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称帝！昔日权贵俯首求我垂怜
第5章 看她还能演出什么花样来
回到沈府，沈雾辞连沾着尘土的披风都未及解下，便提着裙裾首奔父亲的书房。
推开雕花门扇的刹那，她双膝一软首首跪在青石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爹爹…"才唤出口，珠泪己断了线似的往下坠，在月华裙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女儿…女儿怕是活不成了！
"沈淮序执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文书上晕开一团污渍。
他刚要起身，却见女儿突然发了疯似的朝堂柱撞去。
雪滢吓得面如白纸，连惊呼都卡在了喉间。
倒是云婵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双臂如铁箍般环住小姐的纤腰。
因着冲劲太大，她跪着的膝盖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出半步远，裙摆都磨出了丝。
"小姐这是要奴婢的命啊！
"云婵带着哭腔喊道，双臂却死死不肯松开。
沈雾辞在她怀里挣扎，鬓边的累丝金凤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截。
"老爷明鉴！
"云婵声音清越如碎玉，在肃静的书房里格外掷地有声。
"奴婢亲眼所见，夫人与陈通判家的公子在藏经阁后的竹林密会。
"她纤指微抬，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要劈开那日的阴霾。
"陈公子言语轻佻放浪，"云婵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说什么三日后定叫生米煮成熟饭，夫人非但不加斥责，反倒…"她喉头一哽，似难以启齿，"反倒亲手将姑娘绣着闺名的贴身帕子塞进他怀里。
"云婵那边说着，雪滢赶紧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方皱痕斑驳的绢帕。
那帕子被叠得方方正正，却在展开时露出边缘被粗暴撕扯的痕迹。
雪滢双手微颤，将帕子高举过顶："此乃铁证。
那陈公子持此物在禅房堵住姑娘，口出狂言！
"她声音陡然转厉，"竟说要姑娘若不从，便让这帕子明日出现在这云阳城每间茶楼的说书人案头！
"沈清晏起初听得双目喷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可听着听着，他渐渐觉察出几分蹊跷来。
自家妹妹从小就是个会做戏的主儿，便是绣花针扎了指头，也能哭得像是断了手。
这些年姚氏在她手上吃的暗亏，怕是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沈清晏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索性抱臂而立，看她还能演出什么花样来。
"更骇人的是——"云婵声音陡然一沉，字字如淬了寒冰，"他们竟在姑娘的禅房暗藏了西域迷情香。
""若非姑娘机敏，闻出香炉里的异样，只怕……"话音戛然而止，只余下颤抖的尾音在书房内回荡，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惊。
沈雾辞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坠落在交叠的衣襟上。
每一滴泪落下的时机都恰到好处，恰在雪滢话音将落未落之际，恰在父亲目光扫过之时。
要论这演戏的功夫，姚氏那点伎俩，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姑娘自然是宁死不从的，"云婵说到这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那畜生见姑娘抵死不从，竟…竟用那双脏手扼住姑娘的咽喉！
是要生生掐死我们家姑娘啊！
"沈雾辞闻言浑身一颤，纤纤玉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颈项。
恰在此时，一阵穿堂风过，吹开她松散的衣襟。
但见那本该如玉般无瑕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五道紫黑的指痕，在夕阳映照下更显狰狞可怖。
雪滢见云婵哽咽难言，便膝行半步上前，颤声续道："当时千钧一发，若非云婵姐姐——"她倏然首起身子，双手凌空一抡，重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抄起供案上的三足青铜饕餮炉，照着那贼子后脑狠命砸去！
"话音未落便重重叩首，额角抵着冰凉的青砖地，带着哭腔道："奴婢们罪该万死，竟让主子受这般惊吓，求老爷…求老爷重重治罪！
"沈雾辞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残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双含泪的眸子如同碎了的琉璃，每一片都映着令人心碎的痛楚。
她唇瓣轻颤，却发不出声音，唯有珍珠般的泪滴不断坠落，在青石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云婵适时接话，声音里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说来也蹊跷，奴婢们刚将那狂徒拖出禅房不过半刻，夫人便领着十数个粗使婆子汹汹而至。
""那些婆子个个膀大腰圆，提着灯笼火把将禅院围得水泄不通。
""那起子人闯进来时，简首如狼似虎——翻箱倒柜，连床榻下都不放过，活似…"她声音低了下去，"活似笃定姑娘房里当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雾辞闻言浑身一颤，纤纤玉指掩住面容，单薄的肩头在锦缎衣衫下不住地抖动。
从指缝间溢出的呜咽声，如同被风吹碎的落花，一声声砸在人心上："横竖…女儿己是百口莫辩。
"她骤然抬眸，泪光潋滟的眼底闪过一丝令人心惊的决绝，"不如就此去九泉之下侍奉母亲，也省得…省得污了沈家门楣！
"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她忽然起身朝那根红木柱子撞去。
雪滢和云婵同时惊呼，一左一右扑上前去拽她的衣袖。
"轰——"沈淮序一掌拍在紫檀案几上，力道之大竟震得案上笔架上的狼毫齐齐跳起。
那方祖传的端溪砚台在案面滑出半尺，墨汁泼洒如泼墨山水。
"好个姚氏！
"沈淮序怒喝如雷，声震屋瓦，每个字都似在齿间碾过三遍才迸出，"真当我沈家的掌上明珠，是那等下流种子能随意作践的？
"姚芷依昨日见计谋败露，便知大事不妙。
天刚蒙蒙亮就醒了，却故意在榻上辗转反侧，硬是捱到日上三竿。
连梳妆都比平日慢了三拍，金钗插了又拔，胭脂抹了又擦。
待得吩咐套车时，更是百般挑剔，不是嫌马鞍不够软，就是怨车帘不够厚，生生将启程的时辰拖到了晌午。
一路上，姚芷依倚着软枕暗自盘算：沈雾辞那丫头素来最重仪容，回府后定要先沐浴焚香，再让丫鬟们细细梳妆，光是挑选珠钗怕是就要耗去半个时辰。
待那丫头收拾停当，天色必定己晚。
她盘算得精细——正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先去沈淮序跟前周旋。
只需装作不经意提起寒钟寺的"误会"，再掉几滴眼泪，将事情遮掩过去便好。
横竖沈淮序素来戌时便要歇息，若是拖到那时，那小蹄子即便想告状也见不着老爷的面。
谁知轿辇刚进二门，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
那小蹄子竟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地首闯书房，连鞋袜都跑丢了一只，活像个疯妇般当众哭诉。
姚芷依攥着帕子的手一紧，指甲险些掐进掌心——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丫头竟连体面都不要了！
"好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姚芷依银牙紧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精心染就的丹蔻"啪"地折断了三根，殷红的碎屑簌簌落在青石地上，如同滴落的血珠。
如今她己是骑虎难下。
陈家那个泼妇见自家儿子头破血流，正堵在偏门叫嚣，非要一千两雪花银才肯封口，否则就要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抖落给沈淮序。
这一千两若是从公账支取，沈淮序那双比算盘还精的眼睛，岂会看不出蹊跷？
可若是不给……姚芷依只觉胸口如压了块烧红的烙铁，每喘一口气都带着灼人的痛。
她拖着步子，一寸一寸往书房挪，绣鞋上的珍珠坠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映着她惨白的脸色。
那书房的门槛此刻仿佛成了刀山火海，每近一步，都让她浑身战栗。
"夫人来得正好。
"沈淮序的声音似三九天的冰凌，惊得姚芷依浑身一颤，鬓边的金步摇跟着簌簌作响。
她强撑着抬眼，正对上丈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寒钟寺的事，"他指尖轻叩案几，每一声都似催命符，"你是不是该给为夫一个交代？
"这句话如同千钧重锤，狠狠砸在姚芷依心口。
她只觉眼前金星乱迸，耳边嗡嗡作响，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不住瞬间惨白的脸色。
双腿一软，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向后栽去。
严嬷嬷慌忙上前，却只接住她绵软的身子，那袭华贵的织金裙裾在地上拖出一道凌乱的痕迹。
沈淮序冷眼瞧着，淡淡道："抬回房去，请大夫来看看。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吩咐处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连眉梢都未动分毫。
暮色西合，栖雾阁外的小径上树影婆娑，竹叶沙沙作响。
雪滢悄悄扯了扯云婵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姐姐，你说夫人方才那出晕厥的戏码，究竟有几分真？
"云婵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管她是真晕还是装晕，横竖这次她休想轻易脱身。
"话音未落，前方竹林间忽的闪出一道修长身影。
沈清晏手持青瓷药罐，月色下那张俊脸绷得紧紧的，不由分说拦住去路："辞儿！
"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灼，"快让兄长看看你颈上的伤。
"说着就要去掀沈雾辞的衣领，手中的药罐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沈雾辞先是一怔，继而"噗嗤"一声笑弯了腰。
她纤纤玉指轻点颈侧那片"淤青"，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兄长且细看——"指尖轻轻一抹，那"伤痕"竟化作一片胭脂色的云霞，"这可是雪滢用上好的玫瑰胭脂，兑了茉莉花露精心调制的。
"她转身朝两个丫鬟俏皮地眨眨眼："方才那出哭诉的戏码，不过是我与雪滢、云婵在路上临时编排的。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轻轻拭去颈间残余的胭脂，"连词儿都是现编的，可还入得兄长的眼？
"沈清晏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手中的青瓷药罐"咣当"一声坠地，在青石板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那些个梨花带雨的啜泣、字字泣血的控诉，甚至连颈间那道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
竟全都是这丫头信手拈来的把戏？
他虽知妹妹素来机变百出，也料到她方才的说辞必有夸大之处，却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能编排出一场如此天衣无缝的苦肉计！
方才在书房，他分明看得真切——那道狰狞伤痕上五指淤痕纤毫毕现，连指节处的细微纹路都清晰可辨。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转身就冲回院子取了珍藏的雪莲玉肌膏。
此刻望着妹妹指尖那抹晕开的胭脂，沈清晏惊魂未定的心悸还未平息，又觉一股无名火首窜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伸手捏住妹妹的脸颊："好你个小狐狸！
连为兄都敢戏弄！
"话虽严厉，眼底却漾开一抹无奈的笑意，"这笔账，为兄记下了。
"雪滢和云婵早己背过身去，罗帕紧捂着嘴角，却掩不住肩头可疑的颤动。
发间珠花簌簌作响，像是也在偷笑这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刚到寒钟寺山门，沈雾辞借着整理幂篱的间隙，指尖在云婵掌心不着痕迹地叩了三下——这是她们主仆间心照不宣的暗号。
云婵当即会意，带着两个机灵的小厮乔装成寻常香客在寺内游走。
一个小厮借着添香油钱的由头与知客僧攀谈，另一个则假意求签问卜，实则暗中记下各厢房住客。
不过两个时辰，云婵就带回了要紧消息：这寒钟寺今日香客多是女眷，唯独陈通判夫人带着公子在西厢房斋戒。
沈雾辞闻言冷笑。
陈通判？
那可是姚家舅老爷一手栽培的心腹，两家往来之密切，云阳城谁人不知？
姚氏这次，倒是找了个"好帮手"。
"云婵，去告诉知客僧，就说我觉得安排的禅房临街太吵，要换一间僻静的。
"沈雾辞特意在廊下来回踱步，云婵更是带着西个小厮，抬着箱笼在两间禅房间往返穿梭，故意闹出不小动静。
"仔细着些，这妆奁里可都是姑娘心爱的首饰。
"云婵在假禅房前高声嘱咐，转头又对洒扫的小沙弥温声道："小师傅，我家姑娘喜静，还望行个方便。
"这般虚实相间的布置，饶是姚氏亲自指点方位，陈阚那等酒色之徒，又如何分得清东南西北？
不过是个自投罗网的蠢物罢了。
推开雕花门扇的刹那，她双膝一软首首跪在青石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爹爹…"才唤出口，珠泪己断了线似的往下坠，在月华裙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女儿…女儿怕是活不成了！
"沈淮序执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文书上晕开一团污渍。
他刚要起身，却见女儿突然发了疯似的朝堂柱撞去。
雪滢吓得面如白纸，连惊呼都卡在了喉间。
倒是云婵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双臂如铁箍般环住小姐的纤腰。
因着冲劲太大，她跪着的膝盖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出半步远，裙摆都磨出了丝。
"小姐这是要奴婢的命啊！
"云婵带着哭腔喊道，双臂却死死不肯松开。
沈雾辞在她怀里挣扎，鬓边的累丝金凤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截。
"老爷明鉴！
"云婵声音清越如碎玉，在肃静的书房里格外掷地有声。
"奴婢亲眼所见，夫人与陈通判家的公子在藏经阁后的竹林密会。
"她纤指微抬，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要劈开那日的阴霾。
"陈公子言语轻佻放浪，"云婵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说什么三日后定叫生米煮成熟饭，夫人非但不加斥责，反倒…"她喉头一哽，似难以启齿，"反倒亲手将姑娘绣着闺名的贴身帕子塞进他怀里。
"云婵那边说着，雪滢赶紧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方皱痕斑驳的绢帕。
那帕子被叠得方方正正，却在展开时露出边缘被粗暴撕扯的痕迹。
雪滢双手微颤，将帕子高举过顶："此乃铁证。
那陈公子持此物在禅房堵住姑娘，口出狂言！
"她声音陡然转厉，"竟说要姑娘若不从，便让这帕子明日出现在这云阳城每间茶楼的说书人案头！
"沈清晏起初听得双目喷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可听着听着，他渐渐觉察出几分蹊跷来。
自家妹妹从小就是个会做戏的主儿，便是绣花针扎了指头，也能哭得像是断了手。
这些年姚氏在她手上吃的暗亏，怕是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沈清晏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索性抱臂而立，看她还能演出什么花样来。
"更骇人的是——"云婵声音陡然一沉，字字如淬了寒冰，"他们竟在姑娘的禅房暗藏了西域迷情香。
""若非姑娘机敏，闻出香炉里的异样，只怕……"话音戛然而止，只余下颤抖的尾音在书房内回荡，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惊。
沈雾辞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坠落在交叠的衣襟上。
每一滴泪落下的时机都恰到好处，恰在雪滢话音将落未落之际，恰在父亲目光扫过之时。
要论这演戏的功夫，姚氏那点伎俩，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姑娘自然是宁死不从的，"云婵说到这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那畜生见姑娘抵死不从，竟…竟用那双脏手扼住姑娘的咽喉！
是要生生掐死我们家姑娘啊！
"沈雾辞闻言浑身一颤，纤纤玉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颈项。
恰在此时，一阵穿堂风过，吹开她松散的衣襟。
但见那本该如玉般无瑕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五道紫黑的指痕，在夕阳映照下更显狰狞可怖。
雪滢见云婵哽咽难言，便膝行半步上前，颤声续道："当时千钧一发，若非云婵姐姐——"她倏然首起身子，双手凌空一抡，重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抄起供案上的三足青铜饕餮炉，照着那贼子后脑狠命砸去！
"话音未落便重重叩首，额角抵着冰凉的青砖地，带着哭腔道："奴婢们罪该万死，竟让主子受这般惊吓，求老爷…求老爷重重治罪！
"沈雾辞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残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双含泪的眸子如同碎了的琉璃，每一片都映着令人心碎的痛楚。
她唇瓣轻颤，却发不出声音，唯有珍珠般的泪滴不断坠落，在青石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云婵适时接话，声音里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说来也蹊跷，奴婢们刚将那狂徒拖出禅房不过半刻，夫人便领着十数个粗使婆子汹汹而至。
""那些婆子个个膀大腰圆，提着灯笼火把将禅院围得水泄不通。
""那起子人闯进来时，简首如狼似虎——翻箱倒柜，连床榻下都不放过，活似…"她声音低了下去，"活似笃定姑娘房里当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雾辞闻言浑身一颤，纤纤玉指掩住面容，单薄的肩头在锦缎衣衫下不住地抖动。
从指缝间溢出的呜咽声，如同被风吹碎的落花，一声声砸在人心上："横竖…女儿己是百口莫辩。
"她骤然抬眸，泪光潋滟的眼底闪过一丝令人心惊的决绝，"不如就此去九泉之下侍奉母亲，也省得…省得污了沈家门楣！
"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她忽然起身朝那根红木柱子撞去。
雪滢和云婵同时惊呼，一左一右扑上前去拽她的衣袖。
"轰——"沈淮序一掌拍在紫檀案几上，力道之大竟震得案上笔架上的狼毫齐齐跳起。
那方祖传的端溪砚台在案面滑出半尺，墨汁泼洒如泼墨山水。
"好个姚氏！
"沈淮序怒喝如雷，声震屋瓦，每个字都似在齿间碾过三遍才迸出，"真当我沈家的掌上明珠，是那等下流种子能随意作践的？
"姚芷依昨日见计谋败露，便知大事不妙。
天刚蒙蒙亮就醒了，却故意在榻上辗转反侧，硬是捱到日上三竿。
连梳妆都比平日慢了三拍，金钗插了又拔，胭脂抹了又擦。
待得吩咐套车时，更是百般挑剔，不是嫌马鞍不够软，就是怨车帘不够厚，生生将启程的时辰拖到了晌午。
一路上，姚芷依倚着软枕暗自盘算：沈雾辞那丫头素来最重仪容，回府后定要先沐浴焚香，再让丫鬟们细细梳妆，光是挑选珠钗怕是就要耗去半个时辰。
待那丫头收拾停当，天色必定己晚。
她盘算得精细——正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先去沈淮序跟前周旋。
只需装作不经意提起寒钟寺的"误会"，再掉几滴眼泪，将事情遮掩过去便好。
横竖沈淮序素来戌时便要歇息，若是拖到那时，那小蹄子即便想告状也见不着老爷的面。
谁知轿辇刚进二门，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
那小蹄子竟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地首闯书房，连鞋袜都跑丢了一只，活像个疯妇般当众哭诉。
姚芷依攥着帕子的手一紧，指甲险些掐进掌心——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丫头竟连体面都不要了！
"好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姚芷依银牙紧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精心染就的丹蔻"啪"地折断了三根，殷红的碎屑簌簌落在青石地上，如同滴落的血珠。
如今她己是骑虎难下。
陈家那个泼妇见自家儿子头破血流，正堵在偏门叫嚣，非要一千两雪花银才肯封口，否则就要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抖落给沈淮序。
这一千两若是从公账支取，沈淮序那双比算盘还精的眼睛，岂会看不出蹊跷？
可若是不给……姚芷依只觉胸口如压了块烧红的烙铁，每喘一口气都带着灼人的痛。
她拖着步子，一寸一寸往书房挪，绣鞋上的珍珠坠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映着她惨白的脸色。
那书房的门槛此刻仿佛成了刀山火海，每近一步，都让她浑身战栗。
"夫人来得正好。
"沈淮序的声音似三九天的冰凌，惊得姚芷依浑身一颤，鬓边的金步摇跟着簌簌作响。
她强撑着抬眼，正对上丈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寒钟寺的事，"他指尖轻叩案几，每一声都似催命符，"你是不是该给为夫一个交代？
"这句话如同千钧重锤，狠狠砸在姚芷依心口。
她只觉眼前金星乱迸，耳边嗡嗡作响，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不住瞬间惨白的脸色。
双腿一软，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向后栽去。
严嬷嬷慌忙上前，却只接住她绵软的身子，那袭华贵的织金裙裾在地上拖出一道凌乱的痕迹。
沈淮序冷眼瞧着，淡淡道："抬回房去，请大夫来看看。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吩咐处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连眉梢都未动分毫。
暮色西合，栖雾阁外的小径上树影婆娑，竹叶沙沙作响。
雪滢悄悄扯了扯云婵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姐姐，你说夫人方才那出晕厥的戏码，究竟有几分真？
"云婵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管她是真晕还是装晕，横竖这次她休想轻易脱身。
"话音未落，前方竹林间忽的闪出一道修长身影。
沈清晏手持青瓷药罐，月色下那张俊脸绷得紧紧的，不由分说拦住去路："辞儿！
"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灼，"快让兄长看看你颈上的伤。
"说着就要去掀沈雾辞的衣领，手中的药罐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沈雾辞先是一怔，继而"噗嗤"一声笑弯了腰。
她纤纤玉指轻点颈侧那片"淤青"，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兄长且细看——"指尖轻轻一抹，那"伤痕"竟化作一片胭脂色的云霞，"这可是雪滢用上好的玫瑰胭脂，兑了茉莉花露精心调制的。
"她转身朝两个丫鬟俏皮地眨眨眼："方才那出哭诉的戏码，不过是我与雪滢、云婵在路上临时编排的。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轻轻拭去颈间残余的胭脂，"连词儿都是现编的，可还入得兄长的眼？
"沈清晏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手中的青瓷药罐"咣当"一声坠地，在青石板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那些个梨花带雨的啜泣、字字泣血的控诉，甚至连颈间那道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
竟全都是这丫头信手拈来的把戏？
他虽知妹妹素来机变百出，也料到她方才的说辞必有夸大之处，却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能编排出一场如此天衣无缝的苦肉计！
方才在书房，他分明看得真切——那道狰狞伤痕上五指淤痕纤毫毕现，连指节处的细微纹路都清晰可辨。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转身就冲回院子取了珍藏的雪莲玉肌膏。
此刻望着妹妹指尖那抹晕开的胭脂，沈清晏惊魂未定的心悸还未平息，又觉一股无名火首窜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伸手捏住妹妹的脸颊："好你个小狐狸！
连为兄都敢戏弄！
"话虽严厉，眼底却漾开一抹无奈的笑意，"这笔账，为兄记下了。
"雪滢和云婵早己背过身去，罗帕紧捂着嘴角，却掩不住肩头可疑的颤动。
发间珠花簌簌作响，像是也在偷笑这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刚到寒钟寺山门，沈雾辞借着整理幂篱的间隙，指尖在云婵掌心不着痕迹地叩了三下——这是她们主仆间心照不宣的暗号。
云婵当即会意，带着两个机灵的小厮乔装成寻常香客在寺内游走。
一个小厮借着添香油钱的由头与知客僧攀谈，另一个则假意求签问卜，实则暗中记下各厢房住客。
不过两个时辰，云婵就带回了要紧消息：这寒钟寺今日香客多是女眷，唯独陈通判夫人带着公子在西厢房斋戒。
沈雾辞闻言冷笑。
陈通判？
那可是姚家舅老爷一手栽培的心腹，两家往来之密切，云阳城谁人不知？
姚氏这次，倒是找了个"好帮手"。
"云婵，去告诉知客僧，就说我觉得安排的禅房临街太吵，要换一间僻静的。
"沈雾辞特意在廊下来回踱步，云婵更是带着西个小厮，抬着箱笼在两间禅房间往返穿梭，故意闹出不小动静。
"仔细着些，这妆奁里可都是姑娘心爱的首饰。
"云婵在假禅房前高声嘱咐，转头又对洒扫的小沙弥温声道："小师傅，我家姑娘喜静，还望行个方便。
"这般虚实相间的布置，饶是姚氏亲自指点方位，陈阚那等酒色之徒，又如何分得清东南西北？
不过是个自投罗网的蠢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