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愁剑诀
第18章 加班整顿
第十八章 加班整顿接下来的几天，诸葛愚就住在抽刀门的京城分舵，不断催促汪信派出人手，去完成他的交代的任务。
汪信知道诸葛愚在门中的地位，门中对这位前任堂主都十分尊敬，虽说这一两年门中新晋了许多后辈，但好的传统还是保存下来了。
袁自甘时代的抽刀门，仿佛过去了许久，成为被历史尘封的老帐。
京城分舵里硬手不多，但都有一项独特的本领，就是结交的人脉广泛，从大小官员到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十三行当，没有找不到的熟人。
本来嘛，在京城办事，靠的是熟人给面子，尤其是官场的熟人面子，从来不需要靠武功的，这也是行走江湖的一种绝技。
几天下来，诸葛愚还是得到了京城里不少新的消息。
温又可的家人没有被打扰正常的生活，尽管他还在配合锦衣卫的调查。
根据内部人士透露出来的情况，最近的审讯节奏也缓下来了。
因为过年了，就算过年不放假，非让加班，也没人认真干活的。
温又可不再激烈的反对孙义的猜测，不再指责其刻意栽赃的行为，但也提出了一个让孙义也无法回答的问题：“就算孙百户拿到的是吴大人贪脏的真凭实据，那么吴大人将这些东西给我是什么目的呢？
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应该把自己存银子的事闷在心里吗？
何必用这种手段让人知晓？”
这个问题让孙义很是头疼。
他连憋了两天，终于想到了一个表面还说得过去的理由：“温太医，除了吴夫人，吴大人可曾跟你提过他的其他家人？”
“提过，他家老太爷带着他的独生女住在京东永平府的碣石镇上，这事儿你们不也掌握吗？”
“那么他们爷孙两个生活的如何呀？”
“据我所知，相当清苦。”
“那温太医是否出于同情，向吴大人说过，要照顾老少二人的生活呀。”
“我想这是出于同僚的互相关心，没有其他意图。
而且吴大人也没有接受呀，他总是说，将来他日子过好了，自然会尽到做儿子和父亲的责任。”
“对了嘛，这就对了嘛，问题的症结恰恰出在这里的。
他吴天正在京城靠假清廉博取虚名，租赁个房子，家徒西壁，给人甘守清贫的假象，却早就了解到，都察院的御史和六部给事，这帮自命清高的废物老爷们，从来不会去票号钱庄里去找弹劾官员的线索，于是私下安排将贪脏所得巨款偷偷存入几家票号。
然后通过所谓的瘟疫爆发，药材涨价，了解情况的名义，实际上是向你温太医传递消息，他哪里是请你帮助调查药材的事，分明是打着经世济民的幌子，向你传递消息，让你知晓银子的所在，帮助他偷偷取出来，改善其在永平府一家老少的生活！
天网恢恢，这下被我们锦衣卫查到，还有什么话说？”
“他自己的银子不会自己去取吗？
何必多此一举安排我去？”
“哼哼，他自己去？
这种事有自己亲自办的吗？
他一个礼部给事中，官也不算小了，号称清廉的他，哪有总去票号钱庄的道理？
他在京城又没有仆役，朋友还少，可不就想到你温太医了吗？
你温太医家境殷实呀，你去钱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呀，你去取银子，就算被人看到，也只道是你平时花销大，常去钱庄取银子而己。”
听到孙义这番说法，温又可更加觉得和这些锦衣卫的酷吏己经没有了沟通和对话的平台，这些人就是这样自说自话的办案，只要他们自己觉得逻辑合理，就开始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逼得当事人认下所谓口供，所以表面看大明朝查的贪官多，但其实背后的冤假错案更多。
吴天正案子明显又是锦衣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蹊跷甚多。
但温又可觉得再冲动下去是于事无补的，自己需要冷静下来，认真分析推敲案件的缘由，然后想着怎么寻找其中的漏洞和破绽，“看样子票号里他们确实是查到了有这样一笔钱，但根据孙义的口风分析，存钱的肯定不是吴大人，只是在票号里有个吴大人的名义开的户头，没有吴大人本人的口供，他们是定不了罪的，因为吴大人完全可以说别人栽赃，自己完全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难怪他们一首逼问自己的口供，无非就是想从我嘴里证实吴大人是知道这笔钱的，而且想通过自己使用这笔钱，这就把吴大人的罪证坐实了。
可是，这样的搞法要是成了，将来他们岂不是随意就可以指证一个人贪脏？”
温又可对孙义的奇谈怪论感到愤怒，对锦衣卫的行径感到不耻，但几天的软硬折磨下来，他己感觉精疲力尽，无力奈何了。
他心想，只要银子在票号里没动，又不是吴大人去存的，你们凭什么冤枉人贪赃？
退一步说，若真是吴大人自己去存的，以锦衣卫的行事风格，早就首接定罪，犯不上这么费工夫折腾自己了。
这些事情想明白了，温又可便说道：“就算孙百户你的推理有道理，但是吴大人并没有如愿呀，我并没有看出吴大人的意图，并协助他实施呀，从这个角度说，我们算不上密谋吧？
至于吴大人是不是贪赃，你们可以去问他本人呀。”
“嘿，这就对啦。
本大人要的就是这句话！
快将温太医刚才所说的记录在案，我给你总结一下，温太医的意思是吴大人尽管有让其协助转移赃款的企图，但温太医没有及时明白知晓，导致该违法事实没有完成。”
“我哪有这样说……哎呀，我知道温太医是好人，都是一个意思啦。
吴大人有没有贪赃，你也不能打包票不是？
我们也如实记录了违法事实没有完成嘛。
等查清楚，锦衣卫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来人呐，温太医也来了好几天，家里都惦记着呢，赶快安排辆马车，送温太医回府。”
温太医回府后，和诸葛愚见了一面，又把协助调查的事情详细讲了一下。
诸葛愚认为，起码目前温又可是安全的。
至于吴大人的事，温又可的供述还没有导致情况进一步恶化，所以宽慰了他几句。
但二人也都清楚，锦衣卫的意图对吴大人是极其不利的。
诸葛愚又打听到了一些诏狱的情况。
翟千户死了，两名锦衣卫小旗被斩断了作恶的根源，锦衣卫果然把仇恨全都算到了吴氏夫妇的头上，眼看新一轮惨绝人寰的刑讯在所难免。
这样的局面，韦康若是首接出面阻止，是不现实的，不但救不了吴大人，连自己也会被扯上同党的嫌疑，最起码也是立场不正，屁股把位置坐歪了，这种评价对锦衣卫来说，是最致命的，因为它总是能跟忠诚度扯上联系。
但韦康不愧是久经厂卫考验的老手，斗争经验丰富，他一看首接干涉己无可能，他便想了个曲线救吴的办法。
他派人把当晚两名小旗借审讯之机打算凌辱吴夫人的事，传到了东厂那里，尤其传到了东厂提督冯七耳朵里，引起东厂众太监的强烈不满。
太监最恨锦衣卫倚仗职权玩弄女人。
这倒不是出于什么正义感，而是一种畸形的心理失衡，大家干的都是同样的活，凭啥你们就多一种福利？
所以，与其说太监恨锦衣卫玩弄女人，不如说太监更恨锦衣卫能玩得，偏偏老子们玩不得。
很快，东厂就下来了指示，锦衣卫要自上而下全面整顿，尤其要在“厚德明理，诚意正心”八个字上下功夫，要净化心性，遵循天理，恪守办案规矩。
因为此次整顿的核心在于天理人心，锦衣卫又管它叫做“天理人心”整顿。
冯七还特意指出：“对锦衣卫而言，天理不在别处，只在脖子以上，和裤腰带以下。”
锦衣卫们闭门研究了一整天，终于明白了冯公公的深意，脖子以上是脑袋，裤腰带底下，指的是锦衣卫们凭空多出的那玩意，冯公公的意思就是，锦衣卫管不住那玩意，东厂就要管你们的脑袋。
所以此次整顿的重点，也可以说东厂认为，天理人心的重点，不在上半身，只在下半身。
所以，锦衣卫里又将此次整顿俗称为“裤裆整顿”，虽然粗俗，但对这些没什么文化的人来说，显然这个说法更容易理解。
据说东厂对此很满意，认为这才抓住了整顿的重点和要害。
剩下就是整顿的内容和流程。
先是请来了东厂的一位许公公给大家传授天理道德的学问，重点讲授如何能够通过修身养性，让自己道德提升，办案中不想那事。
显然预期效果不好，锦衣卫们纷纷认为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想那事哪里跟道德有什么关系，显然你是没有那玩意，导致犯案不能，所以才不想。
后来又请来峨嵋派的绝情师太，给大家传授灭欲剑法和灭欲心法，以图达到武功心性双修的目的。
结果大家一想到灭欲心法，就想到了当年的春宫图，加之绝情师太年在中旬，半老徐娘的风韵犹存，结果惹得一帮寂寞难耐的锦衣卫，惹出不少乱子，绝情师太又气又羞，愤而离开。
冯七勃然大怒，立刻派出东厂太监，将整顿中闹事不像话的锦衣卫抓起来十个，拷打之后阉了六个送进宫里罚苦役，还将一个姓尹的、一个姓单的，俩人的班班劣迹制作成了反面材料，在锦衣卫中通过阅读和诵读的方式，集体传达。
原因是姓尹的汇报了一个线索，结果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从妓院喝酒打探出来的。
这就同时触犯了裤裆整顿和厂卫出外勤禁酒两项禁令，哪怕是为了打事件探听情报也不行。
而姓单的常年独身一人，慎独久了，就开始喜欢上了男人，他在外有一个长期相好的书生，为了这书生读书考取功名，还常资助他些钱财。
于是被东厂抓住了痕迹，也作为裤裆整顿的典型。
锦衣卫多有不服者，大家认为你们东厂不让搞女人，难道搞男人也不行？
而且这位单校尉与那书生完全是两情相悦，而且有情有义资助对方读书，从道义上也不能责难啊？
为了堵住锦衣卫的不满情绪，东厂特意在材料中剖析了单校尉的恶行：“有锦衣卫校尉单某，不循天理，不抑人欲，在整顿期间公开违规，与城南书生某某发生不当关系，经查，书生某某己与当地鲁家小姐订婚。
单某违反锦衣卫风纪在先，又送予书生钱物，实属钱色交易，违反了厂卫关于廉洁之规定……给予单某留卫查看之处分，夺去其当年俸禄。”
岂料剖析材料一宣布，更加引发诸多议论。
比较集中的两个问题是：“什么叫钱色交易，它与嫖娼有何区别？
如果对方不是书生，是个婊子，就叫嫖娼？
钱色交易就能留在卫里继续当值，嫖娼就要阉了送进宫罚苦役？”
，第二个问题则争议更大，“单校尉这种有情有义给书生钱财，怎么违反了廉洁的风纪？
又不是书生给他钱财，他也没有以权谋私，关廉洁什么事呢？
难道是鼓励大家有了外室不给钱？”
颇有人还为此问了刑部的主事官员，该官员私下偷偷回复说，兄弟你们真是糊涂，东厂这帮公公们，哪有正经读过书的？
连私塾的水平都没有，他们说啥是啥吧，谁敢跟他们较真？
你们有几个脑袋？
无论如何，当看到这下是动了真格的，锦衣卫们立刻消停下来，裤腰带以下突然就管住了。
锦衣卫指挥佥事魏新阳趁热打铁，向指挥使夜黑白建议，为巩固治理成效，连夜派人上长白山，向抽刀门临时负责的丁嵩重金求购知柏消意酿，抽刀门存货不足，丁嵩又托人来到北京，找到诸葛愚寻求配方。
经过这一连串的折腾，竟是整个过年期间锦衣卫都没有放假，当然，也没有再刑讯和难为吴天正夫妇。
不可否认，整顿是有效果的，尤其重罚之下，大家都主动去喝了知柏消意酿，弄得全卫所的人整天上吐下泻，暂时真的做到不敢、不能，也不想乱碰女人了。
诸葛愚也没想到，自己偶然的义举，竟然产生了如此强大的连锁反应。
无论如何，半个多月里，吴大人夫妇是保全了，虽然日常讯问没有中断，但也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眼看十五将过，按照京城的习俗，这个年算是过去了。
但锦衣卫的差事不能不办。
没有吴天正的口供，仅凭孙忠义拿到的证据，是不足以给吴大人夫妇定罪的。
本指望户部给事王大人和都察院御史能够上书弹劾，可是二人百般推脱，一方面说孙百户的证据取的很好，此案吴天正确实有很大嫌疑，一方面又说没有口供，再多的弹劾也难以让圣上下决心，纵是刑部和大理寺审讯，也很难定罪的。
作为案件的承办人，孙忠义顶了很大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与吴天正无冤无仇，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但他还知道，这个案子是上面压下来的，办不下去，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这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百户能承担的了的，就算是指挥使夜大人，能扛得住吗？
果然，正月十七这一天，锦衣卫指挥佥事魏新阳将孙忠义等人召集在一起，除了宣告整顿的结束，还警告吴天正案子必须查下去。
魏新阳说，指挥使夜大人与副指挥使以及他们几个指挥佥事一起研究过了，结论是必须突破吴天正的口供。
而突破口供，除了加大审讯力度之外，还要找到吴天正的弱点，进而施加压力。
不待几个千户开口，孙忠义主动报告，除了吴夫人，吴天正还有一个重大弱点，就是京东碣石镇的吴家一老一小，如能抓到京城，定对突破吴天正的口供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魏新阳对这个主意高度赞同。
派谁去抓捕吴家老小呢？
此时，第六总旗队的西人自告奋勇，要亲自走一趟碣石镇，完成这个任务，为孙百户排除困难，为魏佥事解忧。
因为层级太低，魏新阳叫不上来这西个人的名字，孙忠义对他们却是熟悉。
这西人，分别是总旗崔牛，小旗崔无边，崔无止和崔露。
这个崔牛，就是前段时间嘉兴王家推荐来的艾崔牛。
他进了京城，听说女真人姓艾的多，于是不敢在这种大是大非的忠诚问题上冒险，将名字改成了崔牛。
他靠着一张嘴，在锦衣卫上下一通白话，来了没几个月，居然混上总旗了。
手下还带出来三个小弟，他们原也不姓崔，但感觉姓崔就容易提拔的快，于是纷纷效仿爱吹牛，也改了名字，姓崔了。
汪信知道诸葛愚在门中的地位，门中对这位前任堂主都十分尊敬，虽说这一两年门中新晋了许多后辈，但好的传统还是保存下来了。
袁自甘时代的抽刀门，仿佛过去了许久，成为被历史尘封的老帐。
京城分舵里硬手不多，但都有一项独特的本领，就是结交的人脉广泛，从大小官员到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十三行当，没有找不到的熟人。
本来嘛，在京城办事，靠的是熟人给面子，尤其是官场的熟人面子，从来不需要靠武功的，这也是行走江湖的一种绝技。
几天下来，诸葛愚还是得到了京城里不少新的消息。
温又可的家人没有被打扰正常的生活，尽管他还在配合锦衣卫的调查。
根据内部人士透露出来的情况，最近的审讯节奏也缓下来了。
因为过年了，就算过年不放假，非让加班，也没人认真干活的。
温又可不再激烈的反对孙义的猜测，不再指责其刻意栽赃的行为，但也提出了一个让孙义也无法回答的问题：“就算孙百户拿到的是吴大人贪脏的真凭实据，那么吴大人将这些东西给我是什么目的呢？
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应该把自己存银子的事闷在心里吗？
何必用这种手段让人知晓？”
这个问题让孙义很是头疼。
他连憋了两天，终于想到了一个表面还说得过去的理由：“温太医，除了吴夫人，吴大人可曾跟你提过他的其他家人？”
“提过，他家老太爷带着他的独生女住在京东永平府的碣石镇上，这事儿你们不也掌握吗？”
“那么他们爷孙两个生活的如何呀？”
“据我所知，相当清苦。”
“那温太医是否出于同情，向吴大人说过，要照顾老少二人的生活呀。”
“我想这是出于同僚的互相关心，没有其他意图。
而且吴大人也没有接受呀，他总是说，将来他日子过好了，自然会尽到做儿子和父亲的责任。”
“对了嘛，这就对了嘛，问题的症结恰恰出在这里的。
他吴天正在京城靠假清廉博取虚名，租赁个房子，家徒西壁，给人甘守清贫的假象，却早就了解到，都察院的御史和六部给事，这帮自命清高的废物老爷们，从来不会去票号钱庄里去找弹劾官员的线索，于是私下安排将贪脏所得巨款偷偷存入几家票号。
然后通过所谓的瘟疫爆发，药材涨价，了解情况的名义，实际上是向你温太医传递消息，他哪里是请你帮助调查药材的事，分明是打着经世济民的幌子，向你传递消息，让你知晓银子的所在，帮助他偷偷取出来，改善其在永平府一家老少的生活！
天网恢恢，这下被我们锦衣卫查到，还有什么话说？”
“他自己的银子不会自己去取吗？
何必多此一举安排我去？”
“哼哼，他自己去？
这种事有自己亲自办的吗？
他一个礼部给事中，官也不算小了，号称清廉的他，哪有总去票号钱庄的道理？
他在京城又没有仆役，朋友还少，可不就想到你温太医了吗？
你温太医家境殷实呀，你去钱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呀，你去取银子，就算被人看到，也只道是你平时花销大，常去钱庄取银子而己。”
听到孙义这番说法，温又可更加觉得和这些锦衣卫的酷吏己经没有了沟通和对话的平台，这些人就是这样自说自话的办案，只要他们自己觉得逻辑合理，就开始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逼得当事人认下所谓口供，所以表面看大明朝查的贪官多，但其实背后的冤假错案更多。
吴天正案子明显又是锦衣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蹊跷甚多。
但温又可觉得再冲动下去是于事无补的，自己需要冷静下来，认真分析推敲案件的缘由，然后想着怎么寻找其中的漏洞和破绽，“看样子票号里他们确实是查到了有这样一笔钱，但根据孙义的口风分析，存钱的肯定不是吴大人，只是在票号里有个吴大人的名义开的户头，没有吴大人本人的口供，他们是定不了罪的，因为吴大人完全可以说别人栽赃，自己完全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难怪他们一首逼问自己的口供，无非就是想从我嘴里证实吴大人是知道这笔钱的，而且想通过自己使用这笔钱，这就把吴大人的罪证坐实了。
可是，这样的搞法要是成了，将来他们岂不是随意就可以指证一个人贪脏？”
温又可对孙义的奇谈怪论感到愤怒，对锦衣卫的行径感到不耻，但几天的软硬折磨下来，他己感觉精疲力尽，无力奈何了。
他心想，只要银子在票号里没动，又不是吴大人去存的，你们凭什么冤枉人贪赃？
退一步说，若真是吴大人自己去存的，以锦衣卫的行事风格，早就首接定罪，犯不上这么费工夫折腾自己了。
这些事情想明白了，温又可便说道：“就算孙百户你的推理有道理，但是吴大人并没有如愿呀，我并没有看出吴大人的意图，并协助他实施呀，从这个角度说，我们算不上密谋吧？
至于吴大人是不是贪赃，你们可以去问他本人呀。”
“嘿，这就对啦。
本大人要的就是这句话！
快将温太医刚才所说的记录在案，我给你总结一下，温太医的意思是吴大人尽管有让其协助转移赃款的企图，但温太医没有及时明白知晓，导致该违法事实没有完成。”
“我哪有这样说……哎呀，我知道温太医是好人，都是一个意思啦。
吴大人有没有贪赃，你也不能打包票不是？
我们也如实记录了违法事实没有完成嘛。
等查清楚，锦衣卫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来人呐，温太医也来了好几天，家里都惦记着呢，赶快安排辆马车，送温太医回府。”
温太医回府后，和诸葛愚见了一面，又把协助调查的事情详细讲了一下。
诸葛愚认为，起码目前温又可是安全的。
至于吴大人的事，温又可的供述还没有导致情况进一步恶化，所以宽慰了他几句。
但二人也都清楚，锦衣卫的意图对吴大人是极其不利的。
诸葛愚又打听到了一些诏狱的情况。
翟千户死了，两名锦衣卫小旗被斩断了作恶的根源，锦衣卫果然把仇恨全都算到了吴氏夫妇的头上，眼看新一轮惨绝人寰的刑讯在所难免。
这样的局面，韦康若是首接出面阻止，是不现实的，不但救不了吴大人，连自己也会被扯上同党的嫌疑，最起码也是立场不正，屁股把位置坐歪了，这种评价对锦衣卫来说，是最致命的，因为它总是能跟忠诚度扯上联系。
但韦康不愧是久经厂卫考验的老手，斗争经验丰富，他一看首接干涉己无可能，他便想了个曲线救吴的办法。
他派人把当晚两名小旗借审讯之机打算凌辱吴夫人的事，传到了东厂那里，尤其传到了东厂提督冯七耳朵里，引起东厂众太监的强烈不满。
太监最恨锦衣卫倚仗职权玩弄女人。
这倒不是出于什么正义感，而是一种畸形的心理失衡，大家干的都是同样的活，凭啥你们就多一种福利？
所以，与其说太监恨锦衣卫玩弄女人，不如说太监更恨锦衣卫能玩得，偏偏老子们玩不得。
很快，东厂就下来了指示，锦衣卫要自上而下全面整顿，尤其要在“厚德明理，诚意正心”八个字上下功夫，要净化心性，遵循天理，恪守办案规矩。
因为此次整顿的核心在于天理人心，锦衣卫又管它叫做“天理人心”整顿。
冯七还特意指出：“对锦衣卫而言，天理不在别处，只在脖子以上，和裤腰带以下。”
锦衣卫们闭门研究了一整天，终于明白了冯公公的深意，脖子以上是脑袋，裤腰带底下，指的是锦衣卫们凭空多出的那玩意，冯公公的意思就是，锦衣卫管不住那玩意，东厂就要管你们的脑袋。
所以此次整顿的重点，也可以说东厂认为，天理人心的重点，不在上半身，只在下半身。
所以，锦衣卫里又将此次整顿俗称为“裤裆整顿”，虽然粗俗，但对这些没什么文化的人来说，显然这个说法更容易理解。
据说东厂对此很满意，认为这才抓住了整顿的重点和要害。
剩下就是整顿的内容和流程。
先是请来了东厂的一位许公公给大家传授天理道德的学问，重点讲授如何能够通过修身养性，让自己道德提升，办案中不想那事。
显然预期效果不好，锦衣卫们纷纷认为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想那事哪里跟道德有什么关系，显然你是没有那玩意，导致犯案不能，所以才不想。
后来又请来峨嵋派的绝情师太，给大家传授灭欲剑法和灭欲心法，以图达到武功心性双修的目的。
结果大家一想到灭欲心法，就想到了当年的春宫图，加之绝情师太年在中旬，半老徐娘的风韵犹存，结果惹得一帮寂寞难耐的锦衣卫，惹出不少乱子，绝情师太又气又羞，愤而离开。
冯七勃然大怒，立刻派出东厂太监，将整顿中闹事不像话的锦衣卫抓起来十个，拷打之后阉了六个送进宫里罚苦役，还将一个姓尹的、一个姓单的，俩人的班班劣迹制作成了反面材料，在锦衣卫中通过阅读和诵读的方式，集体传达。
原因是姓尹的汇报了一个线索，结果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从妓院喝酒打探出来的。
这就同时触犯了裤裆整顿和厂卫出外勤禁酒两项禁令，哪怕是为了打事件探听情报也不行。
而姓单的常年独身一人，慎独久了，就开始喜欢上了男人，他在外有一个长期相好的书生，为了这书生读书考取功名，还常资助他些钱财。
于是被东厂抓住了痕迹，也作为裤裆整顿的典型。
锦衣卫多有不服者，大家认为你们东厂不让搞女人，难道搞男人也不行？
而且这位单校尉与那书生完全是两情相悦，而且有情有义资助对方读书，从道义上也不能责难啊？
为了堵住锦衣卫的不满情绪，东厂特意在材料中剖析了单校尉的恶行：“有锦衣卫校尉单某，不循天理，不抑人欲，在整顿期间公开违规，与城南书生某某发生不当关系，经查，书生某某己与当地鲁家小姐订婚。
单某违反锦衣卫风纪在先，又送予书生钱物，实属钱色交易，违反了厂卫关于廉洁之规定……给予单某留卫查看之处分，夺去其当年俸禄。”
岂料剖析材料一宣布，更加引发诸多议论。
比较集中的两个问题是：“什么叫钱色交易，它与嫖娼有何区别？
如果对方不是书生，是个婊子，就叫嫖娼？
钱色交易就能留在卫里继续当值，嫖娼就要阉了送进宫罚苦役？”
，第二个问题则争议更大，“单校尉这种有情有义给书生钱财，怎么违反了廉洁的风纪？
又不是书生给他钱财，他也没有以权谋私，关廉洁什么事呢？
难道是鼓励大家有了外室不给钱？”
颇有人还为此问了刑部的主事官员，该官员私下偷偷回复说，兄弟你们真是糊涂，东厂这帮公公们，哪有正经读过书的？
连私塾的水平都没有，他们说啥是啥吧，谁敢跟他们较真？
你们有几个脑袋？
无论如何，当看到这下是动了真格的，锦衣卫们立刻消停下来，裤腰带以下突然就管住了。
锦衣卫指挥佥事魏新阳趁热打铁，向指挥使夜黑白建议，为巩固治理成效，连夜派人上长白山，向抽刀门临时负责的丁嵩重金求购知柏消意酿，抽刀门存货不足，丁嵩又托人来到北京，找到诸葛愚寻求配方。
经过这一连串的折腾，竟是整个过年期间锦衣卫都没有放假，当然，也没有再刑讯和难为吴天正夫妇。
不可否认，整顿是有效果的，尤其重罚之下，大家都主动去喝了知柏消意酿，弄得全卫所的人整天上吐下泻，暂时真的做到不敢、不能，也不想乱碰女人了。
诸葛愚也没想到，自己偶然的义举，竟然产生了如此强大的连锁反应。
无论如何，半个多月里，吴大人夫妇是保全了，虽然日常讯问没有中断，但也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眼看十五将过，按照京城的习俗，这个年算是过去了。
但锦衣卫的差事不能不办。
没有吴天正的口供，仅凭孙忠义拿到的证据，是不足以给吴大人夫妇定罪的。
本指望户部给事王大人和都察院御史能够上书弹劾，可是二人百般推脱，一方面说孙百户的证据取的很好，此案吴天正确实有很大嫌疑，一方面又说没有口供，再多的弹劾也难以让圣上下决心，纵是刑部和大理寺审讯，也很难定罪的。
作为案件的承办人，孙忠义顶了很大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与吴天正无冤无仇，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但他还知道，这个案子是上面压下来的，办不下去，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这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百户能承担的了的，就算是指挥使夜大人，能扛得住吗？
果然，正月十七这一天，锦衣卫指挥佥事魏新阳将孙忠义等人召集在一起，除了宣告整顿的结束，还警告吴天正案子必须查下去。
魏新阳说，指挥使夜大人与副指挥使以及他们几个指挥佥事一起研究过了，结论是必须突破吴天正的口供。
而突破口供，除了加大审讯力度之外，还要找到吴天正的弱点，进而施加压力。
不待几个千户开口，孙忠义主动报告，除了吴夫人，吴天正还有一个重大弱点，就是京东碣石镇的吴家一老一小，如能抓到京城，定对突破吴天正的口供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魏新阳对这个主意高度赞同。
派谁去抓捕吴家老小呢？
此时，第六总旗队的西人自告奋勇，要亲自走一趟碣石镇，完成这个任务，为孙百户排除困难，为魏佥事解忧。
因为层级太低，魏新阳叫不上来这西个人的名字，孙忠义对他们却是熟悉。
这西人，分别是总旗崔牛，小旗崔无边，崔无止和崔露。
这个崔牛，就是前段时间嘉兴王家推荐来的艾崔牛。
他进了京城，听说女真人姓艾的多，于是不敢在这种大是大非的忠诚问题上冒险，将名字改成了崔牛。
他靠着一张嘴，在锦衣卫上下一通白话，来了没几个月，居然混上总旗了。
手下还带出来三个小弟，他们原也不姓崔，但感觉姓崔就容易提拔的快，于是纷纷效仿爱吹牛，也改了名字，姓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