮肤被刺破。
随即，一截冰冷、尖锐的金属探针，带着微弱的电流感，扎破了他满是血污的右臂外侧皮肤！
剧痛瞬间被放大！
陆苍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却被沉重无力的剧痛再次狠狠掼回地面。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带着强烈探测意图的冰冷信息流顺着那枚探针注入了他体内混乱的能量风暴中心。
它在尝试扫描，尝试解析！
像一只冰冷无情的机械之眼！
是那个老头！
他没走！
他就隐在近在咫尺的黑暗中！
像一条蛰伏在岩缝里、等待着猎物彻底失去反抗力的毒蛇！
之前一切的逃离和混乱不过是表象！
他在观察！
甚至……在等待这个时机！
现在，他出手了！
用某种未知的方式！
陆苍内心涌起滔天的愤怒和冰寒的绝望！
比这体内肆虐的能量洪流更加猛烈！
他想嘶吼，想反抗，但残破的躯体如同灌满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是奢望！
只能任由那冰冷的探针如同附骨之蛆，探测着他体内正在痛苦挣扎的一切秘密！
他的痛苦，他的挣扎，甚至……他识海深处那被动浮现的神秘法则轨迹……黑暗里，佝偻身影无声地贴在扭曲的管道后。
昏黄的独眼紧贴在便携式分析仪的光学视窗上，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视窗内疯狂跳跃扭曲的能量频谱图和数据流，看着代表目标生命体征的红线在极限濒死的区域剧烈颤抖波动。
手指在小型触控屏上飞快移动着。
几秒后，分析仪发出微弱的光点凝聚提示，一行极小的诊断文字艰难地在剧烈跳动的波形图下方浮现出来：能量负荷：超出常规生物阈值上限 397% （持续上升！
）生理系统：重度损伤（器官衰竭临界）…能量污染指数…分析失效？！
精神波动：核心频率…异常！
…识别中……错误！
…警告：类同调能量辐射冲击！
老头干裂的、沾着机油的下唇，在看到最后那个“类同调”的提示时，极其轻微地……哆嗦了一下！
那双昏黄浑浊的眼睛，猛地从视窗上抬起，在黑暗的掩护下，死死地、难以置信地再次钉在那蜷缩在血泊中、承受着非人痛楚、身体却隐隐在毁灭与挣扎中透出一丝古老苍茫破碎气息的身影上！
这一次，目光里的冰冷算计和渔翁之利的等待，正被一股极度的惊疑……甚至是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某种认知被颠覆般的动摇所取代！
灰白色的糊状物静静躺在粗陶碗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沉淀油脂和古怪淀粉发酵的气味。
陆苍沾满血污与油泥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那块边缘缺损的零素碎片还有半寸。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胸腔内那颗疲惫不堪的心脏在沉重地撞击。
那只枯瘦却异常稳定、指关节粗大、布满陈年油垢的手收了回去。
帆布下的身影佝偻着，如同与这片钢铁废墟融为一体。
兜帽下那只浑浊的老眼，目光如同锈蚀的探针，穿透烟雾与黑暗，依旧死死钉在陆苍那只惨不忍睹、此刻正不受控制微微痉挛的右手上——五指微张，血水混着焦黑的皮肉组织液正从边缘缓缓滴落，指骨因为方才的爆炸冲击和能量侵蚀，呈现一种异样的青白色泽，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透着强行压抑的剧痛。
但在老头的凝视中，那只手在方才电光石火的绝杀中所展现出的那种精准、狠戾，尤其是最后破入机械关节缝隙时那微妙的、带着某种古老轨迹的旋扭发力技巧……记忆的尘埃被剧烈搅动。
三百年前？
还是更早？
在黑市最混乱的角落里，那张被无数人争夺又最终遗弃在某个阴暗角落的、残破发脆的兽皮……上面用几乎无法辨认的暗红色线条勾勒的人体与能量流转路径，旁边模糊扭曲的注解文字……其中一页末端，描绘着三根手指穿入某种类似妖兽颈部的图形，下方一行小字支离破碎，唯有“锁脉”、“破喉”几个残缺的意象能勉强拼凑……那图形里手指关节的发力角度和手腕翻转的弧度……难道……“啧。”
一声低微得如同叹息的、带着浓痰滚动音的声响从兜帽深处逸出。
那目光终于短暂地移开，扫过地上那块散发着幽幽蓝芒的碎片，以及陆苍脸上那种即使狼狈不堪、被剧痛折磨却依然冷硬如铁、如同孤狼负伤般的凶戾沉静。
浑浊老眼中那复杂难言的审视和如针般的锐利警惕，在短短一瞥之后，如同潮水般飞快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仿佛沉渣泛起般的……某种决心，甚至是……一丝冰冷的算计？
老头佝偻的身体没有多余动作，只是那只刚刚放下食物的手，看似随意地往缠满破布和金属零件的腰后摸索了一下。
动作极其自然，如同驱赶一只不存在的蚊蝇。
但陆苍那敏锐得近乎妖异的精神感知，却清晰地捕捉到老头体内原本如同古井般平缓厚重的气血，在这一刻极其细微地加速流动了一瞬！
目标——腰间某处。
危险！
不是立刻致命的危险，而是如同被捕食者暗中锁定的冰冷粘滞感！
陆苍搭在一旁地面的左手几不可察地绷紧，指尖下的冰凉金属传来一丝微弱却尖锐的能量悸动——是另一块被爆炸掀翻到此、被金属碎片半掩的零素残片。
近乎枯竭的身体在强行催逼下，发出无声的悲鸣，但他知道，若这佝偻老头暴起发难，这也许是唯一能瞬间爆发的底牌。
代价可能是这只手彻底报废。
就在这时——呜——！
一阵短促而刺耳、如同野兽濒死尖嚎般的鸣笛声，猛地撕裂了远处金属背景音的轰鸣！
声音来自东北方向！
频率急促，连续三短一长！
在混乱的垃圾场环境中却异常清晰，仿佛某种约定的信号。
老头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目光越过陆苍头顶，死死盯向声源方向。
帆布下紧绷的脊背甚至僵硬了刹那。
尽管兜帽阴影遮蔽了他大半神情，陆苍却能感觉到那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混杂着担忧与暴躁的怒意！
“……艹！”
一个含混不清、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粗粝字眼从老头紧抿的嘴角低低迸出，像被砂纸磨过的刀锋。
那锁定着陆苍的危险气息如同幻觉般骤然消散。
老头不再看陆苍一眼，甚至不再看地上那些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零素碎片。
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与他干瘪佝偻的身形完全不符，如同一只在垃圾山中穿梭了千百次的灰色耗子，手脚并用地攀爬上旁边一堆倾斜的巨大管线残骸。
破损的帆布在动作间掀起一角，露出紧缚在腰间一截乌沉沉的、非金非木、布满奇怪孔洞的粗短金属棒状物轮廓，一晃而没。
几个起落，他那瘦小的身影就灵活地消失在更高处一片由巨大废弃引擎和扭曲装甲板构成的厚重阴影里。
只留下坑底的硝烟、金属残骸、几片冰冷的蓝光……以及满身狼狈、紧绷着神经的陆苍。
劫后余生？
不。
只是某种更大混乱的开端。
陆苍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喉咙深处涌上大股大股的腥甜气息，被他死死咽下。
左腿深可见骨的伤口被刚才绷紧的动作牵动，血顺着破烂的裤管渗出更多。
他支撑着，几乎是爬着，一把将触手可及的那块零素碎片抓在掌心。
熟悉的、如针刺入髓的冰冷能量流再次涌入！
体内那碎裂的经脉如同被粗糙的砂石再次碾过！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咬碎了嘴里的血腥气，硬是忍着没有昏厥。
星图系统冰冷的信息流在他意识边缘无序翻涌着对“低纯度”、“结构稳定性临界”的冰冷标识。
不够！
还要更多！
他拖着伤腿，无视血肉模糊的手掌带来的灼烧感，以最快的速度将坑底散落的、凡目之所及、气息尚存的零素碎片一股脑抓起，塞进被撕开的破烂法衣襟口内侧。
冰凉的金属贴着滚烫的皮肉，带来持续不断的剧痛滋养和微弱的修复感。
呜——呜——刺耳的鸣笛声再次响起，比上次更为急促，而且距离似乎近了一些！
伴随着隐约的、从远处垃圾山后面传来的混乱叫喊声、金属撞击和零星的、带着撕裂空气尖啸的能量流弹道声！
追杀过来了！
因为什么？
陆苍来不及细想。
他强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靠着爆炸后扭曲的巨大钢梁站起来，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出路。
身后是死路，侧方是陡峭危险的金属堆。
只有老头刚刚消失的、那个有着巨大引擎遮蔽的方向，似乎存在着可供钻行的、相对稳定一些的缝隙。
去他消失的地方！
那里暂时可能是唯一不被混乱立刻波及的角落！
没有丝毫犹豫，他依靠着对身体的绝对掌控力，平衡住虚弱颤抖的身躯，一手死死按住剧烈刺痛的腿伤上方，一手扶着冰冷的钢铁残骸，一瘸一拐地、极其艰难地朝着那堆散发着浓厚机油和铁锈味的引擎残骸挪去。
每一步都伴随着钻心剜骨的痛楚和体内被零素能量粗暴冲刷的撕裂感。
耳畔尖锐的鸣笛声和越来越近的杂乱咆哮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终于，他踉跄着钻入了引擎残骸底部与地面形成的狭窄夹角。
这里堆积着厚厚的油泥和废弃的线缆碎片，空气混浊得令人窒息。
浓重的机油味几乎盖过了一切。
引擎上方巨大的空间被厚重的阴影笼罩，显得异常压抑，唯一的微光来自巨大气缸破裂口泄露的冷凝水反射。
前方，似乎有半堵由扭曲断裂的合金管道勉强构成的屏障，缝隙非常狭小，仅容一人勉强侧身挤入。
那里，似乎藏着一点微弱的、不属于这里的气息——是老头！
他并未走远！
那点生机波动如同灯火般指引着陆苍，证明那可能是一条路径！
陆苍喘息着，将身体猛地倚在冰冷的合金管壁上。
冷汗浸透了全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火辣辣的疼，零素碎片带来的能量冲击与身体本身的创伤混杂在一起，形成双重的酷刑。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塞满了碎片的胸口衣襟，那里正透出幽冷的蓝色微光。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咆哮着对这能量的渴望，可本能又在疯狂预警：太过粗糙狂暴，继续下去，可能不是新生，而是彻底崩溃！
他伸出颤抖的、布满水泡和焦黑血痂的左手，艰难地探入衣襟缝隙。
指尖触碰到一片带有棱角的冰冷。
没有犹豫！
猛地拔出！
那是一块相对形状最完整、能量辐射感觉最“稳定”的碎片。
在碎片离开衣襟包裹、彻底暴露在这片狭窄空间浑浊空气中的刹那——嗡！
识海深处那沉寂的星图系统猛地再次悸动！
不同于之前的粗暴信息灌输，这一次，一种如同洪钟大吕般厚重、带着玄奥轨迹的能量运行路线……不，更像是某种物质结构的核心法则模型，不受控制地、被动地从他的精神深处浮现！
冰冷，晦涩！
并非文字，而是无数冰冷线条构成的、仿佛星云坍塌又凝聚的立体图谱瞬间烙印进意识！
它没有解释，只是存在！
就像一套本应驱动精密机关的万能钥匙！
对应点……陆苍猛地低头，看向手中这块冰凉的灵素碎片！
碎片能量核心结构的扫描轮廓，竟然与这突兀浮现的法则模型的一个边角节点……惊人契合！
几乎在同时，一股无法遏制的、如同被点燃引线的毁灭感从掌心轰然爆发！
碎片在被陆苍握住、法则模型被动浮现的瞬间：核心物质：中纯度零素结晶（异常活性指数：激增87%！
）能量结构：点阵网络节点能量负荷……超载！
序列27衰变轨迹……逆转！
触发因素：侦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冲击及未知共振频率……分析失效！
危险等级：极高！
即将转化为链式高能量爆轰！
晚了！
碎片中心那原本温和的幽蓝色光芒骤然转变为刺目欲盲的惨白！
一股焚尽一切的毁灭性能量在陆苍掌心跳动着诞生！
皮肤在千分之一秒内碳化焦黑！
无可阻挡的爆发性力量撕扯着他己经脆弱不堪的指骨！
扔不掉了！
这死亡的能量源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吸附在他手上，将他与即将爆发的核心彻底连接！
以他现在重伤残躯的状态，一旦这能量爆炸开来，他首当其冲，必死无疑！
连这片相对坚固的引擎遮蔽区也难逃一劫！
千钧一发！
陆苍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赤芒！
退无可退，唯有……吞下它！
置之死地而后生！
星图系统的被动提示、那神秘法则模型的轮廓、体内对能量近乎枯竭的贪婪渴求、以及对毁灭威胁的本能反抗，在这生死关头的巨大压力下，被强行熔铸为一体！
没有时间思考技巧！
只有野兽般的求生执念驱动一切！
在刺目的白光彻底吞噬视界、毁灭性能量即将从内向外撕裂碎片并喷涌爆裂的前一刹那！
陆苍全身每一块残存的筋肉骤然绞紧成一股绳！
所有的意志全部贯注到那只死死攥住死亡碎片的手上！
“吼……呃啊！！”
一声如同困兽濒死的、沙哑到撕裂喉管的咆哮从他喉咙里炸开！
他抓住那即将化为小太阳的碎片，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狂暴，狠狠地、朝着自己小腹下方一个最为破碎、此刻正被零素能量冲刷得剧烈悸动的窍穴位置——猛地刺了下去！
噗嗤！
坚硬的碎片尖锐棱角瞬间刺穿了破败的法衣、撕裂了腹部的皮肉！
鲜血狂涌而出！
但那被法则模型锁定的、碎片核心结构即将喷薄毁灭的能量流，却在这致命一刺之中，被强行引导了方向！
不再是毫无目标地向外爆炸，而是被一股无形的法则引力，顺着陆苍刺入的伤口，如同失控的海啸找到了泄洪的通道，疯狂地、粗暴地灌入了那个残破的窍穴！
轰！
不是外在的爆炸！
而是体内山崩海啸般的能量冲撞！
陆苍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整个人向后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管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个由巨型引擎残骸构成的狭窄空间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血！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与破碎的能量白光交替淹没！
听觉消失了，只有颅内巨大的轰鸣。
腹部被碎片刺入的位置，如同塞进了一座活火山！
那股被强行导入的、经过法则模型扭曲引导后的零素能量，其狂暴和混乱的程度远超之前被动吸收的总和！
它如同一头被强行囚禁在体内的洪荒巨兽，在他最脆弱的经脉网络中疯狂冲撞、撕咬、爆燃！
万蚁噬骨！
寒髓贯体！
烈火焚脏！
冰封识海！
无数种超越人类想象的极致痛楚轮番上阵，几乎要将他的精神意志彻底撕成粉末！
意识在彻底沉沦的边缘苦苦挣扎，唯有星陨不灭体最深处那一点如风中残烛般的微光，在剧痛的研磨下反而显现出令人心悸的顽强。
碎片中携带的零素能量在法则模型的粗暴引导下，正以一种毁天灭地的形式，强行开拓着那片早己干涸碎裂的丹田空间！
毁灭与再生同时发生，每一次能量的疯狂冲刷都带来千刀万剐般的酷刑！
他蜷缩在冰冷坚硬的管壁下，身躯剧烈地痉挛、抽搐，如同过电。
汗水、血水、油污糊满了整张扭曲到狰狞的脸庞，身体下方积累的血泊在迅速扩大。
咔…咔…咔…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就在离他不足两米的黑暗角落响起。
陆苍混乱的意识被这声音猛地刺破！
他想抬头，想看清声音的源头，但视线一片模糊，巨大的痛苦完全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力。
只有精神力那最后一丝清明在绝望地感知——有什么冷硬的东西，带着精确的定位感，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他身体的一侧。
噗嗤！
极其轻微的一声，皮肤被刺破。
随即，一截冰冷、尖锐的金属探针，带着微弱的电流感，扎破了他满是血污的右臂外侧皮肤！
剧痛瞬间被放大！
陆苍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却被沉重无力的剧痛再次狠狠掼回地面。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带着强烈探测意图的冰冷信息流顺着那枚探针注入了他体内混乱的能量风暴中心。
它在尝试扫描，尝试解析！
像一只冰冷无情的机械之眼！
是那个老头！
他没走！
他就隐在近在咫尺的黑暗中！
像一条蛰伏在岩缝里、等待着猎物彻底失去反抗力的毒蛇！
之前一切的逃离和混乱不过是表象！
他在观察！
甚至……在等待这个时机！
现在，他出手了！
用某种未知的方式！
陆苍内心涌起滔天的愤怒和冰寒的绝望！
比这体内肆虐的能量洪流更加猛烈！
他想嘶吼，想反抗，但残破的躯体如同灌满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是奢望！
只能任由那冰冷的探针如同附骨之蛆，探测着他体内正在痛苦挣扎的一切秘密！
他的痛苦，他的挣扎，甚至……他识海深处那被动浮现的神秘法则轨迹……黑暗里，佝偻身影无声地贴在扭曲的管道后。
昏黄的独眼紧贴在便携式分析仪的光学视窗上，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视窗内疯狂跳跃扭曲的能量频谱图和数据流，看着代表目标生命体征的红线在极限濒死的区域剧烈颤抖波动。
手指在小型触控屏上飞快移动着。
几秒后，分析仪发出微弱的光点凝聚提示，一行极小的诊断文字艰难地在剧烈跳动的波形图下方浮现出来：能量负荷：超出常规生物阈值上限 397% （持续上升！
）生理系统：重度损伤（器官衰竭临界）…能量污染指数…分析失效？！
精神波动：核心频率…异常！
…识别中……错误！
…警告：类同调能量辐射冲击！
老头干裂的、沾着机油的下唇，在看到最后那个“类同调”的提示时，极其轻微地……哆嗦了一下！
那双昏黄浑浊的眼睛，猛地从视窗上抬起，在黑暗的掩护下，死死地、难以置信地再次钉在那蜷缩在血泊中、承受着非人痛楚、身体却隐隐在毁灭与挣扎中透出一丝古老苍茫破碎气息的身影上！
这一次，目光里的冰冷算计和渔翁之利的等待，正被一股极度的惊疑……甚至是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某种认知被颠覆般的动摇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