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中花
第4章 惊澜
一月后的清晨，钟粹宫檐角的冰棱垂落如剑，霜花在的窗棂上凝结成了冰纹，寒气仿佛要将人的血液冻住。
舒淳对着铜镜调整珍珠抹额，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簪时，恍惚又想起砚秋在桃花坞的誓言。
知语捧着孔雀蓝织金斗篷候在一旁，眼波流转间带着警觉："小主，时辰到了，丽贵人己在宫门外等候。
""贞嫔小主，该去承乾宫请安了。
"刘嬷嬷的银指甲叩着檀木拐杖，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砖，"云妃娘娘最是守时，误了时辰，怕是要连累一宫的人。
"长廊转角处，丽贵人清妍携着香琴款步而来。
鹅黄绣玉兰的旗袍外披了件月白貂绒斗篷，新发间的点翠步摇随着步伐轻颤，如何画中美人，徐徐而来。
西人踩着结霜的青砖往承乾宫而去。
宫道两侧的铜缸覆着薄冰，倒映着她们摇摇晃晃的影子，宛如破碎的琉璃。
刘嬷嬷的拐杖敲在青砖上，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头："如今后宫，云妃娘娘协理六宫，景仁宫的英嫔、永和宫的春贵人都是她的左膀右臂。
景仁宫的英嫔最是心善，常与云妃娘娘一道施粥布药。
"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哈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薄雾，"春贵人原是江南织造的女儿，一曲流水弹得连皇上都要驻足。
"清妍的银线绣鞋踩碎薄冰，发间红宝石坠子跟着轻晃。
清妍也在一旁发问："那玉贵人和璹贵人呢？
听说她们是亲姐妹？
""正是。
"刘嬷嬷压低声音，"玉贵人和璹贵人都住长春宫。
这对姐妹花最是抱团，去年宫宴上，为了一支珊瑚簪子，生生把鑫常在的脸抓伤了。
"她指了指远处不起眼的延禧宫殿，"那位鑫常在，至今还在养伤呢。
"舒淳攥紧袖口，砚秋送的玉佩在衣襟下硌得生疼。
转过九曲游廊时，忽见前方汉白玉栏杆处闪过一抹浅粉。
徐贵人倚着雕花石柱，新赏的赤金点翠护甲在阳光下刺目如芒，月白貂裘下摆扫过积雪，竟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红痕——细看才知，那是她裙摆上绣着的红色芍药，此刻正点染满地霜色。
"哟，这不是钟粹宫的主儿吗？
"徐贵人挑眉轻笑，丹蔻染红的指尖划过护甲，发出刺耳的声响，"听说贞嫔娘娘的炭火比冷宫还少，莫不是皇上连宫里的猫儿狗儿都翻了牌子，独独忘了咱们这位钮祜禄家的小姐？
"她忽然逼近清妍，冷香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还有丽贵人，整日在御花园晃悠，是盼着撞见皇上，还是……""徐佳氏！
"舒淳猛地挡在清妍身前，孔雀蓝织金斗篷扬起的瞬间，腰间明黄绦带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本宫念你刚刚晋为贵人，一时得意。
可这后宫尊卑有序，若再敢以下犯上，休怪本宫以钟粹宫主位的身份，好好惩戒你！
"徐贵人脸色骤变，正要发作，承乾宫方向突然传来银铃急响。
李福公公佝偻着背疾步而来，尖细的嗓音刺破寒雾："云妃娘娘己候了两刻钟，各位小主还不速速入宫！
"踏入承乾宫时，暖意裹挟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却让舒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整座宫殿仿佛浸在琥珀色的光晕里，金砖地面倒映着九盏错金八角宫灯，墙角博古架上摆着半人高的珐琅彩瓶，插满开得正盛的白梅，花瓣上还凝着晨露，宛如未干的泪痕。
内殿传来环佩叮咚，云妃倚在嵌螺钿紫檀榻上，月白织金旗袍外搭着孔雀羽大氅，腕间三串东珠手串相撞，发出细碎声响，倒像是冰珠落在玉盘上。
"见过云妃娘娘。
"新人们齐刷刷行万福礼。
舒淳垂眸盯着地砖缝隙里的金线，余光瞥见景仁宫的英嫔伊尔根觉罗文怡。
这位贵人身着石青织金蟒纹旗袍，斜簪一支点翠凤凰钗，眉间花钿衬得她英气勃勃，此刻正用银匙慢条斯理地搅着茶盏，眼神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
长春宫的春贵人则慵懒地靠在软榻边缘，指尖缠着一缕青丝，眼尾的胭脂红得刺目，正与英嫔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娇笑。
翊坤宫玉贵人那拉玉卿端坐在紫檀椅上，丹蔻染就的指尖一下下敲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眼神傲慢地打量着新人们。
身旁的璹贵人那拉璹宁低头绞着帕子，耳垂上的珍珠随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形轻轻摇晃，偶尔抬头偷瞄云妃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头去。
永寿宫婉贵人索绰罗婉莹则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小鹿，淡青色旗袍上绣着的缠枝莲纹越发显得她身形单薄。
"妹妹们都起来吧。
"云妃声音婉转如黄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忽然挑眉看向舒淳："听闻路上出了些趣事？
"玉贵人立刻起身，裙摆扫过矮几上的青瓷茶盏："回娘娘的话，徐贵人当街辱骂贞嫔娘娘与丽贵人，这般目无尊卑的行径，若不惩戒，后宫岂不是要乱了套？
"英嫔放下茶盏，清脆的碰撞声让殿内骤然安静："云妃娘娘，宫规森严，以下犯上者理当重罚，方能以儆效尤。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徐贵人，"尤其是某些仗着圣宠便忘乎所以的人。
"婉贵人突然跪行几步，声音发颤："娘娘慈悲！
徐妹妹初入宫闱，许是一时口快......""一时口快？
"清妍突然上前，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云妃娘娘，她骂我与他人私会，这等污言秽语，岂是一句口快便能了结？
若不严惩，往后嫔妾们的清白何在？
"徐贵人脸色涨得通红，突然指着清妍尖叫："你装什么清高！
谁不知你......""够了！
"云妃猛地拍案而起，孔雀羽大氅扫落案上的翡翠香炉，"徐贵人，罚十大板，扣除两个月份例，并誊抄《女诫》一遍！
"她环视众人，金护甲寒光闪烁，"本宫协理六宫，最容不得以下犯上。
今日之事，谁再敢议论半句，休怪本宫不客气！
"殿内众人齐刷刷伏地谢恩，舒淳却注意到春贵人袖中滑落的半幅帕子——上面绣着的并蒂莲，竟与清妍闺阁中的样式分毫不差。
正愣神间，云妃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贞嫔留下，本宫有话问你。
"清妍担忧地看了舒淳一眼，被香琴悄悄拉着退了出去。
鎏金兽首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将殿内笼在朦胧之中。
云妃倚着紫檀雕花屏风，孔雀羽大氅拖曳在金砖地上，恍若流动的星河。
她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腕间东珠，每一颗浑圆的珠子相撞，都发出清泠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听闻贞嫔在柳州时，与佟佳家那位公子情谊深厚？
"云妃眼尾微挑，指尖划过屏风上的牡丹花纹，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的柳絮，却暗藏锋芒。
舒淳站在楠木椅旁，脊背挺得笔首，宛如一株寒梅。
她垂眸敛目，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素白的旗袍领口处，一抹淡青色的刺绣兰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娘娘说笑了，不过是自小相识的兄长罢了。
钮祜禄家与佟佳家，向来是世交。
"云妃轻笑出声，笑声如含蓄却透着冰冷。
她缓缓起身，迈着莲步走近，绣着金线鸾鸟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她伸出手来，轻轻扶着舒淳，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哦……原来如此……"云妃的利目紧盯着舒淳，仿佛要将她看穿，"你知道的，钮祜禄家如今的处境……只要本宫愿意，让你们家......""嫔妾多谢娘娘关怀。
"舒淳突然开口，托开云妃的手向后退一步，声音平静如古井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云妃的目光，望向远处摇曳的宫灯，那昏黄的光晕中，仿佛又出现了父亲临别前的面容——父亲苍老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而郑重："云党害我家至此，你在宫中，万不可与他们同流合污。
"“那如果她那你们来威胁我呢？”
父亲摇着手，用低沉的嗓音说到“我们钮祜禄家自持仁宗孝和睿皇后亲赐的免死金牌，云妃一党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拿你如何的。”
父亲拍着舒淳的肩膀，欣慰的说“女儿长大了，知道体贴家人关心家族了……”舒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父亲常教导嫔妾，要恪守本分，尽心侍奉皇上与娘娘。
至于其他，嫔妾不敢多言，也不愿多言。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字字句句，如同落在青砖上的冰棱，清脆而冷硬。
云妃的嘴角微微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她猛地收回手，又信步走回坐下，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舒淳。
宫殿之中霎那间沉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舒淳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悄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以此来压制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片刻后，她缓缓松开手，声音平稳如初："若娘娘无事，嫔妾先告退了。
"云妃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眼色温柔却仿佛将她碎成几段。
舒淳行礼后，转身离去，步伐坚定而从容。
首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云妃才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满桌茶具叮当作响："这个钮祜禄氏，本宫定要让她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
"舒淳走出承乾宫，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她抬眼望去，见清妍正裹着斗篷在宫门外焦急地踱步，鼻尖被冻得通红。
"淳儿，娘娘没为难你吧？
"清妍急忙迎上来，握住她冰凉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两人踩着积雪往钟粹宫走，舒淳将云妃的试探轻声道出。
清妍听得心惊，攥紧了她的手："原来云妃一党就是害你家的罪魁祸首！
往后我们更要小心......"夜色深沉时，承乾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云妃倚在紫檀榻上，手中把玩着孝德皇后生前的护甲，眼神阴鸷。
英嫔和春贵人分坐在两侧，三人面色凝重。
"这个钮祜禄氏，软硬不吃。
"云妃将护甲狠狠摔在桌上，"看来，得想个法子，让她知道，这后宫，到底谁说了算。
"英嫔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娘娘不必着急。
她越是倔强，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咱们只需静待时机......"春贵人娇笑着凑过来："依我看，不如先从她那个好姐妹下手。
丽贵人看着单纯，可未必经得起吓......"云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杀意翻涌："就这么办。
钮祜禄舒淳，本宫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
舒淳对着铜镜调整珍珠抹额，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簪时，恍惚又想起砚秋在桃花坞的誓言。
知语捧着孔雀蓝织金斗篷候在一旁，眼波流转间带着警觉："小主，时辰到了，丽贵人己在宫门外等候。
""贞嫔小主，该去承乾宫请安了。
"刘嬷嬷的银指甲叩着檀木拐杖，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砖，"云妃娘娘最是守时，误了时辰，怕是要连累一宫的人。
"长廊转角处，丽贵人清妍携着香琴款步而来。
鹅黄绣玉兰的旗袍外披了件月白貂绒斗篷，新发间的点翠步摇随着步伐轻颤，如何画中美人，徐徐而来。
西人踩着结霜的青砖往承乾宫而去。
宫道两侧的铜缸覆着薄冰，倒映着她们摇摇晃晃的影子，宛如破碎的琉璃。
刘嬷嬷的拐杖敲在青砖上，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头："如今后宫，云妃娘娘协理六宫，景仁宫的英嫔、永和宫的春贵人都是她的左膀右臂。
景仁宫的英嫔最是心善，常与云妃娘娘一道施粥布药。
"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哈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薄雾，"春贵人原是江南织造的女儿，一曲流水弹得连皇上都要驻足。
"清妍的银线绣鞋踩碎薄冰，发间红宝石坠子跟着轻晃。
清妍也在一旁发问："那玉贵人和璹贵人呢？
听说她们是亲姐妹？
""正是。
"刘嬷嬷压低声音，"玉贵人和璹贵人都住长春宫。
这对姐妹花最是抱团，去年宫宴上，为了一支珊瑚簪子，生生把鑫常在的脸抓伤了。
"她指了指远处不起眼的延禧宫殿，"那位鑫常在，至今还在养伤呢。
"舒淳攥紧袖口，砚秋送的玉佩在衣襟下硌得生疼。
转过九曲游廊时，忽见前方汉白玉栏杆处闪过一抹浅粉。
徐贵人倚着雕花石柱，新赏的赤金点翠护甲在阳光下刺目如芒，月白貂裘下摆扫过积雪，竟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红痕——细看才知，那是她裙摆上绣着的红色芍药，此刻正点染满地霜色。
"哟，这不是钟粹宫的主儿吗？
"徐贵人挑眉轻笑，丹蔻染红的指尖划过护甲，发出刺耳的声响，"听说贞嫔娘娘的炭火比冷宫还少，莫不是皇上连宫里的猫儿狗儿都翻了牌子，独独忘了咱们这位钮祜禄家的小姐？
"她忽然逼近清妍，冷香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还有丽贵人，整日在御花园晃悠，是盼着撞见皇上，还是……""徐佳氏！
"舒淳猛地挡在清妍身前，孔雀蓝织金斗篷扬起的瞬间，腰间明黄绦带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本宫念你刚刚晋为贵人，一时得意。
可这后宫尊卑有序，若再敢以下犯上，休怪本宫以钟粹宫主位的身份，好好惩戒你！
"徐贵人脸色骤变，正要发作，承乾宫方向突然传来银铃急响。
李福公公佝偻着背疾步而来，尖细的嗓音刺破寒雾："云妃娘娘己候了两刻钟，各位小主还不速速入宫！
"踏入承乾宫时，暖意裹挟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却让舒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整座宫殿仿佛浸在琥珀色的光晕里，金砖地面倒映着九盏错金八角宫灯，墙角博古架上摆着半人高的珐琅彩瓶，插满开得正盛的白梅，花瓣上还凝着晨露，宛如未干的泪痕。
内殿传来环佩叮咚，云妃倚在嵌螺钿紫檀榻上，月白织金旗袍外搭着孔雀羽大氅，腕间三串东珠手串相撞，发出细碎声响，倒像是冰珠落在玉盘上。
"见过云妃娘娘。
"新人们齐刷刷行万福礼。
舒淳垂眸盯着地砖缝隙里的金线，余光瞥见景仁宫的英嫔伊尔根觉罗文怡。
这位贵人身着石青织金蟒纹旗袍，斜簪一支点翠凤凰钗，眉间花钿衬得她英气勃勃，此刻正用银匙慢条斯理地搅着茶盏，眼神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
长春宫的春贵人则慵懒地靠在软榻边缘，指尖缠着一缕青丝，眼尾的胭脂红得刺目，正与英嫔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娇笑。
翊坤宫玉贵人那拉玉卿端坐在紫檀椅上，丹蔻染就的指尖一下下敲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眼神傲慢地打量着新人们。
身旁的璹贵人那拉璹宁低头绞着帕子，耳垂上的珍珠随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形轻轻摇晃，偶尔抬头偷瞄云妃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头去。
永寿宫婉贵人索绰罗婉莹则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小鹿，淡青色旗袍上绣着的缠枝莲纹越发显得她身形单薄。
"妹妹们都起来吧。
"云妃声音婉转如黄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忽然挑眉看向舒淳："听闻路上出了些趣事？
"玉贵人立刻起身，裙摆扫过矮几上的青瓷茶盏："回娘娘的话，徐贵人当街辱骂贞嫔娘娘与丽贵人，这般目无尊卑的行径，若不惩戒，后宫岂不是要乱了套？
"英嫔放下茶盏，清脆的碰撞声让殿内骤然安静："云妃娘娘，宫规森严，以下犯上者理当重罚，方能以儆效尤。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徐贵人，"尤其是某些仗着圣宠便忘乎所以的人。
"婉贵人突然跪行几步，声音发颤："娘娘慈悲！
徐妹妹初入宫闱，许是一时口快......""一时口快？
"清妍突然上前，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云妃娘娘，她骂我与他人私会，这等污言秽语，岂是一句口快便能了结？
若不严惩，往后嫔妾们的清白何在？
"徐贵人脸色涨得通红，突然指着清妍尖叫："你装什么清高！
谁不知你......""够了！
"云妃猛地拍案而起，孔雀羽大氅扫落案上的翡翠香炉，"徐贵人，罚十大板，扣除两个月份例，并誊抄《女诫》一遍！
"她环视众人，金护甲寒光闪烁，"本宫协理六宫，最容不得以下犯上。
今日之事，谁再敢议论半句，休怪本宫不客气！
"殿内众人齐刷刷伏地谢恩，舒淳却注意到春贵人袖中滑落的半幅帕子——上面绣着的并蒂莲，竟与清妍闺阁中的样式分毫不差。
正愣神间，云妃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贞嫔留下，本宫有话问你。
"清妍担忧地看了舒淳一眼，被香琴悄悄拉着退了出去。
鎏金兽首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将殿内笼在朦胧之中。
云妃倚着紫檀雕花屏风，孔雀羽大氅拖曳在金砖地上，恍若流动的星河。
她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腕间东珠，每一颗浑圆的珠子相撞，都发出清泠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听闻贞嫔在柳州时，与佟佳家那位公子情谊深厚？
"云妃眼尾微挑，指尖划过屏风上的牡丹花纹，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的柳絮，却暗藏锋芒。
舒淳站在楠木椅旁，脊背挺得笔首，宛如一株寒梅。
她垂眸敛目，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素白的旗袍领口处，一抹淡青色的刺绣兰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娘娘说笑了，不过是自小相识的兄长罢了。
钮祜禄家与佟佳家，向来是世交。
"云妃轻笑出声，笑声如含蓄却透着冰冷。
她缓缓起身，迈着莲步走近，绣着金线鸾鸟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她伸出手来，轻轻扶着舒淳，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哦……原来如此……"云妃的利目紧盯着舒淳，仿佛要将她看穿，"你知道的，钮祜禄家如今的处境……只要本宫愿意，让你们家......""嫔妾多谢娘娘关怀。
"舒淳突然开口，托开云妃的手向后退一步，声音平静如古井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云妃的目光，望向远处摇曳的宫灯，那昏黄的光晕中，仿佛又出现了父亲临别前的面容——父亲苍老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而郑重："云党害我家至此，你在宫中，万不可与他们同流合污。
"“那如果她那你们来威胁我呢？”
父亲摇着手，用低沉的嗓音说到“我们钮祜禄家自持仁宗孝和睿皇后亲赐的免死金牌，云妃一党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拿你如何的。”
父亲拍着舒淳的肩膀，欣慰的说“女儿长大了，知道体贴家人关心家族了……”舒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父亲常教导嫔妾，要恪守本分，尽心侍奉皇上与娘娘。
至于其他，嫔妾不敢多言，也不愿多言。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字字句句，如同落在青砖上的冰棱，清脆而冷硬。
云妃的嘴角微微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她猛地收回手，又信步走回坐下，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舒淳。
宫殿之中霎那间沉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舒淳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悄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以此来压制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片刻后，她缓缓松开手，声音平稳如初："若娘娘无事，嫔妾先告退了。
"云妃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眼色温柔却仿佛将她碎成几段。
舒淳行礼后，转身离去，步伐坚定而从容。
首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云妃才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满桌茶具叮当作响："这个钮祜禄氏，本宫定要让她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
"舒淳走出承乾宫，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她抬眼望去，见清妍正裹着斗篷在宫门外焦急地踱步，鼻尖被冻得通红。
"淳儿，娘娘没为难你吧？
"清妍急忙迎上来，握住她冰凉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两人踩着积雪往钟粹宫走，舒淳将云妃的试探轻声道出。
清妍听得心惊，攥紧了她的手："原来云妃一党就是害你家的罪魁祸首！
往后我们更要小心......"夜色深沉时，承乾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云妃倚在紫檀榻上，手中把玩着孝德皇后生前的护甲，眼神阴鸷。
英嫔和春贵人分坐在两侧，三人面色凝重。
"这个钮祜禄氏，软硬不吃。
"云妃将护甲狠狠摔在桌上，"看来，得想个法子，让她知道，这后宫，到底谁说了算。
"英嫔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娘娘不必着急。
她越是倔强，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咱们只需静待时机......"春贵人娇笑着凑过来："依我看，不如先从她那个好姐妹下手。
丽贵人看着单纯，可未必经得起吓......"云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杀意翻涌："就这么办。
钮祜禄舒淳，本宫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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